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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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姬- 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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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秦人懒洋洋地举起了手中的酒斟,朝大笑着的泾陵公子晃了晃,朗朗笑道:“今次来晋甚有收获,能得到眉姬这样的绝代佳人,衍欣喜之至,欣喜之至!”他说到这里,挤眉弄眼,故作感慨地连声叹道,“可惜了齐太子芮,如此美人因他被关,他也不顾不睬,径自带着一个童男子便归国了。可惜,真可惜!”

他说到这里,身子向前倾了倾,笑嘻嘻地冲着收笑饮酒的泾陵公子问道:“听闻此童男是公子府中之人?确实是绝顶之姿。如此佳人,公子怎地任其为杂役?你看,他这不是春心难耐,自投于齐太子么?可惜,可惜,可惜啊。”

他连叹可惜,语气中隐隐带着嘲弄。很显然,这位秦公子认为,泾陵公子居然任其自奔,而不是亲手赠送向齐太子和那童男子本人同时赚个人情,实是不见得明智。

坐在泾陵公子身后的卫洛,已听得目瞪口呆,心脏砰砰乱跳,她不安地想道:杂役?绝顶之姿?童男?天,不会是素吧?他居然向齐太子自荐了?他,他怎能如此?他费尽心力在泾陵公子面前表现自己,不就是为了摆脱童男的命运吗?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她越想越觉得秦公子口中的人就是素,只有素才符合这些条件!只能是他!卫洛觉得胸口闷闷的,好不难受。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她的大脑中纷纷坛坛,一时心乱如麻,隐隐的,她感觉到,素这样做可能是为了快一点强大。可是,可是,哎。

这时,泾陵公子低沉有力的笑声传来,“卑贱之人而已,不值在意。”

他说到这里,懒洋洋地向后面的塌靠了靠。这时,坐在他左侧的一个公子转过头看向泾陵,他对上泾陵公子时冷哼一声,不满地说道:“八弟,昨晚知道你欲杀和姜后,四兄我急急赶至求情,可我堂堂公子开口,那父聪却仿若末闻!四弟真是好能耐,不但属下十万甲士一心相拥,连父侯的臣子也是百计相就,真是好能耐!”

这四公子的语气很不善,说话更是连讽带刺的。说话时,他脸皮跳了跳,发白的薄唇也连连抽动,显得有点神经质。

四公子说到这里,也不等泾陵公子回答,他转眼瞟向众秦使,哼道:“不过八弟可要小心了,和姬乃父侯最爱,和沉势大,八弟为一小儿杀了和姜,只怕后患无穷。”

他那语气,与其是说给泾陵公子听,不如是说给坐在对面的几位秦使听了。

几位秦使相互看了一眼后,齐刷刷地转头看向坐在最中间的那个圆脸酒涡的秦公子。那秦公子却是一笑,他挑眉乐道:“为一小儿杀和姜?敢问那小儿何在?可是绝代佳人?”

四公子一听到‘绝代佳人’四字,便哧地笑出声来。他抚额道:“佳人?黑糊糊似炭,既小且瘦,浑然一灰老鼠也。是了,听闻有人便唤此儿做炭头小儿。”

他说到这里,转眼盯向泾陵公子,对着依然一脸淡笑,自顾自地品着酒水的泾陵公子问道:“炭头小儿何在?八弟何不唤出来与客一观?”

卫洛一直低头倾听着,她早就知道了,从昨晚为了自救表现了一番后,从此后自己便是那破袋而出的钎子,就算她想装成普通的一块顽铁,也不可能了。

看来,泾陵公子料到会有这种事发生,居然早早令人把她传来。

泾陵公子对上四公子紧紧盯视的目光,微微一晒,他右手浑不在意地向后挥了挥,懒懒地叫道:“卫洛?”

“然。”

“上前让诸位公子一观。”

“诺。”

卫洛应声站起,低着头,在众公子的目瞪口呆中走出来。她来到两排塌几的中间,向着左右深深了揖,垂眼朗声说道:“小人便是卫洛,亦是昨晚公子相救的炭头小儿。”

几位公子瞪大了眼,对着她上瞧下瞧,左瞧右瞧。

半晌,那圆脸秦公子首先反应过来,他看向泾陵公子,吃吃地说道:“衍久在秦时,便听闻公子素重人才,凡有才者不论出身,果然如此。只是,此儿何能?”

泾陵公子瞟了一眼卫洛,问道:“卫洛,你有何能?”

我有何能?

卫洛苦恼起来。

她看了一眼场中众公子,四公子是紧盯着她,一脸不善地朝她上下打量,那秦公子也在审视她,表情中略略带着好奇。

卫洛只是略一寻思,便冲着众公子双手一叉,朗声回道:“小儿无能。”

无能?

她居然说自己无能!

一时之间,众公子尽皆愕然,连那几个没有理会她的公子也看向了她,泾陵公子亦略略抬头。

卫洛睁大一双杏眼,朗声说道:“和姜公主狠毒残暴,令得晋为世人所笑,所厌!诛杀此女,一能扬晋侯之公正,二能令天下有识之士归心。料和姬之贵,和沉公之能,也知‘能存大义亲亦可灭’之至理!公子此举上应天意下合人心,与小儿本无干系,又何须小儿有能?”

这一番话,卫洛当真说得掷地有声。她刚一说完,泾陵公子便双掌一合,啪啪两声鼓起掌来。

掌声中,他朝卫洛赞许地点了点头,道:“善!且退。”

“诺。”

卫洛应声退下,回到原处跪坐好。

泾陵公子转过头,先是似笑非笑地瞟了一眼四公子,然后转向秦公子说道:“和姜恶毒,我替父诛之亦是常事。此小事何劳衍公子相问?”

他说到这里,举起手中的酒斟朝众公子一举,笑声疏懒,“夕阳欲下,华辰刚始,诸位,饮胜!”他仰头把斟中酒一喝而尽。

 第六十六章 泾陵公子的威慑

脚步声渐远,灯笼飘摇中,一切渐渐转为安静。

泾陵公子挥退了众人后,他却没有走,只是静静地坐在塌上,左手支着下巴,侧头寻思着什么。他俊美的脸在这个角度看来,半明半暗,仿佛是一尊来自远古的雕塑。

卫洛看了他一眼,低下头,和三个食客一起向后退去。

她才退了五六步,突然间,泾陵公子那低沉磁性的声音传来,“卫洛?”

卫洛一怔,她抬头眨巴着眼看向泾陵公子,不明白他为什么叫自己。不过他没有回头,卫洛看了也是白看。

她低头,轻声应道:“然。”

一边应,她一边小步向沉默中的泾陵公子靠近。

她一直来到泾陵公子身侧,小心地瞄了瞄他,见泾陵公子没有开口,也没有示意,卫洛扁了扁嘴,有点无所适从。

正在这时,泾陵公子低声说道:“跪下。”

啊?

卫洛一惊。

她瞪大眼,傻呼呼地看着泾陵公子,当然,从她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他半边轮廓如山棱的侧脸,还是处于暗处的,啥表情也看不清。

卫洛犹豫了一下,慢慢地双膝跪下,低头,屁股拱得高高的,再次像一只猪一样跪着。卫洛双眼看着青石板地面上的细缝,恨恨地想道:我恨下跪!我恨这个姿势!

这时,她头上一阵温热。

却是泾陵公子伸手抚上了她的头发。

卫洛傻了,真傻了。

她呆若木鸡地看着地面,一动也不敢动。从头皮上传来那手的温热和力道,卫洛很想把头朝上面顶上一顶,验证一下自己是不是出了错觉:为什么泾陵公子会把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头上?天啊,他不止放,他还在摸。

是的,泾陵公子的手在轻轻抚动,那动作温和而自然,仿佛在抚摸一只狗狗的毛。卫洛磨了磨牙,对自己由一只猪变成一条狗很是无奈。

泾陵公子抚着她的头发,低低的,沉沉地开了口,“甚有才智。然,卫洛,你是何人?”

卫洛的小身板一僵。

他为什么又问这句话?

慌乱和猜疑和不安,如潮水一样涌来。卫洛嘴唇颤了颤,突然觉得四周变得安静之极!

她白着小脸,脑子迅速地转了转,脱口而出,声音清脆,“小人乃越会稽人,无兄弟,父早亡,家有藏书万卷,幼承母教,母曾言,先祖自卫懿公时来越。一年半前,母亡故。小人随商队出越,不意遇上盗匪,财产尽失,几至为奴。幸小人机智,得以逃脱。后遇眉姬车队,便夜半求入,得收……”

这席话,是她在马车上说过的原话,一字也不差。因为卫洛特意把这番话默背了几遍。她准备以后再有人问起自己,便如此回答,这样才能保证跟说给泾陵公子的对得上。

卫洛说得很顺,特顺,可是她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低。因为她清楚的感觉到,头顶上有一道目光冷冷地逼来,灼灼地盯着!那目光令得空气开始凝滞,令得她背心开始冒冷,令得她实在心虚胆战。

不过,卫洛毕竟是卫洛,她硬是撑着把这席话一字不丢地背出来了。纵是声音越来越低。

她背完后,拱得老高的身子向地板上趴了趴——一阵无形的威压沉沉地罩着她,宛有千斤重,她实在不堪重负。

沉默。

安静!

殿内一直没有声响传出。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只修长白皙的手伸过来,然后,那手的中指伸出,勾起她的下巴。

白净修长的手指与她的肌肤相触,当即,卫洛便打了一个哆嗦,她不是冷,她只是,只是不知为什么,觉得有点不自在。不对,是很不自在,她的小脸在渐渐发热,她的心又在开始乱跳。

卫洛眨了眨眼,很想开口控诉。不过她当然不敢。

她这时有一种感觉,一种极微妙的感觉。仿佛随着这手指的到来,整个空气中,呼吸中,又开始弥漫着它的主人的气息。便如昨晚一样!

想到这里,卫洛的脸更红了,幸好她脸上的易容物实在涂得厚,只要不红到耳朵尖,压根不会为外人看到。

这时,勾着她下巴的那手指微微用力,逼着她抬起头来。

卫洛抬着头,怔怔地对着泾陵公子黑深如星空的双眼,四目对视时,她咧了咧嘴,嘿嘿一笑。

泾陵公子静静地盯着她,瞬也不瞬地盯着他,直盯得她的笑容僵在脸上,直到她背心冷汗又开始直冒,他才微启薄唇,淡淡说道:“胆大却是一日胜过一日?”

这句话,应该怎么反应?

卫洛还没有想明白过来,泾陵公子已经伸出手来。他伸出手,在卫洛的小脸上拍了拍,动作十分轻缓优雅而自然。拍着她黑糊糊的小脸,泾陵公子静静地说道:“随侍。”

说罢,他起塌转身。

卫洛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屁颠屁颠地跟在他的身后。走出大殿,来到广场处的黑暗中时,卫洛的小脸终于苦成了一团:他为什么举止这么诡异?他,他是真的怀疑我了!我可怎么办才好,要不要马上逃出府去?

逃出府不是一个好的想法,不止是她一个人在外面无法生存,也因为她一直没有感觉到泾陵公子的杀意。他纵使对自己起了疑心,却没有恶意。这感觉自她一觉睡醒后,便牢固地占据她的心灵。卫洛不知不觉中,已经不是那么害怕泾陵公子了。真要说怕,她只是怕自己那一阵阵强烈的,不容控制的心跳。

卫洛走在他的身后,天空一轮明月相照,竟在不经意间,把这一高一小,一大一瘦的两个身影重叠在一起,完全的重叠,仿佛本来便是一人。看着那重叠的身影,卫洛发现自己的心跳又快了一分。

春风拂过树丛,吹得树叶簌簌作响了。也不知为什么,本来应该凉爽的春风吹在身上,硬是添了一分燥意,害得她的心也跟着热了起来。

不知不觉中,卫洛舔了舔嘴唇。她垂下眼敛,连跨几步,直到让自己的影子不再与他的重叠了,她才站住脚。

一片树叶悠然落下,它飘到卫洛的脚背上,卫洛小脚一踢,把它甩了开去。这个动作刚做出,前面那人便转过头看向她,他深深地看着,黑幽的双眸深沉似海。

他深深地盯了卫洛一会,并不说话,转头继续前行。

卫洛紧跟在他身后,眼看泾陵公子的寝殿出现在视野中,她的心突突地跳了两下:今晚如果他又叫我宽衣,可找一个什么样的借口回绝才好?

 第六十七章 卫洛和泾陵

脚步声渐远,灯笼飘摇中,一切渐渐转为安静。

泾陵公子挥退了众人后,他却没有走,只是静静地坐在塌上,左手支着下巴,侧头寻思着什么。他俊美的脸在这个角度看来,半明半暗,仿佛是一尊来自远古的雕塑。

卫洛看了他一眼,低下头,和三个食客一起向后退去。

她才退了五六步,突然间,泾陵公子那低沉磁性的声音传来,“卫洛?”

卫洛一怔,她抬头眨巴着眼看向泾陵公子,不明白他为什么叫自己。不过他没有回头,卫洛看了也是白看。

她低头,轻声应道:“然。”

一边应,她一边小步向沉默中的泾陵公子靠近。

她一直来到泾陵公子身侧,小心地瞄了瞄他,见泾陵公子没有开口,也没有示意,卫洛扁了扁嘴,有点无所适从。

正在这时,泾陵公子低声说道:“跪下。”

啊?

卫洛一惊。

她瞪大眼,傻呼呼地看着泾陵公子,当然,从她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他半边轮廓如山棱的侧脸,还是处于暗处的,啥表情也看不清。

卫洛犹豫了一下,慢慢地双膝跪下,低头,屁股拱得高高的,再次像一只猪一样跪着。卫洛双眼看着青石板地面上的细缝,恨恨地想道:我恨下跪!我恨这个姿势!

这时,她头上一阵温热。

却是泾陵公子伸手抚上了她的头发。

卫洛傻了,真傻了。

她呆若木鸡地看着地面,一动也不敢动。从头皮上传来那手的温热和力道,卫洛很想把头朝上面顶上一顶,验证一下自己是不是出了错觉:为什么泾陵公子会把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头上?天啊,他不止放,他还在摸。

是的,泾陵公子的手在轻轻抚动,那动作温和而自然,仿佛在抚摸一只狗狗的毛。卫洛磨了磨牙,对自己由一只猪变成一条狗很是无奈。

泾陵公子抚着她的头发,低低的,沉沉地开了口,“甚有才智。然,卫洛,你是何人?”

卫洛的小身板一僵。

他为什么又问这句话?

慌乱和猜疑和不安,如潮水一样涌来。卫洛嘴唇颤了颤,突然觉得四周变得安静之极!

她白着小脸,脑子迅速地转了转,脱口而出,声音清脆,“小人乃越会稽人,无兄弟,父早亡,家有藏书万卷,幼承母教,母曾言,先祖自卫懿公时来越。一年半前,母亡故。小人随商队出越,不意遇上盗匪,财产尽失,几至为奴。幸小人机智,得以逃脱。后遇眉姬车队,便夜半求入,得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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