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我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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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我的姑娘- 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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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好的办法是,你去道歉。”沈建军说,“和老顾认真地讲讲他女儿有多喜欢画画,画的有多好看,哪怕是吹也得给她吹出个前途无量来,该做的让步一定要做,该装的孙子一定要装,老顾既然能和你谈,说明他愿意让步,就看你怎么让他屈服了。”

    沈建军又道:“如果他还是不愿意,也不是没办法,但那样的话你就得和那个小姑娘达成共识:我资助她,她不能有太大的心理负担——但是沈泽,你知道——”

    沈泽干涩地说:“——我知道,这基本不可能。”

    沈泽又道:“我明白了。”

    沈建军欣慰道:“明白就行。”转身就要走。

    然后沈泽突然喊住了沈建军:“爸。”

    沈建军正要离开,回头一看,沈泽打开了自己的电脑。

    桌面上是一张画,画里有垂坠的花朵和藤萝,阳光闪烁在花叶上,猫咪睡在紫藤萝的阴影里,一个长满雀斑的小女孩敲响了一扇掩映在花里的红木门。

    “她画的?”沈建军吃惊地问。

    沈泽不无骄傲地点了点头。

    沈建军沉默了很久,由衷道:“——她是真的,前途无量。”

    “而且你说得对。”沈建军沉默了一下,在黑暗里说:“这是咱家的教育,唯一没有出偏差的一次。”

    …

    整个世界银装素裹,路上的雪化了一半,又被冻了个结实。

    沈泽踏了双篮球鞋,套着自己的羽绒服,穿着牛仔裤和绒线帽,推门走进了他家旁边的星巴克。

    星巴克里暖气氤氲,一股阿拉比卡咖啡豆的香味扑面而来,沈泽去点了一杯美式,在窗边落座,等待另一方他正在等待的人的到来。

    ——昨晚他的父亲说了很多,沈泽明白那些话听上去并不好听,却是真的。

    他能做的只有保护,以自己的让步和底线为顾关山铺平道路,却无法让她摆脱原生的家庭。

    沈泽从未如此痛恨自己的幼稚和无力,却又无可奈何,他握着拳头,然后他看见了顾远川推门走了进来。

    沈泽重新打量了一下顾远川。

    顾远川作为中年人其实是长得十分俊秀的,有种文质彬彬的模样,沈泽想起以前做课外文言文阅读时读过的一句话:‘含气饮露,则其清也’。

    他点了杯红茶拿铁,端着来了沈泽的对面。

    沈泽面对上他时总觉得很是出戏,因为顾远川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我是顾关山的父亲’——无论是从气质还是外表上,他们的血缘纽带都是如此的明显以致密不可分。

    另一方面他又清晰地知道这个男人是——在这世上,伤害他的关山最深的人。

    他冰冷、扭曲又喜怒不定,控制欲极强,将金钱看得极重,又极为暴虐。

    “你来了?”顾远川没甚情绪地问:“你想和我谈什么,腹稿打好了么?”

    沈泽忍了忍,道:“请坐。”

    顾远川落了座,闲适地望着沈泽。

    沈泽低声下气地叫了一声:“顾叔。”

    “别叫我顾叔。”顾远川带着丝嘲讽道:“不是要证明我是傻逼吗?”

    沈泽说:“我是想和您谈谈,关山去学美术的事情。”

    出乎沈泽意料的是,顾远川说:“你说说看。”

    沈泽本以为他会神色不虞,或者干脆直接发难,指不定还会掀了桌子就走——他做了准备应对所有可能的反应,却没想到顾远川如此顺从。

    沈泽抬起头,望着顾远川道:“我从来没见过她那样有才的人。”

    “每个见过她的人都会这么讲,无论是老师还是同学,我也没见过她那样优秀的人。”沈泽说:“她会把每件事都做到最好,学习也好,画画也好你什么时候抽空看过她画的东西吗?我是个外行,可连我都能看出她的灵气。”

    沈泽拿出自己的ipad,将顾关山完成的彩色漫画递给他看。

    “很多大学毕业的人,都未必能画成这样子。”沈泽艰难地说,“这是因为她喜欢,所以才愿意做。如果你看过她画画的模样”

    连你也会被触动。

    她就是那样好,沈泽想。

    顾远川顿了顿,问:“你准备的就是这些情怀票?”

    “你知道我为什么阻止她学美术么?”顾远川嘲弄道:“就是因为这些东西没有意义,情怀啊,梦想啊,爱啊,什么什么的。谁都会说。可到了该付钱的时候又是另外一个样子,用爱可吃不了饭。”

    顾远川又冰冷道:“——但是我很讨厌浪费时间。”

    沈泽微一顿,抬起头看向顾远川。

    顾远川盯着沈泽。

    “——结论,我们已经有了。”

    用自己为顾关山铺平道路——他想。

    面子又算什么呢。

第四十二章() 


    星巴克里;咖啡被磨碎,熬煮的香味散开;有女孩点了杯焦糖玛奇朵,店里弥散着一股甜味。

    沈泽抬起头,望着顾远川。

    其实这件事他并非没有预料到,顾远川和一个十八岁的男孩谈判的可能性本就微乎其微——他本身,在他的家庭里就象征着难以动摇的强权;而那样的人为什么会和沈泽平等地谈判?

    谈判从来都是基于一定平等的基础上的。

    而顾远川眼里;沈泽和他并不平等。

    顾远川道:“我就告诉你了吧;让她去学美术;不是不行。”

    沈泽吃惊地抬起头,看着顾远川。

    顾远川面上冰冷;淡漠道:“强扭的瓜不甜,你说的那几句话我听了;想了一下,觉得是这个道理。”

    “她毕竟是我的种。”顾远川重复道:“我们这一支姓顾的都固执;一旦认定了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她可能真的会大学毕业后连工作都不找;就削尖了脑袋想去搞什么——”

    他屈起手指敲了敲冰凉的ipad屏幕;嫌弃道:“——搞这些幺蛾子。”

    “所以我想明白了,”顾远川说;“让她趁着还小;去试试;她早晚会知道不行。”

    沈泽忍不住了;他难以理解地问:“——你怎么知道会不行?”

    顾远川隔着镜片,冰冷地望着他,他脸上连皱纹都是一个油盐不进的模样。

    顾远川:“我为什么知道不行?”

    “这条道路上——”顾远川又以手指敲了敲屏幕上色彩斑斓的画儿:“——一年走过来的,有几十万人,但是只有几百人能在里面真的靠画笔混到一口饭吃,其他人”

    “小学美术老师,中学美术老师,高中美术老师。”他冰冷道:“课外班美术老师,沈泽,你抽空去附近大学里的自习室看看。那些人里有多少人能养得活自己?数数他们桌子上有多少本国家公务员申论备考,数数他们有多少人得靠他们爸妈托关系往国企里面塞,然后拿着一个月堪堪能交上一丁点个税的工资庸庸碌碌还房贷?——那还是好就业的专业的学生呢。”

    沈泽刹那哑口无言,却又执着道:“但是你的女儿是不一样的。”

    “她凭什么不一样?”顾远川问:“我不让她学,不是心疼钱。”

    顾远川:“沈泽,我猜你经历过的最大的挫折,应该也就是表白被我女儿拒绝。”

    沈泽脸刹那涨的通红,尴尬道:“我——我——是、是吧。”

    他仍是冰冷地道:“——可是这世上比这痛苦的多了去了。”

    “我想着,她毕竟还小。”顾远川说:“今年十六,大学毕业也就二十一,聪明也是有的,到时候转专业考研也不迟。那就让她花五年时间试一试。反正都要试错,越小的年纪试完,越好。”

    沈泽:“可是——”

    可是——你们为什么没人能看到她的优秀?

    你们为什么每个人都认为她终将庸碌无为?

    她是那样优秀的一个人。

    可是沈泽没有说下去,他知道这是个没有必要争论的话题,他将后半段话咽了回去,知道岁月终将告诉这个中年人——他是错的。

    “但是,”顾远川推了推他的眼镜:“——我愿意支付学美术这一个试错的代价,不代表我愿意支付另一个。”

    沈泽望着他。

    顾远川冷冷地看着沈泽:“——离顾关山远一点。”

    沈泽震惊地看着他。

    “好理解吧?”顾远川说:“或者你可以和她谈对象,至于她学美术这件事呢就暂且搁置,你们和以往一样,打个情骂个俏,谈个情说个爱这个我可以不干涉。我不接受我女儿一边走艺术一边谈对象,绝对不接受。”

    沈泽:“”

    “这时候我就觉得我真坏了。”顾远川嘲弄般地道:“但是你也该想到了吧,沈泽,我不会报复我的女儿,但是我会报复你。”

    “你得多喜欢她啊。”顾远川说话时,望着沈泽,他的眼睛和顾关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望着人的时候犹如山岳和亘古星辰,却浑浊得多。

    “愿意为了她对抗她的父母,我也挺感动的,如果你不是在对抗我的话——”

    沈泽咬着牙关,看着他。

    “——该有多好?”顾远川话带嘲讽,看着面前犹如困兽一般的少年。

    沈泽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每个字都像是在崩心头的血:

    “——到什么时候?”

    …

    “我也不是什么多喜欢棒打鸳鸯的恶人。”顾远川淡漠地喝了口咖啡,道:“就到高考结束吧,一年半,我倒要看看你对她感情有多深。”

    沈泽明白时间和距离,永远是感情最大的杀猪刀。

    顾远川想了想,又道:“不难吧?这个要求也不算不合理,早恋本就不应该,何况顾关山——如果你愿意放手的话,会出去集训,集训那么紧。整个高三你能见到她几面?一月联考,二月校考,三月一模结束了你才能见到她,要我说,都没什么区别的。”

    沈泽:“”

    “或者,”顾远川嘲弄道,“你还可以劝她不要走艺术了,你们在学校好好复习,不也很好么?”

    沈泽盯着他,片刻后沙哑而艰难地道:“我我放手。”

    顾远川:“那就行。”

    然后沈泽道:“但是我那句话,还是算数的。”

    顾远川:“哪句?”

    沈泽红着眼睛盯着他,重复道:“——谁都不准戳她一手指头,否则我管他是谁,我带家伙堵门。”

    “不让我揍她?”顾远川问:“你是这个意思?”

    沈泽一寸不让,道:“不准碰她一根手指头。”

    顾远川荒谬地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对着我生养的孩子,你倒是口气蛮大的么?”

    “不准碰她一根手指头。”沈泽盯着顾远川道:“——她早晚是我的人。”

    顾远川不理解地看了他片刻,问:“那我们怎么知道对方信守了承诺?”

    沈泽起身,在明利的灯光里,看着他道:“——因为是我承诺的东西。”

    “——我的承诺从来都重逾千金。”他说。

    等以后,我给你买最好的。那时沈泽不自然地对顾关山说。

    以后我给你暖脚。那时沈泽握着顾关山细瘦的脚腕,这样说。

    以后,你会是我的人。——他在心里,这样想。

    这些承诺,从一开始时,就非戏言。

    顾远川大笑:“哈哈哈——好!我姑且信你,口气不小,别让我打到你的脸,小伙子。”

    沈泽淡淡地说:“顾叔,生意人贵诚信,我信守承诺,希望你也不要食言而肥。”

    顾远川摆摆手道:“这你不必担心。”

    沈泽伸出手,与顾远川短暂地交握了一下。

    然后沈泽抓起了他搭在旁边的深灰色羊绒围巾,围在了脖子上。

    星巴克里暖洋洋的暖气吹着他的脸,沈泽拿了个热饮的纸圈,套在了咖啡杯外头,预备转身离去。

    顾远川叫住了他,有些迷惑地道:“我有个问题。”

    沈泽回过头问:“是什么?”

    顾远川锐利地看着他,发问:“一个连我女儿男朋友都算不上的人,为什么对她去学美术这件事这么执着,你能告诉我吗?”

    沈泽:“因为我知道她以后会前途无量,而且这是她真的喜欢的事情。”

    ——因为相信她,沈泽心里想。

    沈泽想了想,问:“我能问一下,你是因为什么动摇了想法吗?”

    “你是说让她去学艺术?”顾远川反问。

    沈泽点了点头。

    顾远川冷冷道:“——和你没关系。”

    沈泽却依稀地意识到了原因,在于当时顾关山紧紧地抓着他的,颤抖的手。

    他不觉得好笑吗——这样的父亲?

    可这终究和他无关。

    沈泽将鼻尖埋在围巾里。围巾里有种说不出的春天气息,浸着含羞草和月桂叶的味道,淡淡的,缥缈如烟,像送给他围巾的那个女孩子。

    然后他推开门,走进了外面白茫茫的雪地。

    …

    周日返校的夜晚,顾关山背着巨大的书包风风火火地冲进教室,手里提着换洗的床单和被罩,丁芳芳正在班里演华妃,正喊着那句‘来人呐,赏他一丈红’——平时负责扮演一丈红的顾关山就冲了进来,气得眼睛都红了。

    “我他妈——!”顾关山气得发抖:“一丈红拿来,我要剁了一班的负心汉!”

    丁芳芳:“”

    正在扮演夏答应的徐雨点:“”

    顾关山说:“不行,一丈红是棍子,老子的包拯专用九背连环大铡刀呢!”

    丁芳芳一脸懵逼:“哈?”

    顾关山瞄了一眼教室,看见了最恰当的凶器——丁芳芳,一把将她拽走了。

    一百七十多斤的丁芳芳人生头一回被拖着跑,都吓蒙了,顾关山这是头一回生气,她一直都是那种混吃等死的模样,很少炸毛,但是这一炸毛就有点吓人。

    丁芳芳被拽着穿过走廊,一班门口也嘈杂至极,顾关山拽着凶器丁芳芳拍了拍门板,吼道:“沈泽——!”

    丁芳芳心塞地想:人家情侣吵架,好朋友都是当助阵劝架的被拽过去的——但是搁到自己身上,竟然是被当成凶器拽过去的,这是什么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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