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一个没注意,银时就已经掠过他直冲向高杉。两人在桂的惊叫声中飞快地过了两招,然后同时把手中的刀猛地一摔,直接近身肉搏。
整个过程中,松阳都只是站在一边怔怔地看着他们像要置对方于死地一样用尽全身力气搏斗着,一动也没动。他知道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甚至不如一直在旁边喊停的桂。他想闭上眼睛,或者转身离去不看这残酷的一幕,然而身体却动弹不得,眼睛固执地睁大着,像要强迫他留下这一幕的记忆。
最后是满身淤青的银时把已经受了重伤的高杉按倒在地。他一手揪着对方的领口,另一只手紧紧攥成拳头在头的一侧静止着。
“你这个混蛋……”银时垂着头恨声说着,声音嘶哑而哽咽,“如果不是为了遵守约定,老子才不管你!如果不是老师临走时对我说‘要保护好同伴们’,老子他妈的管你去死!!”
“闭嘴!!”高杉一瞬间暴怒起来,“你没有资格提到他!!”
“该闭嘴的是你!”银时照着他的脸一拳砸了下去,淌着泪的眸子燃烧成了血红色,“早知道今天会这么麻烦,银桑我当初就不该他妈的跟老师立下约定!就应该当老师说的是屁话!不应该像一个白痴一样地相信着,如果我一直遵守诺言,总有一天老师就会回来!!!”
脸被砸向了一边的高杉安静了一会儿,突然向地上吐了一口血水,暴起一脚踹开了银时。
“我无时无刻不在恨着,银时。”高杉站起身趔趄几步,站稳了脚跟,声音清冷,“同时我也在等待着……等待着心里那头名为仇恨的野兽,强大到能够吞噬掉整个世界!银时,你尽管去保护那些软弱的东西,我不会阻止你。但是终有一天,它们会跟这个世界一起毁在我的手里!”
桂看到他们终于分开了,赶紧夹进他们中间防止他们再打起来。
银时冷笑着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往地上啐了一口痰:“你就带着你那中二的梦想去死吧,高杉!”
“如果你阻碍了我的道路,我会连你一起都砍掉。我说到做到。”
二十四
松阳站在已经变得空无一人的营帐后面,抄着手一动不动,任由正午的太阳变成夕阳,血红色的光华洒了自己一身。
“……你没事吧……”猩猩从空气中冒了半个身体出来,小声地询问道。
“如果你动作能快点的话,我也不至于这个样子吧。”长久的沉默以后,松阳才开口轻声道,“有空来问我有没有事,不如抓紧时间去研究。”
“……我这不是担心你么QAQ”
“你之前说过,如果找到契合度足够的身体,灵魂就能够跟身体结合?”松阳像是想到什么一样抬头问道,“换句话说,短时间的附身也是可以的了?”
猩猩歪着下巴打量了他一会儿,对他招手道:“你跟我来。”
松阳跟着他飘到了医疗队的帐篷里,看到了那个浅色长发的女孩子正在独自一人摆弄着药品。
“整个营地中,只有她的身体你能勉强附上去。”猩猩挖鼻道,“而且会非常不稳定,可能对灵魂会有一定程度的损伤哟。如果你不怕的话可以附她的身试试看。”
“我要试试看。请教给我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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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暂的恍惚过后,松阳感受到了久违的脚踏实地的感觉。他一刻也没有耽搁,匆匆在医疗队的营帐里搜集到自己需要的药物和包扎用品,往医药箱里一塞就撩开门帐走了出去。
“总督现在在哪里?”他随便拦住一个武士问。
“哎哟,这不是小夜么?”武士大咧咧地搭上他的肩膀,“还没有死心呢?总督大人永远都不会看上你的啦,你还不如从了哥哥我……”
“当啷”一声,他的武士刀瞬间出鞘,松阳把着刀柄用刀锋按住对方的侧腰,沉声道:“只要给我指个方向就行了。不胜感激。”
“……诶诶诶诶别激动,我我我我我告诉你就是了……”那个武士半天才反应过来,抖着声音向一个方向一指,末了还是不由自主地提醒了一句:“总督现在心情好像很差……”
“谢了。”松阳利落地归剑入鞘,转身朝他指的方向走去。
没走多久,他就看到了一顶明显比较大的帐篷,账门前还有两个武士按着刀在巡逻。他一言不发地向里面走去,那两个武士似乎是认识他的,什么都不问就放他过去了。
“自求多福。”其中一个武士有些幸灾乐祸地在他耳边说了一句。
营帐里面非常昏暗,松阳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才渐渐看清楚靠坐在角落里的男人的轮廓。他刚刚向前迈出一步,男人冰冷的声音响起:“滚出去。”
松阳没有理会他,把手里的医药箱放在他身边,然后蹲下身向他的脸伸出手。
下一个瞬间,黑暗里闪过冷厉的银光。松阳及时缩回了手才没有被刀砍断手臂,但是手心还是被刀风划伤了,开始汩汩地流出鲜血。
“下一刀要砍的就是你的头了。滚出去。”高杉仅剩的一只眼眸在黑暗中闪烁着冰晶一样寒冷的光芒。
松阳无奈地捂住流血的手,语气淡淡:“别闹了。眼睛不上药会感染的。”
高杉握着刀柄的手一僵。然后他眯起眼睛开始细细打量松阳。
“你……是医疗队的平岛夜?”
松阳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先包扎了自己的手,然后撩开对方的刘海,扳着他的脑袋让他侧过头,仔细观察他受伤的左眼。
被扳着脑袋转来转去的人并没有别的动作,一反常态地顺从。他只是一直死死地盯着开始给他上药的松阳,像是想要确认什么似的。
“每天都给我送早饭过来的那个女孩?”
松阳有点想笑。过去那个天天跟着自己跑来跑去的晋助也长大了,而且看样子桃花运还不错?他清咳了一声,带着一点笑意应道:“就是我,总督大人。”
“你笑什么。”
“不,没事……”
高杉的眼睛是被利刃划伤的,看眼球的情况,这一只眼睛可能再也看不到东西了。松阳捧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不管怎么看都觉得心疼,不禁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高杉也在盯着他看,看了半晌后挥手拂开他的手,起身向营帐外走去。松阳蹲在地上收拾绷带和棉球时,听到他淡淡的嗓音:“你跟我过来。”
松阳愣了一下,放好医药箱跟上去。高杉带着他左拐右拐,到达了一处重兵把守的军营。巡逻的士兵纷纷向他行礼,然后退向一边。高杉率先撩开门帐走进去,松阳迟疑了一下,也跟了进去。
里面只有几个人,但是看上去都是在军队中地位很高的武士,银时和桂也在。他们看到高杉身后的松阳时,脸上明显怔了一下。
坐在主位的武士喝道:“高杉!开会的时候不准带女人,这是军令!”
高杉姿势慵懒地在银时对面坐下,拍拍身边的位置示意松阳坐在他身边,然后转头面向那个武士:“这一次会议又不是部署计划,不过是你的战后演讲罢了,有女人也无所谓吧?”
松阳下意识地想要盘腿坐下,高杉若有似无地瞥了他一眼,他顿时反应过来,改成传统的跪坐式。
目光在高杉和他之间来回移动的银时眼眸一闪。
那个武士似乎慑于高杉在鬼兵队中的威信,清咳了几声以后也不敢继续斥责,开始了滔滔不绝的讲话。松阳一开始还静静地听着,但随着他跪坐的时间变长,小腿开始渐渐变麻。他算是彻底理解了身为女人的美代子了,以前她总是抱怨做一个大家闺秀是多么多么痛苦,他当时还说她任性来着。
他悄悄地动了一下小腿,被上位的武士发现了。那个武士突兀地向他发话了:“平岛小姐,您的看法呢?”
松阳露出无奈的苦笑:“对不起,我并没有听到。”
“放肆!攘夷军的总司令说话你都敢不听?!”对面的一个武士喝道。
“总督带我进来,已经违反了军规。”松阳淡淡地回应道,“如果我还处心积虑地记下大人说的每一句话,岂不会有奸细的嫌疑?”
松阳说完以后扫视了一下周围的人,大家都是一副明知道他在偷换概念却无法反驳的便秘模样,于是愉悦地勾起了嘴角。
“大人说今晚路过的村庄会有祭典。”坐在他身边的高杉轻声道,“但是为了严肃军纪,士兵们不得随意离开部队。”
“诶,有祭典不是很好吗。”松阳自动忽略了后半句话,“行军这么久,应该没有什么玩的机会吧?一起去玩吧……”
正在喝茶的司令听到他欢快的语气一口茶水喷出来。他一边抹着脸上的茶水一边气得抖抖地指着松阳:“把、把这个敢顶撞我的女人拖出去!!”
“喂喂老头,都一把年纪了要控制一点自己的脾气哟~”银时抱着后脑勺懒洋洋地说,“不然等到你再老一点,发现自己尿失禁的时候就没办法后悔了哟……”
“白、白夜叉!!”
桂举手:“我要去~就算老头尿失禁我也要去~”
“喂喂不要一口一个老头啊混蛋们!!!去切腹啊混蛋!!!!”司令凌乱地狂呼乱叫,“而且不要说得我已经尿失禁了一样啊喂!!不知道很失礼吗!!!!”
松阳对着银时严肃道:“太失礼了,银时。快给尿失禁的老人家赔礼。”
“一脸平静地说着什么‘尿失禁的老人家’的你先去给我切腹!!!”
二十五
欢乐的人群,缤纷的烟火,章鱼烧的香气,挂满了一个街道的红灯笼……松阳站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一时间竟有点恍若隔世的感觉。
听说鬼总督、白夜叉、狂乱贵公子三大巨头都跑出去玩了,整个军队顿时散了。士兵们都欢欢喜喜地换上浴衣跑到街上四处乱逛,到处都能见到佩着刀的一脸凶狠的武士在捞金鱼或是跟一群孩子抢章鱼烧。
“兵营有留人把守吗?”松阳有点不放心地回头问一直跟在身后的银时。
“诶诶你操心那么多干嘛?军队都散了哪里还有兵营?开完祭典以后喊一声就集合了。”银时死鱼眼看着天嘟囔道,“大家都散在街道上,敌人反而没有攻打的目标吧。”
桂抱着几十盒小吃跑过来:“银时!我把人家的小吃店攻打下来啦!你看我的战利品!”
“假发你作孽啊!!”银时一边猛抢桂手里的小吃一边嘴巴不停地咒骂,“哪家店那么悲催!那老板怎么不扯光你的头毛啊!!”
松阳站在一边抄着手温和地笑着看他们打闹,突然一根串着丸子的竹签被送到了他面前,丸子后面是桂有点别扭的正经脸:“……吃不吃?”
“谢谢。”松阳温和地接过。
“啧啧啧啧假发你不行啊!一看到女孩子就僵了,还不够格呢……”
“不是女孩子是……”桂猛地打住话头,反手把一盒冒着热气的章鱼烧拍到银时脸上。
“嗷……好烫!好烫啊混蛋!!”
松阳好笑地看着两人又打起来。刚刚咬了一口丸子,身后传来高杉淡淡的声音:“发髻松了。”
“嗯?”松阳摸摸自己的头发,顿觉麻烦。他附在这个女孩子身上的时候,她已经扎好了一个漂亮的发髻,所以松阳并没有注意头发之类的问题。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发髻渐渐松散,有几根长发已经落了下来。
问题是,他不会扎女孩子的发髻啊……
前面正在掐架的两只注意到他苦恼的表情,都停下了动作。桂率先冲上来:“噢噢让我试试看!我会扎女孩子的头发哟~!”
“……”有种不祥的预感。
事实证明了他的预感是正确的。桂扎头发的力度不得不让松阳怀疑他是跟自己的头发有什么深仇大恨,或者突发奇想想把他的脑袋拔下来什么的,握着自己的一把头发像在拔草似的又拉又拽,好几次他都受不了地小声开口:“……疼疼疼疼!轻一点轻一点,别那么用力……”
“我看到我妈妈扎头发的时候就是这样的。”桂辩解道,“她还说漂亮的发髻一定要紧实,所以力度要大。”
“……令堂真了不起……”
结果疼得松阳眼含泪水,也只是扎起了一个马尾辫。所以说桂这个家伙其实只会扎马尾辫么?只是扎马尾辫用的着扎那么紧实么?!
“唉,只能让银桑出马了。”银时“喀拉喀拉”地活动着手骨,嘴巴里叼着橡皮筋一肘子撞开桂,“按着刚刚的发髻来扎的话,银桑还是有信心的……”
“……”只是扎个头发而已为什么要活动手骨?
“唔……假发去给银桑找把剪刀过来。”
“……我觉得我还是别扎了……”松阳抽着嘴角边说边护着自己的头发,“剪刀什么的算了吧……我就这样散着头发也没问题的。”
“不行不行,好不容易有这个机会,先让银桑过把瘾再说。”银时拉着他不让他走。
这时,爆着青筋忍了很久的高杉终于爆发了,一脚踹倒了银时,银时大张着嘴巴倒下的时候还砸倒了一只桂。他从旁边的铺子里拿过一条橡皮筋,低头对松阳说:“转过来面对我。”
“还是算了吧,晋助……”
“不行。”
于是松阳只好安静地低着头让他给自己扎发髻。高杉的手臂环过他的脖颈编着发辫,姿势像在缓缓将他抱进怀中一样。从地上爬起来的银时和桂安静地看着,桂脸上带着一点点笑意,银时却是一脸不耐烦地抖着腿。
随着时间的流逝,银时抖腿的频率越来越快:“喂喂扎完了没有啊,矮杉你动作好慢啊,你是故意的么,人家妹子会误会的啊。”
高杉瞪了他一眼,手里的动作却依旧不紧不慢:“连发髻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的白痴闭嘴。”
桂激动地跳起来:“你居然骂我白痴?!”
“……咳咳咳,看来有人膝盖中箭了。”银时撑着下巴盘腿坐在地上调侃道,“假发,快去咬他!”
桂抄起吃剩的竹签朝高杉戳去:“不是假发,是桂啊是桂!!”
高杉没有办法,放下手里扎了一半的头发闪开:“又不是我在叫你假发!给我滚!”
松阳拢着自己编了一半发辫的长发,眼角扫到摊子上有一个小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