彤素一笑,纵马跑过去,听见马蹄声,他侧首看过来,眼中无奈:“小心些。”
“兄长!这还没出营地,你便连让我跑个马都不可,那还放心带我去射猎呀?”
彤素笑吟吟故作埋怨,行到他身边停下:“我今天可要多打几匹狐狸,给兄长做件冬裘。”
萧凌宸抬手招过,递了柄短弓给她:“今日说的是带你去散心,何曾准许你跑去猎狐了?马跑起来,我不放心。”
他的手极其漂亮,骨节分明,指腹间生有薄茧,手指修长而有力,和他这个人一般清朗冷淡。
彤素鼓起腮帮,故意道:“兄长,你怎么能说话不算话嘛?你再这个样子,我就不理你啦!”
“哈哈哈,萧世兄他这个人不就是这样子?纪姑娘,你不要理他就不要理,本世子带你去猎狐,可好?”
旁边的人忽然大笑,彤素这时才想起自己来之前,和萧凌宸说话的那人,扭头看去,却是赫连世子!
隔了一天,他早已醒来,不过脸上红疹微消,让俊美的容颜也变得滑稽几分,正挤眉弄眼朝着她笑。
“世子慎言。”萧凌宸脸色冷冷,“世子好意,萧某心领。但要猎狐,萧某在此,就不劳烦世子了!”
第121章 兄长他无肉不欢(42)()
“哈哈哈,这怎么算得上劳烦!”
赫连世子大笑,随即正了脸色,向彤素认真行了一礼。
“纪姑娘救了我的命,我感谢还来不及呢!都说‘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不如以身相许’,纪姑娘姿容出众、蕙质兰心,若纪姑娘愿意,我愿以世子妃之位——”
“她不愿意!”
萧凌宸忽然出声打断,脸色冷淡而染薄怒,一双狭长锋利的眼眸剐向赫连世子,一字一顿。
“女儿家名节重要,世子休要胡言乱语,坏了白术的名声!”
赫连世子本就是不羁之人,向来吃软不吃硬,一听这话,脸也耷拉下来,哼道:“萧大人,我问的是纪姑娘,你在这里拒绝做什么?”
也不亲亲密密叫世兄了,眨眼成了疏离刻薄的萧大人。
萧凌宸冷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又言长兄如父,白术的婚事,不该由我做主?”
赫连世子不耐烦道:“萧大人,你又来了!你能不能别这么古板严肃啊?怪不得人家年轻小姑娘都不喜欢搭理你!你起开,我要和纪姑娘说!”
古板严肃——
萧凌宸心里一噎,细细密密针扎般刺痛,有什么被忽略的东西强行挑开遮掩来,露出底下鲜红的伤痕渊壑。
古板,严肃,不喜欢搭理——
他回首,见冬日暖阳正洒在她青春洋溢的脸上,韶华正好。
她才多大,二八年华,娇俏又稚嫩,和他相隔了大半轮的年岁。
萧凌宸慢慢垂下眼眸,手指握紧缰绳,静默不语。
赫连世子没有注意到萧凌宸沉默下来的压抑,仍是欢欢喜喜看向彤素:“纪姑娘,你可愿答应我?你若答应,我立刻遣散后院,独守你一人!”
彤素含笑摇头:“世子好意,我心领了。只是兄长的意思,便是我的意思,世子此言不要再说了。”
“你怎么连拒绝,也和萧大人说一样的话?”
赫连世子咕哝,复又渴求的向萧凌宸道,连连作揖。
“萧世兄,你也想想,除了我,还有几人算得上纪姑娘的良配呢?谁能家世比我好、相貌比我好,还忠贞耿耿只对纪姑娘好的?纪姑娘是我救命恩人,我肯定不会辜负她的,萧世兄,你再考虑一下我吧!”
萧凌宸面色冷沉,一言不发。
彤素看他模样,心道他这是发了哪门子脾气?怪模怪样的。
她转头向赫连世子,叹气道:“世子此言不要再说了,我也不算是你救命之人。您毕竟是在我宴席上出事的,世子不怪罪,我就感激不尽了,谈何救命之恩?”
“我当然不会怪罪!我感谢还来不及呢!”
赫连世子忙否认,认真看着她。
“若非纪姑娘,我怕是一直都不会知道我吃不得海鲜。若无这次意外,日后吃到,犯病晕厥了,无人看出我是什么病症,不更加危险?这恩,我还是记得的!”
“世子,你就不……”
“还去不去猎狐了?”萧凌宸霍然开口,插进两人谈笑,冷淡的眸子扫过彤素,“再不走,圈子里的狐狸就都没了。”
第122章 兄长他无肉不欢(43)()
“若是再蹉跎,今日去晚了,什么也没了,别怪我没提醒你。”
斥责一般的说罢,萧凌宸也不理彤素,纵马往前奔去。
只是,他话语语气虽然不好,马的速度去并不快,似乎就是再等着彤素跟上。
“就来,就来!”彤素歉意地向赫连世子点点头,连忙催马追了上去,“兄长,我来了!”
萧凌宸不理她。
她无奈,稍微加速追到他身边,歪头一眨不眨盯着他看。
看他深邃凌厉的眼眸,看他高挺峻拔的鼻梁,看他薄而柔软的唇,越看,她唇角的笑意愈发深浓。
“兄长,”她软软道,“你怎么生气啦。”
萧凌宸目光看向远处树林,神色冷然,并不说话。
彤素就这么瞧着他看,无奈扁扁嘴:“兄长,你别不理我呀?”
萧凌宸眼睛终于抬起来一眼,瞥了她一眼,淡淡冷哼:“我看你和他聊得正好,还需我理你么?”
他是训斥,彤素眼睛却忽的一亮,小脸上绽开灿烂的笑容,凑近了,鬼鬼祟祟像是揣着什么惊天秘密一样,小声道:“兄长,你是吃醋了吗?”
萧凌宸猛地一拉缰绳!
咴律律——
黑马骤停,扬蹄嘶鸣,半个身子高高抬起,带着萧凌宸身子都猛地往上,彤素惊叫:“兄长小心!”
他再一拉缰绳,稳稳落地,身子不见半点晃动,更无论掉下来。
但彤素仍然惊魂未定,连忙催停了马,上前一把扯住他的袖子,气势汹汹道:“你这么突然停下,危险不危险!”
她脸上生着怒意,眼眸中含火,是真的发怒了,语气也冲,“你这么拉缰绳,多么可怕?若是掉下来,被马踩上一蹄子,腿还要不要了?你也——”
说着,她声音也哽咽,眼睛红彤彤的,弥上了一层水雾:“也不怕我担心吗?”
萧凌宸心里再大的惊涛骇浪,再听她哽咽看她眼眸通红染水雾时,也顾不得,长叹一声,伸手去擦她眼角的水光。
“我无事。”
“你之前还在说我乱跑,说我危险呢,我看你这不是更危险!”
小姑娘不依不饶,一脸怒容的兴师问罪,手却还是克制不住颤抖地握住他袖口,显然心中惊恐未消。
“你若是再胡闹,我就,我就……”
萧凌宸心中一暖:“你就如何?”
她一瞪眼:“我就再不给你做吃的了!”
“哈哈哈哈……”他忍俊不禁,“好,白术这么大的威胁,我是真不敢乱跑了,好不好?”
“不好!你还笑!你有没有一点严肃态度啦,我跟你认真说着话呢!”
“白术,”萧凌宸收了笑意,抬眼看着她,轻轻道,“你方才问我,是不是吃醋了,我现在要告诉你,我只是你兄长,谈何吃醋。”
小姑娘忽然咬住了唇,眉头蹙了起来,用力拉住他袖子,身子同时前倾,将他拉到身前,他能闻到她身上飘来的甜香,紧绷身子避开:“白术。”
她却更加紧密地靠着,小脸紧绷绷的,眼中更是通红发亮,却是怒意地发亮,咬紧牙关,挤出几个字。
“你若只想当我兄长,为何要改我姓氏?!”
第123章 兄长他无肉不欢(44)()
知道萧凌宸要出门,萧十三赶忙叫上一众护卫,远远跟在后面,虽然见他和赫连世子说话的时候,但萧十三离得远,并没听见他们在交谈什么。
但后来二姑娘来了,几句话间,三人气氛明显不对,大人更是撇下众人纵马离去,萧十三心中愕然,赶忙领着众护卫小心跟了上去。
刚刚靠近,便见萧凌宸神色异常,还没搞明白他们怎么吵起来了,就听二姑娘恼怒的质问声响起。
“你若只想当我兄长,为何要改我姓氏?萧凌宸,你敢不敢看着我的眼睛和我说话!”
萧十三差点就从马上掉了下来!
他连忙驱散众护卫,让众人散开不得靠近,自己也慌里慌张退得远远,心跳如雷。
这、这这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萧凌宸,你敢不敢看着我的眼睛和我说话!”
萧凌宸掩在袖下的手指微颤,竟一时握不住缰绳,险些滑了下去。
他垂着眼睛避开对面小姑娘满脸的怒容,手指复又重新攥起,死死握紧缰绳。
“白术,”他声音发涩,“我……我今年已有二十六,比你大整整十岁。”
大整整十岁。
就像赫连世子说的那般,他古板、严肃,而她只是一个年轻的小姑娘,她只是见过的人少,否则,怎么会愿意搭理他?
她还那么年轻,青春活力,韶华正好,萧府是她的后盾,她完全可以找一个更适合和她的人,和她年龄相仿开朗意气的五陵年少,春风得意,纵马长安。
宗之潇洒美少年,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
而他呢?
他要走的是一条不归路,是条他不忍拉着她一起去的路。
若是成了,巍峨深宫,压抑而拘束。
若是败了,夷族之罪,惨烈而无生。
萧凌宸苦笑。
虽然他之前对赫连慕筠如此不喜,但不得不承认,哪怕是赫连慕筠,都比自己更适合他。
赫连慕筠比她略略年长几岁,但远比自己要小,他性情肆意,远比古板严肃的自己,更有少年气。
而他肆意风流,也比自己远会讨女孩子欢心。
西北偏远,朝廷一时半会儿手也伸不过去,若她跟着赫连世子去了西北,天高海阔,自由自在,谁也管束不到他。
若自己能赢,有他给她撑腰,赫连世子无论如何也不敢对不起她。
若是自己败了,临死之前,他也一定会把她安顿好,萧家人脉、暗卫、资产,足够她和赫连世子平起平坐,便是和离,也会幸幸福福一辈子。
萧凌宸斟酌着开口:“白术,你也要及笄了,此次冬狩,京中出色的适龄公子都来了,你正好可以相看相看。若有喜欢的,和为兄说,我可以……”
“你可以干嘛!”小姑娘杀气腾腾瞪着他,“正好,我有个喜欢的,你要如何?”
有个——
萧凌宸心间一痛。
她的话如针扎石撞,霎时间让他气都喘不均,眼前阵阵发黑,但他强行稳住,涩声道:“……我可以,让他来提亲。”
小姑娘眼瞬间红了!
“萧凌宸,你这个懦夫!”
她猛地窜起来,向他扑了过去,萧凌宸脸色大变,一声“小心”惊呼还没出口,就被她揪住衣领,凑近了他的面,对准他的唇狠狠咬了下去!
第124章 兄长他无肉不欢(45)()
软玉温香抱满怀,阮肇到天台,春至人间花弄色,将柳腰款摆,檀口揾香腮。
一点血腥味从唇上蔓延,贝齿咬得重,毫无留情,刺痛自此蔓延,而他却分毫反应不及,愣愣呆住。
她的唇极软,莹润如樱,似乎还有丝丝花香蜜甜味气息流过他的鼻端。
她生疏而野蛮的舔过他的唇,撬不开他牙关,只能在唇上侵略,仿佛要将这里彻底铭刻上他的气息。
仿佛是电流一般自尾椎骨直至百会,酥麻从唇蔓延,他如石塑般僵在原地,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心跳停滞。
小姑娘圆圆的杏眼恼怒地瞪着他,气息不均,脸颊却飞起薄红,像初冬暖阳映照雪层时倒映的那一抹彤粉,眼眸闪烁间,黑白分明又灵动,仿佛水银里的乌丸,倒映他的身影。
“白术……”
他低吟。
“你别说话!”
她霍地推开,脸上怒容未消,退回自己马上,唇上染着点点血色,她不以为意的伸舌舔去,留下淡淡水润晶莹。
萧凌宸脑中一炸!
他下意识就想伸手,她却猛地纵马后退,凶狠道:“别碰我,我不想理你!”
转身打马就走,迅速奔往营地,气势汹汹地好像被登徒子占了便宜的是她一样,凶残而愤怒。
“白术?白术!白术,你停下!”
萧凌宸慌忙催马去追,却迎面被砸来一把短弓;他伸手接住,却是之前自己刚刚给她的那把。
再抬头,就听小姑娘凶狠的骂声。
“你别过来,我不想见你,滚!”
萧凌宸罕见地不知所措,只得勒马停下,茫然地看着小姑娘往营地奔去的身影。
然而她回头一瞧,更恼了,张口大骂:“蠢货!笨蛋!呆瓜!”
狠狠一抽鞭子,枣红马吃痛嘶鸣,扬蹄往前狂奔而去。
“大人……”
萧十三看得眼睛都直了,心中惊惶更胜萧凌宸,僵着身体同手同脚走过去。
只见萧凌宸神情恍惚,脸色苍白,唇上缓缓渗出一颗鲜红的血珠,手死死攥着缰绳,勒出深深的痕迹。
“大人……您受伤了吗?唇上……唇上流血了。”
“啊?哦。”隔了好一会儿,他才听见萧凌宸愣愣的声音,“受伤?她受伤了吗?!”
萧凌宸此时敢感觉到唇上的刺痛,抬手一抹,指腹鲜红——他却心里忽然一松。
是他的血,不是她的。
她没受伤。
“这就好……”
萧十三噤若寒蝉,一声不敢吭。
心里却是长叹无奈。
大人这是……栽了啊!
越是冷漠寡情的人动了情,才越是炽烈而偏执。
然而大人偏偏自己还没意识到,别人要是说破了,他也不会信,只会东想西想,脑补到天边去!
但要是不管他吧……
他心中的偏执,能驱赶着他做出什么样的事来,谁也不知道!
而他做出来了,也会给自己各种理由,就是不肯承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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