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没有人回答。
只有水哗哗的响声。
209、招魂
魏时知道边晓惠肯定是出了事。
卫生间好像下水道被堵住了一样;开始散发着一股恶臭。
魏时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几张一早准备好的黄符纸服服帖帖的放在里面;他有了点底气;慢慢地往卫生间里走去。
洗漱间正对着大门;一目了然;没什么好看的。
魏时轻轻地穿过洗簌间,走到了厕所拿到门口。
水还在哗哗的响;一直没有停下来;除了水声,周围一片寂静;楼道里偶尔会响起的动静也销声匿迹了。越往里走;恶臭味就越浓;就好像面对一具高度腐败的尸体,几乎把人熏晕了过去。
魏时把围在脖子上的围巾密密实实地捂住口鼻。
当他走到厕所间,往里一看,边晓惠背对着他,站在洗手用的水龙头那儿,低着头正不停地搓洗着双手,她的手不停地搓着,大冬天的,也不觉得冷。
魏时看着她,用脚踢倒了放在旁边的拖把。
砰地一声,夹在水流的哗哗声里。
边晓惠听到了拖把的声音,慢慢地转过头来。魏时看到边晓惠的头发上,脸上、脖子上全都是水,这些水从她的皮肤里渗出来,哗哗的往下流,沿着她的手臂,汇入了水龙头流下的水柱中。
水不停地从边晓惠身上渗出来,不停地渗出来。
从她的眼睛里,脖子里,嘴巴里,耳朵里。
边晓惠手里的那张纸钱塞在她嘴里,她嘴巴里的水哗哗的往外淌,而那张纸钱却纹丝不动,甚至都是干的,一点也没有打湿。半张纸钱好像吊死鬼的舌头一样垂到了边晓惠的下巴,随着她手臂搓洗的动作,一晃一晃的。
出水口好像被堵住了一样,慢慢地,地上积满了水,水位越来越高,这些水略带着点黄色,中间还有一些不明的沉淀物,散发着一股浓烈的恶臭——魏时脸色大变,这个味道是尸臭。
边晓惠的眼睛边往外淌着恶臭的水,边看着魏时,一脸的茫然。她伸在水龙头下的手,还在不停地搓洗着,从她身上渗出来的水沿着手臂哗哗的往下淌。
原来,魏时在卫生间门口听到的水流声,是她身上发出来的。
水流的又快又急,积水也越来越深,已经没过了脚面,魏时退了一步,站到了洗簌间那儿,洗簌间与厕所间有个高度差,厕所间稍微矮那么一点儿,然而,很快,水就漫过了那个台阶。
魏时不动声色,看了边晓惠一眼,慢慢地往卫生间门口退去。
等他退到卫生间门口,卫生间就一地的积水,猛烈地恶臭味弥漫在空气里,令人窒息,魏时还在想,该怎么解决这个事的时候,身后传来了脚步声,跟丁茂树一个寝室的男生穿着拖鞋,踏踏地走过来,边走边大声抱怨,“怎么这么臭?卫生间又被堵住了?”
这两个男生显然是被这股恶臭熏出来的,这个卫生间堵住不是一次两次了。
站在那个男生身边,和他一起走过来的还有一个男生。二十一二岁的样子,是个比同龄人看起来要成熟稳重一点的男生,一股子精英范儿,一看就是好学生,优秀学生干部的类型。
魏时跟这种类型的人一向打不上什么交道。
按他的说法,那就是他跟这类型的人三观不同,虽然大家生活在同一个地球上,但是显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那个男生指着那个精英范的男生说,“丁茂树,就是他们找你。”
魏时早在丁茂树走过来的时候就认出来了,毕竟在江心洲鬼市上,他们见过,丁茂树眼睛里露出一点惊讶,随即又恢复了平静,显然也认出了魏时,只不过两个人还是好像头一次见一样,互相点头打了个招呼。
那个男生捂着鼻子,喊着,“太臭了,我到下面喊人过来通,对了,跟你一起来的那个女生呢?”他冲着魏时说。
魏时把他支开,“她还在里面。你去喊人吧,她应该快出来了。”
那个男生往楼下跑了。
楼道里就剩下魏时跟丁茂树。
丁茂树皱着眉头,看来里面的味道实在太臭,他也只是故作平静。魏时觉得丁茂树的情绪其实有点焦躁,他上半身没动,后脚跟却在小范围的不停动来动去。
丁茂树突然说,“你找我什么事?”
魏时只说了两个字,“程瑶”,同时手伸出来,给他看了自己手里那张纸钱。
丁茂树脸色有点发白,他一脸怀疑地看着魏时,“你是谁?程瑶死了两年了,警察早就调查过了,跟我可没关系。”他好像没看到那张纸钱一样,开口说道。
魏时二话不说拿出从郑涛房间里找到的相片。相片上,笼罩在黑雾中的程瑶的脸,五官有点模糊不清,勉强可以辨认。经过了魏时的处理,照片里面可以害人的东西已经被他禁锢住,不但形体凝固,而且也不能出来害人了。
丁茂树手有点发抖,不过还是强作镇定。
他把照片递回去,“我不知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魏时笑了一下,跟他说,“你会懂的。”
卫生间里积水已经漫到了走廊上,蜿蜒着往楼梯口流过去。
魏时跟丁茂树都站在水里面,不顾水的恶臭和冰冷,两个人好像对峙一样,一动不动,就在这时,水面起了一圈圈的波浪,哗哗的水声由远及近传过来,魏时跟丁茂树同时往卫生间门口看去,边晓惠站在洗簌间中央,抬起头看着门外。
魏时被她看得后背有点发凉。
反应更大的是丁茂树,他转身就往楼梯口跑去。
边晓惠抬起了手,直直地伸出来,好像要抓住什么东西一样,接着,又猛地放下,然后,整个人扑通一声摔在了地上,脸埋在了水里面。
哗哗的水声终于停了下来。
快要漫到楼梯口的水,像扭动的蛇一样,收了回去。
转眼间,地上就只剩下一点湿漉漉的水渍,只有边晓惠的身下,还留了一滩水,滴滴答答的水声,从边晓惠湿透了的头发、衣服上落下来。
魏时看着她,叹了口气,拨通了报警电话。
警察很快就来了,寝室楼作为现场被封了起来,里面的学生被转移到了另外一栋寝室楼里,魏时作为当事人被好几个警察围着问话。法医鉴定结果很快就出来,边晓惠身上没有外伤,是被淹死的,没人知道她怎么会在男生寝室的卫生间里被淹死。
边晓惠的脸部青紫,嘴巴张开,眼球鼓出,躺在冰冷的地上。
这个半个小时前,惊慌不安的女生,最后也是带着惊恐死去的。
她的死亡,比魏时预期的时间要早了几天。
这么看起来,留给魏时的时间就更少了。
而边晓惠身上的恶降随着她的死亡已经转给了下一个人,这个寝室楼里,当时离她最近的是魏时和丁茂树,而魏时身上本来就已经有了恶降,也就是说,恶降现在极有可能转到了丁茂树身上。
不知道丁茂树知道了这个事,会是什么脸色。
边晓惠的死状很可怕,魏时想知道她到底是怎么死的,为了这个,他得把边晓惠的魂魄找出来,魏时的见鬼能力时灵时不灵,搞得他有时候如果不仔细看的话,都分不清眼前的人,到底是人是鬼。
魏时作为重要的证人,被带到了警察局录口供,等他从警察局出来,已经是晚上八点多,跟他一起被带到警察局的,还有当时也在现场的丁茂树。
丁茂树打定主意装死到底,不管魏时是直截了当还是拐弯抹角还是设阱下套都不上钩,魏时也没办法了,他总不能掐着他的脖子逼他说出自己知道的一切。
这货看来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魏时在离开之前,还是把自己暂时借用的曾亮手机的手机号码告诉了他,要他“想起了什么随时可以打电话跟我联系”,丁茂树看来是被他问怕了,没拒绝他递过来的纸条。
经过这么一天的折腾,魏时已经是精疲力尽。
回到出租房的时候,一屁股瘫坐在了椅子上,今天唯一的好消息大概就是他回来的时候看到魏昕还乖乖的睡在床上,他早上离开的时候是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
魏时从魏昕脸上捡起了他早上留下的一根头发,随手丢在地上。
他拍了拍魏昕的脸,说了句,“真乖。”
这个房间阴气太重,不适合住人,到适合招魂。
魏时把窗户打开,风立刻从窗户外吹进来,把窗帘布吹得摇晃个不停。魏时手脚仅有的一点温度,立刻被这阵寒风带走,身体不由自主打了几个战栗。
没有隔夜水,魏时干脆直接用搁在桌子上那个杯子里,已经放了一天的冷水代替——在阴气这么重的房间放了一天,这杯水通灵的效果应该跟隔夜水差不多了,也许还会更好。
魏时拿出几个小碟子,每个碟子里放了一点水,摆在窗户,门口那里,如果有魂魄进来的话,碟子里的水就会有反应,同时碟子里的水也有一定的引魂的作用,魏时把碟子摆好之后,又拿出了十几根比头发丝略粗的红线,把散乱的红线拧成了一股,放入剩下的冷水里面浸了一下,然后把红线的一头放在了窗台上,一头栓在了椅子脚上。
魏时拿出了一根长长的头发。
这是在警察来之前,魏时从边晓惠身上取下来的。
他把头发绑在红线上,然后就坐在椅子上,他拿出一沓黄符纸,把僵冷的手放在嘴边呵了一口气暖和一下,才抓着一只签字笔,在黄符纸上画了起来,画的是道家的招魂符。
笔走龙蛇,魏时速度极快的一张张画完。
然后,他把这些黄符纸一张接一张的点燃,丢在了地上的一个海碗里,也许是这个房间阴气太重的缘故,刚丢进去的黄符纸立刻就灭了,只留下一个看似打湿了的灰烬。
等他手里的黄符纸全都稍晚,那根红线还是没有丝毫动静。
魏时丝毫不以为意,拿出另一沓黄符纸,继续画,画完接着烧。
不知道烧了多少张,四周的空气越来越冷,外面的大槐树哗啦作响。
魏时停下了画符的动作,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条红线。
刚才即使处在寒风里也纹丝不动的红线,此时轻轻地颤动着,水渍从屋外蔓延到了屋内,一直到了那个海碗边上,接着,又以完全违背物理学的形式,沿着海碗,攀高,流到了海碗里面。
魏时冷静地看着这片水渍,手心却微微有点冒汗。
水渍与海碗里的黑灰搅到了一起,魏时看到那团粘湿的黑灰不停地扭动着,魏时知道,这次的招魂已经成功了一半,至于另外一半,那就是要把魂魄送回去。
魏时拿起签字笔,在一张黄符纸上刷刷写下几个字——“谁杀了你”。
然后,点燃了黄符纸,丢到了海碗里面。
这张黄符纸也立刻熄灭了,余下的一点灰烬,混入了那团黑灰里面,黑灰扭动着,艰难地显现出了两个字——程瑶。
这个答案既在魏时意料之中,也在意料之外。
程瑶毫无疑问在这一连串的死亡事件里面是个重要的角色,她甚至可能是这个恶降的源头,但是魏时没有想到的是,边晓惠居然是程瑶直接杀死的。难怪边晓惠的死亡时间要比魏时预计的早。
只是,程瑶为什么要杀死边晓惠?
魏时想了一下,直接问了边晓惠的魂魄。
那团黑灰扭曲着,半天不成个形状,显然它无法回答出这个问题,魏时没办法只好换了个问题——“恶降是谁下的?”
黄符纸烧掉了,灰烬混入了黑灰中。
黑灰不停地扭动,变成了两个字——陈枝兰。
这是个陌生的名字。
魏时想了一下,不抱什么希望的又在黄符纸上写下了一个问题——“怎么解开这个恶降?”
黑灰先是没有动静,接着,突然在海碗底部,疯狂的扭动起来。一下子蹿到了空中,一下子又落到碗底,好像想从海碗里面跳出来,然而却被海碗以及海碗上的一道无形的壁障拦住。
啪兹,啪兹声不绝于耳,海碗上出现了龟裂,很快就要破了。
魏时脸色大变。
送魂,比招魂更有难度。
有句老话说得好,请神容易送神难。
210、苏醒
真是见了鬼了;招个魂也会出事。
魏时暗骂了一句;无奈地拿起一张黑狗血画的符纸就往那个海碗拍过去;海碗在地上颠来颠去;发出“喀拉、喀拉”的声音;被符纸压下之后;就好像网里面的鱼一样,动静渐渐地平息了下去。
魏时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
他一晃神;那个海碗好像立刻失去了压制。
“喀拉”一声脆响,已经千疮百孔的海碗立刻四分五裂;变成了一块块碎片;困在海碗里的魂魄立马就往魏时扑了过来;魏时赶紧往自己身上拍了一张符纸,屏住呼吸站在原地没动,那个魂魄好像失去了方向一样,在原地不停地打转——地面形成了一个小小的,由灰烬组成的气旋。
魏时从口袋里摸出一把白烛。
他有点不舍地看着这把小指粗细的白纸,约莫有七八根,这玩意儿可是个好东西,有钱也不见得能随时买到,还是他上次去鬼市的时候,看到了换来的,就这么一根宝贝疙瘩,还想着派点大用场,却用在了这里。
魏时看着那个越转越急的气旋。
房间里的东西被那个鬼魂到处乱丢、丢扔,它在找魏时,它知道魏时躲起来了,魏时这个时候,十二万分的庆幸自己不但把魏昕睡的床用法阵围了起来,并且还留了后手。
魏时开始点蜡烛。
他拿出打火机,按照这个院子里的地气流向,一根,一根地点上。
地气流向,在茅山术里又叫七关,分别对应着天上的北斗七星,这个地气,也代表着一个地方的阳气或者生气流向,只要是活物,不管是动物还是植物,身上都有生气或阳气,而这些活物身上的生气流向,都有一个相对固定的方位,被人发现了之后,就定名为七关。
七关无处不在,大到须弥,小到芥子。
每一个小地方,都有自己的地气流向,同时又与它所在的大环境联系起来,一环套一环,从一株草到整个宇宙,都在其中。
一旦有人冒着大不韪把地气流向改变或者掐断,这个地方的活物就会受到极大的影响,这么做是违背天地间的正常秩序,肯定会有报应临头。
而魏时现在要做的,就是这么个事。
魏时很快就找到了这个屋子里的前六关所在,在每个关的“脉眼”处插上一根白烛,到了最后那一关,也就是太游关的时候,魏时手里拿着已经点上了的拉住,懒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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