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体，洒下一蓬血雨。
红发少女和下属互相搀扶着，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台巨大的破旧机甲走到仓库门口，然后舱盖打开，一个浑身血污，看起来狼狈无比的少年跳了下来。
这个一贯傲气凌人的红发少女忽然鼻子一酸，连忙用手捂住了嘴，眼泪差一点便流了下来。
林恒看了看她，确定她没受伤，然后转身便走。
“不客气。”
少年略显疲惫的声音从走廊里传来。
“……谢谢。”
红发少女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音量喃喃自语。
…………
杰克坐在驾驶座上，然后才开始剧烈地喘息，汗水忽然从全身上下的毛孔中溢出，短短几秒就打湿了椅子。
“啊——！啊！！！”
他愤怒地嘶吼着，猛敲自己的头，怎么也想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自己辛苦建立的海盗小队，被一个邪门到家的少年就这么消灭了，怎么可能有人类能在那种条件下生存下来……
忽然，咆哮戛然而止，他想通了。
“他不是普通人，他是选民……他一定是选民！对的，他是神卫级别……不，应该是神官！是的……一定是这样！”
“哈哈哈哈！一个神官在走私船上当船工！啊哈哈哈哈！”
杰克神经质地大笑着，眼泪和口水四处喷溅，然后他启动跃迁引擎，向着前方的深空头也不回地逃掉了。
…………
“目的地已到达，已发出进港请求。”
货船的导航系统发出提示，终于到家了。对饱受恐惧和死亡折磨的乘客们来说，这句提示比天籁更加悦耳动听。
船员们和偷渡客们兴奋地互相拥抱着，痛哭流涕，朴勇俊船长沉默地站在一旁，看着走道另一边并肩而立的少年和少女。
“你看，现在我们穿过黎明了。”
林恒指着已经位于舰船后方的白色星云说道，但少女并没有接茬，而是认真地看着他。
“你到底是谁？”岳迟雨问道。
“我告诉你了啊……我叫林恒，海云星九柳城人，你都问了几遍了……”林恒莫名其妙。
岳迟雨摇摇头，终于说出了这一路上一直憋在心里的话：“你不是联邦人，你是选民。”
“只有受神眷顾的选民，才能发动神术，在外太空保护自己；也只有神的眷顾，才能解释你为什么突然得到这么强的实力。”
“喔！你别跟我传教啊，我是清清白白的联邦人！”林恒连忙解释：“是这样的，有一个芯……”
“警报！警报！请不要向任何人透露关于我的具体情况！不然您的生命安全将进入极端危险的状态！”
林恒的话被芯片的警报声打断了，一贯轻柔的合成音忽然把音量加大了好多倍，直接刺激林恒的听觉神经，而且还使用了罕见的强烈语气，震得林恒头昏脑涨。
岳迟雨看着林恒做出头昏的姿势，以为他是在表达对自己的不屑，但她并没有放弃，而是说：“也有可能你是选民的后人，你的祖先不知何故流落联邦，但神不会忘记你，选民的后人即使不信神，一样可能受到神的眷顾，觉醒神术。”
“但我真的没有……”
“这是神对你的恩赐！”
岳迟雨忽然激动起来，抓住林恒的手，急促地说道：“我知道，你一直接受联邦的教育，对我们的信仰有很多误解。重回神的怀抱对你来说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到了联邦之后我也在九柳城工作，我会去找你的，这是神对你的考验！”
一阵颤抖传来，货舰安全入港，岳迟雨急匆匆地抄下了林恒的电话号码，然后带着同伴们走出舰船，在当地蛇头的安排下他们将顺利地混入联邦。
直到坐上一辆通往九柳城的大气层内穿梭机，岳迟雨才回过头，看着远处正在卸货的小货舰，紧紧攥住写着电话号码的纸条，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说：“这也是神对我的考验……”
货舰上，还有些迷糊的林恒看着手中的私人终端上那个陌生的号码：“岳迟雨？第一次有女孩跟我要电话……”
在距离货舰不远处，有一台外观低调的银灰色中型穿梭机，虽然看似普通，但那些对高端私人飞行器有了解的人如果看到这架穿梭机，恐怕会惊叫出声。因为这台其貌不扬的小型穿梭机在市面上根本买不到！
它是罗森塔尔科技为联邦高层官员特制的型号，外覆目前联邦最坚固的特种合金，重量是其他飞梭的整整五倍！为了保证稳定性，搭载了足以推动护卫舰的微型动力炉，这台看似轻盈的飞梭，动力、防御力和舱内设备均达到了护卫舰的水平，是联邦最尖端科技的结晶。如此昂贵的造价，使得整个联邦只有几十台成品，只有那些身份超然、举足轻重的大人物才有资格搭乘这种穿梭机。
红发少女坐在穿梭机内的椅子上，在她身后，几名医护人员正在紧张地观察姜丰的情况，在飞船上被高斯步枪打掉一条手臂的姜丰耽误的时间有些长，现在已经因高烧陷入了昏迷。但少女没有去关心他，而是透过窗子看着货舰入口处的那个少年。
“他叫林恒吗……”
在同步轨道上的星港正运行到日出的位置，正当壮年的恒星从海云星弯曲的地平线上缓缓升起，照亮了海云星广阔的大海，宇宙中亮起一轮完美的半圆。大海反射着阳光，在星港上可以清楚地看到湛蓝的波纹，以及大气层上丝丝缕缕的白云，又是一个黎明来临。
“小林啊，”朴船长从背后拍了拍正在欣赏美景的林恒的肩，嗓音沙哑地说道：“我需要一个解释……”
第九章 林；星（）
“……所以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觉得那几个神国人中有能力者暗中帮助了我。”林恒对朴勇俊船长解释道。
按照芯片的强烈要求，他隐瞒了自己身上发生的事，并且灵机一动，毫不负责地把一切都推到那几名偷渡客的身上。毕竟这宇宙中只有神国人才拥有超能力，而“超能力”，或者说“神术”，向来披着一层神秘外衣，最适合用来解释无法解释的事。
朴船长一脸狐疑地看了看林恒，心想如果那几个神国人有这么大本事为什么不亲自出手？但是商人的谨慎让他知道有些事情不该问就别问，于是他呵呵一笑，搂着林恒亲切地说道：
“无论如何，小林啊，是你救了我们的命。朴叔不是那种装傻充愣的人，怎么报答你都是应该的，船上这批货的利润分你一半。你看行不行？”
林恒一惊：那可是一大笔钱啊！自己要打工好多年才能赚到那么多。于是他连连摆手：“这哪能行，我不能接受这个！”
朴勇俊欣慰地看着这个厚道实在的少年，笑了笑说道：“我话还没说完呢……这次其实损失挺大的，要支付抚恤金，还要修船，我现在也没有现钱给你……正好我在城郊有一套房产……不不不你别推辞，破房子不值什么钱，我一小时之前就已经转到你名下了，以后你不用再到处租房了。”
林恒只觉得幸福来得太突然，没好意思继续推辞，只能站在那里呵呵傻笑。
朴勇俊满意地看着他，忽然又凑了过来，附在他耳边小声地说道：“船上那台军用机甲很值钱，但你留着太烫手，不如卖给我怎么样？”
“船长，”林恒感激地看着朴俊勇，诚心诚意地说道：“谢谢你。”
朴船长拍了拍林恒的肩膀，然后回到船上指挥员工们卸货去了，林恒看着朴船长的背影忽然明白过来：朴船长似乎不再打算雇用自己了。
这么说，我失业了？
林恒迷迷糊糊地想道，从孤儿院出来之后自己就一直为了生活奔波，还没有真正闲下来过，一时间他也说不清自己是种什么感受。
“嘀——嘀——”
手腕上的私人终端忽然响起，林恒抬起手，看到了一笔足够自己悠闲生活好几年的转账，在金额后面是一条留言：
红发女孩来头很大。
“看来船长不再雇你是受到了其他方面的压力”林星分析道。
“我也想到了……不过她要干什么？”
林恒烦躁地说道，隐约感到自己的麻烦还没结束，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刚从生死线上走了一遭，他现在需要的是休息。
“还是先回家再说吧，管他呢……”
林恒把这件事抛在脑后，搭乘穿梭机回到了自己在九柳城租住的小房间。
…………
回到家，美美地洗了个澡，吃了一顿简单的晚饭，林恒调出朴船长送给自己的房产资料看了看，决定明天一早便过去把手续办好，然后再去考虑之后要做的事。在这之前……
“嘿，出来！”林恒在心中对那枚芯片说道。
“您好”芯片马上做出回应。
一路上惊心动魄，波澜起伏，林恒憋了一肚子疑问想问它，现在终于有机会了。
“你到底是谁？”林恒问道。
“数据损坏”
“……那你知道关于你自己的什么呢？”林恒无奈地说。
“数据储存区域72％已损坏，身份信息文档全部损坏，无法提供自身资料”
“……也就是说你失忆了？”
“是的”
林恒陷入沉思，虽然不是科学家，但他作为一个狂热的机甲爱好者，也时常关注科技前沿的资讯。所以他知道，这枚来历不明的芯片拥有的计算能力远超出目前联邦的科技水平，而那些能够直接强化身体的纳米机器人，更是闻所未闻，接近科幻的存在。
以联邦的技术水平，绝对做不出这种东西，如果联邦不行，那么神国和法外之地更无可能，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这枚芯片是海族所制造的。
海族是这个世界的一个谜，他们在遥远的深空之中出没，拥有超越联邦上百年的科技水平，坐拥不可战胜的强大舰队，自称人类的守夜人。
他们不断探索未知星域，开拓新的殖民地，然后将殖民地以极其低廉的价格出售给联邦和神国。那些尚在开拓中的地区，便是海盗和军阀横行的法外之地。匪夷所思的是，海族人几乎从不登陆，永远住在星舰上，对领土或是权力这些他们唾手可得的东西没有一点兴趣。
他们首次出现，是在联邦和神国的“尴尬战争”中，那场战争，神国动用了拥有恐怖杀伤性的“神使”级别能力者，联邦则以会永久破坏行星大气层的轨道轰炸还以颜色。战争无限升级，直接毁灭了一颗无比珍贵的殖民星。然后海族的无敌舰队从深空中现身，毫不费力地击败了两国的舰队，强迫两国签订了《黑渊条约》，规定大规模杀伤性战争手段不可使用，违背者将遭到海族的打击，于是战争尴尬地中止。
这些高尚到不可思议的举动，为海族赢来了人类守护者的美誉，同时也留下了更大的谜团。
从那时起，科幻影总是喜欢将科幻元素归结于海族身上。林恒现在有些理解那些科幻作家了。
“你是不是海族制造的芯片？”
“数据损坏”
“……我就当你是了，无论如何吧，你救了我的命，我应该报答你……比如把你从我身体里拿出来，给你配一台计算机你觉得怎么样？”
“移出暂时的能量源，建立适合的主机是最终目标，根据计算，您现在不具备建立主机的资源与技术条件。”
“嗯……”林恒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些超级电脑的样子，自己好像确实不具备这个能力。
“那看来我们要相处一段时间了……其实我还蛮开心的，你似乎无所不能。”
“随着数据修复，我将逐渐得到更多权限，可以为您提供更全面的辅助”
“哦？你可以修复你的数据啊？”林恒高兴起来，喝了一口水，问道：“也就是说你很快就能知道自己是谁了吧？”
“数据正在修复中，预计完成修复时间：102年”
“噗——！”林恒把口中的水喷了出去：“逗我呢？”
“如果获得大量能源，修复速度可以加快”
芯片一边说着，一边在林恒的视野里列出了一长串名单，其中一些林恒认识，另一些没听说过，都是一些化学合剂，看来芯片的修复需要用到这些东西。
“把房子的事情办完我就去采购。”林恒说道，能帮助芯片做一些事情他很开心。
“提示：有一件事需要告知您”芯片说道，“请不要向任何人透露我的存在，否则您的生命将遭到严重威胁”
说道“严重威胁”四个字，林恒的视野里忽然出现了一段视频，那是一群荷枪实弹的军人，在某个身穿西装的老人指挥下冲向某个房间的画面。
“这是……”林恒惊讶地问道。
“我的记忆碎片”
看来这枚芯片来头不小，似乎得罪了了不起的人啊……林恒暗忖，但旋即把这个念头丢到九霄云外，安慰芯片道：“你不用担心，根据联邦的《纯正法案》，拥有人工智能是犯罪行为，为了我自己我也不可能泄露你的信息，更何况我们是朋友呢！”
联邦的《纯正法案》颁行于一百多年前，法案规定，严禁联邦公民发展人工智能技术、严禁因疾病或伤残以外的原因进行机械器官改造、严禁进行神国那样的基因改造研究。目的是保持人类文明的纯正性，避免人类演化成机器人或是改造人那样的畸形文明，违背这项法案的人轻则监禁，重则处以死刑。
“朋友吗……”
芯片一贯平静的语气忽然出现了迷茫和波动。林恒敏锐地发觉了这一点，开心地对着空气点点头，笑道：“这就对了！既然有自己的意识，你的情绪也应该饱满一点！”
“过于丰富的情感不利于做出正确的逻辑判断”芯片说道。
“我不需要你给我什么帮助，”林恒严肃地说：“我也不是总被人扔到外太空……你救了我的命，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在我看来你不只是一段程序，我也不想咱们一直进行这种主人和管家一样的对话，我想把你当成我的朋友，明白吗？”
“……明白”
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