啥?澹台凰瞠目,惊愕询问:“第一次头晕的时候,是被皇甫夜抓了的时候,我一直以为……”以为是皇甫夜的迷药,造成的后遗症,竟然是慕容馥下的毒吗?
“不会!”她们说到这里,君惊澜开口打断,魅眸看向南宫锦,语气急迫地道,“那条能防百毒的链子,我给她了,有了这链子,怎么可能中毒?”
若是有了这链子都能中毒,他年少之时就不知道在皇宫被毒死过多少次了。
这链子是南宫锦给的,她自然知道功效。秀眉一蹙,低头看向澹台凰颈间的链子,也顾不得纠结自己给干儿子的满月礼,被这样轻易的就送了出去,却是开口道:“取下来给我看看!”
她这话一出,澹台凰还没动,因为她只觉得自己全身上下毫无力气,根本也没本事取下来。但君惊澜很快的伸手,帮她取了下来。随后是将之递给南宫锦!
南宫锦伸手接过来,摸索着纹路,慢慢从旁边的机关打开,那条小龙绽开,凝眸一看,空的!
里面的防百毒的药丸,没了。药丸没了,自然就没办法再防百毒。
南宫锦脸色极为难看,她抬眸看向澹台凰,问:“这链子谁碰过?”
澹台凰这会儿心情也尴尬,且不说自己此刻中毒。这东西是南宫锦送给君惊澜,君惊澜又转赠给她,但是她倒好,把里头的药丸都给丢了!
尴尬之下,也极为讶异,有些困惑的道:“应该没有……不,对了!成雅!”
是了,成雅!
她徒然瞪大眼,募然回忆起在她大婚前一晚,沐浴的时候,成雅碰过这条链子!而成雅临死的时候,也曾说暗地里动过她不知道的手脚,难道就是这链子?
难道真是她?但除了成雅,这链子真的没人碰过!这样想着,她心里一阵荒诞一阵悲,这链子她自己都从未研究过,也并不清楚怎么打开,怎么看到这药丸。但成雅竟知道!
从前跟着自己的时候,就没看出过她还有这样的才能。关于机关方面的造诣!
于是她不得不想,对于成雅,她到底了解多少?她所以为的闺蜜情分,到头来居然是这玩意儿?
她忽然想笑,但是又有点笑不出来。
听到这里,君惊澜的心也缓缓的沉了下来,他环抱着澹台凰,狭长魅眸扫过冷光,抬眸看向南宫锦,开口询问:“这是什么毒?”
南宫锦冷着脸开口解说:“这毒叫忘川,可以在人的身体里头潜伏两三个月才发作,没开始发作的时候,再高超的医术,也察觉不出来中毒,只会以为中毒者本身不过是太困倦,抑或是旁的。直到真正发现中毒的那一天,才能看出端倪来!”
“毒发之后会怎样?”问这句的是澹台凰,果然她没记错,昨天她手臂上的确没有这黑线,是今日才冒出来的,所以今日是毒发第一日!
南宫锦沉声回话:“忘川,顾名思义,就是会忘记很多前尘!毒发之后,手臂上的黑线会慢慢的爬出来,中毒之人,会在黑线爬出来的第二日开始,忘记过去。它并不会让人马上死,反而还能多活几日,可是每天早上醒来,就会失去前一天的记忆!也就是说以后能保持记忆的时段,只有一天!过程之中,只偶尔会想起曾经的一些片段。而等到手臂上的黑线一直爬到指尖,那就是中毒的最后一天,她会想起从前一切,也会……也会……”说到这里,南宫锦生平第一次有点吞吞吐吐了起来。
君惊澜沉声询问:“也会怎么样?”
“会死,这毒的确是无药可解。因为传闻中血草可以解这毒,而医术上记载,血草这东西,每隔一段时间,半夜就会发一次红色的光。可千百年来,根本没人见过血草,更别说是有什么东西好端端的还会发光,所以也没人知道它是否存在!”南宫锦低声回话。
忘川这毒,最为阴狠,也就因为太阴狠,所以早就被列为十大禁药之一。
若非皇族之人,根本不可能得到,因为这东西很少,而且大多收容在皇家大内之中!北冥和东陵,都不曾有过这东西,却没想到西武竟然收容了这种毒!
这若不是恨极,根本不会有人用如此残忍的毒去害人。因为它比死更残忍,就身在心爱之人面前,可却一天一天忘记他,那是一种怎样的心情?痛的是中毒是人,折磨的却是她心爱之人。慕容馥……她的恨意,都烧灼成了地狱里的毒火!这般狠毒,这般……
酷似慕容千秋!
她记得,那个人在恨极了的时候,手中的刀子,也是不容情的!当初慕容千秋恨极了他父皇,却吝于直接杀掉,而是活生生的气死他!这样的性子,这样的性子……若是朋友,会令人心疼,可偏偏慕容馥,是敌人!
船舱之内静谧无声,就连最近因为上次捆绑、威胁之事,对澹台凰充满了怨恨的小星星童鞋,这会儿也高兴不起来。
情敌中了没办法解的毒,星爷是应该很开心的。但为什么……看一眼澹台凰布着点黑气的脸色,再看看主人苍白的脸,星爷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心里还有点难过?
万籁俱静之中,澹台凰抬起手,低头看了一眼手臂上爬出来的黑线,想着南宫锦刚刚的话,有点木然地问道:“你的意思,是从明天开始,我就会忘记一切?而且以后的记忆都只能保持一天,直到死的那一天会想起过往?”
若这般,她岂不是明日就会忘记他?
那他,将以怎样的心情,去面对自己漠然的眼神?她抬头看了他一眼,这一看便怔住,飞快错开眼,不敢去看他眸中的情绪。
她懂的,他自然也都懂。而且,他心里明白的比她更透彻。
一日一日的忘记,还有……她会死。不,怎么能死?他们才说好了,到了煌墷大陆就成婚。难道苍天真的不容他们,每每就站到幸福的门口,便看见那扇门猛然关闭!
无情的将他们关在门外!
这就是天意?还是君家的那个诅咒?可……如果真有诅咒,死的那个人,不应该是他么,为何中毒的会是她?
南宫锦听完澹台凰的询问,容色中有不忍,却还是点头:“是!明日之后你就会忘记……不断的忘记,直到死的那天为止!澹台凰,我是医者,的确该为你想办法。但血草,真的没人见过,连听都没人听说过!忘川,不是毒性最强的药,却是最能折磨人心的药!你们……”
她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偏头便见君惊澜静静的抱着她,看似镇定,指尖却在轻颤。这两个孩子,两次成婚,都遭遇变故,甚至险些要了君惊澜的命。好不容易,身边的人都慢慢得到幸福,眼见他们的幸福也该来了。
可最后,最后苍天给出的是这种结果!无药可解的毒,和不断的忘却?
她忽然不忍心再看这两个人,可却也不能就此出去,坐在床边看着他们,只感觉今日很冷。
澹台凰同样觉得冷,也隐隐觉得自己是很倒霉的,早知道会变成这样,她是不是不会来南海,不会又跟他分开这么长的时间,那么是不是……也就多一天相守?
她抬起头看向他,但见他狭长魅眸中的疼痛,声线几乎低得自己都听不清,凤眸中慢慢染上泪光,问他,“就是说,到明天,我就忘记你了?”
她不怕死,但她这么能忘记他?怎么能?
君惊澜的手,早已紧握成拳。听她这一问,更是觉得心上被刺了一个打洞,紧紧的抱着她,也不知道是在告诉她,还是告诉自己:“不会的,会想到办法的,你不会有事的!”
一遍一遍,他不断的重复这句话。
船舶还在前进,船上其他人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有墨初和夏卷,还有暗处的隐卫知道发生了什么。墨初看了一会儿,忽然有点想哭,这一日她一直跟着殿下和太子妃,听他们在路上说话,打闹,宠溺度日。
她以为这样的场景可以看一辈子,她以为这样令人羡慕的幸福可以永远照亮那些沐浴在爱情中的人。可太子妃怎么会中毒?他们约好的亲事怎么办?皇孙们都怎么办?
夏卷也没比她好到哪里去,擦了一把眼角的泪花,直接便对澹台凰道:“太子妃,你明天要是忘记了,你就更不知道我叫什么卷了,呜呜呜……”
她伤心哭泣,澹台凰默默看她,墨初也默默看她,南宫锦更默默看她,君惊澜根本没心思看她。
夏卷自己哭了几句,也发现有点不对,于是更加悲伤道:“我明明是要表达伤心的,为什么说出来就变成这个样子了,呜呜呜……”
澹台凰也知道这丫头是关心自己,不过是的确不会表达,于是靠在君惊澜怀中,倒还有心思苍白着脸,逗了她一句:“嗯,我会努力记得你的,花卷!”
夏卷悲愤而嚎:“是夏卷!夏卷!”
沉闷的气氛,被夏卷这个逗比给弄得轻松了不少,但谁的心里都无法真正轻松。尤其君惊澜!他在夏卷闹腾完之后,没再多说一句话,心下却很快的开始过滤,过滤自己这些年来曾经看过的所有的书籍。
有关血草!血草!
好似是有看见过,但细细实思索过去,又无奈而悲哀的发现,那不过是错觉。因为伸手去抓那记忆,根本什么都抓不到。
好似从来没看见过,又好像在哪里都看见过。濒临崩溃,像是被关在一个巨大的囚笼之中,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出口。
血草,血草……
他在想,南宫锦也如是。但她真的能确定,自己从来没有见过那东西,就连医书上也说,血草只是个传说,是否存在,这问题谁都不知晓。根本没有现世过,一次都没有!
就在他们思索之间,船舶靠岸,早已有人前来迎接。
君惊澜将澹台凰抱起来,飞快的下船,大步往皇宫而去。如今皇宫里头,还是那个傀儡皇帝的天下,但他们也早已搬入东宫,所有人都不明白太子殿下要攻打南海,最终为什么就这样回来了。
但在听说北冥军队回来之前,楚军送上大量酒肉,便猜到两国是结下了友邦之谊。扩展疆土这很好,不必再打仗,不再死人,也未必不好。
所以没有一个朝臣就此发表任何意见,反正不论如何,殿下的决定,永远不会是错!
但是今日的情况,他们的确看不懂了。迎接殿下,殿下却正眼都没看他们,抱着太子妃往皇宫大步而去,太子妃的脸色也很是苍白,这莫不是在翸鄀大陆出了什么事?
他们心下疑虑,却也都不敢多言,皱着眉头,低着脑袋,目送太子殿下和太子妃离开。
南宫锦的脸色也不好看,跟着他们一起往皇宫走,皇宫收藏的书应该不少,说不定有些自己从前没看过的医书,里头能有关于血草的记载!她也跟着进去找找看,尤其澹台戟和他的药也都在皇宫里头,她也必须跟着进去。
这一路沉默,气氛极为诡异,大家都看出了君惊澜的脸色不好看,却无一人敢问。
回了寝宫之后,他将澹台凰放下,而澹台凰这会儿脑袋也还有点淡淡的晕乎。看了一眼他的脸色,正想说什么,却被他堵住:“你不必多想,先休息,爷和干娘去找医书!你不会有事,现在,闭上眼,休息!”
澹台凰顿了一会儿,终于点点头,让她就这样放弃,她也是不甘心的。他去想想办法也好!
见她点头之后,他伸手揉了揉她的发,这才飞快的去找南宫锦,去翻看医书,以及寻找有关血草的一切信息。
他刚刚出门,澹台戟便进来。
美艳无双的面上满是焦灼,已然是知道了这件事情。忘川之毒,极为阴狠,知道的人甚少,但他澹台戟,正好也就是知道的人之一!也就是因为知道,才格外担忧。
门口的下人们见澹台戟来,也没进来禀报,直接就让他进去了。
看见王兄那一瞬,澹台凰心里颇不自在,很有种小孩子在没做好事儿,被大人抓包了一般。她神色有点嗫懦,轻轻唤了一声:“王兄!”
澹台戟眉心皱着,并不说话,但脸色很是难看,眼角的泪痣也变成鲜红的色泽,桃花眼微微眯着,看着澹台凰。
他是来看看她,但是看见了之后却不知道说什么。这丫头并非没有分寸,有些话他不说她也明白。而心中的焦灼、忧虑和担心,恐怕就这样说出来,也不过是令她原本就低落的心情,更加低落罢了。
最终他道:“一定会想到办法的!”
南宫锦都说了血草这东西千百年没人找到过,岂会因为她中毒,就这么给面子的让人找到了?澹台凰倒是想这么乐观,但也必须做好的最坏的打算,但这时候她也不想说什么丧气话,来打击大家为她找药的心情和坚决。
她点点头,笑道:“嗯!我相信一定会有办法的!医书上既然记载了有解,有这一味药,那它就断然没有不存在的道理!”
听她这么说,澹台戟的面上也露出淡淡笑意,这笑意并不轻松,却很是欣慰。到底在所有人都在努力的时候,这丫头没有放弃,也知道照顾大家的情绪,不说些令人低落的话,到底是长大了,也越发懂的考虑身边之人的感受。
他伸出手,慢慢揉了揉她的发,优雅华丽的声线缓缓响起:“只要能治好你,王兄宁可一辈子不能站起来,宁可拿一切来换。这是王兄的心情,更是我们大家的心情,所以凰儿你要坚强!”
“好!”澹台凰含泪点头,她必然会坚强,就算心里害怕,害怕会真的失去大家,她也不能表现给这些关心她的人看。
她这般回答,澹台戟才算是放心了些,笑了笑,轻声开口:“休息一会儿吧,王兄也随他们去翻看医书!”
“嗯!”
她应完,澹台戟便出去了。
她在床上坐了一会儿,又撸起袖子,呆呆的看了看手臂上的黑线。想着南宫锦不久之前的话,她飞快的起身,往孩子们所在的寝宫而去!
如果从明天开始失忆,那么也就应该从此刻开始珍惜!
到这时候,她才明白人,生之可贵!生命里的每一天,都该当成最后一天来过,不是当成最后一天那样自暴自弃,而是当成最后一天那样珍惜,不给明天的自己留下任何遗憾!
君惊澜在给她找药,她先去看看孩子们,她并不是一个称职的母亲,或许明天就真的不再记得他们,今日她无论怎样,也该去看看他们。若记忆就此定格,她最少也最后关爱过他们一次。
她大步出门,往那几个小朋友的房间走。还没走到门口,就听见咿咿呀呀的声音传出来,她当即便勾唇一笑,脚下的动作更快了一大些。
从她踏入,四个孩子便像是有感应一般,停了下来,不再咿咿呀呀。一同眨巴着眼睛,看着门口。
一个多月不见,孩子们又长大了很多,比起刚刚出生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