业蕖见寻卿在自己怀中颤抖,紧了紧手臂,扬起她的招牌笑容,带着不可鄙视的狂肆,别有深意的望了望他方。
本来相拥着的两人该是难以前进的,但业蕖何许人也?抱着什么照样优雅的走给你看!但她却在去往寻卿所住客房的路上顿了顿,转而走向自己的房间。
“业蕖?”寻卿自她怀中抬首,眼中朦胧,带着不解。
业蕖抿抿嘴,她刚走进就发现那只小红龙在她房里守着,不用说肯定是在等寻卿,心中埋怨这只小狐狸太会招人,嘴上却不动声色的答道:“去我房间,有好东西给你。”
这明显是在逗小孩的话,但就某种程度上来说,寻卿确实只是个孩子,况且,她并不讨厌被当个孩子——为什么?倒也不是她缺乏父爱母爱,而是她自己无法感觉到人间温情,而她的父母也在不断地提醒着一切都只是她自己的错——当然,只是她自己如此想罢了……
寻卿一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如此黑暗,无论是她的经历还是身世都平平无奇,但有些阴暗污浊的东西就如跗骨之蛆,难道真要抽筋拔骨才能将他们斩去?寻卿做不到,也并没打算去做……
于是,她自嘲自己竟养成了随波逐流的洒脱,但其实说白了就是自甘堕落,任业蕖抱着,寻卿伸手圈住她的脖子,头靠在她的颈窝,此时并无一丝□,只是单纯的享受那种流淌在心间的温暖与安心。业蕖的步伐稳健,规律的晃动似摇篮般,几步路竟让寻卿有些昏昏欲睡。
业蕖低头看了眼怀中的人,触手都是瘦削的身骨,略微娇小的身材却轻到不合常理,这样的人,即便你紧紧的将她抱在怀中,也会让你有种随时会失去的不安。
“小黑,醒醒。”
寻卿感到额上一片清凉,缓缓睁开眼,竟然已是夜幕低垂。
“业蕖……我睡了多久?”
“不到两个时辰吧,来吃点东西再睡。”
寻卿伸了个懒腰,却完全没有神清气爽的感觉,嘤咛一声坐到桌前。
按理说寻卿已经辟谷,只要每天吸收天地灵气便无须进食,只是前世带来的习惯一时半会也改不了,业蕖便体贴的为她点了些精致的小菜。
寻卿每样扒了点,便咬着筷子不再动作,只愣愣的看着业蕖。
“怎么?不和胃口?”业蕖的声音软的能拧出水来,配上一脸柔的表情,就是铁铮铮的硬汉也会对她的问话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吧!
“没,饱了。”放下筷子,迟了片刻才继续道:“你有事?”
业蕖心中一惊,鲜少有人能看出她的心绪,本以为她只是善于伪装,没想到眼睛却也这般犀利。但狐君何许人也,心中考量的同时,面上却无波澜的笑道:“我能有何事?来喝点酒吧,为你接风洗尘,本来这礼是该早做的,只是看你累了。”说着,便拿起玉壶为寻卿斟满一杯。
“哎?我不会喝酒的。”看着玉盏中粼粼波光,月色将她衬得更为透彻,寻卿咽了咽口水,其实她早想试试“白的”了,只是她那个“酒鬼”老爹太保守……
“这酒是用百花酿(作者云:其实某尘一直很怀疑百花能酿酒?众人拍之:怀疑你还用?!)的,性子温和,极适合女孩子饮用。”
“哦。”寻卿拿起玉盏,怀着期待的心情小心翼翼的抿了一口,果然不是很辣,反而在烧灼感后弥散出浓郁芳香,仿佛有百花萦绕在口齿之间,甘醇清冽。
“如何?”业蕖撑着下巴,饶有兴味的看着寻卿那如同初次试水的小兔子般的动作,眼里都蒙上了笑意。
“齿颊留香。”
“小黑,你喝多了。”
寻卿初次饮酒,自然兴致勃勃,这陆陆续续下来没有半斤也得有八两了,虽说百花酿度数低,但寻卿本来就没吃两口东西,酒量又小,很容易便醉了。
“嗯?业蕖你骗我……你看,这壶里还满满的。”说着,扬起一抹堪比冬日暖阳的笑容,晃了晃手中的玉壶,发出厚重的击水声,表情透着得意——自己拆穿了那只老狐狸的“谎言”。
寻卿哪里知道这玉壶里藏了个纳米空间,就是盛上十个酒窖都绰绰有余!
“你醉了。”业蕖也不理会寻卿的言语,用浸了水的手帕轻轻擦拭寻卿的脸颊、额头。
寻卿脑中清醒了些,心中却有点朦胧,似生起了一层雾水,捉住业蕖的手腕,笑道:“你这……可是在勾引我?”
业蕖微怔,没料到她竟有此一问,旋即巧笑倩兮,道:“是又怎样?”
这次轮到寻卿愣住了,自己的玩笑没有迎来预料的结果,却被反将一军,霎时,脸上便泛起了酡红——确实有些醉了——寻卿这样告诉自己。
烛光昏黄,月色落窗,靡室弥香,佳人在望。
如此良夜——
作者有话要说:催评催收藏。。。
33
我定要你 。。。
业蕖犹记得自己初见这只小狐狸的时候,她奄奄一息的窝在芒络怀里,自己救活她,她清醒第一句“话”便是夸自己美,灵透的眼波中不带一丝污浊的欲望,无论是思想还是身份都像个巨大的宝藏,引人探究。后来,自己助她修炼,本以为两人之间毫无隔膜,虽不能说心贴着心,但相处起来却是轻松愉快,毫无顾忌。然而,身份的暴露让她对自己诚惶诚恐起来,不再如初时那般待她,竟添了些虚情假意,这让她有些失望,可后来,她发现,寻卿是个极容易得寸进尺的人,也极天真,自己对她好,她也就能抛开些身外俗物。如今,看来是不该再对她如此纵容了,这才离开她几天——确实是久了些——但也不能弄来这么多莺莺燕燕的伴在身边吧,而且还个个不俗!
狐君心中如是:我救了她,她的命就得握在我手中!——说白了,就是生是我狐君的人,死是我狐君的死人。
狐族,性多疑,占有欲强。
“卿儿……”
“嗯?怎的平常我极力反驳不要你叫我‘小黑’你不听,今日反而两次唤我本名?”寻卿斜睨着业蕖,懒懒的倚在桌角。
寻卿一改初知狐君身份时的诚惶诚恐,随意的姿态柔若无骨,连漆黑的发丝都散发出摄人心魂的媚态,眼波流转,带着微微酒熏。这样的寻卿美极,竟让业蕖晃了眼,“那卿儿,你喜欢我如何唤你?”
“自然是这样!”倒不是因为亲切什么的,而是“小黑”实在太像街头随便哪只流浪狗的名字……
“你喜欢就好。”业蕖起身,挪了椅子坐在寻卿身边,又给她斟了杯酒,轻道:“再喝点吧。”
“业蕖,你今日怎么了?”绝对有问题,平时精到骨子里的狐君,竟然自相矛盾了数次!
“你不是喜欢?”
“可……”
“你都喝了那么多,就算有毒也早该发作了。难道你还怕我害你不成?”
看着那挂着轻笑的绝美脸庞仅在咫尺,半个身子都倚在了自己身上,温热的体温让寻卿也有些燥。寻卿垂下眼睑,纤纤玉手正举着酒杯,清楚自己唇间,微微开口,又是一杯玉液琼浆。
昨日没啥,今天反倒有种王孙贵胄到青楼找姑娘陪酒的感觉……
业蕖贴在自己身上,一杯接一杯的给寻卿灌着,不一会儿,寻卿眼里已经有了两个业蕖……
“卿儿。”
“嗯?”
“我待你如何?”
“自然是好。”
“那,你在怕什么?”
“什么?”寻卿一愣,脑子蒙蒙的,转不过来。
“你以为我看不出来?把自己裹得密不透风,不累么?”
寻卿终于知道她指什么,心中不由感叹,难道古人都是这么的犀利?也在他们干净吧!——自己的心干净,才能看透世间污浊……
但是,也有无论如何也看不透的东西,比如一个“情”字。
“只是自保罢了!”语气中带着自嘲。
业蕖知道,寻卿藏得很深,或许深到连她自己都难挖掘,但,“酒后吐真言”,这话不无道理!
“卿儿可真是个胆小的人呢!我还以为你只怕些危及性命的事物,没想到连感情也不例外,甘愿做只缩头乌龟。”
“激将法?没用的……”
“你既知道我想激你,那也该知道我对你怀着怎样的感情!”
“我们都是女子……”
“你以为这话就能让我打退堂鼓?你太看轻我了!”业蕖冷哼一声,“我们修为到了一定程度的人,又何曾着相?”
寻卿苦笑着摇摇头,“我只是个小民。”意思是无论思想境界还是能力低位都配不上您堂堂狐君大人。
“卿儿!”业蕖突然站起身,板过寻卿的脸,让她直视自己,话语中竟有了丝哀戚,“我真的看不透你!也不懂!你就那么怕受伤?”
“怕,怎么不怕?你可知道伤有多痛?”
“呵。说的好像你是过来人似的!”不愧是狐君大人,哪里看不出寻卿那成熟是装出来的,心中笃定她不知情为何物——而她自己,又从何可知?业蕖的声音软了下来,准备用怀柔政策,“卿儿,我知道你是喜欢我的,你待我与他人不同。”
“因为你救了我的命。”
业蕖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寻卿脊背骤凉,竟有种被算计了的预感……
“我救了你的命,你该拿什么还?”
“我……”总不能以身抵命吧?!
“卿儿,我只要你……”说着,手上用了劲儿,俯□,寻卿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淡粉色的饱满唇瓣离自己越来越近。
若说她不动心是骗人的!寻卿她又不是什么柳下惠,就单单业蕖这相貌亦足以倾人心,再加之业蕖对她有恩,又待她极好,不自觉的便让她触到了自己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她的温柔让自己沉溺,她的笑容让自己愉悦,她的狡黠让自己痴傻……再这样下去,她又如何装?那层面具,在这里究竟还能带多久?
寻卿不觉咽了口吐沫,抬首便是业蕖那如润了水般的晶莹唇瓣,她微阖着的双眸也一改往日的狡黠,而是多了丝柔情与欲望,不多时,两人的呼吸便纠缠在一起,似乎隐隐预示着那命运的线——纷繁错杂……
“咣当——”
霜溟“见”寻卿给栾叠道歉后径直回房,似乎完全忘记了自己这个人,终于有些做不下去,怒气冲冲的正欲去拦寻卿,却不知自己拦下她该些说什么,又该做些什么?在她犹豫之间,业蕖已占尽了先机。
那可恶的狐狸精一定是故意做给自己看的!霜溟“蹭——”的火起,抬手便是一道凌厉的真气,却被业蕖轻松躲过,反而给了她跟寻卿亲近的机会!霜溟有种错觉,自己再看下去,肺都要气炸了!于是,眼不见为净!转身回房,却又忍不住再次放出神念打探。
从开始的“冷眼旁观”到后来的坐立难安,霜溟竟然在不知不觉中鬼使神差的走到了业蕖门外偷窥。
眼看自己的“东西”就要被他人“玷污”,霜溟的怒火反而烟消云散,随之而来的竟然是淡淡的失落,她讨厌这种感觉,很无力,很不像自己——不像现在的自己——倒像是入魔之前那个软弱的小女孩……
这次,是真的没必要再看下去了,霜溟转身欲走,却不小心踢翻了放在门口的观叶植物,发出“咣当”一声脆响,在寂静的深夜格外刺耳。
霜溟望着那倾倒在地的泥土,略微蹙眉,并不是因为被自己的寒气逼死的花,而是她竟一而再再而三的因寻卿失去了平日的冷漠与沉稳——不妙!大大的不妙!——联想业蕖的那番话,这意味着什么?霜溟脑中警铃大作,加快了脚步。
寻卿听得声音猛然惊醒,自己差点就沦陷在这温柔乡之中了!轻轻推了一把业蕖的肩膀、
即便再小的力量,也能让业蕖深切感到寻卿的抵触——这便够了……
她终究不愿意——业蕖的眼神飘向房门,如此,她便会选你么?
“抱歉。”寻卿看到业蕖眼中明显的挫败与失望,平日里意气风发,笑看红尘之人如今为她露出了落寞神情,寻卿忽然感到心中一痛,紧紧的,竟压抑的有些难以呼吸。
业蕖抬头,朝着寻卿笑——惯例的笑,“不用道歉,这种事情,没有谁对不起谁。”
“你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喜欢我,你也是个无爱的人……”寻卿撂下这句话,转身走了。
业蕖愣了愣,寻卿的话总能轻易拨动自己的心弦,连她自己都不禁怀疑是不是真的像她说的那样只是玩乐?——怎么可能?!她自知寻卿在自己心中的不同!
人——不,但凡有思维的生物,都是那么矛盾,当别人否定你的时候,便会不遗余力的极力反驳。就像业蕖先前不承认自己喜欢上了寻卿,而遭到寻卿否定之后,反倒开始坚定了这份感情……
从此以后,不会再平静了……
寻卿注意到那盆观景植物已经成了“冰雕”,碎成几节,凄凉的躺在地上,垫在它身下的松软泥土上也结了层薄薄的白霜。由此情景,傻子都知道刚才是谁站在这了!
寻卿的心刚从业蕖带给她的痛中恢复过来,却又马上被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想来自己这几天对霜溟不闻不问,看看看看,这泥土都被冻成坨了,花盆都被冻裂了!那位姑奶奶得是多生气啊!寻卿不禁将自己代入到这盆观叶植物,想着想着额上已冒出冷汗!
赶忙一路小跑的来到霜溟门前,寻卿有些踌躇不前,霜溟她听到了什么?为什么会这么生气?是因自己对她的不闻不问,还是自己与业蕖的亲密?不对不对!自己和业蕖亲密干她何事?她生气什么?——那一定怨自己忘恩负义了!
嗯,寻卿如此笃定着,勉强挪着步子推门而入。不论自己犯了什么,先承认错误,有个好态度总是对的!于是,寻卿压着声音,低着头,两手揉着衣角,可怜兮兮道:“霜溟,我错了……”
霜溟正跟自己生闷气,见寻卿来了就愣头愣脑的承认错误,反倒像自己不通人情似的,不过,她一个魔君,自然是冷血至极,又何谈人情?不过这情况,总觉得像是承认错误的人受了委屈,而自己却是罪大恶极——遂好笑道:“你有甚错?”
寻卿显然惊讶于霜溟略微上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