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撞在了前面的座椅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魏时从噩梦中惊醒了过来,他摸了摸自己的头,一手的汗,刚才要不是路上遇到个坑,让车子颠簸了一下……
想到后果,魏时简直不寒而栗。
他后怕地看着自己的手指。
还好,没变成蛇。
突然魏时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他把手放在了自己的眼下,仔细地看着,打量着,他手上那些细小的灰白的像是藓一样的东西是什么?他越看越觉得像是蛇鳞,就好像刚才那个噩梦里见到的一个样。
魏时拿出一张黄符纸,在手上用力的擦着。
那些灰白色的细小鳞片,就好像顽固的污垢一样,怎么也擦不掉。
魏时知道,坏了,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着了道了。
回了学校之后,魏时的脸色一日比一日的难看,大热天的,他还穿着一件袖子把手背都能遮住的长袖衬衫,在经过了一个学期的修养之后,已经变得健康起来的身体,又跟霜打了个的茄子一样,苍白憔悴起来,站在那里,瘦骨伶仃的,一看就很病态。
这一天,魏时回了寝室。
他脱了衬衫,露出光裸的上半身,他的手臂已经长满了灰白色的细小鳞片,魏时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些鳞片,用手摸了一下,开始的时候,这些鳞片长在身上还没什么反应,不痛不痒的,这几天,开始出现一种细微的疼痛,并不是太痛,就好像有一些小蚂蚁在那里咬。
这几天,魏时也没闲着。
他仔细地想了一下,最有可能让他着了道的地方还是在那个钟婆婆那里,虽然那个古里古怪的钟婆婆没有立刻对他下手,但是也没说一直不会对他下手,再联系到,这个古怪的钟婆婆是苗家人,魏时自然而然的想到了钟家,想到了钟家的那个恶毒的“蛇蛊”。
“蛇蛊”是钟家最厉害的几种蛊,这种蛊的厉害之处在于它不会立刻要了人的性命,而是让蛇蛊的幼虫在人身体里孵化,等到发作的时候,这些成熟了的蛇蛊就会在人的身体里互相吞噬,最后剩下一个最强大的蛊虫,到那个时候,被下蛊的人,也就成了这只最强的蛊虫的食物,从他的内脏里面钻出来。
“蛇蛊”与其说是一种蛊虫,不如说是一种养蛊的手段。
用活人养蛊,极其的恶毒,所以才说它是钟家最厉害的蛊之一。
魏时这几天还回了那个小村子一趟,不出他所料的是,钟婆婆果然是传说中的人物,不但那栋屋子里除了一层老厚的灰尘之后,别说人连鬼影子都没见着一个,就连魏时专门去找了那天问路的时候在场的其他几个老人,都说没见过钟婆婆,村子里压根就没这个人。
倒是魏时突如其来的问题,让他们一个个都害怕了起来。
魏时这几天也一直在找徐老三。
不过一直没找到人。
魏时在心里急,师父,你要是再不出现,你就再也见不到你徒弟了。
“蛇蛊”的发作越来越频繁,从三天一次,到一天一次,痛感也越来越强烈,从蚂蚁咬人那种细微的痛感,到针扎在身上那种刺痛感,这种缓慢的升级速度简直能把人逼得精神崩溃。
魏时觉得自己现在还强撑着四处活动,算很不错了。
这一天,他疲累地回到了寝室。
天已经黑了。
虽然没有有点胃口,但是魏时还是强迫自己吃完了打回来的饭,不吃饭就没体力,没体力就不能坚持下去,跟吃毒药一样总算把饭吃完了之后,魏时松了口气,他把饭盆一推,端坐在了桌前。
桌面上放着几枚铜钱,一个小碗,一把铜匕首,几张符纸,还有两个盛着朱砂和黑狗血的墨盒,以及一只毛笔。
今晚上,魏时打算试一试把身上中的“蛇蛊”解掉。
他先用铜匕首割开了手指,把流出来的鲜血,滴到了那五枚铜钱上,接着,嘴里默默念了个咒,同时,把手上的铜钱一个接一个按照五方的位置丢在了地上,然后,魏时盘腿坐在其间。
这是“五方祛煞阵”,就是把五鬼请出来,五鬼不是通常说的五个小鬼,而是五瘟,也成为地煞或者阴煞,是天上的五方煞星,能杀鬼祛邪,对魏时身上那些诡异的蛊虫有很强的克制作用。
五个朦朦胧胧的高大黑影子飘在了铜钱上空,默默地看着魏时。
魏时知道,这请五鬼,已经算是成功了。
他虚弱地擦掉额头上的汗水,又滴了一些血在墨盒里面,把血、朱砂和黑狗血混合在了一起,稍微磨了一下,就拿着毛笔蘸了一点,在黄符纸上画了起来。这种“生阳符”是用燃烧人体内精血的代价短时间内极大的提升罡火和阳气,从而把身体里的阴物驱逐出来,蛊虫虽是活物,但说到底还是属于阴物的范畴。外有“五方祛煞阵”,内有“生阳符”,魏时觉得,自己成功把“蛇蛊”解决的几率很高。
其实魏时现在用的办法也是无奈之下的选择,算得上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燃烧精血,就等于是燃烧生命。事过之后,不死也伤。
但是,总比丢掉性命要强千倍百倍。
魏时把“生阳符”画好了,再也没有任何迟疑地就把符塞进了嘴里,艰难地咽了咽唾沫就打算吞下去,就在这时,他突然觉得自己脖子被个冷冰冰的东西用力的掐住,魏时被掐得嘴巴大张,一股冰冷的气流涌入他口中,把那张符扯了出去,丢到了阵法外。
同时,魏时也被放开。
他捂着自己的脖子,剧烈地咳嗽了几声。
抬起头,就看到一个三四岁的小孩子站在他面前,喜滋滋地冲着他笑,嘴里喊着。
“阿时,我回来了。”
魏时眉心不受控制地跳了一下,觉得自己身上更痛了。
254、条件
魏时阴着脸;结着手印;把请来的五鬼又送回去。
小鬼一出来就掐着他的脖子把他的法术打断了;看来是打定主意要跟他做对;要是以前,魏时肯定会对小鬼不客气;拎着它把它扔到一边凉快去,但是自从知道小鬼可能会变成大鬼之后;魏时就焉了。
不过,等忙完了,魏时还是狠狠瞪了小鬼一眼。
小鬼咬着自己的手指头;有点委屈地看着一脸冷漠的魏时。
他蹲在边上,把地上那五枚铜钱滚来滚去地溜着玩。
魏时额角的青筋跳了跳,小鬼一点也不怕铜钱上的阳气和正气,这也变相说明了小鬼的强大,魏时身上又痛了起来,他扶着桌子跟个七老八十的老人一样,蹒跚地坐下来。
小鬼屁颠屁颠地跟过来,仰着小脸看着他。
样子可爱是可爱,就是脸色太白,嘴巴又太红,鬼气森森的。
小鬼偏着头,问魏时,“阿时,阿时,跟我玩。”
玩个屁,老子命都快没得了,还玩什么玩,玩完还差不多。
魏时冷着脸,身上痛得一抽一抽的,他吸着气问小鬼,“这么多天,你是跑去哪里了?”
小鬼圆溜溜的眼睛带着点迷茫,摇着头说,“不记得了,那个地方好黑!好冷!好多人!他们都是坏人,不过我把他们全都吃了。”小鬼用猩红的舌头舔了舔嘴唇,露出尖尖的牙齿,一脸垂涎欲滴,意犹未尽的样子,小鬼一脸骄傲地说,“我吃了他们,我就能回来找你了。”
“……”魏时皱着眉。
这小鬼的智商看起来跟它表现出来的年龄差不多,跟阴森又霸道还下流的大鬼完全是两个极端。想从它这里把大小鬼的事情搞清楚,看来是不太可能,其实魏时更想知道的是,为什么小鬼能变成大鬼?在什么条件下能变成大鬼?能不能阻止它变成大鬼?
魏时把小鬼看着,问它,“大鬼怎么不出来?”
小鬼不乐意了,“阿时喜欢它,不喜欢我吗?”小鬼看起去有点伤心,“我也能帮阿时的!”它龇着牙,眼睛里冒着幽绿的光芒,“要是有其他的鬼敢欺负阿时,我把它们都吃了。”
魏时嘴巴抽了一下。
他一点也不怀疑这小鬼说得出做得到。除了它吃不下的,它真是见什么能吃什么。
疼痛最强烈的时候已经过去了,魏时闷哼一声,慢慢地舒散着紧绷到发麻发痛以至于快失去知觉的四肢,“大鬼到底什么时候会出来?”
小鬼别扭地撇过头,跟魏时怄气,不肯说话了。
魏时当然不可能去安抚小鬼。
两个人一时都安静了下来,只有头顶的电风扇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魏时自顾自地洗脸刷牙,自顾自地躺到床上去,自顾自地闭上眼准备睡觉,他确实很累了,身心俱疲,“蛇蛊”消耗着他身上的阳气,让他的身体越来越虚弱。
他连还在闹别扭的小鬼都忘了。
在睡梦中,魏时总觉得耳朵边有个什么细弱又无孔不入的声音不停地钻进来,钻到他的脑海里,钻到他混乱的梦境里,把他从睡梦中拉扯了出来。
那是小孩子在哭。
哭得很伤心,一直嘤嘤嘤地哭泣着。
才刚睡着就被吵醒的魏时,揉了揉自己的额头,连着深呼吸了几次,觉得自己的火气降下来了,扯了扯嘴角,跟蹲在床边哭得专心致志、心无旁骛的小鬼说,“小鬼,过来。”
小鬼听到喊,抬起头,打了个嗝。
鬼是没有眼泪的,哭也就是在那里干嚎而已,除非是怨气太重,才会流出血泪。不过鬼哭跟人哭不同的地方在于,鬼哭的声音特别的渗人,让人身上发冷,起一身鸡皮疙瘩。
魏时向着小鬼伸出手,“过来。”
小鬼想了一下,大概是觉得自己架子已经摆足了,才用冰冷的手抓住了魏时的两根手指。魏时看它可怜兮兮的样子,苦笑了一声,装得再可怜,也变不成一只羊。
他让小鬼坐在床头那儿。
小鬼突然说,“阿时需要的时候,或者叫他的时候,他就会出来。”
魏时转过头惊讶地看着小鬼,这是在回答他刚才的问题?
小鬼趴在床头,也不管自己是人是鬼就把头埋进了枕头里,那是真的埋进去了,只露出小半个后脑勺在枕头外边,魏时满头黑线,这让他怎么睡。
一晚上就这样过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魏时就醒了。
他一睁眼,就看到小鬼挨着他,难怪昨晚上他做了个抱着冰块躺在冰窟里的噩梦,魏时拎着小鬼的后衣领,把它往旁边一丢,小鬼在空中翻了几个跟头,又飘了回来,笑眯了眼地喊着,“阿时,阿时。”
它倒是一点也不记仇。
不管魏时对它的态度怎么恶劣,怎么冷漠,就算当时委屈了点,转脸,又黏了上来。
魏时明明是很不耐烦的,但是也被它弄得没脾气了。
他先打了个电话去罗亮家,知道了罗亮是生了重病不得不休学,现在人还在医院里没出来,罗妈妈情绪还算稳定,告诉魏时,罗亮的病倒不是太严重,就是身体太虚,要养,魏时跟她说了几句之后,就把电话挂了。
昨晚上的事被小鬼打断了,但是魏时却并没有就这样罢手。
连着两天晚上,魏时打算做法事的时候都被小鬼打断之后,魏时怒了,他把小鬼拎起,怒声说,“小鬼,你莫搞乱行不?”小鬼被他摇来晃去,“阿时,放开我,放开我。”魏时把它远远丢开,小鬼跑过来,仰着脸,“阿时,这个符不好。”
魏时抹了把脸,“你个小鬼,莫操这些空心。”
小鬼拉着魏时的衣摆,“阿时,我会帮你。”
魏时把它看起,摇了摇头,“你可不敢要你帮。”
妈的,要是帮着帮着半路变成了大鬼,那他就亏大发了。
魏时浑身一抖,后背一冷。
小鬼撇着嘴,突然,它伸出手,五指如钩直直地插进了魏时的肚子里,魏时顿时觉得自己的肚子被塞进了一团冰块,让他狠狠打了个冷战,他刚要动手把小鬼甩开,就看到小鬼的手在他肚子里一翻一搅,魏时当即痛得差点没叫出声,还没等他冲着小鬼发作,小鬼就把手收了回来。
惨白的小手上是几条细小的灰白色小蛇。
好像刚从蛇蛋里孵出来的一样。
小蛇身上还带着一些黏液,在小鬼的手上轻轻动着,小鬼眼睛里冒着凶光,小手紧握,就看到那几条小蛇被它直接捏碎了,变成了一些细小的肉末,小鬼一脸嫌恶地甩着自己的小手,然后抬起头,用好似做了什么天大的事求鼓励求抚摸的目光看着魏时。
魏时僵硬地咳嗽了一声。
小鬼把那些小蛇从他身体里扯出去之后,他的身体确实觉得轻松了不少,但是魏时也明显感觉到,“蛇蛊”并没有被解掉,还在他身体里面,小鬼的行动只是让“蛇蛊”的发作又往后推延了一段时间。
魏时伸出手,摸了摸小鬼的头。
它的头发,冰冷,潮润,好像摸的是一团浓稠的阴雾一样。
小鬼圆溜溜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两天后,徐老三终于出现了。
他一出现,就丢给了魏时一部诺基亚的手机,说是方便以后联系,魏时一边接过手机一边心里嘀咕,这也不知道到底是方便了谁,反正不会是方便了找这个便宜师父。
魏时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跟许老三说了。
重点当然放在了钟婆婆,以及身上的“蛇蛊”。
徐老三听到魏时中了“蛇蛊”脸色也不由得变了,下巴上的山羊胡子被他捋断了两根,让他心疼了半天,“你说是姓钟?见过我跟你师祖?”他皱起了眉头,突然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我想起来了,我七八岁的时候是见过这么一个人。”他突然呸了一声,愤愤不平地说,“那不是我答应了她什么,是我师父也就是你师祖答应了她!怎么现在就算到我头上去了,难道这回事还讲师父的债弟子来还?她倒是想得美!”
魏时没说话。
他身上的“蛇蛊”怕就是逼债用的。
从师祖到师父,难道他们这一门不靠谱是一脉相承的?魏时抖了三抖。
徐老三还在那里跳脚大骂。
不过骂声越来越没有底气,不过就是气不过发泄一下而已。
魏时等他骂完了,才开口,“师父,你们到底是怎么惹上那个钟婆婆的?她到底是要你们做什么事?”
徐老三哼了一声,“哪个会去惹她咯,又不是吃饱了没事做,是她主动找上来的,那个时候我师父带起我走江湖,经过一个苗寨,被下了绊子。然后就被缠上了,不得不……做什么事?她要我们替她办个冥婚。”
虽然徐老三说的话含含糊糊的,但是魏时也明白了,应该是他师祖跟他师父两个人吃了亏。
冥婚?不就是阴婚吗?
徐老三沉默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