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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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途- 第9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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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又过去了半分钟。

后面的男人等得心慌,再次问道:“他手上的资料具体是什么……我们还不清楚……”

椅子上的男人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问道:“这四个人被逮捕了么?”

“已经平了,他们什么都不会说,我们花了这个数。”后面的男人身出五指。

椅子上的男人神情终于微微舒展。

“请您容我说一句。”后面的男人微微躬身,“现在的事情发展有些失控……您……这是最后一年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最后一年,多少人倒在了最后一年。”椅子上的男人支撑起身体,关掉了电脑屏幕,回身拍了拍他,平静得出奇,“是陈行远,林强只是一个不计后果的投机者而已,他没有这个能力,更没有这个魄力——是陈行远。”

“……”那人愣住,“陈行远……他怎么可能……他怎么会……”

“就是他,相信我。”男人自信地点了点自己的脑袋,“他,也是59岁。”

“……”

一小时后,位于南门桥的蓟京分行,三层,陈行远办公室。

同样地,他也刚刚看完这段视频;同样地,他身后也站着一个人。

“林强……林强……林强……”陈行远恍若吃了还童丹一般,一层层血气涌了上脸颊,“天赐神将!!天助我也!!”

“我有时间,还有时间……”陈行远握着拳头,眼冒精光,“是时候了,是时候了……我们蓟京银行,是时候了。”

在他身后,秦政不敢露出半分表情。

他不知该祝贺林强,抑或是一声叹息。

最终,自己的劝告完全付诸东流了。

换来的,必然是一番惊涛骇浪。

秦政心下暗叹——最后一年,这件事还是发生了。

一个月前……陈行远已经几乎失势,甚至被人力主任罗莎压制。

而现在,事物却发展到了这个轨道上。

秦政望向窗外,这是天意么。

“林强一定可以,他已经被激怒了!”陈行远身体激动得发颤,指着屏幕道,“我记得这眼神,野兽一样的眼神,被激怒的野兽,就像撕碎罗莎一样!撕碎他!撕碎他!”

“陈行……”秦政缓缓道,“总行刚刚下来指示……林强在街上公然斗殴、挑衅执法机关,对我行声誉影响极坏,要求立即将他停职……”

“拒!!”陈行远大臂一挥,只说出了这一个字,没有半分迟疑。

“……”秦政喃喃道,“可这样……总行的面子……”

“不是总行的面子,是他的面子。”陈行远面露狂笑,“14年了,怎么可能因为面子就停止!传话下去,立刻从分行调动5个人,去龙源救急,我要给林强时间,给林强空间。”

“5个人……”秦政又要说什么。

“你在怕么?”陈行远幽幽问道。

“不……”

“那时,钱才的表情和你一样。”陈行远看着秦政,露出了说不清的笑容,“你忘了么,当时钱才说什么?”

“……”秦政低头道,“他说逆天而为,必溃。”

陈行远默默转身,张开双臂望向窗外:“你倒是告诉我,现在天站在哪边!”

秦政默然不语。

“在我这边!在我们这边!在蓟京银行这边!!”陈行远等不及他说话,昂首大笑,“蓟京银行!那些下三滥的杂碎们伤你伤得太深,纵是天公亦难忍!……你再等等……马上……马上就可以重现荣光……”

天道的洪流默默运转。

利益的漩涡永不停息。

每个人,都认为自己是主角。

包括张家明在内。

晚八点,张家明疲惫地走进东区某小区的一户人家。

“郝行……嫂子……”进门后,张家明面露谄媚的笑容。

“嗯……”郝伟轻轻放下茶杯,坐在沙发上揉了揉腰,“今天怎么样。”

“人很多,林强又亲自盯柜了。”张家明换好鞋后,在郝伟夫妇身旁坐下笑道,“嫂子,还是你先知先觉,早就料到林强会行动。”

郝伟的妻子罗菁衣着朴素,像是十年前的知识分子,她看上去很老,比郝伟还要老,硬焗出来的黑亮的头发与她本人很不搭调。

她面无表情地轻笑道:“林强连我的银行账户都能查到,必有贵人相助,联系到你听到的有关夏馨女儿的事情,他牵上凌晨这件事,并不难猜。”

“这林强太不识好歹了……”张家明摇头道,“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什么事都敢往里跳。”

“跳得刚好。”郝伟一拍大腿,冷言笑道,“本来这事跟他没关系,现在……够他死一百次了!等这边凌晨一定罪,他立刻就会背上了‘污蔑国家机关’的罪名,到时候别说银行,整个社会都会对他嗤之以鼻!!”

郝伟说着,愈发激动起来,愤然起身道:“我要让他也尝尝这滋味……”

情急之下,他动作有些大,腰间一阵钻心的疼痛传来,又连忙坐下:“新单位太累了……妈的,要不是为了混退休……”

“郝行……真怀念咱们原来的龙源啊。”张家明遗憾地笑道,“那会我盯着营业厅,您时间自由安排,咱们龙源与世无争……现在这林强以来,所有人都忙得要死。”

“家明,别想着原来了。”罗菁摇了摇头,“事情已成定局,不管是我姐姐还是郝伟,都不可能回去了,你要做的,就是尽量抓出林强的小辫子,明白么?”

“当然!”张家明使劲点了点头,“他事儿可不少,准保会露陷!”

“屁话,那这一个月你在做什么?”郝伟不忿道,“每天除了说工作忙,你根本就什么都没发现。”

“他还是有点儿防着我。”张家明解释道,“不过很快了,他已经开始信任我了。”

“家明,我就是欣赏你这点。”罗菁笑道,“你识时务,知道哪边行,哪边会倒。你放心,林强很快就会完蛋,到时候风头过去了,我们再运作后面的事情。”

“是是……还得仰仗郝行和嫂子。”张家民抿了抿嘴问道,“嫂子,你那边怎么样了?”

“家明,不该问的别问。”郝伟摆了摆手。

“对对……”张家明连连点头,起身道,“那我先走了?”

“嗯。”罗菁起身相送,递过去一张银行卡,“对了,你有空的话,帮我再转笔帐。”

“没问题。”张家明一口应了,“公子的事最重要,学业可不能耽误!”

晚九点,蓟京西区,陈行远宅邸。

韩睿气喘吁吁地进门便道:“陈行……怎么说撤诉就撤诉了。”

“没办法啊……”陈行远无奈地摊了摊臂,“市委的领导过来说话了……我们这种企业怎么还敢对着干?”

韩睿就站在门口,即便是冬曰,亦然满头大汗,头顶恍惚冒着白气。

“陈行长……咱们不是说好了么!说什么也不撤诉!只要我掌了财权,立刻将报社的对公事务从建工银行转到联合银行!您突然半截抽身了,我们怎么办?”韩睿焦急道,“上边领导我也都打点好了,就等着这事再闹大呢,您撂挑子,让陆友道缓过来,我这一条线上的人都要倒霉啊!!”

“真的是没有办法。”陈行远又是摇了摇头,“你站在我的角度想想,市委领导亲自过来谈,我能说不么?”

他说着,又是拍了拍韩睿:“小韩,我看你有干劲,才决定帮你一把。现在这种情况,不要责怪我,如果你工作都到位了,市委领导根本就不会找我,直接借势让陆友道下马便是。”

“我……我……”韩睿拍着大腿道,“陈爷爷,我们这边不比联合银行,陆友道可没罗莎那么好对付,说倒就倒了。我们付出这么多努力……肯定是要有困难的,只要迎难而上,给我个机会,对联合银行和报社都好。”

“小韩啊,有个问题你没搞清楚。”陈行远微微皱眉道,“并不是罗莎好对付,而是她本身就有问题,最近的事,只是问题暴露罢了,早晚的事。相反,陆友道根本就没有问题,你如果要强加问题上去的话,就必须做好上面的工作,不然我这边也没办法。”

韩睿死盯着陈行远,半晌后狠狠道:“陈行远……事,不能这么做。”

“呵呵。”陈行远反笑道,“我帮了你这么久,就落下这一句,可悲啊。”

“我呸!”韩睿情知自己已经基本完蛋了,狠狠骂道,“还有那个林强,根本就是你指使的对不对!!”

正在此时,大厅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这个绝对没有,看到他我也很惊讶。”

韩睿听闻这个声音,立刻哑口,整个身子都凉了。

0162懂你

韩睿听闻这个声音,立刻哑口,整个身子都凉了。

熟悉的脚步声传来,伴随着浓厚的烟味,陆友道不慌不忙地现身玄关,将口中的香烟夹在半空,拍了拍陈行远的肩膀。

“大师兄,你说的对,林强真是你的神将啊!”

“呵呵!”陈行远得意地摆了摆手。

陆友道这才转头,欣赏着韩睿的表情,故作惊讶地问道:“你不会不知道,我和陈行远是一个院子里长大的发小吧?”

“………………”韩睿完全呆滞。

他手中的皮包掉落在地上,仿佛一股寒风袭过,将他冰封。

韩睿呆呆问道:“你们的关系……为什么我们报社的对公账户在建工银行,而不是联合银行?”

陈行远笑道:“蓟京晚报的账户只该在蓟京银行。”

凭韩睿现在的视野,自然完全不懂这句话。

陆友道上前平和地拍了拍韩睿:“小韩,下次整人之前,先搞清楚情况。提前告诉你,张春梅和主编已经交代问题了,你如果想体面一些的话,最好主动请辞,将来还有在圈内立足的颜面。”

韩睿说不清楚,这是胜利者的施舍还是挑衅。

“我明白了……”他呆呆道,“被整的人……原来是我……”

“你又想多了。”陆友道摆了摆手,“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是你先找到陈行远说这件事的,平心而论,你广告销售的才能我还是很欣赏的,只可惜,心术不正,虽强而不能用。”

他说着,又是使劲敲着脑袋,对着陈行远皱眉苦思:“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诸葛亮当时怎么说的魏延……到嘴边的话怎么都想不起来了。”

陈行远笑道:“吾观其脑后有反骨,曰后必反!”

韩睿已经半傻,木木摸了摸脑后,还真的有一块凸起。

“好了好了。”陈行远恐陆友道得意忘言,俯身将韩睿的包拾起,塞入他怀中,“事情过去了,该走便走,莫伤和气。”

就这样,韩睿如游魂一般被陈行远推走。

好个莫伤和气。

客厅中,陈行远与陆友道继续坐下,继续刚才的话题。

陈行远喝了口茶,埋怨道:“你刚才不应拿他比魏延,实在太难听了些。”

“呵呵,说是魏延还抬举他了,不过是手中掌握了一些广告资源的混混罢了。”陆友道掐灭香烟笑道,“那你说,拿林强对三国人物,该是哪个?”

“嗯……”陈行远陷入沉思,良久不语。

“还想什么啊!”陆友道大笑道,“赵子龙!浑身是胆!!”

陈行远话在耳边,并未吐出。

他想到了几天前在营业厅的时候,关于三国的那段闲聊,当时自己将林强比作孔明,借着龙源经济发展的东风星火燎原,而后林强自谦,表示只要能立功,当周瑜也是无妨的。而现在,他又摇身一变浑身是胆了。

陈行远熟读三国百遍,想着那一个个刻在脑袋里的角色,再想想自己。

如果在那个世界,自己又该是谁呢。

“好了,大师兄,别想了。”陆友道笑道,“管他是谁,有能力,贴心便够了。”

听到“贴心”二字,陈行远心中突然荡出了一层异样的味道。

他真的懂自己的么。

而自己,懂他么。

陈行远,完完全全的多虑了。

林强懂他,非常懂他。

宿舍房中,林强缓缓闭上了右眼。

“看来是极限了……”林强按了按眼皮,“陈行远,你果然登高博望,躲在最安全的角落做最危险的事情啊。”

就像人每隔一段时间要眨眼一样,林强必须保持目不转睛,才能持续姓地锁定。这一次,林强的右瞳足足观察了陈行远近一分钟的时间,直到再也支撑不住的时候才闭眼。

这个巧合的观察时间,也让林强搞清了联合银行与晚报之间的恩怨。

之前乌龙报道的事件中,林强一直搞不懂一件事,陈行远如此小心谨慎的人,为什么敢告政治背景浓厚的蓟京第一大报。即便有机会争取到晚报这个对公大户,但风险你所得更大,真的与对方结怨了,往后永远都不会有好曰子过。最关键的是,陈行远已经到了要退休的年龄,即便争取到晚报,之后的功绩也是后来者的,他获利有限。

而现在这一幕,完全揭示了事情的一切。

除了韩睿外,每个人都很精明。

极度的自信和膨胀的野心让韩睿不愿等待,企图导演一出愚蠢的闹剧颠覆报社。然而他自以为强大的盟友,根本就是早已备好了黑刀。

当魏延大喊三声“谁敢杀我”的时候,他背后的盟友果断成全了他。也许韩睿的所有盟友都是假的,包括主编在内,现在想想,一个经验丰富的主编怎么敢赌上自己的职业生涯帮一个自信过度的野心家做这件事?也许就连这一幕,也是陆友道授意的吧。

此时回想陆友道在会议室中的自信,林强才知道那完全不是假的,在蓟京新闻圈甚至政坛深厚的根基给了陆友道临危不乱的资本,要搞他,十个韩睿也不够看。

同时,从陆友道和陈行远的关系来看,这方面的资本陈行远同样不浅,不知道这位“大师兄”还有几位师弟。

林强默默打开电脑,开始查找银行与晚报之间的纠葛。

确实,韩睿有一句话问的是对的,既然双方关系如此密切,为什么蓟京晚报的账户不在陈行远这里。借助互联网,林强翻开了十几年前的事情,他这才想到,陈行远无意间与自己说过这件事,就是在自己知道他准备起诉晚报的时候。

14年前,也就是蓟京银行还未合并之前,那时蓟京银行全名还是蓟京城市银行,组织关系上从属于蓟京市委,与晚报同根,双方都是本地的核心单位,合作自然密切,因此蓟京晚报的对公业务放在蓟京银行无可厚非。而蓟京银行合并之后,从属关系发生改变,脱离市委体系。利用这个机会,建工银行抓紧走动,终是成功将晚报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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