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要你。
第285章 花影江湖 53()
自有记忆起,他便在灵隐寺修佛,与邢久燕的母子之情凉薄得很,也猜到了几分,现下听见她默认并非自己生母。
恍惚之余,更多是惘然。
也是,若是生母,又怎会胁迫他修习那种鸾凤颠倒的媚术……
他带着她的仇恨,在江湖屡次挑起争端,甚至捭阖朝野,祸水东引,谋杀朝廷重臣,沦为不折不扣的江湖魔头。
佛门修行好似黄粱一梦。
他犯下的业障,恐怕神佛此生都不会宽恕。
到头来,却果然……
仅是她亲生儿子的替身而已。
若非遇到阿晚,这些腌臜的真相,许会永远深掩于底,见不得光,终此一生,他也不会问。
因为问了,也无甚意义。
秦煊看向千晚,对方清冷的眸子里清晰的倒映着他的影子。
似是在安抚他的焦灼,她微凉的指尖静静的搭在他的头顶。
红衫男子抿起笑容,嘴角的弧度像皎洁优美的弯月。
可最终,他仍旧赢了。
秦汶阴冷的看着女子对秦煊宠…溺的动作,对方那不加遮掩的笑容更是刺眼。
突然鬼使神差的朝前走,一脚踩在那把曾让他爱不释手的折扇上。
嘲讽冷笑,沉声说道,“樊千晚,你确定……你在意的人,果真是他吗?”
秦煊脸上的笑意一僵。
千晚冷漠的睨向秦汶,“是。”
“那,这又算什么?”
秦汶讽刺的看着她,从怀中拿出一个白瓷瓶,浓郁的药香让千晚瞬间便确定了。
是凝香丸。
而接下来的一幕让在场众人无不心惊胆颤。
众目睽睽之下,贤王爷缓缓撕开假面,露出一张与秦煊一模一样的脸。
这副如刀削斧凿般精致,宛如神作的皮囊……
却不是独一无二。
“月老,怎么回事。”
听见神姬冰冷的声音从桃花镜中传来,差点没冻僵他手上的瓜子壳。
咳……咳咳……
月老肃了脸色,赶忙收起看戏的小眼神,佯装正经的翻着水镜,【神姬,且容小仙回溯水镜。】
千晚敛眉。
三魂咒印决计不可能出错,她确信秦煊便是奶娃娃。
可是,凝香丸又为何会在秦汶手里?
【回神姬,】月老晃着蒲扇,寻完前因后果,用力憋住寄几不露出姨母笑,【那凝香丸确是你亲手赠予秦汶的,当日您在刘府,湖中所见之人,是秦汶而非秦煊。】
“……”
【或是因那逆天改命之法,才让他俩样貌一般无二。】
千晚紧抿着唇,神色愈发冷了几分。
月老:嚯嚯嚯神姬这可是您老先撩拨了人家的少男心……
千晚递了个眼刀子:嗯?
月老:咳……是小仙看差了……看差了。
……
“我观这位小师父有些面熟,倒像是在哪里见过。”
初见,清冷的女子唇角轻勾,姿态慵懒随性,似是在半开玩笑,却惊得他心乱如麻,狼狈离开。
“或许只因小法师,肖似故人吧。”
“可惜今世,终究是我来迟了。”
他忍不住问出口,却得知在她的心底,还深藏着一位故人。
对她掩藏于心的爱慕,不敢言明。
却占得皮囊与那故人相仿,生了贪念,妄想自私的代替那人,圈占着她的情意。
可如今,他的所有贪念都轰然倒塌了。
陡然间,天崩地裂。
……
秦煊慢慢放开手,见到那张脸,他的心,便凉了个彻底。
第286章 花影江湖 54()
千晚没有出声。
秦煊眼底的亮光一点点黯淡下去,唤着千晚的名字,哑着嗓子,却不敢问出口。
听见秦煊的声音,千晚从思绪中回神,正对上秦汶的视线。
一双极为好看的凤眸,眼角的泪痣妩媚动人,连薄唇上挑的弧度都与秦煊相同,可那双眼睛……
是赤…裸得毫不遮掩的欲…望。
“不一样。”
千晚冷声开口,“我在意的,只有煊儿。”
她的煊儿,哪怕笑意掺杂着再多算计,那双眼睛,在对着她时,仍澄澈无比。
秦汶微愣,捏着瓷瓶的手不断用力,“为什么?”
明明对他说的,岸上站着的人,是她。
可他撕破了伪装,为何,岸上的人……
却不见了?
秦煊指尖颤抖,泪水肆无忌惮的顺着脸颊滑落,心上刚被挖空的大洞忽而又被她一句话给塞满。
舒展了眉眼,笑意如春风拂绿,楚楚动人,“阿晚。”
“哭什么?”
千晚颇无奈的轻啧了一声。
平白丢了一大瓶凝香丸,月老那懒仙都还没找她哭呢,这奶娃娃怎么的还哭上了。
月老:……神姬,你是魔鬼吗?
罗刹、阴冥:我们怕不是个摆设,现在谁才是少主?
牧清:#跟随多年的主子突然换了张脸怎么破在线等挺急的。
群众:打起来了啊啊啊……昂??#@¥@#&&*&&……???
秦汶怅然一笑。
突然起了种深深的无力感,他与母后筹谋了多年,怎会不知若是以真面示人,先前的一切都会付之东流。
可他着了魔了。
明明对自己先表露情意的是她,凭什么一切都被那个替身给抢走了!
他才应该是玄机!
他才应该是秦煊!
是这暗门尊贵无比的少主!
牧清瞧见他此时面如死灰的模样,心下唏嘘,王爷先前还曾叮嘱过自己,莫要轻易动情,却没想到……
先动心的那个,却是他。
另一处,邢久燕指尖深嵌,浑身止不住颤抖。
她好不容易才为皇儿筹谋得如今的位置,只要秦煊身死,暗门覆灭,便能让皇儿从余孽的泥淖中彻底挣脱。
那些尘封的旧事,便让它永葬地底,绝不允许有人毁掉!
“只要,在场之人都、死。”
就像十几年前被封的金石村一样。
将这金沿城夷为平地,就再也没人能威胁到她和皇儿。
刻骨铭心的仇恨蚕食着她仅存的理智。
邢久燕运功将祭鼎的碎片揉成一团,里面的香灰全部倾洒在地,借着沙鬼的力量把几人圈禁在结成的灰茧里。
秦煊眼神骤变,他早便闻到的。
那里面有火药!
邢久燕没给秦煊反应的机会,一掌将秦汶挥离灰茧之外,点燃火折子,运气将火星散开。
“阿晚,躲开!”
“少主,不要啊!”
秦煊猛地将千晚推下祭坛。
替她挡住所有飞溅过来的火星,高温遇上灰茧中的黑火药,忽而绚放出一朵朵妖冶无比的焰火。
千晚木了一阵,看着红纱在焰火中渐渐燃起,看着黑色烟雾慢慢笼罩在他周围,看着他脸上的笑意逐渐消失。
“煊儿!!”
在天界的近万年,本神从未尝过何为刺骨噬心的滋味。
可此刻,胸口的疼痛感来的太过真实,疼到她浑身麻木。
像是有什么东西猛地撞破了脑海里的那根弦,然后便摧枯拉朽般的野蛮生长……
她认了。
轰——
伴随着一道雷鸣,天色突然阴沉下来,沙鬼停止了肆掠,慢慢的潜伏到地上,刺眼的闪电照亮的天际,惊起半空中鸿雁无数。
“雨……”
淅淅沥沥的雨丝浇在人们脸上,
众人僵硬的看着眼前的异象,十几年干旱未曾有过一滴雨的戈壁荒漠,竟然——
“下雨了!天哪!真的是雨!”
小雨稍时便是倾泻而下,如沉睡已久的巨龙,在这片干枯已久的土壤上肆意横行,气势滂沱。
第287章 花影江湖 55()
大雨浇灭了秦煊身上的焰火。
那身红纱被烧得破烂不堪,他安静的躺在祭坛边,双眸紧闭,原本白皙娇嫩的皮肤上遍布着烧伤的痕迹。
污浊、焦黑的伤怵目惊心。
千晚神色淡漠,提着花影剑,衣衫被大雨淋湿,却浑然不觉,看着祭坛下的人,嘴角缓缓勾起一抹薄凉的笑意。
阴冥看着那肆意桀骜的身影慢慢朝祭坛往下走,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那是一场极美的杀戮。
但凡是对秦煊出手的,尽数一剑封喉,无一幸免。
她浑身浴血,花影剑染上森然煞气,气质仍然疏冷,唯独那双眼却妖冶得可怖,只是极平淡的一个对视,便让人打从脚底,渗出一股寒意。
“不听话的蝼蚁……”
千晚两指掐住巫师的脖颈,眸色如漆墨,俾睨的语气让巫师全身发颤,青筋密布,连一句求饶的话都来不及说,便彻底丧失了生气。
松开手指,那双黑眸竟是不带半分温度。
“毁便毁了……”
邢久燕惊恐于她的实力,见千晚沿着秦汶的方向走去,心尖狠颤了两下,慌忙运起轻功拦住了她的去路。
呵。
千晚冷漠的看着她,“你先?”
“乳臭未干,还真是狂——”邢久燕运气提掌,攻势猛烈,却在后一秒,错愕的瞪大眼睛,难以置信的说出最后一个字,“妄……”
“母后!”秦汶震道。
千晚轻蔑勾唇。
这笑意刺痛了秦汶,他竟不知,她会心狠手辣至此,眼眶泛红,“是本王错看你了。”
秦汶万念俱灰的闭上眼睛,“动手吧。”
【神姬,不可啊!!速速停下!】
月老看见桃花镜中的影像,三魂吓走了七魄,忙甩出尔康手,【这秦汶原是樊千晚心仪之人,若他身死,原主的怨气便会加倍反噬,后几页又会变成空章啊!】
千晚丝毫不为所动,“那又如何?”
月老急得眼冒金星,只好剑走偏锋,祭出大招,【神姬,小仙方才算过,秦煊仍留几息,若此时服下凝香丸,尚还有回转之法……】
千晚叹了口气,微阖上眼睛。
淡道,“我知晓了。”
再睁眼时,眸色清冷,宛若万年冰山上的一汪寒潭,无波无澜,似乎方才那抹妖冶的眸光仅是错觉。
秦汶只感觉到冰冷的剑锋从他脖颈处移开,预想中的疼痛迟迟未到,试探的睁开眼睛,只听到一句话。
“我不杀你。”
毫无温度。
秦汶猛地喘出一口气,虚软的塌在地上。
他早已接近崩溃的边缘,仅凭着一点可怜的自尊在苦苦支撑,可在听见她这句话后,彻底溃烂。
阴冥忍住喉咙的腥味,见她撤了手,不禁松了口气,“方才差些以为,她入魔了。”
罗刹看了她一眼,嘶哑的嗓音像极了生锈的钝器,并不动听,却让阴冥站在雨里,久久出神。
“若世间无情,那与魔,又有何分别。”
她看见罗刹将黑袍披在墙边的一个孩童身上,上面熏着极浅的丝柏香,有安神之效,旁边的老妇惶恐的道了声谢。
阴冥想,她可能,从未真正认识他。
她看着花影剑客将外衫盖在少主身上,然后缓缓将他抱起,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少主,眼前的景象让她的声音都只敢淹没在喉咙里。
妩媚撩人的少主,皎洁如月的少主,缜密诡谲的少主,可无论哪一面,都能轻易让人沉…沦到六根迷离,魔障附体。
而不是现在这样。
好似开败了的荼蘼,极致绚烂的一场饕宴后,再无芬香。
……
第288章 花影江湖 56()
天顺元年,坞城。
小寒,雪至,花枝俏。
城郊一处酒馆,灯笼上积了层薄雪,店家裹着厚厚的冬衣,用掸子扫掉上面的灰,不时侧耳听着里桌的议论声。
“若说起前年,我倒是记得,有日金沿城突降大雨,真乃世间罕见异象啊。”一书生模样的男子夹了粒花生,嚼了两下,接着说道,“也是那日起,暗门从此销声匿迹,听闻是花影剑客劫走了暗门少主,门主邢久燕惶惶不可终日,积郁致死……”
“你别乱说了诓人,”隔桌的青年剑客嘁了一声,“当日我家大哥可就在城中,来龙去脉一清二楚。那贤王爷才是邢久燕的亲生子,邢久燕为了亲子,不惜收买巫师,虚谋劫金案,欲杀养子。”
“那花影剑客对暗门少主才是情深义重,为他不惜对上大理寺,听闻,大理寺的精锐,皆被花影剑客……一剑封喉。就连那邢久燕也是,未在剑客手中承下一招。”
那书生深吸了口气,“这花影剑客当真就如此厉害?”
“哼,”那剑客冷笑了一声,“当时在场的锦衣卫不下百十,想取秦煊命夺金的游侠约莫二三十,再加上投诚于暗门的门徒……你觉得对上这些人,如何?”
“至少,也得三千官兵罢。”
那青年剑客倒了一杯青梅酒,摇了摇头,“一人一剑,足矣。”
话音落下,只听见周围的吸气声。
一店小二偷偷凑了过来,“也是听见来的贵人说,先皇听闻此事,龙威盛怒,直接赐死了那巫师的九族,却是留了贤王一命,废了他的品级,囚禁于掖幽庭。至于尹贵人亲生子秦煊,则是赐封昭,但自那日金沿城后,再无人得见昭王。”
“如今新皇即位,对这命途多舛的皇弟也是心疼得紧,专令大理寺暗卫来寻,但是也未寻得些蛛丝马迹,怕是早便去了,也未可知啊。”
众人一阵唏嘘。
那青年剑客抬起酒壶,对着店小二说道,“续上。”
“嘚,马上来!”
书生用折扇推了下那剑客,问道,“你大哥可有说得,那鬼面人与赌魁又如何了?”
“当年威震江湖的江湖四害,倒是销声匿迹了,不过上个月叔父托我去扬州办点事,在花船上似是碰上了赌魁,喝了些酒,也只看到金烟杆儿,也不知真假……”
剑客摩挲着下颚,面露遗憾之色。
“客官,您的酒来咧!”店小二笑眯眯的提着满上的酒壶走过来。
书生见他忙着吃酒,也没再问。
店家把那灯笼上的雪拂开,听着里头议论的声音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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