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缓缓走进一女子,那人面容清冷,神情疏淡,身上的鸾鸟朝凤裙袍彩绣辉煌,妆容精致,尊贵冷艳的气质仿若浑然天成。
千晚抬了眸,看向殿前端坐着的新皇,唇角勾了勾。
这奶娃娃穿着这身明黄色龙袍,果然是顺眼得很。
大臣们呆若木鸡,手上的动作有些僵硬,这……这不是太上皇的皇贵妃么?怎么会是新皇册封的皇后?
言勐猛地站起,搁在身后紧握着的手轻颤,看向那个缓缓向自己走来的人,终是舒出一口气,“你来了便好。”
说着将手朝着她伸开。
千晚挑了挑眉,奶娃娃这意思是让她递手过去?
扫了眼那只骨节分明煞是好看的手,千晚薄唇抿起,在松芜一脸绝望的眼神下,挪了手过去,顺带熟稔的反客为主,将他的手攥在掌心。
嗯……
奶娃娃手上像是冒了点汗……
月老:没眼看。
言勐随即一笑,顺势将她拉到自己身侧,黄色的衣袍并肩而立,一人冷淡,一人冷漠,竟是让人恍惚产生一种这两人原本便该是天作之合的感觉。
身侧的太监咳了一声,徐徐展开圣旨,大臣们见状,跪作一地。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有凤氏千晚,肃雍德茂,温懿恭淑,有徽柔之质,柔明毓德,有安正之美,静正垂仪,皇后之尊,与朕同体,承宗庙,母天下!今朕亲授金册凤印,册后,为六宫之主。”
千晚震惊的看着他,一向无波无澜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动荡。
皇后?
他居然封的是皇后?!
言勐冷冷的看着抬头想要反驳的大臣,眼中跌宕的警告之意让那些人立马闭了嘴,踌躇了下仍是选择低下头,“臣等,参见圣皇圣后!”
“什么……”情况?
言勐握紧她的手,将她额前的几缕碎发温柔的挽到耳后,凤眸里压抑着的情意再也藏不住,低沉的嗓音带着一种摄人心魄的魔力,“此后,你会是朕唯一的妻。”
那双漆黑不见底的眼眸,夹杂着浓烈的情意,如一潭深泉直淹得人无处喘息。
她修的无情道根竟是有了一丝裂痕。
千晚偏过头,伸手捂住隐隐作痛的心口,秀眉紧蹙着,气息紊乱不已,身子一软,直直跌落在他怀里。
糟了……
这凡人之躯如何能抵挡得住神的灵魂力反噬。
千晚紧咬贝齿,脸色惨白,蚀骨的痛感传来,竟是不敌晕厥了过去,闭下眼的瞬间隐约看到言勐那双眸里的焦色,艰难的扯出一个安慰的浅笑。
哭什么,姑奶奶又不是醒不过来。
想伸手拍拍他的肩,却是提不起力气。
“千晚!”言勐紧紧的抱着她,惶恐的神情像是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眼眸红的可怕,浑身止不住的颤抖,“快叫太医!快叫太医过来!”
第126章 深宫后妃 53()
月老看着桃花镜中的影像,差点没从桃花树上跌下来,急急掐指算了算,随即大震。
翻出他拿给神姬的那些个命簿话本,细细看了看,皱眉道,“竟是如此,这便麻烦了……”
不得了,不得了,摊上事了。
他得立马去找司命星君!
唤来仙童替他看着桃花镜,然后驾着腾云,一溜烟儿消失在月老祠。
仙童放下手里的扫帚,瞧见桃花镜中传来的影像,脸色一僵,这……
里面的女子是光明神姬吗?
月老仙人竟然把神姬搞到凡界去了!
苍了天了。
要是神尊和尊后突然回来该如何是好?!
……
惜晚宫。
浅淡的晨曦洒在青檐上,华美的宫殿依旧,只是殿内之人,俱像是蒙上了一层浓重的霾,压抑得人喘不过气。
安德全抱了件衣袍走了进来,看见趴在榻边睡着的皇帝,弯了腰,轻声提醒道,“皇上,该上朝了。”
榻边皇帝微咳了声,鹰隼般的眼神涅于沉静。
松开紧握着人的手,接过安德全手上的外袍,声音还有些嘶哑,“朕去去就回。”
看了一眼仍闭着眼未醒的那人,神色黯淡了些。
安德全应了声是。
娘娘已经昏睡了半月,这些日子,皇上除了上朝,几乎都在榻边寸步不离的守着,连奏折都让人搬到这惜晚宫来了。
可娘娘竟是一点醒转的迹象也无。
安德全重重的叹了一声,脸色灰败,缓缓走了出去。
“安公公。”
松芜看见走出来的安德全,咬了咬唇,问道,“皇上走了么?”
“嗯,”安德全点了点头,看见她手上拿着一个荷囊,心里提了起来,有些小忐忑的问道,“松芜姑娘,这,是何物?”
松芜看着手上的如意荷囊,微垂了头,“这是娘娘先前绣了半年多的荷囊,今日尚衣监送了过来,我猜娘娘应是想送予皇上的,便拿了过来。”
安德全恹恹的噢了一声,“皇上该下了朝便过来。”
“那……”松芜将那荷囊收好,又从衣袖里拿出一个粉色袖珍的小香囊,递到安德全面前,耳尖微红,“这是,给安公公的。”
安德全有些懵的接过来,正想问清楚,就看到匆忙逃开的倩影,嘿嘿笑了笑。
“咳……咳,水……”
床榻上传来几声虚弱的低咳,倚在榻边昏昏欲睡的宫侍一个激灵,急忙惊醒爬到榻边,“皇后娘娘……娘娘醒了!”
千晚咳了一声,还好这躯体没被灵魂力反噬给掏空了,虽是折了些阳寿,但好歹也还有个五六年可活。
为了护住心脉,她才让月老急急替她封了五感。
这些时日,虽是一直昏睡的,但却能感受到身侧之人心底的焦灼和哀求。
那些在她耳边呢喃的话语,好似掺了那人满满的爱意。
可……
情之一字,究竟为何物?
她从未想过,这近万年来修的无情道,竟会让她产生这番强烈的反噬之意,若是道根不稳,道心不正,怕是会坏了仙根。
千晚皱紧眉,眼中的疑惑更甚。
“娘娘!您终于醒了!”
松芜惊喜的喊道,快步跑到她床边,红了眼眶,“您整整昏睡了二十日。”
千晚点了点头,伸手接过宫侍递过来的茶水润了润嗓子,才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
第127章 深宫后妃 54()
“娘娘,这是尚衣监今日送过来的。”松芜将荷囊递到她手上,这才支使几个宫侍去抬温水来让她洗漱。
现在想想,怕是这如意荷囊上的五毒兽护佑着小姐。
千晚看着手里精致的荷囊,敛眉顿了一会儿,才问道,“他呢?”
知晓这他指的便是新皇,松芜垂了头,回道,“皇上去早朝了,刚走没多久。”
千晚点了点头,将荷囊攥在手里,缓缓坐直身子,准备下床用膳,便听到屏风外一道低沉的声音,“你们娘娘呢?”
“回皇上,娘娘刚醒。”
然后就见一身着明黄色衣袍的男子大步迈了进来,那眸中显而易见的喜色无法遮掩,绕过屏风,便看见床上那人冷睨过来的眼神。
熟悉而冰冷,不带一丝无关的情绪。
俊美的男人突然心一慌,即便是翘了早朝也没有这般胆怯,沉稳的脚步瞬间滞在原地,动弹不得。
千晚刚想说话,只觉喉咙有些干涩,微咳了一声,便看见男人急忙挪了过来,半跪在她身侧,带着点手足无措的问道,“可是哪里又不舒服?”
“把太医院的人都给朕带过来!就在惜晚宫随时候着。”
千晚摇了摇头,拽住他的手,将空了的杯盏搁在他手心,轻笑道,“渴了。”
这笑宛若雨后初晴,不似先前那般毫无温度,直直撞在他心上,言勐心一颤,握着杯子起身,“我、我这就去倒来。”
看着他有些明显慌乱了的步伐,千晚敛眉,掩去复杂的神色。
父上曾说,天界的仙人,都无法避过的,便是情劫。
食指上唯有她才能见的桃花戒,不知何时,已变成了栗色。
……姻缘线,已生。
“你最喜的茶。”言勐小心翼翼的递到她嘴边。
千晚看着他,凝了半晌才缓缓开口,“你先前是封我为圣后了?”
言勐脊背一僵,“……是。”
“那你如今该唤我什么?”千晚神态认真。
言勐手不自觉攥紧,脸色微微涨红,“……由你决定。”
“嗯?”某神仙横眉冷睨过去。
这点小事还需要姑奶奶自己费脑?
“梓童。”言勐心砰砰直跳,喊出那个日思夜想的爱称。
“嗯。”还怪好听的。
千晚无知无觉的抿了口茶,想起自己昏睡了这么长时间,又蹙了眉,忙问下自己心心念念的升级版小厨房,掀了锦被准备下床,“小厨房在哪?我要去看看。”
言勐将她圈进自己怀里,语气是满满的宠…溺,“不急,你昏睡这些时日,我让御厨们细细钻摩了八方菜色,此后你一一尝试,如何?”
他身上的龙涎香,竟是有种令人心安的魔力。
千晚缓了神色,难得没有想要推开的意思,轻声应了句,“好。”
……
松芜坐在石桌旁,耐心的研磨着手里的花汁。
娘娘被册封成圣后已经五年了。
这五年的时间,足以改变许多事,比如太上皇和如嫔,比如淮安王和淑妃。
最得宠的如嫔被送去伺候缠绵病榻的太上皇,后来搭上了一个守门的侍卫,两人乘着夜色私奔了,活活把还剩一口气的太上皇给气没了。
淮安王被流放边疆,淑妃在他谋反被抓的当日便自缢而亡,言麟被封为麟王,封地就在轩王旁边,有凤将军压着,什么心思都起不了。
留下一个四皇子言励,皇上原本也想让他跟着麟王过去,却被娘娘拦下了,说是想养在身边。
皇上一向是对娘娘有求必应,只是嫌弃言励顽皮,怕扰了她清净,便将他丢给几个乳母嬷嬷,不许他靠近。
其实大家都心领神会,皇上是吃醋了。
第128章 深宫后妃 (完)()
五年时间,好像对于新皇来说,对娘娘的情意丝毫未减,反倒是与日俱增。
不顾朝臣反对,废了选秀,每日批阅完奏折,便赖在娘娘身边,撵都撵不走。哪怕是只看着娘娘乏了躺在美人榻上小憩,嘴角仍带着满足的笑。
仿佛一直都看不够似的。
娘娘喜欢特别的民间美食,皇上便让御厨广罗好的菜谱,惜晚宫的小厨房都快有一个敏秀宫那般大了。
只是娘娘的身体每况愈下,太医看过也只是无奈叹息,说是虽面上正常,但早已是灯枯油尽,脉象虚浮。
每日太医们给娘娘诊完脉,便会看到那个在群臣前冷酷无情的帝王,浑身都缠绕着死寂的气息,那双眼黝黑得吓人,宫人们都不敢靠近。
可是一听到娘娘的声音,又会敛了神色,快步走到她身侧。
松芜叹了口气,看着已经成色的花汁,用勺子舀出来灌到瓷瓶里,把手上剩下的海棠花瓣装到罐子里。
看见这花汁,便会想起黎鸢。
那个为了爱飞蛾扑火的女子,在太上皇死后也跟着去了,她说,若是世上有轮回,她来世再来赎身上的罪孽。
只是这一世,就让她任性一次。
哪怕她放在心上的那个人,从未将她放入眼里。
或许那时她是故意的吧,在花汁里掺了大剂量的麝香,才让如嫔的孩子不慎流掉,松芜在心底摇了摇头。
都是痴儿。
“松芜姑姑。”一个穿着藏青色太监服的人缓缓走来。
“可是娘娘唤我?”松芜问道。
那小太监行了个礼,“皇上陪着娘娘在里头下棋呢,是安公公托我来,说是他这些年出宫办差得了支极珍贵的玉镯,让小的转交姑姑。”
松芜拿过那玉镯,愣了愣,“他回来了?”
“安公公前些时日便回来了,寻了几个名医来,安顿好便来和皇上复命。”小太监如实答道。
松芜握紧玉镯,眼眶有些湿润,“好,好。”
那太监正准备走,又听见松芜说道,“小桌子,我先出去一会,若是娘娘寻我,你便到偏殿去寻我。”
偏殿,是安公公暂时安置的地方。
小桌子了悟的应了声是。
松芜姑姑也等了许久了吧。
……
“不玩了。”某神拂开黑子,有些不忿她一手教出来的人居然棋艺反超了她。
这话怕是父上都不信。
言勐好笑的看着她,“真不玩了?”
千晚冷睨他一眼,抬了杯茶灌了一口,又执起黑子,先行摆上十二颗,“再来一盘。”
她就不信了,父上棋艺超群,她自然也不差。
天界棋界老二的棋艺还能差了你这个乳臭未干的奶娃娃不成。
见她像是耍赖的模样,言勐哑然失笑,摆下一子,缓缓说道,“晚儿,安德全昨日回来了。”
千晚敷衍的嗯了一声,末了,搭在棋盒上的手一顿。
他定是又寻了名医过来吧。
可是这凤千晚大限将至,还是被反噬所伤,哪怕是冥王来了也无可奈何。
言勐瞧见她久久未落一子,抬眸看过去,“怎么了?”
“言勐,”千晚那双眸子里清冷不减以往,“这便是你的梦么。”
冰冷的声音带着种销魂蚀骨的痛,言勐猛地攥紧手,白子散落在地,“……什么?”
“与我日日相处,风花雪月,哪怕这些并不是真实的……”
言勐痛苦的捂住头,记忆仿佛撕裂了缝隙传递而来。
美人榻上,一身着凤袍的清冷女子斜倚在那里,容貌冷艳,风姿绝艳,只是那满头银丝,竟是刺眼得很。
手边隔着仍蒸腾着热气的茶,女子似是有些困乏的半闭着眼,听见来人脚步声,缓缓说道,“……我该走了。”
那人脚步一乱。
“不,不要……我一定能寻到名医,不要留我一个人……”俊美的帝王神情哀戚,紧紧的拉着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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