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唐再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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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唐再续- 第3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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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是:祖宗开国以来,宦官不典兵,不干预政事,只负责宫内厮役,服务禁中。天宝之乱,宦官李辅国协助肃宗指挥部队,宦官权力开始扩大,至德宗贞元未年,分羽林军为左右神策军,专命宦官直接指挥,形成制度。神策军也因此而成为京师各部队中的唯一强者,宦官首领也就成为左右朝政的权贵。四贵参掌机密,权浸百司,上下勾结,共为不法,小则卖官鬻狱,蠹害朝政,大则构扇藩镇,倾危国家。甚至毒杀旧君,拥立新主,使我大唐江山日见衰乱,几近其亡。不清除祸源,不得根治。

崔胤激昂陈词,历数敬宗,武宗等皇帝遭受宦官毒杀的传言,李晔只听得心惊胆颤,然后,拿出早已拟好的诏书,要李晔画敕。诏书宣布取消宫廷名目众多的使司,罢免一切宦官的职务,其宫内事务由嫔妃女官管理,散布在京外的宫、观宦者及各镇监军也一律召回。

这是一项大得不可思议的决定,但实际上崔胤之前已经要求过一次。崔胤在以前与李晔密谋翦除宦官时,也有此设想,只是由于一些问题而未尝实现,如今徒然决定将这一揽子决定付诸实践,马上就要实施,李晔不禁有些惶然,感觉到一股阴风向自己袭来。他转望李筠,似乎想从这位当初的忠臣良将处得到某种救助或者保证,可惜,他得到的只是一付冰冷的面孔。那如霜雪的眼神使他脑子一片空白,李晔颤抖着在诏书上画敕用玺,他不知道这诏书实际上意味着什么,也不愿意去想他。他只是觉得,李曜在京之时自己希望他离开,可这次他真的离开了,自己却恨不得他立刻飞回长安,飞回他身边,继续主持政务。

李筠拿着诏书,出动由一名名叫元行钦的将领指挥的新御林军——左右威卫和左右金吾卫,将神策军新上任不久的观军容使第五可范以下五百余名带有职掌的宦官集中到内侍省。这内侍省设在宫城深处永安宫旁,是宦官的最高管理机构,也是宦官们进行秘密活动的俱乐部、司令部。平日是没有士人入内的,更没有南衙官员能在内发号令。

现在方园数十平方公里内的几百名身任高职的宦官被通知到内侍省集中,其中虽有忐忑不安者,但绝大多数并未意识到等待他们的是死亡,因为在前次废君叛乱中他们的上司已经死了七十余名,而剩下的皆是名望不显的新进,有甚过恶!他们进得院来,未见到他们的首长,只见新的禁军首领元行钦在内。宦官们颤粟了。

没有宣布罪状,因为罪状是带个案性质的,也没有宣读敕文,因为诏书是给活着的人看的,而且敕文也没有明确指明他们必须死。也无须验明正身,因为不需要记录在案,进来的宦官都被杀死,尸体堆集如山,用大车运出宫城,运了数十车。

第五可范在接替韩全诲任宦官首领时,曾跪在李晔脚下,哭泣道:“奴婢自幼服侍陛下,一直充什役之职,从不曾与南衙官员打交道,也从来不议论政事。陛下若可怜奴婢,请放奴婢一条命,不要任命奴婢为首领。”

李晔道:“除了你,谁是朕的贴心人?你与韩全诲不同,你放心,朕保你无忧。”及至李筠拿到敕命,先当场抓弟五可范。

李晔忙说:“可范无罪,可特免之。”

李筠道:“刘季述,韩全诲初时皆无罪,若待其有罪,事情就难收拾了!”

李晔语塞,眼睁睁地看着弟五可范哭号着,挣扎着被拖下殿。当晚,许多平日灯火辉煌的地方都灯灭火熄,整座宫城显得特别幽暗,李晔一夜无眠,操笔为弟五可范写下一篇数百言的《诔》,写毕,又对烛颂念,其虔诚之态,极象一位给亡友做法事的道士。至天明,将诔文在烛上烧掉,擦着眼,使人招来崔胤,商议如何以宫女顶替黄门传达内外。

历史上司马温公编纂史书,特为这种事情写下一千五百余字的长评,检讨诛杀宦官的缘由与得失,指出宦官擅权固然为害惨烈,但深究原因,还是因为朝廷控驭失当。不应不分善恶地象割韮菜一般一刀切。并得出袁绍大杀宦官而董卓弱汉,崔胤大杀宦官而朱温篡唐的结论。这个结论揭示出了宦官与皇权并存的客观现象,但司马公不可能指出宦官之祸的根源就是皇权本身,皇权的**才会导致宦官势力的澎涨,两者相互作用。

原先历史上的事情虽与今日有些差别,但也有相同之处,随着宦官势力彻底的消除,禁军系统也完全破坏,崔胤梦寐以求的掌握军权的希望还是未能实现,京师的武装牢牢控制在朱温手中,崔胤正如一只捕食的螳螂,一时还感觉不到大难临头,正踌躇满志地组织自己的班底,肆意打击政敌。在杀了宦官之后,一连数天,崔胤对朝臣提出一系列弹劾案。历史上的实际掌权者朱温对被弹劾者并不熟悉,有的甚至还不认识,但他却无条件地对弹劾表示支持。共有三十余名大臣遭到诛杀或者贬遂。

“忠贞不二”一词,近代民间大多用在妇女身上,作为褒词。其实此词原是政治术语,专对士人而言。赵宋以前,对女人也并不要求从一而终,卓文君再嫁司马相如,传为美谈,此即其证。大唐太平公主再嫁,照样光辉,在朝中颐指气使,毫无羞涩。倒是对士人一生仕两个朝代表示轻篾,讥为“贰臣”。一般士子都害怕碰上亡国之君,一旦不能为国死节,则死后入“贰臣传”,故而通常都会本能地希望本朝得以延续。

基于这种心理,历史上昭宗朝廷的大臣们虽然对昭宗本人不尽满意,但在国家极其虚弱的情况下,还是心向朝廷的。正因于此,对朝臣的诛杀,于新政权的建立是有利的。

昭宗一直将韩偓当作心腹看待,韩偓也尽心尽力,为昭宗排忧解难,虽然往往无补于事,也可使昭宗心理得到某种宽慰。韩偓作为翰林学士承旨,负责起草诏令,很容易进出宫门。有时无事,就与皇上讨论一些史实或古往今来的杂闻,昭宗也是熟悉文史的,君臣容洽。

当时的情况是苏俭被杀,王溥等被贬,四名宰相缺了两名,昭宗便再一次欲用韩偓为相,韩偓还是不同意,认为当上宰相,必与崔胤发生直接冲突。不如利用现有的职务之便,能经常在皇帝身傍,作些小的补益。韩偓向昭宗推荐赵崇和王赞二人为相。

崔胤不愿恢复四名宰相的旧规。向朱温报告韩偓与人结盟,欲控制朝政。朱温立即进宫,正逢韩偓也在帝傍,朱温顿时指着韩偓鼻子大声斥责,昭宗急忙大声将韩偓叱出,以平息朱温之怒。第二天,即下诏贬韩偓为濮州司马。昭宗暗召韩偓进宫,与之相别,又流下泪来说:“朕身边再也没有可说话的人了。”

韩偓道:“陛下保重,汴人已经不是凤翔城下的那个人了。我得以被贬出京,乃是幸事,不忍亲眼见到日后将要发生的事情。”

这濮州正是朱温辖下地盘。朱温知韩偓才气,欲韩偓屈服而用之,故没有当时杀他,反而又讽喻朝廷起用韩偓。韩偓怎肯在朱温手中取富贵,便在赴任途中躲过官驿,经襄荆到了湘中,一路盘桓回到闽南,被王审知接到福州,做了一名幕府上客,今后我们还会碰上他。

昭宗思念韩偓,想到临别警戒之语,对朱温感到害怕,又想起韩偓所讲代宗对待郭子仪故事,欲拢络朱温以求安,遂将崔胤召来,商议道:“东平王功高德望,朕欲按郭子仪官位予之,任为天下兵马付元帅,卿可先征求其意。”崔曰:“陛下既有此念,便当速决,何必如俚语所说问客杀鸡!”昭宗日:“如此,卿便拟旨。”

第二日,中书上章,乃是以辉王作为天下兵马元帅。任朱全忠为副元帅。昭宗道:“辉王冲动,不若濮王聪惠年长!”崔胤日:“陛下莫拘泥,当年代宗江山如磐石,因以太子为元帅,借郭子仪三朝元老身份以烘托太子,如今形势,圣上真以为亲王能任事吗!”

昭宗闷了半响,方道:“若东平王迟疑,可取消此议。”崔胤日:“东平王已闻知矣!臣还有一说,当年郭子仪以尚书令晋爵汾阳王,为朝臣中最高爵位。东平王如今大功,可晋爵梁王,再锡以副元帅,方可震摄天下诸侯。保朝廷平安!”昭宗暗自后悔不迭,只得外表高兴,照此下旨,并特开御宴庆祝朱全忠荣任天下兵马副元帅之职。不久,又接到中书省奏章,因辉王尚未出阁,朱全忠以副元帅判元帅府事,辉王连进元帅府的仪式也免了,大元帅府成了朱温专设衙门。

朱温上表谢恩,昭宗在内殿召见,心想既然决计笼络,不如搞点感情投资,便从容谈起后宫琐事,提及何皇后因思念女儿,茶饭渐减。朱温道:“这有何难,我明日去信一封,顿教茂贞将平原公主送回长安。”朱温说到做到,派汴府专使至岐王府,坐等公主回京。李茂贞只好眼巴巴地看着这金枝玉叶的儿媳妇坐进骄车。不禁暗中咬牙咒骂瘟猪。

当时平原公主是哭哭啼啼进岐王府,现在出岐王府该是喜笑颜开了?但内眷们看到平原公主又是泪眼婆娑,原来平原公主已经习惯了婚后生活,小两口日渐亲密,现在要与夫君突然分手,不免依依难舍,且又听说是由汴军前来护行,感觉到又是一种被强迫,但又不能表白自己不愿回长安,只得含悲上轿,心怨无能的父皇,如何连儿女也不能保护!平原公主当年还只十五岁,按当时习俗,再嫁是平常之事,但平原公主却一直不嫁。几年后唐祚终绝,平原公主受尽磨难,二十年后竟与李继俨破镜重圆,此是他话,在现在这个世界怕是不会再现,也不必多言。

此时的情况则是崔胤与神策勾结,南衙新编了四军近三万人马,神策也扩军两万。不料神策与崔胤并非一条心,很快便相争起来,最后突然杀出个原左羽林大将军李筠,从前线带兵返回长安,不仅神奇的控制了南衙新军,还一举镇压了蠢蠢欲动的神策,借着崔胤的名头,将宦官势力从神策军中彻底清除。

如果事情果然如此,则这位李筠大将军,真乃是天生枭雄。

为何这般说?如今右相李曜远征在外,据长安的消息说,他很有可能被困在山东回不来了,而他的河中军另一部分大军则出征在凤翔、兴元一线,虽然如今战事占优,凤翔随时可能出降,但兴元尚未平靖,这支大军仍然无法抽身返回长安。至于李嗣昭等三镇,也同样被牵扯进这场关中西南地区的大战当中,谁也无法立刻脱身去夺回京师长安。更何况长安的全部兵力,似乎已经全部被李筠大将军整合:以左羽林军为核心,南衙四军为羽翼,以及最近得到扩充的神策军为爪牙。控制在李筠之手的大军,已经足有八万人。

长安,似已易主。

这日,大唐天子李晔正在借酒浇愁,韩偓前来面圣,见皇帝满面颓色,心中叹息,仍上前劝道:“陛下何必如此自苦?李筠乃是当日石门扈从首功之臣,如今虽握大权,却也未必不能争取……他如今手头虽有八万兵马,可所谓右相无法返回关中之说只怕未必当真,凤翔兴元之战也渐至尾声,一旦河中兵马抽身得空,他便要面对生死存亡之战。若他不能得陛下谅解,此战败率十有**,若能得陛下照拂,则可得大义之名,号召天下诸侯勤王靖难,胜负便在五五之数。李筠非是愚笨之辈,否则为何近来新掌大权,却连续两次婉拒陛下拜相之敕?”

李晔闻言,仰头长笑,笑声中却无半点欢喜,只有落寞和悲凉,最后长叹一声:“韩卿啊韩卿,朕知你忠心,但此事你却是想错了,大错特错!”

韩偓不解,问是何故。李晔道:“你以为李筠不肯接受拜相封侯之赏,是因为危机就在眼前,因此无心领受?哈,岂是如此!韩卿啊,朕现在算是想明白了这其中道理!”

韩偓皱眉道:“微臣愚钝,还请官家示下。”

李晔叹道:“朕可料定,李筠早已投靠右相,此番之事,全是右相示意他这般处置。”

韩偓面色大变,一时竟然说不出话来。

李晔见了,语气越发悲凉,苦笑道:“韩卿还不相信?那你且想想,他原本只是左羽林大将军,正在前线作战,而且并非主将,若无史建瑭示意,如何忽然便能提兵返回长安?你总不会说这史国宝也背叛了右相吧?那么此事只能是右相授意而为。”

“再者,他这左羽林大将军纵然麾下之军精锐,可为何能一仗不打就让南衙四军乖乖听命?”

韩偓对此也一直没想通,闻言只能支吾,无法作答。

李晔也不怪罪,只是解释道:“无他,因为崔胤这厮虽权欲极重,可毕竟只是文人书生,未曾带兵练兵,半点经验、防备也无。他所征募而来的那些南衙新军,其中佼佼者全是河中军中挑选出来,刻意混入的。这些人训练有素、历经战阵,皆是军中精锐,一入南衙四军,很快便掌握实权。因此李筠领兵一到,这些人立刻倒戈拥护……崔胤这次是辛辛苦苦白忙乎,全为他人做嫁衣,费尽心力却竟然只是为右相新编了四军之众!”

韩偓大吃一惊,愕然道:“右相若是连这都能料到,微臣自是无话可说。可若真是如此,右相为何会被困山东?”

李晔冷笑道:“李正阳被困山东之事,原本就只是传言,甚至多半是崔胤欲要复起,随便编织而来。偌,韩卿且看这个。”说着递出一份奏文。

韩偓一看,竟是李曜兖州大胜的奏报,当时心中又是震惊,又是疑惑不减,问道:“兖州之战,右相竟获如此大胜,真是令人始料未及。然则却并不能说明他就能够平安归来,毕竟朱温已在黄河上铁索沉江,就算此前损失了部分兵力,却也未必不能死守此处。一旦时间拖了下去,右相粮草不济,什么事就都有可能发生。”

他微微一顿,又想到一个道理,接着道:“就算李筠曾经投靠了右相,但如果右相不能按时返回,只怕他便会心生自立之心,此事拖的时间越久,可能性就越大,陛下,陛下!”

李晔却似乎真的失去了信心,也有可能有些喝醉了,摇起头、大着舌头道:“没,没用了,右相既然连崔胤也设计进去,并且以他为刀,顺带还将整个神策军一网打尽,可见其……其用心多深!李筠,不过是右相手中的一把刀,以右相之算计,焉能没有对这把刀的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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