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志勇一边发抖,一边说,“就,就是,就是我,又怎么样,谁让你勾引我爸爸,拆散我一家人,你,你活该!”理直气壮的话,因为结结巴巴,显得很没有气势,显然罗志勇自己也是色厉内荏。
魏时震惊地看着面部狰狞的罗志勇。
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唯唯诺诺,内向胆小的同学吗?这是换了人吧?魏时不可思议地看着罗志勇,而且他从来没想过,原来罗志勇居然也会这些邪术,他从来没透露过自己会这些,即使在学校里看到自己在看那些书,真是人不可貌相,罗志勇不知道该说是心机太深还是本色出演。
被放开的罗妈妈,拼命咳嗽着,她抓着罗志勇的胳膊,“你在做什么?你在做什么?我不是说不能学这些东西吗?你什么时候学的?你要气死我吗?”
罗志勇不停地流眼泪,“我也没得办法,总不能看着你们离婚吧,我那天晚上看到你去魅力了,她跟爸爸在一起,要你们离婚,你打她,爸爸就打你。”
罗妈妈哭着先扇了自己一个耳刮子,又抬起手狠狠地扇了罗志勇一个耳刮子,“是我对不起你,离婚就离婚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你做什么要去学那些东西,我说过的,我说过的。”
罗爸爸也没想到会是这个发展,他脸色大变地冲过来,动手抢罗志勇手里那个木头小人,“快把它丢了,这是害人的东西。”
罗志勇甩开他的手,满眼仇恨地看着他,“不用你管,你滚开。”
罗爸爸嘴唇颤抖,“你这是在跟爸爸说话?谁教你的?”
罗志勇冷冷一笑,“还用别人教?还不都是跟你们学的。”
罗爸爸说不出话来了,脸色灰败地放开了罗志勇的手,他说话都有点不利索了,“你知道什么,你知道什么,大人的事你小孩子搀和什么,肯定都是你妈妈唆使的,她总是这样想控制我,把我捏在手心里,仗着她家里面,家里面的那些邪术,现在还把那些东西教给你。”
罗妈妈抓着罗志勇的手,凄厉地看着罗爸爸。
三个人还在那里争吵,地上的女鬼又动了起来,这一次她没有自己上而是又让那些沾上怨气的人动手,把罗志勇一家人给围了起来,罗志勇一家被逼到了角落里,罗妈妈把罗志勇护在了身后。
魏时觉得总不能再继续这样旁观下去了的时候,徐老头走出来,他打了个酒嗝,地上被洒落的酒水打湿的黄符纸被他捡了起来,也不知道她用了什么办法,那张黄符纸就这样烧了起来,成了一点黑灰。
那个女鬼惨叫一声,比面对刚才罗志勇手里的木头小人更害怕得往角落里躲,徐老头又拿出了一张黄符纸,那个女鬼不甘不愿地化成了一股黑气进入了那张黄符纸里面。
黄符纸又开始往外淌血。
徐老头用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在黄符纸上按了一下,那张黄符纸总算彻底安分下来,再也没有任何的异动。
旁边那些被女鬼控制的人全都倒在了地上,昏迷不醒。
魏时跟在徐老头身边,走到了罗志勇一家面前,他从罗志勇手里轻松地拿过了那个木头小人,仔细看了一下,“不错,不错,没想到这种地方还能看到血咒,倒真是出乎我意料之外了,我还以为自己猜错了,哈哈,我就说嘛,我老头子这么聪明的人,怎么可能错!”
魏时在旁边听得嘴角抽了一下,这死老头子脸皮不是一般的厚。
罗志勇结巴地说,“把,把东西还给我!”
徐老头一巴掌拍在罗志勇头上,“你说还就还啊,有本事你到我老人家手上抢啊!抢不过那就是我的东西了。”
这种明目张胆的强盗行为,这死老头子做得倒是很熟练。
徐老头话锋一转,“你用这东西杀了人,杀人是要偿命的,小年轻做事不过脑子,也不想想后果,想想父母。”
罗妈妈的神智已经清楚了,她突然身子一矮,跪在了徐老头面前,拼命地磕头,头砸在地上砰砰作响,几下子额头就青了,“你老大发慈悲,求求你,救救我儿子。”
徐老头拿着那个木头小人,问罗妈妈,“这东西是哪里来的?”
罗妈妈表情还有点犹豫,徐老头立刻冷哼了一声,罗妈妈立刻脱口而出,“我,我家里祖传的!”徐老头眉头又皱了起来,“这是四川那边的东西,还只有少数几个家族会用,你是那几个家族里出来的?”
罗妈妈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头。
徐老头捏着那个木头小人,“陈家的还是徐家的?”
罗妈妈说,“徐,徐家的。”
徐老头点了点头,“你应该是徐家的旁系,这东西学的不到家。”
罗妈妈脸色惨白,“你老,你老都知道了。”
徐老头看了罗爸爸一眼,罗爸爸一直看着桌子上那张黄符纸,他好像已经明白了那张黄符纸里面镇的到底是谁,表情有点哀恸,徐老头摇了摇头,有点不以为然,“你们徐家做事总是这样,用尽了手段把人拢住,就算人被你拢住了,难道心也能被你拢住?怎么就想不开!”
罗妈妈嘴里喃喃地说,“我就是想不开,当年他也说喜欢我,后来就变了,我就是死也不能便宜了他们两个。”
徐老头看了罗妈妈一眼,“现在谁也没便宜,哼,就是你儿子的前途没了。”
罗妈妈立刻没话说了。
魏时算是看出来了,罗爸爸跟罗妈妈的感情出了问题,罗妈妈就用了一些阴损的手段把罗爸爸拢在自己身边,结果罗爸爸还是出了轨,要跟她离婚,罗妈妈知道了之后就找上了那个女人,还打伤了她,却被罗志勇看到了,罗志勇也背着罗妈妈偷偷摸摸地学了一点徐家的邪术,就用在了那个女人身上,结果害死了她。
真是一笔扯不清的账。
罗志勇突然抬起头看着魏时,“魏时,你也会这些,你帮帮我!”
魏时摇了摇头,“这个事我帮不上忙。”
有多大的能力做多大的事,罗家的这个事已经不是他能插上手的。
罗志勇脸涨得通红,又变得苍白,“可,可是,你不是也学那个吗?我还看到你用那个算考试题目,都算对了,我才会想学的——”
魏时被他吓了一跳,不是吧,难道罗志勇是看了他在学校里学那些东西才起了心思?这也太扯了一点?他突然想起来,平时虽然自己看书或者玩推卦占卜的时候,罗志勇肯定都在旁边看着,目光专注而崇拜地看着自己,那个时候魏时心里还隐隐有些得意,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没想到,原来祸根就种下了。
不知道徐老头跟罗妈妈怎么说的,总之,罗妈妈从地上站了起来,她抓着罗志勇,狠狠地掐了他的手臂一把,痛得罗志勇直接打了几个哆嗦,脸上怯懦的神色更重。
魏时心里叹了口气,有这么个强势的妈妈,难怪罗志勇是那么个胆小的性格。
徐老头刚把那张黄符纸收起来,饭馆的大门终于被人撬开了,一群穿着警服的人冲击来,魏时被挤得靠在了墙上,看着派出所的人把屋子里所有人都带了出去,过不多久,饭馆里面就空了下来。
魏时不知道徐老头会怎么处理这件事,也不知道他答应了罗妈妈什么事。
徐老头好像知道他心里的疑问,“你想知道我会怎么做是吧?”
魏时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点了点头。
徐老头“哼”了一声,“我告诉那个女鬼,罗昆不会为了她离婚,女鬼不相信,我就跟她打了个赌,要是罗昆离婚了,我就放了她让她去报仇,再也不从中作梗,要是罗昆没离婚,那她就赶快下去投胎,为了个男人,做个孤魂野鬼,犯下罪孽不值得。”
魏时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徐老头戴上墨镜,“至于罗昆会不会离婚,那就是他们夫妻的事了。”
这么说,罗昆肯定不会离婚了,就算他想离婚,也不见得真能离掉,罗妈妈为了罗志勇也会用尽各种手段让这个婚离不了,而且罗昆虽然已经极其厌恶自己的妻子,但是对自己的儿子却还是又感情的。
魏时心里最在意的还是罗志勇,“那罗志勇呢?他害死了那个女鬼,那个女鬼难道不会找上他——”
徐老头慢慢吞吞地说,“这个女鬼最大的执念是‘情’,不是‘仇’。”
181、凶画
罗志勇还神不守舍地站在那儿;时不时打个冷战;不知道是后怕还是恐惧;魏时走过去;啪的一下;用力在他后背上打了一下。罗志勇痛得叫了一声;抬起头,怨毒地看过去;发现是魏时之后;神色间立刻有点怔忡,好像有些不知所措一样;到底他一直把魏时当成了憧憬的对象;所以对他发不起火。
魏时又没用什么力地拍了一下他的背;“跟你爸妈回去吧。”
罗志勇听话地站起来,摇摇晃晃地跟在了罗爸爸和罗妈妈后面,边走边回头,他虽然是站在了罗妈妈那一边,但是并不代表他就很喜欢罗妈妈,只是,罗妈妈再有不好,也是生养了他的人,至于罗爸爸,他总是一口一个“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
罗志勇觉得,不说他现在年纪就不小了,就算自己再长大了,有些事,他也不会懂,也不想懂。
魏时看着罗志勇的背影,“老头,罗志勇会死吗?”
徐老头看了他一眼,“要他死,我刚才就不会出手了。”
那就是不会死了,好歹保住了一条命,有了命在,就有其他可能。
徐老头又补了一句,“死罪可免,活罪难逃,难道你以为他一个半吊子用那么凶险的血咒没得什么后果?更不要说那个女鬼在他身上留的怨气……不死也去了半条命。”
魏时不做声,半天才说,“他害了别人一条命,这么一点代价算什么,是他该承担的。”
徐老头挑高了眉毛,“看不出来你小子心这么狠,我还以为你肯定会为了你那个同学跟我求情,要我帮他把三灾八难都给挡下来,小子要不要求一求试试,这些事我还真做得到,就是麻烦了点,要的钱多了点,不过你是我还没进门的徒弟,我可以给你打个折,九折怎么样?不行?那八折,再低就不行了,我要亏本了。”
魏时有些奇怪地看了徐老头一眼,“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这倒不是魏时心狠,他只是觉得人都要为自己做过的事负责,不管是被封在黄符纸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看透执念转世投胎的女鬼,还是不想要父母离婚为了保护罗妈妈替她动手杀人走了邪路的罗志勇,亦或是企图从婚姻的责任中逃脱却反而更深地陷入其中的罗爸爸,都是如此。
世上也许有能做到面面俱到的人,但是显然不是他魏时。
啪啪,徐老头突然鼓了两下掌,边鼓掌边点头,“好,好,不愧是我徐老头的徒弟,这个性格我喜欢,继续保持这样下去,老子最讨厌没事强出头的人,也不喜欢做事太狠辣的,你呢,刚好在中间,而且心够硬,不会轻易为外物所动,好,好得很,做我们这行的,就是要这样,要不随便哪个鬼哭两鼻子就心软了,哈哈。”
魏时看着徐老头笑得合不拢嘴的样子,觉得他是时候吃药了。
这边的事暂时了结了之后,徐老头就跟魏时说要带他回市里面去拜师,这个拜师的仪式也比较复杂,魏时能不能撑过去还是两说的事,魏时想都没想就同意了,从昨天那个事就可以看出来,徐老头是个手底下有真本事的人,跟着他,自己绝对不会吃亏。
不过,在这之前,魏时还是先回了趟魏庄。
他先跟魏妈妈说了要外出的事,魏妈妈用跟魏昕很像的狭长凤眼看着他,良久之后才点了点头,接着又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去了,这方面,魏昕也跟她很像,魏时跑到二叔家,让自己的亲二叔跟二婶帮忙看着点,每天帮魏妈妈做个饭。
这之后,才去了魏宁家。
魏宁听到他这几个月要去市里,顿时用幽怨的小眼神死盯着魏时不放,显然对于自己的兄弟把自己丢下,独自到外面逍遥的事,十分不满,魏时没理他,魏宁自从十五岁时发生的那个意外之后,一留在魏庄的时间久了,就好像后面有条恶狗追着他咬一样,恨不得立刻跑出去再也不回来了。
问题是怎么可能呢!魏庄是他们的根,跑再远也有回来的一天。
魏时又把对二婶说过的话,跟魏六婶说了一遍,魏六婶满口答应,要说魏时长时间外出,唯一不放心的就是魏妈妈,她那个飘飘忽忽,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几天不吃饭自己都不知道饿。
幸好,魏庄这里人情味很浓,大家都是一个姓,一个祖宗传下来的血脉,有事没事大家都会互相帮衬,尤其对于魏时家里这种情况,魏妈妈是那个样子,家里的事全压在还只有十几岁的魏时身上,魏时家里家外一把手,所以魏庄的大人对他就更加喜欢和怜惜。
如果魏时知道自己走了会发生的事,他宁可学不会捉鬼降妖、推卦占卜、奇门遁甲这些本事,也不会离开魏庄,可这些都是后话,他当时还是走了,而且还以为自己把事情安排得很好,所以走得义无反顾,兴致高昂。
这么多年了,魏时一直被圈在魏庄这一亩三分地里,被家里的事拖得精疲力尽,眼底是隐藏得很好的焦虑和不安,他迫切地想离开这里,不说摆脱这一切,至少有一段时间能让自己喘口气。
魏时真的是,有点累了。
魏时又跟魏宁拌了两句嘴之后,才回家去拿行李。
他背着一个大背包,在经过魏昕的屋子前,迟疑地停下了脚步,一转眼间,魏昕已经失踪了三年,三年来,这屋子的门一直关着,从来没有打开过,在即将离开这一刻,魏时突然有一个冲动,他想进去看一眼。
既然有了冲动,那就付诸实际。
魏时走到侧屋门前,慢慢地伸出手去,打开了那把布满了灰尘,已经有点生锈的门锁,再用手轻轻一推,门打开了,昏暗的房间映入眼帘,门外的阳光止步在门内一尺远,再不肯越雷池一步。
魏时走了进去,身后的门应声而关。
嘎吱声之后,是一声轻砰。
厚重的木门震落了一地灰尘,把阳光隔在了门外,屋子里立刻黑了下来,从光明处走入黑暗中,眼睛一时之间不能适应,在很短的时间里什么都看不到了,魏时站在门口处,手往门边上摸索,终于找到了电灯的开关,他按了下去,屋子里立刻亮起了一盏并不太明亮的灯光。
其实魏昕的屋子本来不应该这么阴暗的,一个那么大的窗户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