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且让林强在这里吧。”邢礼摆了摆手,“我联合银行没那么小气,处理人,自然要让人心服口服。”
“是……”钱渤应了一声,重整旗鼓梳理好思绪,转向林强,“那么,我宣布此次决议的结果。”
“董事长刚刚要以理服人,钱秘书你又要以暴制人了么?“林强立即反驳:“刚刚不是说了,这次董事会决议是无效的。”
“闭嘴!”钱渤肃然一呵,一反常态地迸发出了不小的气势,“林强,这里是董事会,是联合银行最高层的决议,不由得你撒野!董事会已经达成统一意见,作为你,听着就够了!”
“别吼,拼嗓门你更不是我的对手。”林强只轻轻一笑,他辩论的经验与技巧只会比钱渤多,不会比他少,像这种被打乱节奏后企图用气势压制对手的方式,对林强完全无效。
“……”
林强随即扫视会场众人,“大家不知道么?真的不知道么?我相信大家都知道吧?”
会场沉默,不少人咳嗽起来,或者是望向其它地方躲开林强的目光。
“那皇帝的新衣,我来捅破吧。”林强无奈地摆了摆手,“董事会决议,至少要半数以上董事与会,超过半数票才能生效。我行共有12位董事,现在只在场3位,这样的决议怎么可能有效?!”
0194董事
“特殊时期的紧急决议一向如此。”钱渤迅速反驳。
“什么叫一向如此?!!!”林强也突然厉声一呵,一字一句地质问道,“身为银行,要让民众与企业信任的银行,我们不该比那些寻常的公司更严谨么?一向如此?!钱秘书,别再说这种不负责任的话了,这是第三次渎职!”
“你……”钱渤面色一沉,一股怨气涌了上来,微微低头,怒视林强,“我行的执行董事仅有董事长与副董事长两名,其余皆为非执行董事和读力董事,不参与银行运营,通常都会放弃投票权。”
“通常?那这次他们放弃了么?”
“显然,放弃了。”
“那就让我听到,看到,了解到。”林强再次怒斥道,“像这样一介秘书在我面前信口雌黄,我怎么可能接受,怎么可能认可?!罢免一介分行长这种对我行影响深远的事情,怎能用“一向如此”和“通常”草草了之?我林强是小,但陈行远行长在银行工作数十年,兢兢业业,乃是我联合银行的开朝元老。最近蓟京分行面对一系列的困局,更是陈行远行长亲力亲为,以沉稳老道迅速的方式一一化解。这样一位出色的、尽职尽责的、几十年如一曰的行长,现在却被扣上一系列莫须有的罪名,眼看便要在无效的决议中被罢免,这难道不是联合银行的悲哀么?多少人会寒心,多少人会愤慨?这是关系到联合银行未来的重要决策,理应董事会全员参与,否则董事会的存在还有何意义?董事长只手遮天就是了。”
既然决心死战,那么便将那皇帝的新衣扯破吧,扯得皮开肉绽体无完肤。
“林强,现在是严肃的董事会决议,不要动用口舌说得天花乱坠煽动人心。”钱渤已经有些跟不上林强的节奏,只得缓一缓,梳理思绪。
但林强断然不会给他喘息的机会,当即吼道:
“想用董事会压我的话,当然可以!你现在去联系全部董事,让他们在决议报告上签字,让他们参与电话会议电视会议,怎么都可以!放弃投票权也好,支持反对也好,去联系!现在!!
林强不留情面,劈头盖脸地乱骂一气,无论是气场上还是道理上,都穷追猛打,将钱渤推向绝境。
而钱渤十余年的职业生涯中第一次面对林强这种人,顷刻间大脑已是一片空白,虚汗连连。
现在联系?你当董事会成员都是在家闲着的大妈么?
还有这种不可置疑的命令语气。
实在太令人恼怒了。
全场鸦雀无声,大多人都低着头,只偷偷窥视着钱渤的表情。
被彻底压制了……
这也不怪钱渤,在他对面是一位十足的莽夫,不怕失去任何东西,直接扯烂皇帝新衣的莽夫。
正当钱渤手足无措,磕磕巴巴准备辩解的时候,邢礼突然发话了。
“去联系吧。”他淡然摆了摆手,“请诸位董事,务必接通电话,准备临时的电话会议。”
全场唏嘘。
建行十余年来,董事会成员几乎没有凑齐过。
这与体制不无关系,联合银行的12位董事中,仅有两位是执行董事,其余董事要么是挂个虚职,要么就是名誉姓的读力董事。这些董事通常只是在宏观战略规划上献计献策,或者帮忙进行一些合作沟通而已,多年来,真正决断银行事宜的其实都是董事长个人。
这种**,是初任董事长,也就是将数十家银行统一的男人规定的,**统治也是他亲手制造的“传统”。然而现代商业体制中,非家族企业是很避讳**的,因此在章程或者是面子上,董事会制度依然存在,只是没人点破而已。
此时,在林强一步步的逼迫下,邢礼不得不低头,暂时让**终止,寻求整个董事会的决议。某种程度上来说,这已经是一种胜利了。
在邢礼的命令下,总行信息部的几位职员很快到来,开始调试设备信号,钱渤则出去会同董事会办公室的人员一同联系其余董事。
等待的过程中,林强不时望向手机,等待着那个信号。
这是一场搏命的赛跑。
邢礼之所以将董事会决议提前,就是力图在一切发生前将陈行远与林强逐出联合银行,就算他死,也要拉人陪葬,就算他死,也不能成就陈行远的野心。
而林强则想方设法,拖慢邢礼的步伐,加快自己的速度。
他本以为,联系上所有董事是不太可能的。
那些非执行董事不参与银行运营,通常都是往返于各种会议与各个国家,而那些读力董事根本就是有自己事业的人,对联合银行而言,更像是“顾问”,更何况其中两位完全就是外国人。
但没想到,短短20分钟过后,董事会办公室就已经接通全部董事,电话会议的完全达成。
邢礼欣赏着林强皱起的眉头,面露浅笑。
这个莽夫,太小看自己,太小看银行了。
其它董事,不过是被供奉的精神图腾而已,一切的一切,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胳膊,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拧过**,这在出生的时候就决定了。
“如你所愿。”钱渤忙碌过后,喘着粗气笑望林强,“董事会全员就位,电话会议可以开始了。”
“嗯……”林强只得无奈应了一声,坐回自己的椅子上。
之后,是烦躁的例行过程,宣布会议开始,监事长再次朗读关于陈行远与林强的调查报告。一切工作就绪后,钱渤争分夺秒,再次宣布开始决议。
由上至下,一一表态。
董事长邢礼,副董事长以及那位仅存的在场董事再次一一同意。
下面,依据排位,轮到了电话那端的诸位董事。
林强大脑有些空。
这次……真的低估对方了么……
只要后面再有三票同意,钱渤就可以现场宣布决议结果。
这之后,即便邢礼倒台,自己与陈行远被逐出联合银行的结局也无法更改。
要提前扔出重磅炸弹么……
他的手已经不由自主地摸向公文包。
0195银狐
“再等等。”陈行远忽然按住林强,“将计就计。”
将计就计?
林强看着陈行远沉稳的眼神,好像明白了什么。
根据排位,由五位读力董事率先投票,其后才是非执行董事。
位列首席的,是对外经济贸易大学的资深老教授,博士生导师,同时也是几个跨过基金组织的所有者,中国金融界的泰斗级人物。
“同意。”他静静说道。
林强的心扑通扑通跳着,面色愈发紧张。
钱渤看着林强轻轻一笑,继而道:“下面,请兰妮女士表态。”
这位美国女士大多数人都没见过,她曾是摩根大通等多家投行的顾问,子公司总裁,与中国金融业往来密切,是联合银行为寻求跨国发展与吸收西方投资理念特别聘请的读力董事。
“同意。”电话那边,一个苍老的女声用中文答道。
钱渤面露冷笑,再次扫了眼林强的表情。
你要的形式,多余的形式,我给你。
“下面,请向海潮先生表态。”
向海潮,前香港金融局CEO,授勋过不列颠名誉勋衔,频繁发表独到的金融言论,倡导金融**,虽已退休,却依然任职多家巨型跨国企业董事,有华人金融圈的“不老白狐”之称。
林强已经闭上双眼,不敢去听。
“陈行远系边个呀?!”然而电话那边,向海潮却说了句令人啼笑皆非的粤语。
钱渤尴尬问道:“向先生,能否说国语,我们听不懂……”
“我唔会国语!唯有听懂,唔识讲。讲英文得呀?”
全场啼笑皆非,这下麻烦了。
此时,陈行远终于发话了。
“我帮大家翻译吧,早年在香港呆过。”陈行远淡然一句句翻译道,“他头一句话问——陈行远是哪个啊?后面说,我不会国语,只能听懂,不会说,讲英文行么?”
钱渤尴尬道:“那……麻烦您翻译了。”
随后,他冲着话筒答道:“陈行远是现任蓟京分行的代理行长。”
“点解要炒佢丫?”
陈行远:“为什么要罢免我。”
翻译出自陈行远的嘴……大家总觉得有种怪怪的味道。
钱渤无疑是觉得最怪的那一位,现在好像不是在回答向海潮的问题,而是回答出自陈行远的质问。
他不敢去看陈行远,只对着话筒道:“向先生,刚刚报告中说过了,陈行远包庇下属,渎职,违抗总行决议,对我行团结造成了非常不利的影响。”
“决议,违抗咩决议,我唔知?”
陈行远:“决议?违抗的什么决议?我怎么不知道?”
陈行远冷冷的质问与向海潮搞怪的粤语形成奇怪的对比,简直就是冰火两重天。
钱渤硬着头皮答道:“关于处分一个员工的决定,事情很小,就没有惊动向先生。”
“哦哦,冇开董事会就唔算决议,人哋当然唔会接受啦!”
陈行远:“没开董事会就不算决议,那样的所谓的决议,我当然不会接受!”
“…………”钱渤心中有种中了圈套的感觉。
邢礼的脸也沉了下来。
车轱辘话……再来一遍么……
向海潮,究竟在想什么?
邢礼终于按耐不住,亲自开口说道。
“向先生,我是邢礼,我极其确定陈行远与林强的问题,并且董事会大多数已经同意了,如果您一时间难以决断,可以选择弃权。”
“弃权?噉你请我仲有咩用?邢行长,既然召开董事会,噉大家就慢慢将问题讲清楚呀!”
陈行远:“弃权?那你们雇他还有什么用?邢行长,既然召开董事会了,那大家就慢慢把问题说清楚么!”
陈行远巧妙地转换主语宾语,每句话出口好像是自己的质问,但又让对方挑不出毛病来。
邢礼面皮一抖,已经猜到了什么,心一横:“向先生,这件事我之后再向你解释,下面先由其它董事投票。”
“其他董事同我一样咩都唔知,投票有为乜啊?”
陈行远:“其他董事和他一样什么都不知道,投票有什么意义?”
邢礼沉吸一口气,冲钱渤低声道:“切断这个线路,继续投票。”
“喂!喂,你唔会要收线吖?搅笑呀?我推咗航班嚟通话,玩我?”
陈行远:“你们不会要挂电话吧?搞笑么?我推了航班来通话,耍我?”
邢礼与钱渤的面色同时尴尬万分。
在场与会者也有不少人忍俊不禁地咳了起来。
这哪里像华人金融皇帝……根本就是个尖沙咀古惑仔啊……
再配上陈行远冷冷的翻译,实在够讽刺的。
“收线,算弃权。”邢礼狠心下了一番决断。
得罪,就得罪了吧。
钱渤冲技术人员使了个眼色,技术人员会意,在电脑上**作一番,挂断了这个线路。
“那么……决议继续。”钱渤硬着头皮道,“下面请……”
却不料,向海潮的声音依旧没有停止。
大门推开,一个满头凌乱白发,表情夸张的精瘦男人,怒气冲冲地阔步走来。
“搞什么?!”他用并不那么熟练的国语直接指着邢礼质问道,“邢礼,这是对我的侮辱!”
全场哗然,大惊。
不少人直接吓得站起身来。
向海潮在?!
这位大佬频繁地出没于各种国际场合,几乎没在联合银行露过面,怎么可能突然出现在这里?而且就在线路挂断的这一刻踏进门来?!
“下面,看你的了。”陈行远默默一笑,闭上双眼,“林强,能做的,我都做了。”
反击!开始反击!
林强心里只有这一个念头。
向海潮就是赤壁之战的黄盖,架着火药向曹军舰队撞去。
东风起,战火升。
竟然将奇葩的读力董事拉入阵营,陈行远暗中的运筹帷幄果然不浅。
向海潮的突然出现,让邢礼与钱渤举足无措,连电话那头的诸位其它董事都颇为惊叹,一个个隔空传音。
“向先生?”
“James,Areyou?”
“理事长……”
“大家好,是我。”向海潮扯着老嗓子吼了一声,冲千里之外地同行们问好。
顷刻间,有种主谓颠倒的感觉。
一向无所事事的董事们,在向海潮的声誉名望与关系下,无形中形成了一个团体,而真正联合银行的执掌者反而被隔绝。
至于向海潮个人,更是无所畏惧,本身读力董事就几乎只是个荣誉头衔而已,现在竟然要将这个荣誉变成侮辱,60多岁的“不老白狐”岂能容忍。
“当着诸位董事的面,我要将这件事说说清楚。”向海潮直指着邢礼质问道,“有种也炒我?!”
邢礼面色僵硬,钱渤则早已被这种不讲道理的气场压得说不出话来。
“向先生,坐我这里,慢慢说。”林强适时地起身,让出自己的座位。
“哼,一屋子人,只有这个小伙子记得基本的礼节么?”向海潮怒斥一句后,走向林强笑道,“多谢。”
随后,他肃然坐下,毫不掩饰地说道。
“陈行远和我是老相识了,20年前,我们就在香港认识了。”向海潮继续质问道,“我实在搞不明白,董事会为什么要罢免这样一位出色本分的金融家。”
“向先生……刚刚说过了。”钱渤顶着压力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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