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笉笑眯眯地伸出手指虚点一下,道:“推动生产,刺激消费。”
王抟想了想,仍是不明其意,忍不住问:“此作何解?”
王笉便笑道:“其实侄女也不甚懂,只能算是半知半解吧。不如便将李正阳当rì所语原封不动告之叔父,叔父宰辅之才,当是一听便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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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曾食言,补上一章。
另,无风觉得近些rì子虽然更新量有些低,但质量却是不差,不知诸君以为如何?
卷二开山军使第168章洺州刺史(四)
“理财以养民为先,李正阳实乃今rì之刘士安公也!”王抟听完王笉的叙述,猛然一拍大腿,激动道:“此子若愿赴京为官,某愿拱手相位,便是为其驱驰奔走,又何妨哉!”
即便王笉深知李曜那些办法的厉害,却也没料到王抟居然这般失态,不禁开解道:“叔父何必这般?正阳兄虽也忠心大唐,然则毕竟是并帅螟蛉,昔年被并帅一手简拔于草莽,以他君子之风,只怕是不肯离并帅而至长安的。”
她哪里知道,王抟在今时也以理财闻名,他所最敬佩的,便是方才他口中的刘晏刘士安。他听了李曜在军械监所安排的一切之后,震撼极大,开口便将李曜摆在了与刘晏一个层面上,这足可以证明他对李曜那些办法的认可。
刘晏是唐中期最为杰出的经济改革家和政治家,曾先后两次身居相位,总领全国财赋,为国理财二十余年。刘晏从政的时间正是大唐从盛世走向衰落的转折期,战乱不止,兵连祸接,人口减少,土地荒芜,百业凋敝,国家赋税来源大为减少。而与此同时,各级官吏相互勾结,浑水摸鱼,中饱私囊,“赋敛之司增数而莫相统摄”,朝纲大坏。在这样的历史环境下,刘晏为国理财,勤于事功,实施了一系列的财政改革措施,为安史之乱后的唐朝经济发展做出了巨大贡献。而李曜呢?如今也不过是个尚未上任的区区洺州刺史罢了。
王抟最佩服刘晏的地方,可以用八个字来形容:勤政爱民,廉洁自律。刘晏曾同时身兼京兆尹、户部侍郎、领度支、盐铁、转运、铸钱、租庸使等职务。作为朝廷的重要官员,倘若不能勤政,廉政更无从谈起。后来《新唐书·刘晏传》评价他时说:“为人勤力,事无闲剧,必一rì中决之。”就是说刘晏工作特别勤奋,事情无论大小,当rì事,当rì毕,绝不拖到第二天。他勤于公务,有时候连骑马走路都在筹算账目。代宗时期,刘晏在原来分管的诸项事务上又增加了漕运要务。他亲自到运河沿线考察,对漕运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革。譬如组织疏浚河道,采取分段运输,打造坚固漕船,改进漕粮包装,训练运粮军士。“见一水不通,愿荷锸先往;见一粒不运,愿负米而先趋。”路过曹州老家时,也没顾上回去看看,竟与大禹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一般。在他的治理下,运河粮船的运输速度明显加快,损耗减少,运费降低,成功地解决了东南粮饷西北运输、京城粮食供应紧缺的问题。——须知这个问题在古代,那可是事关国本的大问题,这件事出了问题,就如同一个人大动脉堵塞,其后果不言而喻。
而李曜,王抟虽未亲见,但他在一边连打胜仗,将一支新军练得“不弱黑鸦”的同时,还一边以“润物细无声”之态,将当初那濒临破产倒闭——当然当时没有这个词——的河东军械监发展到如此震撼人心的巨大规模,不仅一力包揽河东军备,而且悄然插手河东各类民生,说李曜不勤政,谁信?
至于廉政,爱民就是最大的廉政。当年,作为主抓经济工作的宰相,刘晏掌握着全国钱粮,他首先考虑的是百姓的疾苦,施行的各项举措也充分体现了他“理财以爱民为先”的原则。刘晏认为,“户口滋多,则赋税自广”,只要老百姓生活得好,人口得到发展繁衍,赋税自然就能增加。因此,他的财政改革主要着眼于发展生产、安定民生。他提出:“王者爱人,不在赐予,当使之耕耘织纴。常岁平敛之,荒年蠲救之。”他始终力主尽量减轻农民负担,反对横征暴敛。在不苛税于民的前提下,刘晏增加zhèngfǔ的财政收入主要依靠的是市场途径和商业手段。一是“取人不怨”,通过控制物资和市场物价等经济手段取得财政收入。二是“因民所急而税”,选择人们rì常所需的商品课税,因其税源充足,稳定可靠,可以达到广收薄敛的效果。如改革盐政,寓税于价,使“官收厚利而民不知贵”。刘晏特别强调赋税持平,根据不同年情调节赋税,保证了农民的生产积极xìng,缓和了社会矛盾。同时他又拨专款储购谷物,这样不仅灾害之年赈灾济贫有了可靠的保证,还可以利用仓储之粮作为后盾,向市场投放商品粮,以防“谷贱伤农”、“谷贵伤民”。
而李曜与之相比又如何呢?他将其在军械监所推行的那一系列办法归纳为“推动生产,刺激消费”,这八个字经过王笉的解释,王抟之所以立刻便将李曜当成第二个刘晏,对李曜的观感瞬间从欣赏转为敬佩。何也?正是因为推动生产就是提高民间的生产能力,而要想推动,则必然要由军械监牵头,主动想办法帮百姓一把,这本身便是一种爱民了。至于刺激消费,百姓手头的物资丰富之后,必然要拿去换取其他生产生活用品,商业流通量就会增大,其所在地必然更有生气。李曜那一系列办法最终得到收益之处,也正在此。然而这一收入,百姓的负担并未加重多少,反而因为商业流通顺畅而获得了更多的好处。李曜的做法,与刘晏当初所希望的,正是如出一辙。
而且李曜还不同于过去的理财能人,方才王笉曾经提到李曜的一个观点,让王抟耳目一新,乃是十二个字:“兴农以固,兴商以富,兴工以强。”这一点王抟自认为暂时还未曾想得透彻,只是李曜的意思他却已然明白,李曜似乎认为赚钱不该只在农民头上打主意,而要先使商业发达,在商业上想办法。至于兴工以强,他自然没能如李曜那般看得透彻,只是大体上猜到李曜所说的“工”,就是指军械监的所谓“产能”。王抟隐约觉得,李曜之能,甚至可能更胜刘晏当年!
再便是自律了。当初刘晏身为宰相,手握财权,经理的国家钱粮数千万计,但他的个人生活极其简朴。他家的房子矮小简陋,没有仆人婢女,家务事都由家人料理。他早晨上朝,只在路上买两个烧饼边走边吃,就算是一顿早饭了。王抟还知道这样一个故事:刘晏去拜访他的大舅哥尚书右丞李虞,至其寝室,见门帘太破,就偷量了尺寸,编了个粗竹门帘想送过去。但是刘晏“三携至门,不敢发言而去”。想想看,就是这样普通的生活用品,送给自己的亲戚尚且难以启齿,谁能想象这样一个人会去行贿受贿?果然,刘晏后来遭陷害之后,朝廷清查其家产,发现“唯杂书两乘,米麦数斛”。刘晏被杀后,百姓无不为他喊冤,并刻石以传。再后来,唐德宗对刘晏的冤情有所觉察,录用晏之子孙继续为国效力。
至于李曜,其自律与否,王抟的确不知,但他却知道李曜“散家财以募兵”之事。李曜的家财具体有多少虽然没法详查,但就王笉所言,李曜募兵之后家无余财,而实际上他募兵不过千员,想来家底也并不厚实。更关键的是李曜这支兵并非他自己的私兵,而是正经的河东军,所以王抟基本可以断定李曜对钱财并不甚看重。——如若不然,以李曜掌握军械监的便利,他哪怕要成为河东第一巨富,怕不也只是反手之间罢了,何至于此?
王抟忽然沉思起来,王笉知道他已经有所思虑,也不去打扰,只是静静伫立一旁,等这位叔父发话。
良久,王抟才缓缓道:“待李正阳洺州上任,某yù觅一良机,于之相会。嫣然,此事你可愿为某转达李兵部?”
王笉嫣然一笑:“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卷二开山军使第169章洺州刺史(五)
“门下:定远将军飞腾军指挥使河东节度使府掌军械监李正阳,忠勇冠时,韬钤出众,俊轻雕鹗,气激风云。珪璋蕴德,鸾鹤呈姿,持伟望以标奇,蕴神锋而匿耀。朱弦逸韵,既可礼天,宝剑雄铓,宜乎折滞。而体国励志,问牛之美早传;致君载诚,吐凤之名夙著。六奇之妙术难偕,三略之英谋有素。拔山背水,曾不逊於昔贤;左马右人,已无惭於今rì。但以中兴启运,举善从宜,将激劝於功庸,合甄升於义烈。岂可尚淹宪省,示副陟明。特检校兵部侍郎,可洺州刺史,进壮武将军,授上轻车都尉,封开国县伯食邑七百户,余官并如故。宜进霜威,勉承光宠,更观后效,勿替前劳。”
风尘仆仆地圣使黄门抑扬顿挫地念完这封《授李正阳洺州刺史制》之后,笑呵呵地双手递过,口称:“恭喜李兵部,贺喜李兵部,请领旨吧。”
李曜顿首一拜,双手高举接过制敕,高声道:“臣,李曜,领旨,谢恩。”
那圣使黄门笑道:“某观使君一身戎装,外间军士风尘仆仆,莫不是也刚到洺州?”
李曜将陛下制敕递给身边的憨娃儿,笑着点头:“某得大王钧令,改驻洺州,不敢耽误,rì夜兼程而来,不曾想竟正好遇见圣使,当真欣喜。圣使千里远来,鞍马劳顿,还请在府衙暂歇片刻,容某备下薄酒,为圣使洗尘。”
“不敢,不敢,使君客气了。某此番来时,陛下另有一敕与并帅大王,此圣命在身,不敢耽误,还需即刻启程,前往晋阳,实难在洺州逗留,还请使君见谅。某虽碌碌小吏,于长安时亦久闻使君大才贤名,料以使君才干,无须多久,便是旌节可期,届时未必不能再来洺州面见使君,不若彼时再来叨扰,不知使君意下如何?”这黄门显然经常出使外藩,口才甚佳,一番话说得风雨不透。
李曜哈哈一笑,点头道:“既是君命在身,某亦陛下之臣,焉敢留拦?只是这般怠慢圣使,实非曜之本意,还望圣使回京之后,务必在陛下面前美言则个。”
那圣使出使虽多,却也没见过这般客气的封疆之吏,当下有些受宠若惊,忙道:“这个自然,这个自然,使君忠勇,陛下早有耳闻,某今亲见,更盛闻名,一俟回京,必要详加奏报,使陛下宽怀。”
两人又来回寒暄片刻,李曜才“依依不舍”地送他一行人出了洺州。
憨娃儿咧着嘴,笑得眼睛成了两道缝:“郎君,以前俺老听人说,咱这陛下不懂事,做事情乱七八糟的,俺就琢磨啊,这陛下是九五之尊,怎么能不懂事呢?俺不信。结果你看,陛下这就给郎君升官了,不懂事能干对这事吗?俺瞧着这陛下就不错,懂事得很呢!”
李曜被他逗得哈哈一笑,笑骂道:“你这夯货,给某升官就是懂事了?”
憨娃儿一本正经地点头道:“那是自然。”
这下不仅李曜,身边诸将都忍不住笑了起来,憨娃儿立刻一瞪眼,除了李嗣恩与史建瑭之外,余者瞬间止住笑,一脸严肃。
李曜道:“天使既然走了,某等还是先回府衙,嗣恩,你去城外安排扎营,原先的营地能用就修葺一番继续使用,若是位置不佳,就自己找一处新地,注意不得扰民。国宝,你监督军中纲纪,另外,训导队也跟着去。”
李嗣恩与史建瑭领命去了,李袭吉则问道:“训导队既然下去,某也去吧。”
李曜摆手道:“不,袭吉先生,你随某去府衙。先生曾为一县之尊,常言道,天下难做之官者二,一曰宰执,一曰县令。先生能做好一县明府,处理政务必长于某,今后许多政务,某还要问策请教于先生呢。”
李袭吉笑道:“使君大才,袭吉早已深服,又怎担得起这请教一说?使君若不嫌袭吉鄙陋,但有所问,袭吉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李曜点点头,沉吟片刻,道:“先生以为,某来洺州,第一件事该做什么?”
李袭吉微微一笑:“使君说笑了,其实为官第一件事,无非是知己。”
“知己?”李曜反问。
“不错,知己。”李袭吉笑道:“兵法不是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么?”
李曜也笑了笑,问道:“却不知袭吉先生的知己,乃指何事?”
李袭吉正sè道:“某这知己,便是说首先须得知晓自己治下之地,究竟是何等情况。”
李曜微微点头,道:“先生果然直指本源,既然如此,某这使君第一件事,无非便是清查了。清查人口,清查土地,清查财帛,清查府衙兵册,清查有无冤假错案,清查……总之,是要先将这洺州之地的方方面面先弄个明白,才好决定接下来该做什么。好,甚好,袭吉先生果然实干之才,不是那等口中堂皇大言,实则眼高手低的不舞之鹤。”
李袭吉拱手称谢,见李曜时不时朝城墙望去,便道:“某观使君似有意加固城防?”
李曜点头道:“邢洺磁三州,四战之地也,邢州乃存孝二兄驻兵所在,等闲无人敢为之觊觎,然则我洺州却不然。某今前来,原驻军便被调往泽潞康君立处,这偌大洺州竟然只有某这一千五百人,城防吃紧,不得不加固。而二兄虽离某不远,手中兵力本也不少,然则三面环敌之下,也谈不上宽裕,一旦有所战事,某这洺州便成了薄弱的一环,容易被人首先集中兵力攻破,是以某不但要加固城防,还要扩军。”
李袭吉眼前一亮,继而又有些迟疑:“飞腾军扩军不久,若要再次扩军,却不知并帅大王处是否会做他想?”
李曜摇头道:“此处原本就有万余兵马,如今调走其余,只留了些州府差役,本不成道理,某可以用千余兵马守住神木寨,那是因为神木寨小而险、险而坚,洺州虽不算大城,却也不是小城小寨,千余兵马,也就能安定一下民心罢了,一旦与人征战,便要糟糕。这兵,是非招不可的,而且……”他看了看身边,见没有不放心的人,这才道:“而且大王调走那批原先的诸君给康君立,也是怕某吃掉这批本就属于张污落那边的镇兵。如今既然是留下一个空摊子给某,自然也就是默许某自行募兵了。”
李袭吉笑道:“使君明鉴,某不能及也。然则使君属意何时征募?”
李曜轻轻一挑眉:“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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