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仍一直有意无意的关注着8号病区,想方设法的接近那里的病人,可效果甚微。
这几天,精神病院风平浪静,我没有等到小郎所谓的带兄弟平了精神病院,我也庆幸我幸好没向领导汇报这件事,如果真汇报了,那也显得太不成熟了,竟然相信了一个小流氓的无聊恐吓。
小郎离开后的第四天,我刚走进办公室,子妍就满面泪痕的冲了进来:“小郎死了!”
“啊?”我第一反应是小混混的最后归宿肯定是被仇家砍死,他死了不奇怪;第二反应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随后又心里一甜,自作多情的想,子妍把我当朋友了?
“他是自杀!”
“怎么回事?你说说看。”我转动着钢笔,从小指转到大姆指,再从大姆指转到小指。
“昨天晚上七点,我在阳台洗衣服,他在屋里看电视,突然我听见屋子里传来嘭嘭嘭的沉闷声音,开始我以为是他在打沙袋。他常和人打架,健身和练拳是他每天的必备功课。后来感觉声音不对,像是西瓜砸到墙上一样,我回屋一看。我见小郎正在用头撞墙,他血流满面,脸上却带着奇怪的笑容,一次比一次更用力的撞,我拉不动他,对他大声说话他也不理我。我立刻出门叫邻居,想让邻居来帮忙拉开他,等我回屋,他已经睡倒在地上人事不省了。后来报警,法医鉴定后,表示已经死亡。从人变成尸体,他脸上一直挂着奇怪的笑容。我从来没有见过他那样的笑容,就像……就像另一个人一样……”
我用力的拍了拍脑袋,很费解,这真有点匪夷所思了,这很像一个精神病人自残自虐的做法,可他前几天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这样了?
“这几天有没有什么不寻常的事情?或见过什么奇怪的人?”
“他一直忙着召集兄弟,说找到老大了,然后说什么想办法营救老大出院,其他一切正常。”
“哦!那他撞墙之前有没有进来过什么人或者接过什么电话?”
“好象是接过一个电话,但没听见小郎说一句话,好象一直是在听。他的电话在我身边,最后的一个已接来电,是个没有存名字的陌生号码。”
子妍递过手机,我眼睛一瞟,顿时如坠冰天雪地之中,遍地生寒,他妈的怎么会是我办公室的电话?晚上七点我已经离开办公室了,谁用我办公室座机打的电话?他想干什么?
第九章 看不见的才重要()
我略微一征,不露声色的顺手在桌上的台历抄下了电话:“我记下这电话,万一警方来调查时用得上。”
不知为何,我暂时不想告诉子妍这是我的电话,或许是我想她现在很慌乱,不必让她更加慌乱,也或许是我享受她对我这片刻的信任感。到底怎么想,我一时间有点乱,反正我下意识反应就是暂时不想告诉她。
我想警方一定会顺着这电话顺藤摸瓜查到我这里。但也有可能警方压根就不会调查,因为这是有人证物证铁板钉钉的自杀事件,虽然有些奇怪,可办案必须得尊重客观事实。
“节哀顺变,这究竟是自杀还是谋杀警方自有定论,我帮不了你。”潜台词就是我不明白这事儿你来找我干什么,是真把我当可以信任的朋友了?
“崔医生,我在这里没有一个朋友,这儿是小郎的家乡,不是我的家乡,我已经离家出走了。我也不喜欢跟小郎的那些小混混朋友打交道,想来想去,唯一可以信任和倾述的人就是一面之缘的你了。”子妍可怜巴巴的看着我道。
“好吧,谢谢你的信任,你要我怎么帮你?”我心中一荡,看来上次见面她对我第一印象不错。
“我害怕,不敢回家,没地方去。小郎一定是撞邪了,那屋子肯定有不干净的东西,否则他不会无缘无故自残自杀的。当时看到他撞墙就老感觉像是有只看不见的鬼在抓着他头发往墙上撞。”
真怀疑有不干净的东西,你去找道士啊,你找我干啥?我当然不会说出口,这种话太煞风景。
我沉吟着:“我住医院里,宿舍也只有三十多个平方。你要不嫌弃不怕风言风语,你就暂住几天,别人问你,就说是我外地来看我的女朋友。”
她点头表示同意。
我是一个寂寞的男人,我没理由拒绝这飞来的艳福。
“我很累,我可以在这儿休息一会儿吗?昨晚先去医院icu,再去公安局做笔录,折腾了一宿。”
我点头。
今天也奇怪,一个病人也没有,我玩会电脑游戏就看会她。她睡的很香,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随着呼吸微微颤动,就像沾满露水的青草。
没化妆的她真好看,像朵出水芙蓉。
我想,女人大多因崇拜而爱上一个男人,绝不会因同情和可怜而爱上一个男人,男人则恰恰相反,总是因怜惜而产生好感。
一向善良有同情心的我是不是对她产生好感了?我禁止自己再想下去。
中午,我陪她去家里收拾衣服,她在收拾衣物,我四处转着打量屋子。
可能是因为警方认定是自杀的缘故,现场并未保护起来,昨夜警察来过之后,周边及这出租屋就恢复了正常。
我松了一口气,我想警察可能真不会来调查我了。
电视、电脑、简易的脱皮旧沙发、桌椅,全部家当在此,很简单的两室一厅的出租屋,平淡无奇。
地上残留着一摊摊干涸了的红色血迹,血腥味依旧很浓,我小心的绕过那摊血迹,盯着几乎被小郎撞凹进去了一部分的墙面。小郎个子不高,这个凹进去的墙面,仅到我脖子处。
我脑海中突然浮现学校里一个讲述犯罪心理学和变态心理学的老师说过的一句话,他说:“犯罪现场你们记住要多想你看不见的东西,少想你能看见的东西。因为能让你看见的东西,说不定就是罪犯故布疑阵故意让你看到的东西,或者是不重要的东西,从而混淆你的判断。不能让你看见的东西,罪犯一定会细心的毁掉。不过,这句话有一个前提,只适应于高智商罪犯或惯犯,不适应于初次杀人或冲动杀人。”
学心理学的就业方向一般不是要去做刑侦工作,变态心理学、病态心理学、犯罪心理学这些一般都是选修课,多多少少有必要去了解一些。
这句话其实很有道理,就像当年cctv5主播段暄的短裤门。谁能想到他上半身西装革履正襟危坐在镜头前,挡住观众视线的桌子下面其实不是笔挺的西裤,而是一条肥大的短裤呢?
往往很多东西真的是看不见的才最重要。
于是我开始努力想我看不见的部分,会不会有熟人潜伏进来下了迷幻药致他发狂?我试图找水杯,水杯空空如也,询问子妍,她回答,他从来不喝水,一直喝可乐雪碧等饮料,很少用杯子。
我也没寻到可乐瓶子,想必警方也想到下毒这一点,将瓶子带回去化验了。
如果瓶子没有问题,此案很可能就以自杀案终结了。
我在屋子里转了又转,实在想不出个子丑寅卯出来。虽然此事蹊跷,虽然我一向好奇心强,但我毕竟不是法医,不是公安的物件鉴定专家,我有点束手无策的感觉。
学心理学的人最会自我安慰,我提醒自己,心理学上有个效应叫做酝酿效应。指的是对某事反复思索无结果时,暂时搁置这问题几天,说不定灵感突然就来了,一下子便找到了正确答案。
屋里唯一不协调的是桌上还摆着几本拳谱,什么咏春拳,少林拳之类,印刷简陋,封面难看,一看就是电影《功夫》里那位老叫化子卖给周星星说是能维护世界和平的那种盗版书。之所以说奇怪,是因为现代社会,有几个人还相信这些如老年迪斯科或广场舞一般花里胡哨无实用价值的的拳谱?都是花拳绣腿嘛,现代年轻人更倾向于学实用性略强一些的跆拳道。
我随手一翻,见小郎看得很仔细,有很多折叠的痕迹,每招每式下都有密密麻麻的笔记,什么某日和老三试过此招,不实用,某日和老九试过此招,实用但无杀伤力,什么此功很好,要常练之类。
等子妍收拾好衣服,我们一起搭公交车回精神病院。我试着给她说笑话,说精神病院的趣事,她连强颜欢笑都懒的去做,哭丧着脸,我也觉得无味,便住嘴,一路上我昏昏欲睡。
走进精神病院,迷宫一样七拐八绕,不知不觉又走过天线宝宝常活动的范围。我汗毛倒竖,缩着脑袋,如同小偷进了别人家。我在心里默默祈祷,千万别出现,千万别出现,求你了,别让我在女神面前丢脸。
虽然她是个残花败柳,严格说来不算冰清玉洁的女神。可我一向在女人面前好面子,在最丑的女人面前也要保持形象,绝不愿做丢脸之事。
我却疏忽了有个著名的心理学效应,叫做墨菲定律。它说的是,如果事情有变坏的可能,不管这种可能性有多小,它总会发生。
墨菲定律再次灵验,天线宝宝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了,就像地里钻出来的,天上掉下来的一样,反正就这么突兀的出现在了我眼前。有歌为证:没有一点点防备,也没有一丝顾虑,你就这样的出现在我的世界里……
他是蹦蹦跳跳的朝我走来的。你无法想象一个四十多岁的彪形大胡子如孩童般蹦蹦跳跳,手执棒棒糖,满脸带笑是种什么样的奇幻视觉效应。
画面烧眼睛!眼睛好疼!我痛苦的闭上了双眼。
旁边爱因斯坦闲庭信步,不紧不慢的跟随在天线宝宝后面,就像古龙笔下荆无命寸步不离的跟在上官金虹身后一样。我算明白了,他们二人是秤不离砣,焦不离孟。
“快走!”反应过来的我拉了拉子妍衣角,腿都在情不自禁的发抖。
“怎么了?他好可爱的样子!”子妍展颜一笑。
“他有严重的暴力攻击倾向,很危险!”我一溜烟窜出去好远,却见子妍还立在原地,津津有味的看着滑稽可爱的天线宝宝。
我愣了一会,如果真如我所说,天线宝宝有严重的暴力倾向,我这么丢下她自己跑,子妍会怎么看我?贪生怕死?没有绅士风度?天那,我不要!
我不假思索的又迅速跑回来,大力的拖子妍。
“他长的很和善啊,不像要打人的样子!”子妍坚信她的直觉。
来不及了!我看到天线宝宝已经开口了,我立即捂住耳朵!可声音还是从我指缝里窜了进来。
“你说东西是新的好还是旧的好?”天线宝宝用一根手指抵着脸蛋,天真无邪的看着我。
我不理你,我不理你……我闭上嘴巴咬紧牙关,感觉嘴唇生疼。
“你为什么不理他?你是医生,他是病人哎!医院的围墙上到处刷的都是医生要耐心倾听病人心声的标语呀!”子妍奇怪的看着我。
“我……我……”我哑口无言。
天线宝宝又追问了一次,他硬生生的将他的大肉饼脸挤到我的眼前。
我感觉天旋地转,就要窒息……
第十章 命悬一线()
我从指缝里看见了天线宝宝求知若渴的期待眼神,也瞄到了子妍迷惘不解的眼神,不过迷惘的眼神很快转变成了鄙夷,她一定开始质疑我的职业道德了。
“东西当然是新的好啊,废话,你有新衣服还穿旧衣服吗,你有新手机还用旧手机吗?”我别无选择,只得硬着头皮回答。之所以回答,一是不想子妍对我失望对我有不好的看法;二是我迅速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应该没有什么难度,不像前几次的问题那么难,人人都喜欢新东西嘛,这可真是常识至极了!我就不信他还能翻出什么花样来!
“难怪!上次的姐姐你不要了,你果然是喜新厌旧!”
“什么上次的姐姐?”
“上次那个扎马尾的个子很高的姐姐呀!”
我猛的想起,几天前我一个老同学路过精神病院,顺便来看过我,我们遛了一圈,绝对纯洁的关系。
“不是你想的那样,大人的世界很复杂,男女在一起也可以有友情,你明白吗?”我急眼了。
“你不用跟我解释,你跟这位漂亮姐姐说!”天线宝宝猛摇头。
子妍笑的花枝乱颤,上气不接下气。一般人的奉承她或许不放在心上,但孩子不会说假话,这个精神病人差不多就和孩子一样的概念,所以她格外开心。
“爱因斯坦,你的答案呢?”不等我回话,天线宝宝扭头问爱因斯坦。
“依我说,很多东西还是旧的好。很多手机app升级了你会恨不得砸掉手机,觉得它不如旧app好用有没有?老酒是不是好过新酒?老朋友是不是忠诚过新朋友?老妻是不是好过二奶?”爱因斯坦保持着千年不变的愁眉苦脸,淡淡的说。
我再次被爱因斯坦击败了……
我狼狈不堪抱头鼠窜面红耳赤,我不敢扭头看子妍的表情,但我能想象她的鄙夷表情。
一天的好心情又被天线宝宝破坏了,在去往我宿舍的路上,我们一路无语。我知道我的权威性在子妍心中已经打了个折扣,不仅仅是职业方面的,还有智力方面。
终于回到宿舍,我有力无力的瘫坐在床上。
单身宅男的屋子应该比坟场更可怕,我通过子妍的表情能观察的出来。
她嘴张成了“o”形,持续半天才轻叹了一口气,然后麻利的帮我收拾起屋子来。
我斜靠在床上看着她,想到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共用一个马桶,一个洗脸台,我快醉了……但我不能表现出来,因为我是一个绅士!绝不是乘火打劫的男人!
于是,我很绅士风度的道:“子妍,你睡床,我睡沙发!”
“不!我睡沙发!”子妍斩钉截铁的道。
我以为她客气:“哎呀,你把我看成这么没有风度的男人了吗?”
子妍语气更加坚决了:“谢谢你的好意,我习惯睡沙发!”
我只得垂头丧气的将发黄发黑卷成一个球状的被单搓开来,一股熟悉的霉味扑鼻而来,并将乱七八糟的足球、书籍、卫生纸、打火机还有半根辣条从床上拿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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