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魏时就一脚踏出了圈子,魏宁一咬牙,拼了,也一脚踏了出去。
脚底下传来一阵阴寒彻骨,好像踩的不是地板,而是什么东西一样,滑滑的,软软的,还动来动去,魏宁后背在流汗,不停地流汗,汗水很快就把衣服全都给打湿了。
魏宁小心地看着地面,尽量不把目光放在那些冲着他咆哮的鬼脸上,他找着还没有出现鬼脸的地方,抬起脚跨过去,问题是地板上鬼脸实在太多了,能供他落脚的地方实在不多,有时候,他得把脚拉升到极限才能踩到下一个落脚处,累得魏宁汗流浃背,气喘吁吁。
相比较魏宁的狼狈,在他对面的魏时就显得相当的轻松了,他脚尖一点,避都不避,直接一脚踩在那些鬼脸上,踩的那些鬼脸吱吱乱叫,魏宁听到那个叫声,回头看了一眼,顿时嫉妒得眼睛都红了。
就在这时,魏宁一个不小心,被地板上的水一滑,身体一歪,差点摔在地上,他条件反射地伸出手撑住地面,却刚好碰到了一张鬼脸,那个鬼脸尖啸着,张大了嘴就打算咬住魏宁的手,魏宁二话不说,一张镇鬼符就拍了上去,把自己的手抢救了回来,那个鬼脸被直接拍散化成了一股股阴气。
费了一把力气,终于走到了墙边上,魏宁挨着墙,开始一张一张贴镇鬼符,墙上无数的鬼影子,动来动去,墙面都被它们挤得凹凸不平,魏宁额头上汗水直流,他尽量镇定的补贴着镇鬼符,等到把手里的镇鬼符全都贴完了之后,墙面总算又恢复了原状。
他照着来路回到了那个圈子里,而魏时早就在他之前回来了。
魏宁一屁股坐在地上,心脏激烈跳动着,他看了一眼神情严肃的魏时,“阿时,镇鬼符没有货了?”魏时点了点头,“我还以为够了,没想到今天晚上会这么凶。”魏宁的目光在那些鬼脸上游移,嘴里下意识地跟着问了一句,“那怎么办?”
魏时斩钉截铁地说,“挨,挨到十二点,过了这个七月十四就好了。”
魏宁伸出手,看了一眼手表,发现手表已经停了,他又拿出手机,手机直接关机,按了开机键也没反应,这些恶鬼还真是无孔不入,魏宁没得办法,只能冲着魏时摊了摊手,魏时拿出三个古钱,在地上摆来摆去,“现在是亥时二刻,也就是九点半,我们还要熬两个半小时。”
二个半小时,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魏宁没有再说话,而是平心静气地等着,外面的恶鬼已经焦躁了起来,它们拼命撞击着门窗,魏宁觉得整个屋子都在颤动,前面还只有门窗处传来撞击声,随着时间的过去,撞击的范围越来越大,好像这间屋子被抬到了半空中被那些恶鬼团团围住一样。
两根用来照明的白烛已经快燃尽了,魏时手一伸,就掐断了其中一根的烛芯,灭了火,接着,点燃了残烛边上的一根新蜡烛,另外那根残烛也如法炮制,始终只有两根白烛亮着。
新旧交替,无声无息。
那些阴气还在侵蚀着镇鬼符,速度还越来越快,一张张镇鬼符打湿了,卷了边,从墙面上剥落了下来,每当此时,那些鬼脸就发出一阵阵尖啸声,让人心神不守。
插在米碗里的小桃木剑开始轻轻震动,嗡嗡作响。
魏宁觉得自己胸口发闷,有些喘不过起来,他看了一眼魏时,发现他的脸色也不太好,他们两个人对视一眼,各自心有灵犀,在对方眼里看到了“撑住”这两个字,魏时犹豫地看了一眼那两根白烛,还是没有出手把它们熄灭。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镇鬼符大部分已经剥落了,鬼脸们往魏宁他们所在的地方涌过来,那些鬼脸从口里面不断地吐出一个个狰狞的恶鬼,伸着惨白的手,在地上,在墙上,在空中,不断地爬行、飘过、跳动,好几次,魏宁都觉得自己的脸上擦过一阵阴冷,他克制住伸手去摸的冲动,再一次强迫自己凝神静气。
等那些恶鬼已经接近到圈子附近时,魏宁清楚地看到了无数惨白的手从地板下抓扒着伸出来,拼命的往地面上伸着,好像正在挣脱什么束缚一样。
桃木剑的嗡嗡声越来越响亮,激烈的震动让碗里面的小米都震了出来,小米一掉在地上,立刻就被地上的阴气结成的水珠打湿,侵蚀,转眼间变成了黑色的渣滓。
阴气裹挟着恶鬼,始终被桃木剑组成的阵法挡在离魏宁他们一米开外。
但是这个距离实在太近了,无数的恶鬼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魏宁呼吸困难,手指尖都在不停地发抖,他抓着胸口上那个锦囊,好像这是最后的护身符一样。
魏宁心里面矛盾重重,他想要“魏惜”快点出现,把他从这个深渊里带出去,又不想要“魏惜”出现,因为现在情况实在太险恶,即使是“魏惜”也不见得能全身而退。
一股浓郁的腐臭味以及泥腥味从那些恶鬼所在的地方传来,让人作呕。
这时,一个声音突然在魏宁跟魏时中间响起,“阿时,你不要我帮忙吗?”那个小鬼凭空出现,趴在魏时脚边上,枕着他的大腿,仰着头,一派天真地问。
魏时看都没看他一眼,目光紧盯着那些桃木剑,嘴里吐出一个字,“滚。”
小鬼不甘心,小短腿蹬着地面,一跃而起,“阿时怕什么?”
听到这句话,魏时终于舍得把目光转过来,看着那个小鬼,深呼吸了一口气,“谁让你出来的?我没有召你,回去。”
小鬼当然不会这么听话,他抬头挺胸,做出一副男子汉大丈夫的样子,无视了魏时的命令,继续自说自话,“阿时不要怕,如果他敢欺负我,我会保护你的,我迟早会长大的,以后你就不用怕他了,我永远站在你这边。”
说完,他眼珠子一转,身体一动,就趴到了魏时的后背上,小脸还在魏时的脖子上一蹭一蹭的。
魏时额角的青筋跳了跳,脸上的从容和平静彻底被打破,他手往后一伸,就抓住了小鬼的衣领,把他拎到前面,一字一顿地说,“我用不着你们两个帮忙,给我滚,立刻,马上。”话音还没落,手就用力一甩,也不管是往什么地方扔的,直接把手里的小鬼给甩了出去。
小鬼在空中很熟练地翻了个跟斗,叫了一声“阿时好坏”,就消失了。
魏宁把这出戏从头看到尾,等小鬼不见了之后,才干咳了一声,“咳,这小鬼真有个性。”
魏时冷哼了一声,凉凉地丢下一句,“宁哥要是喜欢,送给你了。”
魏宁赶紧摆了摆手,苦笑一声,“别,别,我可受不起这个大礼。”
桃木剑还在嗡嗡作响,魏宁看到桃木剑的剑身上已经出现了裂缝和黑气,它们也已经扛不住,被阴气侵蚀了,看到这一幕,魏时当机立断咬破了自己的中指,手在空中一挥,手指上的血立刻往那些桃木剑飞去,血滴一落在桃木剑上,桃木剑立刻发出一点红光,红光所及之地,恶鬼全都化成了灰飞。
做完这一切的魏时,看着自己的手指,白皙的脸更加没有一点血色。
魏宁有点担心地看着他,“还扛得住吗?我的血行不行?”
魏时摇了摇头,“你没得法力,用了也没用。”
魏宁有点失望,魏时的血一洒出去,恶鬼就灭了一堆,看的好爽,还以为自己的血也行的。
魏时的血也只挡了一时,很快,桃木剑就又黯沉了下来,嗡嗡声越来越小,魏宁呼吸困难,眼看着桃木剑被那些阴气慢慢侵蚀,砰地一声,化成了一堆木屑,紧接着,又被那些阴气打湿,变成了黑泥一样的污物。
魏宁脸色煞白的看着这一幕,在他们跟恶鬼之前,已经没得任何阻拦了。
恶鬼们站在圈子外,惨白的手往魏宁他们伸过来。
魏宁猛地打了个冷战,往魏时看了一眼,他额头上也渗出了细密的汗水,但是脸色还算平静。
魏时一咬牙,从口袋里拿出了那个木蒺藜,黑色的木牌牢牢地握在手心里,他丝毫考虑的时间都没有,就又伸出中指,放进口中打算咬一口,就在这时,他手里的木蒺藜突然被一阵不知从哪儿刮来的阴风打落在地。
一个灰黑色的、高大的影子出现在了魏宁他们面前。影子一出现,立刻让周围的恶鬼惊惧的往后退了一步,它们不甘心就这样走了,新鲜的血肉和灵魂近在咫尺,眼看着就要得手,它们犹豫了一下之后,又继续靠近。
看到这个影子,魏时的脸色立刻又白了一层。
魏宁看了一眼那个灰黑色的影子,他身上散发着跟“魏惜”一样的煞气,浓郁得简直让人喘不过气来,只看到他所到之处,随手一抓就是一只恶鬼,然后被他轻轻一捏就捏成了一把黑气,那股黑气随即被他灰黑色,由煞气构成的身体吸了过去。
魏宁的脸色跟魏时一样,变得惨白跟个纸扎人一样,这个影子未免也太恶了。
那些恶鬼本能的感觉到了危险,一个尖啸着四散而逃,然而,还是有一部分没来得及逃走的,被这个灰黑色的影子抓住,捏成黑气,再成为了他身体的一部分。
几次之后,灰黑色的影子越来越凝固,到最后,几乎变成了实体。
等周围的恶鬼消失得差不多了之后,那个灰黑色的影子一个晃动,下一秒已经出现在了魏时身边,他抓着魏时,一个冷漠、刻板的声音响起,“你又欠我一次。”魏时伸出手,想把自己的衣领子抢回来,“这次不算,我又没叫你出来!”
灰黑色的影子冷漠地说,“你宁可用木蒺藜也不叫我出来,我也可以不顾你的意愿,做自己想做的事。先违誓的,是你,不是我。”
大概是灰黑色的影子刚好说到了重点,魏时一时之间也说不出话来反驳。
此时,魏宁却看到“魏惜”正静静地站在房间的角落里,往魏宁这边看着,似乎一直都在,两个人的目光在空中交错,魏宁在无声的询问他为什么刚才不出现,为什么现在才出现,而“魏惜”的回应却是身体慢慢地消失在了空气中,让魏宁只能干瞪眼,嘴里无声地骂了一句之后,也只能作罢。
那边魏时也终于搞定了那个灰黑色的影子,两个人疲惫地坐在地上,屋子里一片狼藉,地上全都是脏水符纸。
魏宁休息了一会儿之后,看到魏时还是魂不守舍的样子,是指望不上了,就站起来,开始收拾地上的烂摊子,至少在服务员来查房之前,把屋子整理一下,至于墙上那些看起来像渗水一样的脏污,就不管了。
用了一个小时才把现场打理干净,魏宁看了一下手表,本来停了的手表现在又在正常走动,而手机也一样,他打开电视,角落下显示现在是北京时间一点,奇怪的是,表停了那么久,现在的指针却也指在一点的方向。
魏宁坐到了魏时身边,“阿时,为什么刚才‘魏惜’不能出来。”他相信魏时刚才肯定也看到了“魏惜”。
魏时表情还有点茫然,“大概是因为他不是被人养的鬼,如果出来的话,那些恶鬼会聚的更多,法力也会更大,就好比一个王身边总会有更多的卒子。”说着说着,魏时的表情终于平静了下来,他站起来,看了一眼四周,嬉皮笑脸地说,“没想到宁哥这么上道——”
魏宁伸出脚,冲着魏时虚踢了一脚。
魏宁拿出一包烟,捏了捏,是干的,就抽出一根,扔给了魏时,魏时拿在手上,闻了一下,却没有点燃,他沮丧地低下头,不甘心地说,“我不能抽这个了,你自己抽吧。”魏宁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以为他是想戒了,也没追究,自己点了一根抽了起来,在烟雾中,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得到了最大的放松。
在神经放松了之后,魏宁终于有点心情说笑了,“今晚上,比昨晚上还惊心动魄,坐在阴火边上跟鬼开会,和被无数的恶鬼团团围住,还是前者的恐怖程度稍微低一点。”
魏时嗤之以鼻,“你以为阴火容易来啊?你昨晚上过得也不容易。”
魏宁立刻坐正了身体,看着魏时,很认真地说,“怎么不容易了,你给我说说。”
魏时鼻子用力翕动,贪婪地嗅着空气中的烟味,“阴火只有到阴间才能取回来,你想,一个野鬼要背着那些阴司守卫把阴火偷出来,有多困难,更不用说,阴火还要靠大量法力才能烧起来,不然的话,哪里能吸引到那么多法力强大的恶鬼。”
魏宁沉默了,他没想到,光是一个阴火就费了“魏惜”那么大的力气,“那些鬼,为什么不攻击我,是因为‘魏惜’?”
魏时摇了摇头,“他还做不到这个,那些鬼也许会很忌惮他,却也不会就这样甘心情愿地放过你这样一个能让他们回阳的肉身,他们肯定会想尽办法也要得手,应该是他用了什么东西,暂时把你身上的阳气给压下去了,让你看上去跟鬼差不多,那些恶鬼以为你是它们的同类,当然不会攻击你。”
这么一说,魏宁想起了昨天晚上“魏惜”涂在自己手臂上的那个东西,他本来还以为只是用来治伤的。
魏宁心里面有一种涩涩的感觉,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因为他从来没有过这种情绪,就是想立刻看到“魏惜”,看一眼就好,就能让自己心里面舒服一点,不再那么难受,也不再那么空虚,魏宁的手暗地里握紧,心情激荡之下,牙齿咬破了嘴唇,口里一股子血腥味,魏宁强迫自己把这口混着血的唾沫咽下去。
“阿时,你为什么要问张婆婆那些事?”安静了一会儿之后,魏宁突然问。
魏时精神有点萎靡,无精打采地说,“因为我怀疑这个事背后有人在搞鬼,后来的事证明我没猜错。”
魏宁接着问,“怎么说的?”
魏时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四肢大开,倒在了床上,“张英芳用的那个驭鬼咒是以鬼养魂的邪术,以鬼养魂,就是一个恶鬼通过吞食另外一些鬼魂来增强自己的力量,力量强到一定程度之后,能让死去的身体在阳世活动,不过张英芳身上,真正的恶鬼并不是她,而是她那个还没足月就流掉的胎儿,那个胎儿附在她身上,操纵着她的一举一动。”
魏宁听得云里雾里,皱紧了眉头,想了一会儿之后,突然说,“你的意思是张英芳之所以发疯,之所以跑到警局去自首,都是因为她身体里有两个魂魄,一个恶一些,一个还保留着一点本性的原因?”
魏时点了点头,“宁哥就是宁哥,一下子就想通了。”
魏宁又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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