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跟上去,两人并列走在宫里青石铺的小道上,她见他身上背了个包袱,便问:“你这是要去什么地方吗?”
墨桓本还想着避着侍琴去着一趟,倒不因为别的,只是他担心见着了她,自己就说什么也舍不得走了,可是天不遂人愿,还是让他给撞见了。
他叹一声才徐徐说:“今早娘娘唤我过去,说有些事情交代于我,我恐怕得出京一趟
话说一半,不言自明。她自然明白,“出京”二字不如字面上简单,只恐怕要走去很远的地方。
她一时无言,顿了顿,还是忍不住开口状似不经意般问道:“出京是去哪里?”
墨桓答:“卞城。”
“卞城啊”侍琴是知道这个地方的,虽说没有去过却也知道山高水远,来回一趟怎么说也得好几天才行,她猜中这是林绯叶给他的考验,却也没想到这考验这般的艰难。
她心中多少有些意外,也不由得生出一股担忧,侧过脸来看他,乌漆漆的眸子里闪闪烁烁都是牵挂,他的心也柔上几分,低头吻她眉心,安抚道:“放心,我很快便会回来的。”
说话间已经到了宫门口,他只得把手里的书又交还到她的手里。也不打招呼,转身便走了——他怕他再不走,就舍不得走了。
而侍琴捧着一大沓书,站在那里看着他的背影渐渐远去,眼里满是不舍。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了转角处,她低头看了看手里书,叹了一口气,还是走进了书房,没精打采的将书一本一本的放上去。
第二日一早,林绯叶堪堪起床,发现外边儿太阳很好,便让黄莺从书房里抱了一沓书出来,顺便把琴也给摆上。
林绯叶拿起书随意翻翻,又丢了回去,倚着榻,把琴拉到膝前,她抚了几下,慢慢地,那琴声由急而浅,变得越来越稳,越来越悠然动听。
她信手弹了两个曲子,侧头看向身边的黄莺,问道:“我弹得好听吗?”
“啊?”黄莺愣了一下,反应过来点头如捣蒜,称赞道:“娘娘的曲子弹得很好听呢。”
“行了,撤了吧。”林绯叶靠回榻上,感叹道:“无趣,实在是无趣!这怀上才两个月不到,他居然就不准我出宫门了。这后边的七八个月我不是要闷死在这宫里吧?”
原是段傲阳担心林绯叶的身子,特地吩咐了她这几日最好静养,不要出门,听在她的耳朵里,倒成了暴君的命令了。
两个小宫女上前来将琴收了下去,黄莺知道林绯叶嘴里的这个他就是段傲阳,一时之间赞成也不是,反对也不是,只能折中道:“皇上的确是太小心了些,不过这也是因为他心疼娘娘啊,咱们就在宫里歇几天,等过些日子,胎像稳固了,咱们再出去逛逛也行。”
林绯叶挑了挑眉:“还能怎么样呢,黄莺啊,你闲暇时候都做些什么?”
“一直都在娘娘身边啊,偶尔也绣绣花儿什么的”看林绯叶百般无聊的样子,黄莺灵机一动,道:“娘娘,宫里的小宫女描的花样子,我看着好看,便同她要了来,娘娘不若拿去给肚子里的那位,绣个肚兜什么的?”
等到明年生产的时候,正是仲夏时节,这小肚兜肯定是得有的,原本宫中司绣坊工艺精湛,用不着她这样身份的人亲自动手,可是身为母亲,一针一线绣出来的,总要比别人绣出来多了那么一份心意。
女红这东西,林绯叶着实不爱,但此刻只能接过来,摊在手里一看,那小宫女果然是个心灵手巧的丫头,红色的绸布上,描着两只相偎的鸳鸯,和几枝并蒂花,若是用金丝线绣出来,红的衬着金黄的,必定是十分的喜庆好看。
她浅浅的吸一口气,看着绸布摊手出去,道:“针线呢?”
黄莺赶紧的递过去,林绯叶接过来,斟酌着便下了手。
一个多时辰转瞬即逝,林绯叶的速度很快,花样已经大概看得出形状,只是和原来的样子有些不大一样——戏水鸳鸯绣成脱毛鸭子,并蒂花歪歪斜斜要死不死,连黄莺也看不过眼,犹犹豫豫说:“娘娘,这”
这要是让人知道是当今皇后绣出来的,那么林绯叶在民间,出了罗刹女、医仙这一类听上去便很厉害的称号,恐怕要多一个例如“刺绣白痴”之类的外号了。
“怎么?”林绯叶面色不改,一针一线的继续绣着,道:“小娃娃要什么鸳鸯并蒂花,像我这样绣是刚刚好!”
侍琴看一样黄莺,黄莺吐了吐舌头,两人默契的默不作声。
第一千二百一十八章再见故友()
林绯叶继续低头绣着,旁侧站着的侍琴突然碰了碰黄莺,对她使了使眼色,黄莺知晓她的意思,清了清嗓子,试探着问:“娘娘啊,你看,墨侍卫的考验也有小半个月了,到底什么时候才结束啊?”
原是侍琴想问,又怕自己问显得太心急,才拜托了黄莺开口。
林绯叶高深莫测的一笑,正要回答时,几乎是突然的,外面传来了一个声音,道:“娘娘,外边儿狄戎的萨摩大人求见。”
太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字,林绯叶都觉得有些陌生,还没来得及开口回应是见或不见,便听得一个极为熟悉,极为清润的声音,道“皇后娘娘,狄戎萨摩求见。”
好久没有见着萨摩,他这样突然造访倒让林绯叶有了几分意料之外的惊喜,她朗声道:“让他进来!”
萨摩跟着个小太监走进来,一席白袍衬得他身材欣长,再加上嘴角温润的笑意,总叫人看了便心生好感。
“娘娘,别来无恙。”萨摩还是上一次见她的模样,笑起来如沐春风。
“萨摩,我们是有多久没见着了?”她上下打量着他,道:“这江南的山水很是养人啊,萨摩又比从前更多了些丰神俊朗。”
萨摩略略沉吟半刻,回答:“自从上次一别,半年有余不见,方才过来的路上,听闻娘娘有有喜了?”
林绯叶怪他:“你这去一趟江南,怎么惯会打听这些事?”
萨摩笑,“我这一趟去,到真是学会了不少东西,但娘娘的喜事,还真不是这么来的,只是宫里都是喜气,我想不知道也难啊。”
见他口才长了不少,林绯叶懒得同他争论,适时换了话题:“我有许久没有出宫了,既然你刚回来,那便同我说说江南的事儿吧。”
提起江南,萨摩的眼睛都是一亮,他这一路上遇到了不少有趣的事情,只是没一个人能听他倾诉,但林绯叶就是这样可以听他倾诉的人。
他滔滔不绝讲了不少江南的趣事,黄莺不知不觉茶都给他添了好几杯,林绯叶一直侧头听着,脸上笑意不绝,听得倒也有趣。
江南水乡的美,和狄戎那种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壮阔塞外景色是不一样的,她来得更加精致委婉安静,也更加的容易撩拨人的心弦,让人一旦来了,就难以忘怀。
萨摩喝完第五杯茶水,道:“我这次回来,还给娘娘带了些礼物过来。”
“礼物?”林绯叶眨眨眼睛,很是期待,虽然脱不开身出不了宫,但是可以看看外边的东西也是好的呀。
萨摩举起手来,拍了两下,外边立马有他的人拿了东西进来。
萨摩要给她的礼物装在一个小小的锦盒之中,他将盖子掀开,递到了林绯叶的面前去,示意她拿起来看看。
那是一块看上去晶莹剔透,散发着幽幽光泽的玉石,看不出是个什么形状,林绯叶瞧着,觉着有些像猫儿的眼睛。
“这是什么呀。”林绯叶拿在手里把玩着,只觉得这玉和她想象的冰冰凉凉的手感并不相同,甚至还带着丝丝暖意。
“不过是块普通的玉石罢了,”萨摩将盛玉石的盒子交给了黄莺,解释说道:“我知道这东西娘娘手里怕是很多,本不是拿得出手的礼物,可是这江南的玉石就如同江南一般,它啊,是热的呢。”
换了个手把它拿住,暖意果然源源不断的传来,林绯叶点头肯定:“的确是暖的呢,但是这江南的暖玉,!虽然记不得是谁拿来的了,但我宫里的确是放了一块。”
萨摩笑,再次解释道:“暖玉不稀罕,稀罕的是这玉是谁挖出来,又是谁亲手切下,一点点打磨成现在光亮可鉴的模样的。”
林绯叶先是不解的望着萨摩,看见他颇有些自豪的神色恍然大悟:“原来是你亲手做的?”
她是有些惊喜的,要说稀奇玩意儿,段傲阳多少有些偏爱,宫中的藏宝阁里藏着的宝贝估计天底下没有哪个地方比得上,像她们这样身居高位的人,在乎的已经不是东西,而是东西上所承载的情意了。
萨摩没有直接承认,笑着说:“为了答谢娘娘的恩德,希望往后寒冬里捧着这暖热的时候,娘娘能够想起我。”
林绯叶双手捧住那块暖玉,道:“嗯,本宫便勉为其难,如你所愿了——不过要是皇上不许我想其他的男人,你可不要怪我啊。”
萨摩想想段傲阳杀人时冷峻的神色,又想想他看自己的眼神,最终还是严肃的对林绯叶道:“娘娘,您还是不要想我了吧,玉也不要说是我送的,全心全意的想着皇上啊。”
他的一本正经让林绯叶一时没有回过神来,愣愣的把他望住,而后,两人相视一眼,默契的笑出了声来。
萨摩吹开了茶水表面浮着的茶叶,喝上一口,回答:“再等等吧,大轩河山秀丽,还有许多我没能见识到的,不过要是要继续看下去,我可能就舍不得离开大轩了呢。”
他这不是客气的话,而是真真正正发自内心的喜欢着大轩,这里的锦绣山河,这里的风土人情,一件一件,都让他难以割舍。
“准备住下来的话,可找好了住处?”林绯叶问他。
萨摩点点头:“已经让人问了,大抵会暂时住在京城之中,只是暂时还没有找着合适的宅子。”
好容易来了个这么有趣的人,她怎会轻易的让他走,于是道:“不若留在宫中住几天?”
“会不会麻烦了娘娘?”
见他有留下的意思,林绯叶高兴的不行,赶紧打消了他心中的疑虑:“哪里麻烦?这宫里空着的屋子一直都有清扫着,你中意哪个宫,便在哪个宫住下便是,不必见外。”
她说的倒也没错,段傲阳为了她废除了后宫,偌大一个后宫只尊她一人,这宫中没有妃嫔,自然空的房子不少。
她想了想,萨摩喜欢这些幽静雅致的东西,这大内皇宫里最能称得上字这四个字的便只一个听雨轩了。
第一千二百一十九章刺客()
她于是问:“听雨轩怎么样?”
听雨轩很是安静,外头种了一排的紫竹,下起雨来叮叮咚咚的,听着倒也有趣,想来萨摩应当会很喜欢。
“听雨轩——”萨摩重复了一边这个名字,脸上神情看上去有些兴趣:“那便谢过娘娘了,我便暂且住下来吧。”
林绯叶点点头,突然想到听雨轩空了些时日,除去每日清扫的宫人,似乎没人在那宫里当值,她斟酌了一些,侧头唤道:“侍琴。”
侍琴上前一步:“娘娘有什么吩咐?”
她指指萨摩,吩咐道:“这位客人你便帮我好生照顾着,你心思细腻些,也懂得照顾人些。”
黄莺听着,腹诽道:娘娘!下次夸侍琴的时候,能挑我不在的时候吗!我才是您的贴身侍女啊!
“是。”侍琴很快便应下来,侧身伸手指路,道:“萨摩大人,请同我这边来。”
萨摩起了身,整理着衣裳,告退道:“那我明日再来拜访娘娘,多谢娘娘款待了。”
林绯叶颔首,他跟着侍琴走出了宫殿门。
等到两个人走得远了,黄莺才有些忧心的开口问她:“娘娘,让侍琴过去照顾那位会不会不太好啊?咱们宫里仔细能干的宫女还挺多,要不我另挑一个过去?”
看着这段时日里墨桓对侍琴的态度,她觉得他们俩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不知不觉就护着他了。
“有什么不好的?”林绯叶不以为然,又重新把那块没有绣完的肚兜捡了起来,左右看了,撇撇嘴——自己还真不是做这些事情的料子啊,竟是绣成了这副模样。
“侍琴,她毕竟是待嫁的姑娘,而那大人,又还没有成亲要是墨桓回来知道了,误会了侍琴可怎么办?”她说出了自己的担忧,希望能够说服林绯叶改变她的决定。
颇为可惜的把肚兜又丢回了绣篓里,微微挑眉:“什么待嫁的姑娘?她的婚事我还没同意呢,再说了,就算是待嫁的姑娘,夫妻之间这点信任都没有了,我看他们也不用成亲了。”
侍琴稍稍快萨摩两步,走在他的前面,为他带路。
黄莺哑口无言,原本想着要说服人的人,却被那人三言两语的给说服了。
也是有些时日没到皇宫里来,宫里的许多布局都有了变化,先前的花儿谢得只剩下枝桠,而之前的绿叶上却盛开出朵朵娇花,萨摩对这些东西很感兴趣,一边走着一边欣赏,脚步不由得慢一些。
“这是什么树?”萨摩停在了一株开满了粉色小花的大树底下,仰头观望,整个眼里都是星星点点的粉色小花,看上去漂亮得很。
本来走在前面的侍琴闻言又转身走回来,一板一眼的解释道:“那是小蔷薇,娘娘说喜欢,皇上才从宫外弄了一棵进来,转眼就是几年,这会儿正是它开花的时候。”
“原来如此,”萨摩目不转睛的点了点头,感慨道:“这棵树都如同娘娘和皇上的感情一般,日渐生长,年年都是花期啊。”
两人看了一会儿,又继续走下去,
“萨摩大人,这里就是听雨轩了,早些时候已经有人过来全部打扫过,你大可放心住下,晚上我就歇在旁边的房里,你有什么事情,叫我一声就行了。”
萨摩在屋子里逛了一圈,桌上的古董花瓶也拿起来把玩了一下,听着侍琴喊他萨摩大人,他觉得生分了些,便道:“你是皇后娘娘的亲信,大可不必如此客气。”
侍琴客气的点点头,露出礼貌却又有些疏离的笑容,道:“您是娘娘的客人,娘娘命我好生款待,我自然不能有半分怠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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