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个字也不明白。殷永希是个好强的人,她用英文写这个,一定是不想让别人看到,哪怕是她老公也不行。孔令凯猜测了半天,也就看着36。62像个体温的数字,不过他看了之后太佩服殷永希严谨的专业精神了,她把体温精确到了小数点后两位!他有点感动,在殷永希回来之前悄悄把她的笔记本放回原处,然后若无其事地去刷牙了。
监测排卵的第一个月,殷永希去了离家很近的一个医院。因为监测排卵不是一次两次的事,也许连续几个月都要奔波在医院和家之间,殷永希考虑了一下就选了离家最近的这个医院,早上起床后走十分钟就可以去排队挂号。
挂了专家号后,开了单子检测,左右两侧的卵巢各查到一个卵泡,还没有长大,医生让她三天后再去检测。殷永希过了三天再去医院,结论是左边的泡泡长大了,但右边的却萎缩了。看着殷永希失望的眼神,医生说:“回去多吃点高蛋白的东西,过两天再来吧!”
殷永希于是上网查了一大堆促排食谱,然后回家后让钟点工阿姨给她做了,连吃了几顿。第三次再去医院的时候,不但没有排卵,还查出有附件炎。医生看着B超影响,还怀疑她有巧克力囊肿。
殷永希拎着一大堆妇炎康胶囊什么的忧心忡忡地回家了。吃药。
第二个月,殷永希自己测到基础体温突然升高了,她赶紧跑到医院去做B超,结论却是泡泡还是不排,巧克力囊肿的怀疑被排除了,附件炎还有。继续吃消炎药。
第三个月,失败,怀疑盆腔有积液,又给她开了一大堆药。
殷永希内服外敷又折腾了一个月,第四个月再去监测,仍然无优势卵泡排出。而且医生怀疑她的输卵管有问题,坚持让她去做一次输卵管碘油造影。
这意味着她的第一轮备孕全面失败。
殷永希一个人茫然地站在医院的花坛前,看着人来人往的马路,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去。今天是周五,而现在又正是下班的时候,马路上车流如织,人人脸上挂着微笑,只有她是个失败者。
她拿出手机打电话给孔令凯,还没说话就哭了。孔令凯大概是在开会,听到她哭立刻就着急了,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等她抽抽噎噎地把事情说完,孔令凯命令她去找个麦当劳或者KFC去坐着等他。他还有15分钟就散会了,散了会马上就来接她。
殷永希无精打采地坐在麦当劳里,她只点了一杯牛奶,咖啡已经不能再喝了。从开始备孕到现在,四个月了,一切不能吃的东西都不碰,笔记本上满满的记的都是各种禁忌。和孔令凯做爱变成了做功课,不是随心所欲兴之所至,而是严格按照排卵期执行。真令人扫兴。
久等无聊,她想打个电话给顾莹诉诉苦。
结果刚接通只“喂” 一声,顾莹就像拉开了话匣子似的,和她抱怨了早上和父母吵架的事:“……老头子脾气暴躁,大清早地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他就开始骂我,什么‘老姑娘、没人要、一辈子都嫁不出去’之类的。我耐着性子跟他说‘我没找到有感觉的。’他就对着电话怒吼,说我‘你永远都不会有感觉的!你见了那么多男的,你哪个都看不上!你根本就是有毛病!’我啪的就把电话挂了!结果他还没完没了了!我挂了他又打,挂了又打!这死老头不是发疯了吧……”
殷永希苦笑,人人背后都有不为人知的痛苦。
顾莹在上大学之前是典型的乖乖女,顾家爸妈家教严格,对她千叮咛万嘱咐,不允许她谈恋爱,让她一门心思好好读书。大学毕了业要么出国要么读研,总之不能为个人感情浪费时间和精力。顾莹倒也听话,她和殷永希一同上了R大,一个读英语系,一个读新闻系。另一个死党严露则上了医学院。顾莹读的英语系总共就三个男生,还都名草有主。顾莹毕了业后就去英国读研了,拿了学位又工作了一年,正好和刚从R大拿了硕士学位的殷永希一同入社。
殷永希被分到亚洲版,顾莹却被分到了体育部。她一个女孩子原本对体育一窍不通,只有付出比别人多十倍的功夫才在报社站稳脚跟。
顾莹拼命工作的模样落到顾家爸妈眼里,就是没开窍,半点不考虑个人感情大事。于是,顾爸爸顾妈妈开始着急了,天天催顾莹好好打扮自己,不要一副邋遢样子,要出去找男朋友、去谈恋爱。可是感情这事,不是你想要的时候它就能召之即来,不想要的时候它就能挥之即去的。再加上报社工作非常辛苦,加班是常有的事,顾莹根本没有时间出去玩,她仅有的时间都用来采访写稿了。于是,顾莹的感情生活一片空白。
顾家爸妈就开始发动周围的亲朋好友给顾莹安排相亲。顾莹不想让他们担心,凡是父母安排的相亲都尽量去了,但就是没有看对眼的。不是人家看上她她看不上人家,就是她看上人家,人家却又没看上她。阴差阳错七八次相亲下来,周围亲朋好友的优质资源告磬,滥竽充数的就开始多起来。再经过五六次相亲,连滥竽都找不到了。亲戚朋友也不再热心相助了,毕竟大家的生活圈子就那么大,资源也就那么多,这两轮相亲下来,大家纷纷表示手里没有合适人选了。
她轻轻地问:“顾伯伯这是怎么了?最近没发生什么事吧?”其实她说什么不重要,顾莹需要的只是一个听众,一个能适时地表达同情和愤慨的盟友。
果然,听了殷永希这话,顾莹就开始大吐苦水:“不知道他这又是受什么刺激了!早晨才6点钟啊!我昨晚写稿子写到凌晨3点,睡了还不到3个小时就要被他吵醒,还要被他大骂!我说缘分这种事能勉强吗?我又不是没有努力,又不是拒绝相亲,你一直骂我干吗?你还是我爸吗?这么寒碜我,嫌我丢人,当初就别生我呀!老头听了这话就差冲过来打我了,他破口大骂说,当初把我生下来就应该把我掐死……还是我妈抢过电话挂了才消停!”
殷永希边静静地听她说话,边时不时地安慰她两句。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可豆瓣也有“父母皆祸害”的小组。没有界限的爱到了最后往往就变成了伤害。
顾莹说了一阵,然后突然问:“希希,你给我打电话有什么事吗?我现在不在报社,在外面采访呢。你有事等我回来再说啊!”
殷永希说:“不用了,我就是打电话看你在干什么。”
顾莹在那边“嗐”了一声说:“我能干什么啊?除了采访就是写稿。要不我爸也不会天天骂我不开窍了。他现在恨不得就到大街上拉一个男的来,只要是未婚的,就可以把我嫁出去了!死老头!烦躁!他甚至还想过出钱让我去隆胸!是隆胸啊!!说现在男人都喜欢这个!你说这是老爸该说的话吗?!”
殷永希苦笑,这确实不是老爸该说的话,可是顾爸爸的一片殷切之心,也是天地可鉴。
顾莹这两年相亲快二十多次却没有一次成功的。顾家爸妈的心态已经发生了变化,着急之下开始口不择言,每天用各种言辞催逼顾莹,一家人天天爆发大战。
顾莹被他们骂得只得搬出去住。可是搬出去也不清净,只要她一天没有嫁出去,顾家爸妈的心头之患就不会消除。他们隔几天就打电话逼问顾莹,一家人在电话里不是吵架就是哭骂。这次大概又受了什么刺激了,不知道是顾莹的哪个表亲又结婚了。反正顾家人多,亲戚多,又喜欢攀比。顾家爸妈前二十四年都是在人家羡慕的眼光中昂首挺胸,而现在,他们已经不愿意再提起顾莹了。在他们心里,有个27岁还没嫁出去的女儿是一件极其丢人的事,比未婚生子还要丢人。
顾莹痛快说完了,挂电话之前说:“希希,露露回来了,让我跟你说一声,她现在在燕京总医院当住院医,过两天咱们三个在一起聚会一次,让你一定不许推脱,特别是不许带老公!”
殷永希点头,她不时地望着玻璃门外,想孔令凯为什么还不来?是开会延时了?还是有什么人绊住了他的手脚?
作者有话要说:各位亲,写文无聊,我们来做个互动活动吧。今天的互动问题是:殷永希的两次宫外孕是发生在哪一侧输卵管?愿意回答的亲把答案写在本章下面,前三名的名字和正确答案将在下一章的“作者有话说”公布。。。原谅我,我真的很无聊。。。小柚5。25P。S。明天送小小柚去学击剑,更新改在周一。
、第 19 章
第19章孔明灯之夜
孔令凯急匆匆赶到麦当劳的时候,远远地隔着大玻璃落地窗就看到了殷永希,她正坐在靠窗的一把椅子上,面前摆着一杯牛奶,而她的眼神却似乎落在很遥远的地方。孔令凯走近了一看,只看到她脸上那种难以言说的忧伤表情,好像跟整个世界都隔着一层东西似的。他想起,似乎从殷永希答应生孩子起,她的快乐便渐渐地消失了,这种忧伤表情就一直若隐若现地出现在她脸上。
孔令凯看着她,心里浮起各种念头,有一刹那他几乎要冲过去对殷永希说放弃,但最后一个冷酷现实的声音出现了:“想想你的母亲!”一想到孔老太太,孔令凯的头脑瞬间就清醒了,他如果没有孩子,孔老太太那里第一个就不答应。
所以,他只得硬起心肠,假装不知道殷永希的变化。他走进去伸手拍她的肩膀。殷永希从自己的思绪中惊醒,看到孔令凯来了,倒也没有再哭下去。从孔令凯接到电话到赶来这里,时间已经过去了四十五分钟。在这不算太短的时间里,她已经收拾好自己的心情,平静了下来。
孔令凯突然冲动地拉起她说:“走,希希,我带你去个地方!”
殷永希被动地站起来,她怏怏地说:“我哪里也不想去。我没有心情。”
“去了就有心情了。”孔令凯不由分说拉起她就走,两人走到停车场坐上车,孔令凯开始发动车子,然后七弯八拐之后开到了大路上。殷永希靠在副驾驶座椅上发呆。
孔令凯不想让她那么消沉,就一边开车一边和她说话。说着说着,他忽然问:“希希,国父革命多少次才成功?”
殷永希一愣,想了一下才说:“十一次。前十次都失败了。第十一次才成功。”
“对啊!”孔令凯用手打了一下方向盘说:“希希,你不能灰心啊。国父都失败了十次,我们才失败一次你怎么就绝望了呢?怀孕尚未成功,老公仍需努力啊。看来要铁杵磨成针了!”
他一边说一边坏笑,殷永希听明白了,也笑了起来。她把手伸到孔令凯的大衣口袋里,半靠在车里。孔令凯把右手从方向盘上拿下来插到口袋里握住她冰凉的手,轻轻地捏了一下,眼睛还是一直看着前方的路。殷永希转头看着他的侧脸,突然就有一种地老天荒的感动。
不知道开了多久,只知道孔令凯开车上了高速,走了很长一段路又下了高速,然后又拐到一条沿河的大路上。殷永希没有问这是哪里,事实上她也不关心车子开到哪里了。只要跟孔令凯待在一起,哪里都可以。
孔令凯在沿河的路上又开了很久,终于停到了一个有大片干涸的河滩的地方。现在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外面的月亮弯弯的,照得周围的一切朦朦胧胧的。他停下车,牵着殷永希的手往河滩走去。
殷永希的眼睛都睁大了。空旷旷的河滩接纳着来自四面八方旷野的风,吹得满天的孔明灯忽明忽暗,然后带动着它们闪闪烁烁地飞向远方。青蓝色的夜幕被孔明灯照映得像星空一样璀璨。
她从来没有来过这个地方。
这里的河滩很长很长,只有中间有一点浅浅的水。河滩上已经聚集了很多人,都是一对对的情侣,有的手牵手仰头望着夜空,有的手里拿着孔明灯正准备放。
殷永希低下头,发现孔令凯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买回了一盏孔明灯。他让殷永希提着灯笼,然后自己亲手点燃,对殷永希说:“希希,放吧。”
殷永希听话地松开手,看着孔明灯渐渐升空,耳边响起孔令凯温柔的声音:“老婆,不要不开心了,我会一直陪着你。我爱你。永远。”殷永希眼睛里有晶莹的泪光在闪烁,她回身抱住他,看着满天闪烁的孔明灯,在心里祈祷老天赐给她一个孩子,让她为这个爱她的男人生个孩子吧!她实在是太爱他了,爱到根本不能承受失去他的痛苦。孔令凯轻吻着她的头发,把她温柔地揽在怀里,两人一起注视这忽明忽暗的孔明灯,一直到它消逝在遥远的夜空。
一千个美丽的未来,也抵不上一个温暖的现在。
*****
孔令凯陪着殷永希去医院了。这一次是做输卵管碘油造影。
因为对上一个医生的不信任,这次殷永希换了一所医院,根据网上的评价,这所医院的口碑还不错。
碘油造影与她上次做的输卵管通液有些类似,都是注入药水看通畅程度。不同的是,通液术是一种盲通,效果完全凭医生的手感,而造影则客观得多,是在X线监视下的一种检测。
上次痛得死去活来,给殷永希留下了心理阴影,所以她一听这个就害怕。孔令凯就请了假来陪她。
医生听了她的情况,知道她是要求做碘油造影,就说:“怀孕是个很复杂的过程,人的情绪和精神对受孕有很大的制约作用。你的备孕时间还不到一年,这个检查没有必要现在就做。你试着放松心情去受孕。”
殷永希和孔令凯面面相觑。
怎么办?
这些医生都各有道理,到底听谁的?
孔令凯比较倾向于不做,他对上次殷永希做通水术时的场景还心有余悸,而且他很信任上次给殷永希做宫外孕手术的那个大夫,她说已经通畅了那就一定是通畅了,不用再受这遍苦了。
可殷永希想起这四个多月大把大把吃药,隔几天就要去一次医院,排卵试纸用掉了好几盒的可怕经历,横下心坚持要做。
医生倒也没有勉强,给她开了常规的检查单子,让她做完检查确定没问题了再说。这个检查因为涉及到使用了X线照射,至少有两三个月不能怀孕。因此做完碘油造影后,要进行避孕。
这半天就这样过去了,殷永希只做了常规的白带检查什么的,都没有问题,但碘油造影当天只能预约,第三天才能做。于是这半天基本上相当于无功而返。
过了两天,殷永希和孔令凯又去了医院。医生给她做了做碘油过敏实验,往她眼睛里点了两滴药水,看看有没有什么不良反应。
没有过敏反应后给她打了一针阿托品,等了半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