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裳捂着嘴,轻轻咳嗽几声。
季无艳轻抚她的后背。
他的视线徘徊在她的嘴角,唇轻轻抿起,慢慢低下头。
“吧嗒——”
华裳低头看着手背上掉落的那滴血花,还未说话,就见季无艳立刻捂着鼻子站了起来,手足无措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吧?
陛下,您为何如此激动啊?
华裳怕他尴尬,没有说话。
正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李娴的喊声——
“陛下,不好了,王太师和孟军师打起来了!”
哎?
哎哎?
这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臣是如何凑合到一起打架的?比什么?王八拳吗?
华裳既觉得好奇又感到莫名其妙。
第101章()
华裳乍闻;简直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她恍惚片刻;见季无艳也是一副复杂难辨的神情;这才意识到:哦;似乎自己没有听错啊。
这两人王问之是陛下亲近的重臣;孟离经却没什么官职;有的也不过是她亲口承认的军师一称呼罢了。
不妙;孟离经怕是会吃亏。
华裳刚准备下地,季无艳突然转身,神情微变:“你要做什么?”
“臣”
季无艳撸了撸袖子;露出一截雪腕,将华裳又推倒在床上。
“躺回去,躺回去;你伤还未好利索。”
华裳握住他的手腕;像是握了一团雪,她根本就不敢用力。
她无奈道:“陛下;臣又不是瓷罐子。”
季无艳盯着她的手背;轻声道:“朕知道;你是蜜罐子。”
华裳脑里一根筋儿瞬间绷紧了。
这是陛下又想出的笼络群臣的法子吗?怪肉麻的。
华裳只得“哈哈”傻笑。
季无艳闷了一口气在胸口;气闷道:“往日也不见你脑子这么不灵光;你怎么就就”
华裳仰着脸;目光明亮,“就什么?”
他低下头,恨不得照着自己的下巴揍上一拳;他怎么一到关键时候磕巴了啊!
“这件事;你就不必出面了,朕去看看。”
“陛下!”华裳一时心急,竟反手捉住了他的手。
季无艳低头看了一眼,平静地为她掖了掖被子。
“朕知道你是忧心朕会偏向王问之。”
他近了一步,“可你扪心自问,难道你就不偏心孟离经了吗?”
华裳眼皮一跳。
季无艳拈着被角,垂着蝶翼似的睫毛,低声道:“你如此重视他,任由他随意出入你的府邸,你的军营,朕当真嫉妒。”
华裳心里发憷。
陛下呀,您这语气这么酸,真的可以吗?就好像我是您情人,您在这里拈酸吃醋一样。
华裳也曾跟过宋师读过不少史书,也了解有些君王笼络有功的大臣的态度就如同情人,如同夫妻。
此刻,即便她听得牙酸,又头皮发麻,也只能强忍着不适。
华裳摸了摸鼻子,小心觑季无艳的脸色,却被他瞪了一眼。
“朕心知你是想要求朕不要惩罚孟离经,对不对?”
华裳只得连连傻笑,拍马屁:“哎呀,陛下怎么如此厉害,高!实在是高!”
季无艳原本还板着脸,见她如此竟又好气又好笑,他无奈道:“你可真是不学无术,赶明儿回到长安,朕会多赐你几卷书,你好好读读,看看别人都是怎么夸人的。”
华裳:“臣这不是拍马屁,而是句句都是出自臣的真心。”
“真心?”他微微一笑,容颜更加灼艳,带着一股无可匹敌的锋利,“让朕看看你的真心在哪里?”
华裳被他挤兑的有些尴尬了。
季无艳见好就收,他笑道:“行了,朕自然会看着办,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别说孟离经是你的心腹,就算是王问之你怕是也对他改观了不少吧?”
他轻轻哼了一声,“朕就权当你看中的是朕”
“啊?陛下何意?”
季无艳背过身子,手掌握紧,提起了另外一件事,“你也别怪朕对孟离经斤斤计较,那是因为你不知道孟离经的身份。”
华裳:“英雄不问出处。”
“呵,他孟离经成了英雄?”
华裳听出季无艳话语中的不忿,便只能小心翼翼化解他对孟离经的怨气,“臣知晓他出自青山书院”
季无艳骤然转身,“就只有这点?阿裳啊阿裳,你让朕说你什么好?你太易信人,且用人不疑,你可知他瞒了你多少?连孟离经这个名字都是假的!”
华裳心知季无艳只是要扯孟离经的老底了,她便故作无知的模样,等待他继续说。
季无艳叹了口气,对门外吩咐:“李娴,你先将两人拉开,让这两人到院子旁站着,好生冷静冷静,朕一会儿便去处理。”
若是真要处理这件事,李娴当场就能做,但是,他非但不劝架,还眼巴巴地跑来告状,就是为了将陛下从将军的房间里拽出来,自己好跟将军说些体己话。
然而,陛下此番吩咐却让他的计划尽数成了镜花水月。
李娴踌躇片刻,低低应了一声,大步离开了。
华裳的目光在季无艳的下摆上打了个转儿,只见他下摆的云纹越来越近,直到落入她的手中。
华裳呆了片刻,立刻松开了手,大惊失色道:“陛下这是在做什么?”
季无艳小声道:“我见你一直盯着,便想要你看得更清楚一些。”
华裳咳嗽了一声,干巴巴解释:“臣没有。”
她方才只是走神了。
季无艳:“原本这件事该是由孟离经亲自跟你解释的,但我担心他的话不尽不实,让你再度受骗。”
华裳摸了摸鼻子。
陛下,我在你心目中难道就是个二傻子吗?
季无艳:“你也别恼朕,等之后你问过孟离经之后,拿他的言词和朕的对比一下,自然知道谁待你才是真心实意。”
华裳一个激灵,立刻条件反射表忠心:“陛下,臣对您忠心不二。”
季无艳无语地捂住侧脸,“不,我跟你说的不是”
他能被她气得死去活来。
季无艳绷着声音道:“你,还是别说了。”
华裳立刻闭上了嘴。
哎呀,哎呀,她是不是又不小心把马不,该说是龙屁拍到了龙腿上,她就说,这活儿她真的做不来嘛!
季无艳平稳了一下心情,缓缓道:“孟离经他并非姓孟,出身也并不平凡,若论起来,朝中王问之和李娴的出身尚且不及他,王问之早年不受王家待见,李娴则是因为李家子嗣众多,两人虽然出身世家却各有各的难处,唯有孟离经,他们家族虽然已然避世隐居,却是卧龙,不知何时会出搅动风云,他自己也是这一代的独子,可谓众星捧月。”
华裳面露惊讶。
孟离经居然也出身世家?
哪家?
季无艳见她露出茫然之色,便探出指尖又怜又爱地揉上她的眉间,“你你让朕如何说,你连这都猜不到,宋师的课上你是不是尽数睡过去了?”
“没,我就只睡了那么几次而已。”
季无艳直盯着她。
华裳心虚:“好吧,可能睡多了,但也不能怨我,毕竟春困秋乏”
“春困秋乏夏打盹,睡不醒的冬三月,合着宋师教你几年,你就睡过去几年是不是?”
“哈哈,哪能啊。”
华裳一脸乐呵呵,满面阳光。
季无艳一暖,随即道:“以后,朕要好好看着你读书了孟离经这样的身世,岂不是只有那个崔家。”
华裳一愣。
五姓七望的世家她还是听说过的,只不过后来女帝为了自己的社稷江山,施以巧计,将他们暗中分化,又慢慢贬黜朝中世家子弟,这才使得一些家族一蹶不振。而在这其中的博陵崔氏的家主崔歆可是个异类,他是天下士族之冠,又是使世家分崩离析的功臣,不过,在完成这一伟业之后,他就带着博陵崔氏隐居了。
“陛下是说孟离经出身博陵崔氏?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臣不在意手下的人到底是寒门还是世家子弟。”
季无艳往前倾了倾身子,紧紧盯着她,“不,他不止这一层身份,而这层身份才是朕对他讳莫如深的缘由。”
华裳猛地睁大眼睛,坚决道:“不,臣决定不听了。”
季无艳没有想到她会这么果断的拒绝。
趁着他愣神之时,华裳直接从床上蹿了下来。
她随意找了一件衣服披在身上,朝季无艳行礼:“臣还是放心不下,这就去看看,回来自会向陛下请罪。”
说罢,她脚下一踏,整个人如蹬云踏月一般,瞬间就消失在他眼前。
季无艳看着她的消失的门口,轻声叹了口气。
他身子骤然失力,仰面倒在了还带着她温热香气的被窝里,他突然掀开被子,将自己卷了进去。
一只手伸在被子外面,紧紧握拳,狠狠锤了床板两下。
季无艳苦闷着脸在床榻上滚了个来回儿,直到被子把他包裹成一个虫茧。
季无艳眼尾的睫毛如同燕子尾羽格外细密动人,尾羽轻颤,他猛地翻身坐起。
“不成,不能再给他们机会了。”他急急忙忙起身,差点被自己的卷的被子绊了个踉跄。
华裳虽然冲出了门外,却不知道两人究竟是在哪里打起来的,只能顺着路慢慢找。
好在她没走多远,就听到了一阵吵闹声。
她立刻赶过去,还未到近前,就听李娴的声音。
“二位,你们若是要动武,也要看看自己的身子啊,你说你们两个现在这样,该如何随军上路?”
这样?
莫非受伤了?
华裳提身一纵,直接跃过草丛树尖儿,跳进院子当中。
她一出现就立刻引来了在场众人的注意。
华裳还没怎么着,突然听见一声高喊:“你、你怎么穿成这样就出来了!”
“你们快退下!快退下!”
“快穿好衣服!”
几人七嘴八舌的,吵得她脑子一团乱。
她环顾四周,却发现之前站着的几个亲兵都退了下去,院子里只剩下王问之、孟离经、李娴和李岚四人。
然而,他们四人,此时此刻却都在脱衣服。
第102章()
“喂!喂!你们再敢脱一件我就揍人了啊!”
华裳披着临走时抓来的外衣;双手环抱在胸前;伤处还隐隐作痛;她不自觉皱了一下眉。
李娴手脚麻利、武功又高;第一个把外袍脱下往华裳身前遮。
“将军;您您好好遮遮。”他红着脸;欲言又止。
“唔?”华裳低头一看;有些无语,“你们这些男人整天都在想些什么,我这不是什么都没漏嘛!”
“将、将军!”李娴的脸更红了;连手指都在发颤。
“您是穿着,可您看看,您穿的都是什么啊!”
上半身就穿了一条绷带?缠来缠去紧紧的;简直比什么都不穿还要还要哎呀!
他觉得自己的舌尖都在发麻;视线根本不敢乱飘。
华裳扫过在场几人。
李岚的脸涨得像个红屁股,见她眼风扫来;他直接面树思过。
王太师面色平静;目光平和;然而;他也不敢往不该看的地方看;再仔细观察;他系腰带的手还在瑟瑟发抖。
华裳挑眉。
哦豁,原来王问之还怕女色?
孟离经眼巴巴凑过来,一把打开李娴的手;将自己的衣服覆在她的身前;他环住她的肩,柔声道:“你刚刚才醒过来,这样就出来了不好,我送你回去。”
华裳抖了抖,把他的衣服抖掉。
孟离经挑眉,而后,视线突然愣住了。
华裳比量了一下他的视线,发现他竟然在望她的胸口。
“喂!”她伸手捏住了他的下巴,“你在往哪里看呢!”
孟离经即便被掐住了下巴,眼神仍旧不肯移开片刻。
“嘿,你胆肥了。”
华裳高高举起手,想要好好给他一个教训。
孟离经却轻声道:“将军打吧,我知道,打在我身,痛在将军心。无论将军怎么打,我的妄念都怕是消失不了了,不如将军打死我了事,我也好‘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你这张嘴可真是!”
孟离经腆着脸,笑容明丽又张扬,“将军不喜欢吗?”
他的尾音低沉沙哑,透着某种不言而说的味道。
华裳突然想到他学习能力惊人,两人亲吻几次,后来他的技巧越来越纯熟,勾缠着人不肯放松。
她心口一热,突然觉得领口闷闷的,可摸了一把才发现,领子那里根本什么都没有。
然而,她做的这个动作,不知怎么竟然被几人误会了,三人同时瞪大了眼睛。
“咳。”华裳咳嗽了一声,穿好衣服。
她一脸坦然。
几个男人的脸色则复杂又心虚。
华裳问:“你们两个方才在打架?”
她仔细看了看王问之和孟离经二人,发现他们两个脸也没破,身上也没什么伤口,就是衣服和头发有些乱了而已。
华裳看向李娴,神情不可思议,“你管这叫打架?”
李娴刚才去找陛下也不过是个借口而已,现在被华裳点明,不免有些尴尬,他拳头虚握,放在嘴边轻轻咳嗽了两声。
“您刚刚是没看见,方才这二人叫的可猛了。”
王问之:“”
孟离经:“”
合着你把我们两个当狗了?
华裳摇摇头,“你这简直是谎报军情嘛,都没出血叫什么打架?”
王问之和孟离经的脸色同时一白。
阿裳好生凶残,让人扛不住啊。
两人各自望了一眼自己身子,又彼此望了一眼,同时别开了视线。
孟离经笑吟吟道:“我们哪里是在打架,只不过是王太师在说您的坏话,我气不过,这才想要上前教训他一顿。”
王问之被噎了一下。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他孟离经简直就像是阿裳的哈巴狗,主人还没怎么样呢,他倒是先汪汪上,等主人出现,他又装作无辜,摇着尾巴讨好,居然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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