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走。”弈凡害怕听到她说这样的话。她的意思无非是想要借助死来解脱,想要从他身边彻底逃离!
“舅舅,我也有我自己的家。离家十年,我用君初瑶的身份整整活了十年。我父母自小将我抛弃,这么些年来,他们有没有回头找寻过我,我不知道,瑶儿想念自己的朋友,想念那个平和的世界……”韩珂幽幽哀诉,“这只是退路。瑶儿一定努力活下去,若是当真熬不过这一劫,舅舅就当我回到了自己的世界,我们都要幸福。”
她的话让弈凡越听越害怕,那种患得患失的感觉侵蚀着他的心……距离上一次瓦剌王上为他输血已经整整一个月了,心疾再度复发,他心中一悸,心跳越来越缓慢,眼前一黑,昏厥过去。
“慕容云儿……慕容云儿……”
韩珂见状,扶着弈凡的身子,吃力地唤着慕容云儿的名字。
慕容云儿匆匆赶进来,看到昏死过去的弈凡,忙道:“是心疾复发了,需要……”
见韩珂已经痛到这种地步,她实在不忍心从她身上取出一碗血来,可倘若不这么做,弈凡便会死。
韩珂一听到弈凡病发,随即便联想到了什么,见慕容云儿为难,随手取下她头顶的发簪,狠狠一下扎向自己的手腕。W7J6。
发簪细而长,韩珂的手腕瘦弱而嫩白,一触即破。
鲜血顺着她的手腕蜿蜒而下,慕容云儿不再犹豫,取了一小碗鲜血,而后小心翼翼地为韩珂包扎。
“这件事别告诉陛下……”韩珂面上毫无血色,腹痛加上失血,使得此刻的她虚弱万分。
慕容云儿叹息了一口气,道:“陛下那么精明的人,我们是瞒不过他的。”
“给陛下用迷香吧。”韩珂微微眯起眼眸,满含期望地望向慕容云儿,“我要保孩子……孩子保住之前,我不希望陛下醒过来。”
饶是早就猜到了她的决定,慕容云儿的身子依旧略微颤了颤,抿唇答:“好。”
慕容云儿喂弈凡喝下鲜血的同时,还喂他喝下了少许安神药,三个时辰之内,他不可能醒来。
弈凡双眸紧闭,静静躺在韩珂身侧,韩珂伸手扣紧了他的大掌,突然就觉得一阵心安,强忍着小腹处传来的痛意,微笑着望向慕容云儿,道:“可以开始了。”
“好。”慕容云儿取了药箱来,清洗了韩珂下身的血迹,而后又在她的下身受伤的地方抹上了少许药水,将准备好的汤药递到韩珂嘴边,“你可要想清楚了,这药一旦喝下,孩子是保住了,但不可能轻易放弃这个孩子,否则都有可能导致大出血……”
韩珂侧过脸去,静静望了一眼弈凡的睡颜,回到对慕容云儿道:“我想清楚了。今晚的事,我一力承担。陛下若是醒来,是绝对不会怪罪于你的。”
“你真是……”慕容云儿无奈地摇头,“我本是司幽人,这大胤皇宫于我本是是危险之地,心中断不怕什么牵连的,我倒是担心你的身子。你体弱,若是真要生下这个孩子,只怕是免不了会大出血。”
韩珂伸出手来,悄悄握住慕容云儿的手,笑道:“有你这么个老乡真好。”
慕容云儿当然明白她的意思,心中不免有点愧疚,心神不宁地,一口一口喂她喝下所有的药汁。
一整晚安胎药喝下去,韩珂只觉得小腹处热烘烘的,方才的痛感与现在的燥热交杂在一起,那种痛苦叫人更难忍受。
“每晚子时你都会感受到这份痛楚,”慕容云儿微微垂下眼帘,“我医术不精,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
韩珂却强忍着痛苦,打趣儿道:“从前你还自称医仙,依我看,你什么都不是……”
慕容云儿叹息了一口气,守在韩珂身侧,陪着她熬过了子时,这才悄悄离开,将这偌大的未央宫留给那一对痛苦的恋人。
弈凡醒来的时候,韩珂已经安好地躺在他身侧,她紧蹙的眉头舒展开来,似乎睡得很安详,惨白的唇角也渐渐有了少许血色。
大掌抚向她的小腹,温热的感觉传向他的掌心,弈凡发现那里还微微隆着,手掌禁不住一颤,心里头闪过从未有过的恐惧,伸出双臂紧紧将熟睡的人儿拥入怀中,久久不能说话。
“瑶儿,你一定要好好的……”
次日清晨,韩珂从睡梦中醒来,这才发现自己躺在一个温暖的怀抱中,侧过脸来,发现弈凡那一双布满血丝的眸子紧紧注视着她,似乎疲惫了一夜。
“舅舅,你就闭一闭眼,休息休息吧。”韩珂看得心疼,他的双眸瞪得那么大,一眨不眨,似乎只要稍稍闭一闭眼睛,她就会在他面前消失。
“朕要这么看着你……看到老,看到死。”弈凡的话让韩珂心口一滞,她随即便虚弱地笑笑:“人的一生几十年的寿命,我们已经相守了十年,足够了。”
“不够,远远不够。”弈凡将她护在怀中,舍不得放开。
韩珂轻轻动了动双臂,想要将他推开,却不想手腕处传来尖锐的痛感,她忍不住低吟一声。
“怎么了?”弈凡惊慌失措,“是不是肚子又疼了?”
韩珂摇头,“哪里那么弱不禁风。”
弈凡看她的脸色,随即便想到了什么,暗沉的眼眸漆黑一片,染满了痛苦的色彩,他小心翼翼地抽出她的手腕,看着她抱着纱布的手腕,心痛难忍,“傻瓜,朕可以向瓦剌王上借血,没有必要……”
韩珂斜睨了他一眼,“瓦剌王上远在平城之西,若是等到他的血,陛下已经在东陵里面躺着了。”
她伸出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搂着弈凡的腰腹,往他怀里蹭了蹭,笑道:“弈凡,我们不是说过要生死与共吗?”
“恩。”弈凡低哑着声音应她,深邃的眼眸却骤然一冷。居然有人敢光明正大地给皇后送堕胎药,用的还是他的名义,这后宫似乎该整顿整顿了!
韩珂感觉到他的异常,皱了眉头,在他耳畔低叹道:“舅舅,瑶儿相信,这件事并非太后娘娘所为。太后娘娘再怎么恨我,也不可能对她的亲孙子下手……你若是信我,就将这件事交给我处理。”
弈凡轻触韩珂的头顶,低叹,“朕哪里是不信任你?你现在身子这么虚弱,朕不希望你再劳心费神。”
“陛下不是说过吗?我需要学会随机应变,我需要倚靠自己,万一有一日身边无人可以依靠,瑶儿也好自救。”弈凡的心疾每个月都会发作,每每这样想,韩珂的心便会痛得揪成一团,“堕胎药的事就交给我来查吧。”
弈凡终是拗不过她,点头答应。
“舅舅,天已经亮了,你早些回承乾宫吧。若是被太后娘娘的人看见了,只怕又要出岔子了。”韩珂心里头担心着胎儿的安危,胎儿出世之前,只希望不要再出大乱子了,依照慕容云儿的说法,她的身子已经经受不住更大的刺激了。
“好。”弈凡懂她的心思,微微一点头,起身穿衣,深情望了韩珂一眼,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月彤。”待到弈凡离去,韩珂才将月彤唤进来。
“奴婢在。”月彤见韩珂的面色转好,便上前问道,“堕胎药的事,皇后娘娘打算如何处理?都怪奴婢不好,没有事先验一验那药,害得皇后娘娘受苦了。”
韩珂微微一笑,道:“不关你的事,对方打着陛下的旗号来送药,自然是知道本宫对陛下的信任。本宫相信,那个幕后的人一定非常了解本宫。”
“那可怎么办?万一她再次对皇后娘娘下手……”月彤面色惊得惨白,“娘娘的身子已经很虚弱了,哪里经受得住?”
韩珂皱眉思索了一会儿,便对月彤道:“还记得那日送药来的公公长什么样子吗?”
“是个生面孔,”月彤摇摇头,“不太容易记住。但当初住在筑心小楼的时候,似乎碰到过……”
正文 第六十三章 阴谋深陷(一更)
“筑心小楼?”韩珂微微一皱眉。那筑心小楼到处都是太后的眼线,可太后没理由对她腹中的胎儿动手啊!
“恩。”月彤点头,又问,“不如奴婢派人去筑心小楼查查,将筑心小楼的公公都召集,然后一一辨认。奴婢的眼力还行,相信一定能揪出那个人的……”“也好。”韩珂又道,“切忌不要打草惊蛇。”
韩珂的身子还需要好生养着,找人的事情便交给了月彤,谁知傍晚的时候,月彤便带来的坏消息。
相一人微。“娘娘!”月彤重重跪倒在韩珂面前,道,“月彤没用,终是迟了一步。筑心小楼四十九个公公,一夜之间都被人划花了脸,面目全非,根本无法辨认……”
“什么?”韩珂瞪大了眼睛,“竟然有人在皇宫中光明正大的动这样的大手笔,想来那个人对皇宫很是了解了。”
“会不会是太后娘娘?”月彤又道,“兴许太后娘娘已经知道了皇后娘娘的身份。”
韩珂痛苦地摇头,她不愿意相信姜太后可以残忍到如此地步。
“走吧,随本宫去养心殿看看。”韩珂起身,挽着月彤的手臂,朝着养心殿的方向走去。
月彤心慌道:“太后娘娘若是发现奴婢跟着皇后娘娘身边一定会觉得奇怪,她应该会认为奴婢在冷宫陪着罗翘。”
韩珂虚弱一笑,“倒也不一定。这宫中见风使舵的人太多,不差多你一个。”
“月彤受教。”
养心殿与往常一样,守门的人不多,姜太后喜欢用暗卫,整个养心殿只有瑾娘一个人站在大殿门口。
“瑾姑姑……”韩珂远远唤了一声。
瑾娘见女子前来,微微服了服身子,道:“罗皇后千岁。”
“免礼。”韩珂淡笑着问,“太后娘娘可在?”
瑾娘静默道:“太后娘娘还没有起身。”
韩珂心中一颤,随即又问:“可是昨天晚上累着了?”
瑾娘面色大变,随即有镇定道:“皇后娘娘面色也不太好,似乎昨天晚上也累着了……皇后娘娘还是先回宫歇着吧,待太后娘娘起身,奴婢会派人去通报。”
韩珂淡然一笑,气定神闲道,“没有关系,本宫站在这儿等着就好。本宫有好消息要告诉太后娘娘……”
瑾娘疑惑地皱了皱眉头,但想到姜太后的吩咐,又不敢轻易放她进去,只得对韩珂道:“为了罗家着想,罗皇后最好少来养心殿。若是真有什么事情,太后娘娘会去未央宫见你的。”
“多谢姑姑提醒,本宫明白了。”韩珂转身,携月彤离去。
月彤云里雾里,拉着韩珂的手臂,问道:“皇后娘娘,依照瑾娘的意思,昨晚太后真的做了些手脚,难道对皇后娘娘下毒的人真的是太后?”
韩珂摇摇头,“不是。如果真的太后,瑾娘没必要在我面前称我为罗皇后,既然已经摆明了,她根本不需要同我绕弯子。”
“那究竟是怎么回事?”月彤蹙眉,“瑾娘为什么会承认太后昨晚累着了?”
“想来太后昨晚确实做了什么事,可堕胎药却不是她下的。”韩珂心中一惊。幕后的那个人把一切都掌控得很好,甚至想到了要嫁祸给太后……那个人究竟安得什么心?
“还是将这件事禀告陛下吧,奴婢担心娘娘会有危险……这实在是太可怕了。”月彤想到近日来发生的一连串事情便心有余悸。W7J6。
“不,陛下为国事操劳,这是后宫之事,本宫应该自己处理的。”韩珂的脚步已经来到未央宫面前,却迟迟不肯进去,微微一转身子,领着月彤向筑心小楼的方向走去。
筑心小楼还是从前的样子,“枯木逢春”已经彻底枯死,顶端的小木屋也因为日久失修成了朽木。
从前的一幕幕在韩珂的脑海中闪过。
筑心小楼曾经住过不少人,十年前的自己、逃婚的姜晚晴、远嫁司幽国的姜云歌以及死去多年的吴紫昕。
吴紫昕已死,她没有可能会对自己不利,剩下的便只有姜晚晴和姜云歌。姜云歌身在司幽国皇宫,唯独姜晚晴不知去向。
“带本宫去见见那群被毁容的太监。”韩珂心中一团乱麻,希望能找到一点线索。“他们虽然被毁容,但入宫之前都有登记他们的资料,窦桂山那儿有他们的卷宗,你派人去找陛下要过来……就说,是为了各宫调遣宫人所用。”
“是。”月彤随即便命人去窦桂山处取。
自先帝过世之后,窦桂山便成了个闲人,偶尔在承乾宫出入,大多时候都是住在自己的小屋子里,足不出户。
太监往往都是有些心理BT的,更何况是窦桂山这种混迹在皇宫大半辈子的太监总管。
他阴恻恻的脸望着眼前的小宫人半响,还是乖乖将卷宗递了出去。
韩珂拿到卷宗,又将四十九个被毁容的太监聚集在筑心小楼的院落之中,一个个对着卷宗上的画像辨认,月彤跟在她身侧指指点点。
“这个下巴上有痣,不是他。”
“这个个子太高,也不是……”
“个子太矮了。”
“皮肤太黑……”
……
从第一个人走到最后一个人,月彤将所有的太监都否决掉了。
韩珂低低叹了口气,随即便皱起了眉头,她对数字极为敏感,“如果本宫没有记错,方才我们只看了四十八个人,还有一个漏网之鱼!”
太监们四下里窃窃私语起来,韩珂又道:“你们相互看看,有没有谁没有到场?”
“小英子不在!”随即便有人举报。
韩珂眉头一紧,对月彤吩咐道:“找!掘地三尺,也要将他找出来!”
“是!”
四十八个人一同行动,找遍了筑心小楼的每一个角落,始终不见小英子的身影。
绚烂的目光有些刺眼,韩珂一阵头晕,低下头去,却恰巧看到了地面上落下的湿土,她晚上身子,沾了些许湿土在手上观察。
如今已经是十一月,极其干燥的气候,这么湿的土究竟是从哪里来?
“去太液池!”韩珂心口猛然一震,随即便想到了什么。
太液池一片冷清,韩珂指着太液池的池边上道:“一圈圈挖,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不一会儿功夫,小英子的尸体便被挖了出来。
脸被划花了,衣服上满是泥土,整个尸身似乎在池边上浸泡了一整晚,已经开始腐烂。
韩珂心中涌出一阵恶心的感觉,想要呕吐,却什么都吐不出来。
“娘娘……好可怕,我们还是回去吧。”月彤吓得跳开两步,躲到韩珂身后。
韩珂望了一眼小英子的尸体,叹了一声:“是本宫害了他,若是本宫不派你去找他,那幕后的人应该不至于对他下毒手。”
“娘娘何必自责。”月彤瞪了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