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后话了。
五殿下萧文进了屋,那股子邪火还突突的往上跳,被任何人忽视,都没有这一回被方婉无视那么受不了。
也说不清是恼怒还是不甘或是愤恨,甚至或许还有一丝恐慌或是委屈,身为天子骄子,金枝玉叶的五殿下对这样的情绪格外陌生,便统统都怪在了门前那件事上,被她亲眼看见这件事,更有一种难以理解的羞愤,是以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五殿下大发雷霆:“你们是干什么吃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放进来!”
随侍到别院来的五皇子手下的太监总管跪下请罪,一边磕头一边解释,这里不比宫里,他们也不能管人家主人家的地盘,那位姑娘是在到梅花伴月的路上的亭子里弹琴的,并没有进来,他们也管不着啊。
说起来当然有理,可五殿下一股子邪火烧着心,无处发作,也不能在别人家做客打下人,最后恼怒的道:“去查是什么人!叫人去跟他们家当家人说,把自己家姑娘管好,别到处去弹琴!”
过了才一天,方婉就听到了这个后续,五殿下跟前,宫里徐淑妃娘娘赏出来的管事姑姑,客客气气的去见了寿乡伯夫人,转了五殿下关于他们家三姑娘的话。
态度虽然客气,话可不客气,这样的话,要不了半日,整个邓府别院就传开了。
其实寿乡伯没在朝廷领差事,一家子没什么建树,在京城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家,但是寿乡伯的长女,却是嫁给了邓家三房的长子,邓家排序第三,这位邓三少奶奶方婉自然也认得,生的模样儿明艳,性格却柔和体贴,一家子从上到下都喜欢她,且进门两年就生了哥儿,大约是婆母想要给她做体面,且又是姻亲,这一回的赏雪宴就请了他们一家子。
没想到,得罪了五殿下。
邓大公子亲自去给五殿下赔罪。
五殿下才算是给了邓家体面,而且五殿下赏脸,并没有因为恼怒了,就摆驾回京去,不然邓家这面子就丢的大了。
方婉跟萧重说:“五爷的气性也太大了,你就是不喜欢,人家姑娘弹个琴也碍不着你什么,再说也没进你屋里去弹,在外头弹弹罢了,那天就把人骂哭了,这会儿还非要踩上一脚,何必呢。”
这屋里没有打炕,倒是做了地炉,炉子上头用的两层黄铜缕空罩子,火星子溅不出来,只透出热气来,萧重与她都坐在炉子旁边儿,这罩子做的精细,茶杯可以随手放在上头,方便又保暖。
萧重不知道怎么弄来的一袋生栗子,搁在两层罩子中间,不一会儿,整个屋里都是板栗的香气了。
萧重说:“她不是来弹给我听,你倒好这样说,要是换成我,你还不挠她?”
她又不是真的狐狸精!
方婉白了他一眼,说:“冤有头债有主,就是真的去弹给你听的,我也自己上,当场动手,不会告到人家家里去。”
说着就想到了五殿下的动静,她扑哧一笑:“五爷还真是像个小孩子一样。”
“你可别小看他。”萧重一边说,一边拿夹子夹出一个板栗来:“皇兄这几个大些的儿子,我觉得就他想的多,比他大哥还有心眼,就是脾气还有得磨。”
萧重也不大,偏说起侄儿来还说的这么有板有眼的。
他说着,就想剥栗子,方婉赶紧去拦:“还烫着呢,搁地下放一放。”
她抓着萧重的手,随便的摸了一摸:“这样好看你小心着点儿。”
萧重:“”
这好像哪里有点儿颠倒。
第七十六章()
第七十六章
在邓家的京郊别院住了两日;不少人都好像是放了个假一般;尤其是没有长辈跟着来的年轻媳妇们;更是如此;而且谈资丰富;除了想碰瓷五殿下的那位之外;还有王家两位姑娘涉嫌争风吃醋。
那是一位庶女;以前也是不声不响的,不过她的同母姐姐选秀进宫做了贵人,据说颇得皇上青眼;常常宣召她,她也往娘家赏了两回东西,如今不止她姨娘在王家有体面了;就是她这位妹妹;也有底气跟她的嫡出姐姐争起来。
这就是皇权啊,还不用皇上明着赏什么;下什么旨意呢;只要皇上能偏一点儿眼光过来;底下的人就趋之如骛;甚至可以说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如同涟漪一样荡漾开来;影响的又深又远。
就是两个小姑娘间的相争,最终也能溯源到了这上头。
方婉早就知道敬畏皇权,如今离的近了;越是更觉得敬畏;甚至高不可攀。
萧重只是一个皇弟,还只是先帝最小的儿子,在京城中任是什么贵重人家,高官权臣都与他相交,谁都给他面子,皇子们争相追捧,不就是因为皇上的眼光偏在了他身上吗?
邓家的赏雪宴结束后,很快就到了除夕,方家一家子第一次在京城过年,是以就是在除夕,苏太太都尽职尽责没有休息,年货是进了腊月就预备上的,拿银子买了些,景王府那边拉了些来,各处订好的未来姻亲也有送,就好像方莹的夫家白家那样的人家,虽然不是大族,但内务府有内务府的便宜,送来的东西就硬是比别家强着些,而吴家送来的东西,就是江南印记了。
方家这虽是在京城,这年过的红火丰盛,还超过了在锦城的时候。
康家这次选秀虽然没有姑娘入选,却因为康南云要嫁进邓家了,康二老爷和康杜氏也就留在京城了,因只他们一房,方家就接了他们家一起来过年。
康杜氏一大早又遣人进宫,去接段双儿回来过年。
康杜氏亲自迎到了二门,看着段双儿下马车,进宫之后,康杜氏没份进宫看不着,这会儿看着她的目光之慈爱,简直如同看着一个活宝贝。
“我早写信给了老太太,老太太欢喜的了不得,叫我好生照看你,还说今后你表姐要留在京城了,那也跟你的娘家一样,有什么事你只管找她就是了。”康杜氏提到这个,忍不住笑的满脸欢喜。
要说康南云的亲事,就是有段双儿比着,又有方婉比着,康杜氏都算是有几分底气的,邓家的本家嫡公子,虽然比不过景王殿下贵重,但银子只怕比景王殿下还多些呢。
段双儿身后跟着宫里跟出来的两个嬷嬷,两个姑姑,四个宫女,内务府跟车和跑腿的太监等还安顿在二门上不进来,就这样,一大群人浩浩荡荡,显然也是太后娘娘给她做的体面,她听了就笑道:“表姐的好事儿,我前日在方姑娘那里听到了,因一时出不来,也没恭喜表婶,我就想着跟表婶说一句儿,回头那边儿来下聘的日子定了,表婶千万打发人进来跟我说一句,我在太后娘娘跟前求个赏儿回来,也是表姐的体面不是?”
康杜氏乐的合不拢嘴,她当然知道自己家比邓家差的远了,最想要的,就是这样的体面。
段双儿进了专为她预备的小院子,客气的跟宫里的那些人说了两句,就拿着个盒子去看方婉。
进到门口,却见方婉的院子里还有两个没见过的丫鬟,她就知道方婉这是有客,见绿梅迎上来,便笑道:“四姐姐这里有客人,我回头再来吧,横竖住的也近。”
绿梅自也知道段双儿如今身份不同往日,连忙笑道:“不碍事的,是姑娘今后的二伯娘,已经下了聘礼了,出了正月就要进门儿,今日一家子过来拜年,也就过来坐坐,也有一盏茶时候了,大约就走了。”
果然,段双儿这里还没说完,就看到屋里出来两个人,一个高些,面团团的脸,有些慈眉善目的样子,另外一个五短身材,黝黑面皮,颧骨高高的,看起来稍微年轻一点儿,可也年轻不到哪里去。
方婉客气的直送出院门来,倒也没给她们介绍。段双儿不好问,倒是绿梅小声介绍了一句:“是跟她嫂子。”
段双儿心中还思量了起来,方家跟康家向来亲近,方家的那回的事儿,老太太也悄悄的跟她说过,里头细节虽然不是特别清楚,但大致还是明白的,看起来,方婉是恼了二房,或者说,觉得二老爷需要管束。
十五六岁的小姑娘进来做填房,自然软弱无力,做不了什么,刚才这位,段双看她走路的样子,就知道是宫里出来的,二老爷那样外强中干的,糊涂又心狠的,只怕经不起她一指头。
方四姐姐做事儿,倒是有几分宫里的风范,一级管教一级,要有什么事,只管问责领头的就足够了。
方婉送了客回来,段双儿已经在屋里暖炕上坐了,双手捧着一碗黄芪红枣茶,方婉自己冬天怕冷,喝这个的多,待客的其实还是花茶。段双儿见她进来,就站了起来,方婉笑道:“坐着罢,和我还客气什么。”
方婉对她,那是雪中送炭,比起如今各处的锦上添花的礼遇,段双儿对她的感激之心自然不一样,何况方婉如今见了她,既不居功,也不格外礼遇,倒叫她更自在一点。
段双儿带来的盒子里是装的一套七支羊脂色茉莉小簪,小巧玲珑可爱,笑道:“这是江南织造前儿送明春的花样缎子进宫的时候送来的,还有一套金丝的,送给表姐使。”
年礼方婉当然收下,她也预备好了回礼,说了一会儿话,方婉屋里的丫鬟都出去了,段双儿才跟她不加指代的提了两句袁太妃那里的事。
“太后娘娘怎么想的,没人知道。”段双儿说:“不过里头伺候的人,是一步也不许出来的,每日里送进去的东西膳食,都只能送到宫门口,门口有人看着,一个字也不许说,且外头的人,每两个月换一批,人都认不熟,更没人会担这个干系了。”
方婉听出了一点儿味道,询问的看她。
段双儿的声音压的更低了:“上月初的时候,里头拿出来的东西里,夹了五百两银子的银票和字条后头的就不知道了。”
方婉轻轻的叹了口气,袁太妃能甘心吗?当然不能,可是这件事就连皇上都没有办法,不先关个几年,只怕皇上都找不到话缝子可说。
可现在,皇上待她有几分情谊,没人知道,几年后,又还能有几分,就更没人说得清了,袁太妃只怕也作如此想,怎么可能不挣扎一番。
段双儿小心的安慰道:“上月初那事儿出来,太后娘娘只叫人从里头拖了一个出来,其他也没动,这样都不要紧,想必就不会有事了。”
方婉也就点了点头,觉得也是。从这件事可以看出来,太后并不打算赶尽杀绝,让皇帝和萧重心里头都有个坎儿,她把袁太妃捏在手心里,又占理又留情,这分寸是非常恰当的。
方家的这个年过的热热闹闹,忙忙碌碌,就是在正月里,还在筹办方婉的嫁妆,苏太太虽然没有尚方宝剑,却格外上心,事事精细,景王府正房的家具在二月才全部做完,为着这个,景王府正房又特别修葺了一回,没动梁和屋顶,把门窗、门槛都换了一回。
方婉从正月起,基本就不出门了,美其名曰在屋里绣嫁妆,其实她手艺不怎么样,内务府里十来个绣娘都在给她绣嫁妆,从大件的嫁衣,盖头,鞋袜,到铺盖,枕头,屋里的喜幔,到小件的荷包、香袋都统统代劳了。
今年来,方婉就出了一回门,二月初七三皇子大婚,方婉去庆和长公主府送嫁。
她又觉得特别哭笑不得了。
她这辈子居然混到名正言顺的来给温郡王妃送嫁了。
对,就在正月二十的时候,朝廷册封三皇子给温郡王的旨意下来了,三皇子还没有女眷,就只请了叔伯兄弟和其他府里的爷们喝酒,听说也有人进宫去给蒋贵妃贺喜的,不过到底不能开宴。
方婉没出门,就预备了一份儿礼,给董莹绣送去。
董莹绣的回礼居然是一支红珊瑚的梅花。
方婉觉得,这两口子大约真是她的心结,处处透着点儿叫她哭笑不得。
董莹绣的嫁妆丰盛,一百二十八台全绑着大红绸花,送了大半日才送完,方婉见她梳妆之后,浓厚的粉底,也看得出她些许的紧张,不安,又有些期待的情绪。
也不知道今后她到底算是失望,还是觉得理所应当。
方婉不由的就这样想。
随即一转眼,就进了三月了,景王殿下的喜事近了,宫里太后娘娘和皇上都有赏东西,方家的嫁妆虽然不算丰厚,但因景王府的聘礼都由方婉带去,东西就多了,加上有两位圣人的赏赐打头阵,看着还是非常热闹的。
方婉早上天没亮就被叫了起来梳妆穿衣服,喜娘要给她绞面化妆,梳头发说吉祥话儿,方婉饿了个半死,也不给吃东西,穿上大衣服了就没法方便了,喜娘叫她忍一忍,进了洞房揭了盖头就可以换衣服吃喝了,后来还是康南云趁喜娘出去的功夫,递给她一块儿桂花糕:“吃一块儿,别饿晕过去。
然后康南云说:“我那一日,你也别忘了我啊。”
方婉又要吃又要笑,差点儿没噎出毛病来。
这个时候,在京郊的一处别院里,修建的一派农舍风味,连屋顶都是琉璃瓦上又盖了稻草的,五殿下萧文就坐在那草屋的廊下。
他的手里把玩着一支鲜红的珊瑚梅花。
他知道,三哥也寻了一块上好的红珊瑚,送到庆和长公主府叫三嫂做了两支,早就送了一支到方婉的手里。
他为她做的这一支,却送不出去,所以在路上的时候,他就已经暗暗的把董莹绣送的那一支换了出来。
他们送过去,不过是一点交情,他送的,却不一样。
萧文在那里坐了许久,从天刚亮,一直坐到景王殿下成亲的吉时,一直到有人急匆匆从门口进来,跪下回道:“景王殿下迎亲路上遇袭,生死未知。”
第七十七章()
第七十七章
景王殿下又出事;这一回皇上气的茶盅子都不摔了;就是太阳穴青筋直跳;脸都气红了!他老人家围着御案转了两圈;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间就平静了下来;宫禁卫、黑骑卫大统领沈大人这个时候刚好赶到;跪下回道:“景王殿下遇袭,伤左腿左手,侍卫死七人;伤三人,来犯逃五人,死九人;无一活口。”
“是哪边儿的人?”皇帝坐回了御座;冷冷的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