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徐鲁卿犹豫的神色,罗信便笑道:“鲁卿兄,不如这样吧。之前的比试方式就算了,就由我把这首诗写完,鲁卿兄再写一首,如何?”
徐鲁卿快速地思索着,他的心中还是倾向于罗信会狗尾续貂,破坏了整首诗。如此前两句虽然惊艳,但是整首诗便落了下乘,自己说不定还有着胜出的希望,便点头道:
“也好!”
“呼……”
站在徐鲁卿背后的蒋文才心中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他的想法和徐鲁卿一样,认为这样以来,徐鲁卿未必会输。大家又重新站在了起跑线上,谁让你罗信将调子起的那么高,后面你拉得上去吗?
二楼的香香姑娘却是更加地期待了起来,一双妙目紧紧锁定着罗信。
罗信点点头,很快地落笔,又很快地停笔,然后站在那里,一副思索状,众人便都望向了徐时行,等着徐时行吟诵出来,却见到徐时行望着桌子上的纸张发愣。心急的人不由催促道:
“徐大人,您倒是吟诵啊!”
“啊?”
徐时行反应了过来,急忙高声吟诵道:“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徐鲁卿便张大了嘴巴,后面这两句虽然不够前两句惊艳,却也十分贴切前两句,既是对前两句的解释,又是对人性的剖析。
但是……
这两句的出处他知道啊!如果坚持一人一句的话,罗信写出第三句,他绝对能够写出第四句。因为这两句的出处他太熟悉了啊!
而在这个时候,飘香楼外又有人朗声评价这两句诗了。
“这两句诗出处就在谢脁的《同王主簿怨情》。
掖庭聘绝国,长门失欢宴。
相逢咏荼蘼,辞宠悲团扇。
花丛乱数蝶,风帘人双燕。
徒使春带赊,坐惜红颜变。
平生一顾重,宿昔千金贱。
故人心尚永,故心人不见。”
“哦……”
一些不了解这个典故的人不由恍然大悟,谢脁这首诗,也是借闺怨来抒怀的,其中还用到“悲团扇“的典故。谢脁诗的最后两句“故人心尚永,故心人不见“,便是“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心人易变“说的便是你这位故人轻易地就变了心,却反而说我变得太快了。
这第三句和第四句虽然不惊艳,却实在是太贴切了,而且只要了解这个典故的人,罗信说出第三句,便一定能够对出第四句。想到这里,众人不由都戏谑地望向了徐鲁卿。
*
*
第一千零五十九章 徐阶感觉到危机()
种徐鲁卿的脸色通红,眼中闪过了一抹羞辱。
这真的是一种羞辱,自己放弃了一个大好翻盘的机会,在想起之前罗信的话,那就睡挖了一坑让他跳进去,不给他这个翻盘的机会。
这不仅仅是诗才不如罗信,便是智商也不如人家,真真是羞辱。
这个时候,他便看到罗信又走到了桌子前,拿起了笔,心中不禁暗道:
“我就不信你还能够写出一样水平的诗句?如果写不出来,我一定会好好羞辱你一番。”
周围的议论声一下子就静了下来,每个人都抻着脖子向着罗信望去。二楼上的香香姑娘更是一双妙目一瞬不瞬地盯着罗信。脸色潮红。
罗信提起了笔,在纸上笔走龙蛇,然后又放下笔,站在那里思索了起来。一旁的徐时行朗声吟道:
“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霖铃终不怨。”
这次在徐时行吟诵完毕之后,飘香楼内外却是一片沉寂。唐朝距离宋朝并不远,这两句的典故便出自唐明皇和杨玉环,这些读书人又如何不知?
唐明皇和杨玉环的感情如何,历史上都有记载。当时结局呢?
“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零铃终不怨”二句用唐明皇与杨玉环的爱情典故。七夕的时候,唐杨二人在华清宫里山盟海誓。山盟海誓言犹在,马嵬坡事变一爆发,杨贵妃就成了政治斗争的牺牲品,被唐明皇刺死。据说后来唐明皇从四川回长安的路上,在栈道上听到雨中的铃声,又勾起了他对杨贵妃的思恋,就写了著名的曲子《雨霖铃》。这里借用此典说即使是最后作决绝之别,也不生怨。
“唉……”
罗信幽幽叹息了一声,再次提起笔,在纸上写了一句,如何便抛下笔,转身就走,不做丝毫停留。而徐时行看了一眼罗信所写,也是幽幽叹息了一声,并没有吟诵出来,而是紧跟着罗信走出了飘香楼。飘香楼外的举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首诗还没有写完啊,罗信怎么就离开了?
但是,正当他们想要相问罗信的时候,却听到从飘香楼内传来了吟诵之声。原来的陈栋忍不住走上前,将罗信写下的最后两句念了出来。
“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飘香楼内外就是一静,都沉浸在这最后两句诗的意境之中,罗信和徐时行便从人群中缓步行出,远远离去。
“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二楼的香香姑娘岿然泪下,想起自己的身世,心中凄楚不已。
这最后两句借用唐李商隐《马嵬》:“如何四纪为天子,不及卢家有莫愁”之句意。薄幸,薄情。锦衣郎,指唐明皇。又意谓怎比得上当年的唐明皇呢,他总还是与杨玉环有过比翼鸟、连理枝的誓愿!
是啊!
唐明皇还有着比翼鸟,连理枝的誓言。
但是,我呢?
“呼……”
陈栋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转头望向了徐鲁卿道:
“徐大人,轮到你作诗了。”
“作你麻痹!”
徐鲁卿心中骂了一句,一甩袍袖,便转身离去。蒋文才面如死灰,他感觉周围望向他的目光都充满了讥讽,便不由以袍袖掩面,踉跄离去。
众人此时也没有了比试诗词的行去了,有这首诗放在这里,谁还敢比诗?一个个便散去。只是罗信的这首诗很快就传遍了大街小巷,茶坊酒肆。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霖铃终不怨。
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此时,香香姑娘已经回到了房间里,站在了窗前,双目失神地望着窗外,低声吟诵,一行清泪又流了下来。
“这个罗信太傲慢了!”站在她背后的丫鬟秋菊气愤愤地说道:“作完诗就离开,把我们姑娘当作什么?”
香香姑娘幽幽叹息了一声,脸上带着苦涩道:“把我当作什么?一个妓呗。他可是当世大儒,本朝军神,武贵为侯爷,文贵为四品。如此年龄,取得的成就已经不能够用青年俊杰来形容了。如何会看得上我?”
“姑娘可是名妓!”
“名妓也是妓!”香香姑娘的眸中浮现出一丝痛楚:“你还真以为像罗大人这样的人会和我共度良宵?”
“哦……”秋菊没精打采地低下了头。
香香姑娘偷偷地握紧了拳头,望向窗外的目光变得坚毅。心中暗暗地说道:
“罗信,你这样的少年郎,我香香是不会轻易放弃的。”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霖铃终不怨。
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高拱放下了手中的纸,望着站在对面的王锡爵,轻笑道:“你这个同年真是了不起啊!”
而此时,徐阶也正放下手中的纸张,望着站在自己面前,局促不安的徐鲁卿,微微皱了一下眉头,最终却是叹息了一声道:
“鲁卿,罗信只是最近几年不作诗了,但是能够写出《阳林诗词集》的人,怎么可能江郎才尽?你鲁莽了。”
“孩儿……孩儿……”
“无事!”徐阶淡淡地说道:“只是一首诗,不是什么大事。虽然对你的名声有点儿影响,却影响不到我们徐家。”
说到这里,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徐鲁卿道:“陛下……在他有生之年,不会改变内阁。内阁依旧是我和高拱相争。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陛下找不到代替我和高拱的人。”
“这么短的时间?”徐鲁卿神色一怔道:“父亲,您是说……”
徐阶摇了摇头,低声道:“所以,我们目前要做的是和裕王搞好关系。让人备轿,我去拜访裕王。”
裕王府。
“好诗!好诗!”
裕王手中拿着纸张,兴奋的脸色潮红,在地上来回走动着。
“多少年了,都没有见过如此好的诗,罗师大才。不行,我太激动了。我也去见罗师。备轿,去罗府。”
当徐阶的轿子来到裕王府的门前时,却正好看到裕王一只脚迈进了轿子。徐阶便朝着裕王唤道:
“殿下!”
*
第一千零六十章 徐阶的心理变化()
第一千零六十一章 转投()
为但是,一直到最近,当为父感觉到裕王对我的冷淡。当然,不仅仅是对我,对高拱也有着疏离,这才让为父心惊。仔细的思索了一番,裕王自从罗信成为他老师之后,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首先,裕王的生活环境好了很多。以前为父从来不再裕王府里吃饭,因为裕王的饭食实在是太差了,但是在罗信成为裕王老师之后,裕王的伙食,衣着都好了太多,而且裕王府也修整了很多地方,隐隐地已经有了太子府的气势。
为父不知道裕王如何有了这么多的钱,但是一定和罗信脱不开关系。而且罗信还请到了李时珍为裕王治病,为裕王解决了不少困难。更重要的是,为父发现裕王和罗信之间的关系亦师亦友。也就是说,罗信没有像为父和高拱那般走严厉的路子,而是走了温情的路子。这对于处于低谷的裕王,实在是太需要了。
裕王没有朋友,陛下对他又是那个样子,唯一的一个兄弟又和他水火不容。为父和高拱又对他极为严厉,现在想来,裕王的心中很苦,很渴望一种来自父亲,兄弟,师长,朋友的友情。而罗信恰恰就意识到了这一点,并且填补了进去。
他是裕王的老师,便是师长,甚至占据着长辈,如同陛下那般的身份,年龄又小,又占据了兄弟和朋友的身份。
罗信被誉为大儒,这个身份便是为父也不如。凭着这个身份,便会获得裕王如同尊敬陛下,尊敬我和高拱一般的敬佩。
罗信又被誉为大明军神,这是我和高拱不具备的地方。老朱家的人都极为崇拜能征善战的高祖,想必裕王的心中对罗信和有崇拜之心。
罗信又被誉为大明财神,相比解决裕王缺金少银的状况易如反掌。
再加上他极为智慧,看到了裕王希望得到的东西,便用温情却靠近裕王。这几方面加起来,罗信要威严有威严,要温情有温情,要能力有能力,裕王被他掌握在鼓掌之间,也就不稀奇了。
如今裕王已经完全依仗罗信,在他的心里,为父和高拱都可以被人取代,唯独罗信是不可替代的。
为父真是后悔将泰岳派到了东南,如果泰岳还在裕王的身边,总能够和罗信争一争,如今唉
如果裕王登基之后,罗信必定位高权重,自然不会放过为父。而裕王又对罗信言听计从,我们徐家没有了希望。”
“那如何是好?”
徐阶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凌厉,低声道:“为父的理想还没有实现,不能够就这么灰溜溜地被踢了出去。既然裕王给不了我,那我就只好选择景王了。”
“景王?”徐鲁卿神色大惊:“父亲,那景王您不是说他桀骜不驯吗?”
徐阶苦笑了一声道:“为父还有选择吗?而且,虽然景王桀骜,却并非不能够掌控。最重要的是,如今的景王需要我。”
“父亲,还请三思啊!”
“不必了!”徐阶摆摆手道:“从今天裕王的举动就能够看出,他已经完全不在乎为父。徐家已经没有了退路。或者等死,或者搏一下。鲁卿,为父写一个请帖,你送给袁炜。”
“袁炜?景王的第一老师?”徐鲁卿惊讶道。
“不错!”
罗府。
罗信望着一脸兴奋的裕王道:“殿下,您怎么来了?”
“人生若只如初见!罗师,好诗,好诗啊!”裕王兴奋地望着罗信,两只眼睛亮晶晶。
罗信不由苦笑,自己原本一直低调,这一段时间因为自己的低调,官声混得相当不错,之前遇到的那些对自己阴阴的官员,如今再碰到,都是一张张笑脸。而且大家已经能够坐在一起,喝点儿小酒了。如今自己又高调了,不知道那些嫉妒的人,又会是一个怎样的嘴脸。
“罗师,你怎么不高兴?”
“有什么高兴的?”罗信摇了摇头,轻轻叹息了一声道:“我原本只是想要看一个热闹,谁想到却被徐鲁卿逼得作诗!”
“徐鲁卿?对了,我在来你这里之前,在大门口碰到了徐阁老。”
“徐阁老?大门口?”
“是啊!”裕王无所谓地点头道:“我都奇怪了,除非我派人请徐阁老。徐阁老从来不来我府中,今日怎么想着来我府上了?我问过他有什么事,他还说没事,所以我就没有请他入府,便来你这里了。”
罗信微微皱了一下眉头,然后便又舒展开来,一边和裕王闲聊着,一边思索着徐阶为什么会主动去见裕王。
“难道有什么事情?但是裕王没有说有什么事情啊?”
和裕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一个时辰左右,裕王终于心满意足地离开了。罗信立刻换了一身便服,从后门离开,三转两转,便来到了茂盛胡同。
房间内。
罗信对王翠翘道:“我让你监视徐府,一直没断吧?”
“没有!”王翠翘点头道:“徐阶是你的仇人,妾身怎么会疏忽?”
“最近这两天,徐府有什么动静?”
“没有什么动静呢啊!”王翠翘微微皱起了眉头道:“今天的消息还没有到,再过半个时辰,就应该送来了。老爷您在这里等等。”
“好!”罗信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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