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开了,进来一个人,凑近孟海东耳边小声说了一句。
话音刚落,陈锦州猛地转过身子。
那人心中一惊,身子不由往后退了一步。
孟海东摆摆手:“你先出去。”
那人才应声离开。
孟海东走到床边,看了看陈锦州,又走到窗户边往医院外面看去。从他的高度和角度来看,正好能看到医院外面的情况。
“还真的来了。”
孟海东的心情可谓是十分复杂。
背后已经传来陈锦州的声音:“你输了。”
“我知道。”孟海东没有转头,抿了抿嘴后说道:“你真的不去看看爷爷?”
陈锦州沉默。
孟海东指了指窗外:“我若是用她”
“你不会愿意这样做的。”陈锦州不喜欢威胁,就像这次的事情。“外公既然没事,底下自然有人照顾,生日宴已经结束,我请的假不多了。等着腿好一些,我就回去。至于外公那边,恕我一个瘸子有心无力,只能等过阵子去探望了。”
孟海东全身无力感。
他重重地喘着粗气。
可要让他说点什么,真的是说不出来。
就算他违背良心,可每一个字都像是化成刀片在割他的喉咙。
这其中的艰辛,让孟海东作罢。
“是我对不起你。”孟海东转身往门边走去,开门的一瞬间出声说道:“等爷爷的身子好一些,我妈就会去支援西北,短时间内不会回来。”
就算是家里有点背景的人,往西北那边调动,这几年想调回来却是不容易的。
反而东北这一块容易许多。
往常徐慧也是常去西北,但那是出差,意义不一样,还有津贴补助。
可这一次呢,她虽是平职调过去,可基本上也就是光杆司令一样,而且就是到了那边,按照老爷子说的没有干出成绩就不能回来。
可什么才叫有成绩,而且文工团想在西北那边干出实绩又谈何容易。
只是这一次的事情,孟川流都不愿意站在徐慧这边。
可以说,孟家老爷子生日那天发生的事情,在大院里传开了,闹大了。
等孟家反应过来,已经是遮掩不住了。
谈论的人太多了。
就是在这个偏僻的疗养院里,因为几个重要主人公都在,同样有人小声议论着。
被放行的舒曼跟着前头的护士走路的时候,耳边却是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八卦,还没有走到陈锦州的病房。
当日在孟家发生的事情,已经被她拼好了一大半。
孟老爷子生日那天,孟家的人都来了。
除了孟川流这个大儿子,孟老爷子还有两个儿子,算上子子孙孙的,一大张桌子还坐不下,当时是直接摆了三张的桌宴。
这还是大院里的人都没有请的情况下。
不过也有例外,那日和陈锦州下棋的尚老爷子也是在的。
尚老爷子却不是一个人来的。
一起的还有他的两个孙女。
知道那日下棋情况的人,明白这是尚老爷子和孟老爷子两个人借着机会给小辈们相亲来了。
可不知道的人也有好几个。
尚家有些大不如前,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何况这尚家的两个孙女容貌都不算差,在大院中算是难得的中上之姿了。
其中年纪小一点的那个,是尚老爷子的亲孙女,容貌尤其好,按照他们的描述,舒曼觉得这个人大约就是红楼梦里薛宝钗那种类型的容貌。
这种姑娘其实很得长辈喜欢。
正好,徐慧就是其中一个。
第 67 章()
“你在干什么?”门口清亮的声音让挣扎着想要起身的陈锦州脸上一喜;快速地回头去看。
舒曼穿着一身他没有看过的漂亮裙子;剪裁十分修身;能把她正悄悄开始发育的身材给勾勒出来。
不会显得突兀;觉得太过;反而看着赏心悦目;恰如其分。
只是一想到这一路上火车、巴士;小姑娘就是穿这么一身过来的,陈锦州弯起的唇角抿成一条线。
舒曼用后脑勺都猜出这个人在想什么了,冷笑一声;也不进去,就这么站在门口。要说没来之前,没有亲眼看到;心里总是会有不好的构想;那孟海东也不把话说清楚,这都让她把陈锦州当成重危病人了。
可眼前的情况呢?
至少死不了就是了;所受伤多严重。
舒曼也看不出来;只是陈锦州现在至少是不良于行;否则早该见到她的那一刻;从床上蹦起来冲到面前。
当然;想抱住是不可能的。
身后传来轻微的咳嗽声;舒曼面色一红。
正在床上的陈锦州也不动了,只是看向门外面。
舒安从舒曼身后缓缓走出,神情肃穆地看向病房里面的人。从两个人进了医院;又听到那一路上的闲言碎语;妹妹就突然狂跑了起来。可见农村的的确确是锻炼人的,以前他纵然身体不好,也没有赶不上的时候。
现在呢
要不是路就那么长,舒安都觉得自家妹妹要一溜烟跑不见了。
然后,就是为了见眼前这么一个人?
一想到大老远地从上海过来,路上妹妹不说,可细心的舒安岂能没有发现,她几乎就没怎么休息过来。
应该是太担心所至。
为了不影响到舒曼的情绪,更不敢刺激她,饶是舒安想把这个搅动妹妹的心,把她弄得六神无主的臭男人暴打一顿,也只能软言好语,维持一派温和的笑容。可是好气哦,舒安的忍耐在看到陈锦州的这一瞬间,差点爆表。
果然是个小白脸。
舒安觉得自家妹妹是被人骗了,长得好看的人勾引不经事的小姑娘这样的戏码每天都有发生的。
只是他从未想到,有一天这会和自己妹妹有关。
还是这种看上去家世不错,明显是世家公子哥出来打猎,偶尔改善口味的行事风格。
舒安看着因为见到自己明显变得紧张的陈锦州,但愿自己猜错了。
“曼曼。”在对方赤/裸/裸而又浓烈的审视目光中,陈锦州手足无措地不知道怎么摆正身子,只能求助舒曼。
舒安微一哂笑,双手蠢蠢欲动,他突然觉得有时候暴/力比什么都来得好。
“哥。”舒曼轻唤一声。
舒安扭过头,看着舒曼,默了默,问:“还是不后悔?”
在他的注视下,舒曼缓缓点头。
舒安叹气:“罢了,我出去走走。”没走出去几步,转身讥笑道:“不知道这医院,方不方便让我逛一逛?”
“大您尽管去。”陈锦州脱口欲出的话做了紧急刹车。他从没有觉得面对一个人的时候,会有这般艰辛。
外公不曾,领导也没有。
就是舒曼,打他确定心意后,自然也不会觉得艰辛,再多的折磨和辛苦都是理所应当地,毕竟世界上没有什么容易的好事。
只有经历过辛苦,到手的才会珍惜。
而对于陈锦州来说,舒曼是他想珍惜的。
舒安把两个人随身带着的行礼放到另一张空床上,才带上门出去。
他一走,陈锦州立刻看向舒曼。
那眼神,就像舒曼以前看过的大型金毛犬。
舒曼哼了一声,仔细看过后,确认陈锦州好像真的没办法下床,这才搬过一张椅子慢悠悠地过去。
“你这是半身不遂了?难怪孟海东打电话给我?只是怎么地?就没一个人来照顾你?这么把你丢在这里就成了?”就看陈锦州想要下床都不能,别说生活自理了。也不是舒曼没良心,而是坐得近了,也看到陈锦州的好气色,脸上也不见一点颓废的模样。虽说脸皮厚一点,觉得这是因为见到自己她容光焕发。可以自己对他的了解,真要弄个残废,陈锦州这人肯定不会赖着自己。
哪里能是现在这一副想见自己,求抱抱求亲亲的小表情。
陈锦州理亏,苦笑着往门口看了看。
舒曼瞅了他一眼,起身去开门。
门外已经不见舒安的影子,对面的房门是关上的。
舒曼透着门上的玻璃看了看,里面并没有人,至于隔壁她就没有去看,而是直接回到房内。
再检查过窗户后,舒曼走回椅子上坐好,一脸要对方给交代的模样。
陈锦州摸了摸鼻子,小声说道:“我没事,一只脚有些骨裂,正好那医生是我一个叔叔”
舒曼斜眼。
陈锦州解释:“是我爸以前的战友,从前做过军医,后来就到这里来了。我也是前两天才见到的。”也是对方先认出了陈锦州,而他虽不太记得,可从父亲走后,接手那些留下来的遗物后,知道一些人的存在,正好包括这个医生。
“我爸救过他。”陈锦州说道。
舒曼点头,这就说明为何面前这个做事小心的人会那么容易相信对方。毕竟救命之恩涌泉相报,这年头恩将仇报丧良心的人还是不多见的,特别是军队里面。
舒曼其实也很相信军人。
否则怎么一开始,就对陈锦州与众不同。
“那这次的事情是怎么回事?我怎么听说你这腿是你外公打断的?”舒曼说完就看到陈锦州惊讶的表情,只得无辜地回视:“可不是我说的,刚才路上我和我哥听得清清楚楚,是一点也没有作假。”
“这是无中生有。”陈锦州咬着牙齿微笑。
对于这次的事情,他虽然很气愤,可怎么说呢,被老爷子打断腿这种借口是一点也不想听到。
“空穴不来风。”舒曼微笑脸。
陈锦州无奈,知道她这是故意气他。这次的事情,小姑娘肯定生气了。就是他也没有想到表哥会自作主张,可人都来了,他内心还是欢喜雀跃胜过更多,但担心也依然在。他叹着气,知道拿对方没办法,还是勉强说道:“曼曼,传言不可信。”
“那要看是从谁的嘴里说出来的?”
“这”陈锦州低了低头。
舒曼冷笑:“难不成这话还是从孟老爷子口里出来的?要真是这样,那你可真够不孝的,把老人家都气病,气躺倒床上去,也难怪你这边没有半个人照顾?”
舒曼看着陈锦州变得铁青的脸,冷酷地说道:“怎么?想到了?心里难过了?”越说她越生气。
孟家从前怎么对陈锦州的,舒曼不知道。
但从龚琪欲言又止和陈锦州数年不回京城的做法来看,这里面肯定矛盾不少。既然明知道孟家同他八字不对付,就算老爷子生日非来一趟不可,也不至于傻傻乎乎地把自己搞个半残?
舒曼选择性地忽略了半残只是陈锦州有意为之。
事实上,她很生气,非常生气。
舒曼忍着怒火问道:“其他人能理解?但孟海东呢?怎么说也是他把我叫过来的吧。会不会有些过分了?”她可是打听过的,孟海东还在京城。本以为来病房能见到人。
“他有事离开了,才走没多久。”凭良心讲,这些日子,孟海东对他照顾良多,虽可能是以赎罪的心理。
但一码事归一码事,从很久以前,陈锦州就告诉自己,不要把孟海东和那个人联系在一起,否则同孟家最后一点情分都可能没了。
“那真可惜了。”舒曼一字一顿地说道,好像那可惜是恰有其事。只是陈锦州观她面孔,心里一会儿甜丝丝的,一会儿又觉得苦哈哈的。
小姑娘生气地好像有些厉害。
陈锦州心里觉得毛毛的。“对了,刚才是大哥吧。”
舒曼斜睨了他一眼。
简直是明知故问。
陈锦州讪讪一笑,想要坐直了,但两只腿都打上石膏,恰巧又都是在膝盖的位置,这才使得他不能动。
许是看他挪动的样子太难受了,舒曼叹了一口气,走上前,把陈锦州往后抱了抱。
这动作对舒曼的身量有些吃力。
她几乎是整个身子贴在陈锦州身上,就是这样也把自己弄得涨红。
陈锦州面色发僵。
刚才曼妙触感都没办法按下他心里的发窘,他突然就后悔自己怎么就想出这样的蠢主意,最少不要另一只膝盖也打上石膏,好歹往上活往下挪一挪,也不至于陷入现在这样的尴尬处境。
“对不起。”陈锦州说完舔了舔牙根,后知后觉地发现在小姑娘面前,他的骄傲、自尊早就弯腰放下。
“对不起,曼曼。”陈锦州抓住舒曼的手,双眼紧盯:“是不是担心了?我”说自己没有想到吗?
诚然他没有想过把这边发生的事情告诉小姑娘,孟海东的电话是意外。可这事他也不敢保证能瞒小姑娘一辈子,以后总会知道。
到时候她还是会担心的吧。
陈锦州颓然:“抱歉,害你担心了。”
舒曼看着陈锦州,突然泄气。
“你还知道”门外传来的脚步声,让舒曼的话没有说完。她扭过头去,看到舒安,不由奇怪。
舒安看了舒曼一眼,对陈锦州喊道:“有人来看你。”
话落,在他的后面,走出两个女同志。
一个穿着绿军装,眉眼严肃,原本还算不错的长相因此无端反正了几分,少了女人的柔和,其实女子当兵正气凛然的不少,也有这样的气度让人神往的。但眼前这个人,几乎只有形没有神。
她的严肃,似乎只是因为常年不笑的缘故
另外一个人就截然相反了,身上是桃红色的连衣裙,剪裁上也十分讲究,特别是那脸上的笑容比衣服的颜色更加靓丽几分。
容貌上,后者的确更胜一筹。
舒曼只看一眼,就猜出这两个女子,估摸着就是传闻中的两位尚家孙女。
在舒曼斟酌对方身份的时候,那两个人也在揣测舒曼的身份。
事实上,几乎在舒曼出现在医院里的时候,尚盈盈就听到了消息,等她求了爷爷的车子赶过来的时候,尚依依像是狗鼻子嗅到了肉包子跟了过来。
尚盈盈余光瞥了一眼严肃表情的姐姐,多年的经验让她很容易猜出对方的心情,无非是因为陈锦州身边出现了陌生女子,心情变得不好,脸上跟无笑意,然而她习惯了不会冒冒失失去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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