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裳摸了摸鼻子,“嘿嘿”一笑。
抱琴都快要哭了。
郎君,你快点清醒过来,看清这人的狼子野心啊。
见抱琴迟迟没有动作,他轻轻蹙眉。
抱琴苦兮兮地摸了摸袖子里的荷包:“冠军侯要借多少。”
华裳微笑:“自然是有多少借多少。”
“啊?”抱琴望向楚江仙。
楚江仙淡淡地“嗯”了一声,还是看着自己的瑶琴。
抱琴委委屈屈地拿出荷包,还没有打开数一数,就被华裳一把抢了过去。
“谢了!”华裳拍了拍楚江仙的肩膀,“你以后就是我华裳的好兄弟了,以后出门被欺负了就报我华裳的名号。”
小厮怒道:“我家郎君是御史!”
谁脑子不好敢找麻烦找到御史的头上!
哦,不,眼前这不正有一个嘛,她连御史的钱都敢骗,怕是被参的次数少了!
华裳隔着荷包捏了捏,发现里面既有银锭子,还有几张银票。
真是赚到了。
早知道这位楚御史这么好骗,她早就过来了。
华裳将荷包往自己袖子里一塞,撩了撩袖子道:“好了,别送了,我要下山了。”
楚江仙:“冠军侯慢走。”
“好说,好说,楚御史好好弹啊,你这棉琴弹的可真好!”
楚江仙笑了一下,颇有种早春河开、冰雪消融的惊艳感。
“承蒙夸奖。”
小厮抹了一把脸,生无可恋道:“郎君,那冠军侯一看就没正经夸你。”
楚江仙微微颔首。
“那您怎么还借她钱啊?看她那副样子定然没有想着还!”
楚江仙低声道:“她以自己的项上人头作保。”
小厮叹息:“这不更是空手套白狼嘛!”
“在某看来,冠军侯这颗脑袋才是价值连城的国之重宝。”
话说到此处,他突然不适地捂住了额头。
小厮忙扶住他,低声嘀咕:“您的病刚好,郎中让您不要吹风,结果您居然跑到这山顶弹琴来了”
远处天际的蓝渐渐深沉下来,风带来缕缕水汽。
华裳脚步轻快地顺着沿路返回,没走几步,就见慧断还站在竹林里的小路上,负着手,看着上方的天空。
华裳莫名其妙地抬头看看:“你在看什么?”
她吸了吸鼻子,神情严肃了些:“怎么有这么重的血腥味儿?”
慧断低下头,温声道:“刚刚不小心被竹叶划破了手掌。”
华裳脸上含笑,眸中却升起了一丝警惕:“你这怕是被竹叶切断了手掌,才会有这么重的血腥味儿吧?”
她的视线随意扫了扫,在竹子旁发现几滴鲜血。
“到底发生了何事?”她的脸上彻底没了笑容,凛然的煞气慢慢逸散出来。
慧断依旧笑得温柔干净:“真的是不小心划到了伤口。”
他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伸出背在身后的手掌,他单手握拳,血液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般从他掌心的纹路上滴落。
华裳小心地攥住他的手腕,摊开他的手掌,或许不小心碰到了伤口,他的手痉挛似的抽搐一下。
他掌心伤口纵横,边缘参差泛白泡在鲜红的血液中。
慧断盯着她的脸:“一时不小心弄伤的,在寺里干重活儿都是这样的。”
华裳看了好久,才轻声道:“你究竟是有多么不小心,居然伤成了这副样子?”
她的手指在伤口上方移动,一一点评他的伤口:“这是烫伤的,这是划伤的,这是利器刺伤的,还有这”
她抬头:“你是狗吗?这伤口明明是被你自己所咬,撕裂的。”
第8章()
慧断笑了笑;模样很是无辜。
华裳泄了气:“算了;你跟我来。”
她牵着他的手往回走。
慧断乖乖地任由她牵着。
两人踩过落满竹叶的小径;刚刚走到寺庙的回廊里;外面就突然“噼里啪啦”下起了雨。
华裳将他按在回廊的石凳上;自己则半蹲下来;仔细检查了一下他的伤口。
她的手直接探进慧断僧衣中;熟门熟路地掏出一块白色巾帕,一点点将他手心洇出的鲜血擦干,而后从自己的袖子中掏出一瓶药。
她低下头;一口叼住塞住瓶嘴的红布,“啵”的一声,红布包裹的塞子被拔了出来。
她的两指捏着瓶子微微倾斜;白色的粉末便撒到了他的伤口上。
伤口突然火辣辣的。
慧断的手下意识缩了一下;却被她死死按住了。
“别动。”她咬着塞子含糊道。
没多久,被撒上药粉的地方开始变得清凉。
慧断默默地盯着她的唇;突然出声:“施主;最近还好吗?”
他的声音快被淅沥淅沥的雨声淹没。
华裳松开了手;将瓶子重新盖好;收进袖子里。
“好;有吃有喝好得很。”
慧断眼睛弯起;眼尾有几些红:“贫僧也是这么想的,毕竟施主从来不会令自己吃亏。”
华裳坐在了地身旁,懒洋洋地依靠着柱子瞧着外面的小雨。
“下雨可真是不好。”
慧断想要摸摸掌心被她处理过的伤口;还没摸到;就被她一巴掌拍开。
华裳笑道:“劝你最好不要这么做,小心你整只手废掉。”
慧断:“嗯,贫僧晓得了。”
“说吧,你为什么会把自己弄得伤痕累累?”
慧断:“贫僧相信,施主一定善解人意。”
这就是让她不要再追问的意思。
华裳摸了摸下巴,手搭在膝盖上。
可是,无论怎么想这里面都古怪的很。
华裳突然道:“地上还有竹子上的鲜血都不是你的吧?”
慧断只是微笑,并不说话。
被风送进来的雨水打湿了他的后背,那层薄薄的僧衣近乎透明。
慧断伸手将脸颊边的碎发撩到耳后:“现在那些痕迹应该都被雨水冲没了吧?”
痕迹雨水
华裳猛地站起身:“我先走了,以后再聊。”
“施主且慢,”慧断站起身,“外面风大雨大,我给施主拿把伞。”
华裳步子未停,随意挥了挥手:“不用。”
“还是有一事,施主近来是否囊中羞涩?”
华裳转过头。
慧断摊着受伤的手道:“这家寺院虽然看上去破旧窄小,可是,每年也都会有长安的世家给予香火钱,施予田地,所以进项也是不少的,而且寺里人太少,缺乏打理,若是施主愿意,可以在寺内帮忙。”
长安繁盛,信佛信道之人不少,有些虔诚的信徒每年给予寺庙的资助也很丰厚,而且,成为道士和和尚可以避开徭役,所以,道观和寺庙一直以来都是平民争相向往之处,水涨船高,现在,这些地方也并不是那么好进的。
华裳眼睛一弯:“谢了,我若是吃不上饭,定然会来找你的。”
她重新迈开脚步,冲进白茫茫的雨雾中,黑色的马尾在雨雾中跳了跳,渐渐模糊成一团墨痕。
慧断摸了摸身旁的柱子。
华裳出了寺庙,便冒雨冲向之前被两拨黑衣人围堵的山崖,眼下这里没有了人,连血迹、白色粉末都冲刷个干净。
她不肯放弃,再次搜寻了一遍,终于在树枝上找到了一片灰色衣服的碎片。
她摸了摸,眯着眼睛笑了起来,雨水顺着她的泪痣滴落。
“现在杀手穿的衣服都比我还好了吗?”
她收起碎片,转身去找下山的路。
走着走着,她不知道怎么竟突然拐到了一条大道上。
看着平坦的大路,她才恍然大悟。
原来还有上山的大路,那她爬什么山野小径啊!
这时,远处突然有车轮声响起。
华裳走到路旁,避开路上的水坑。
那辆马车却在她身前停了下来。
驾车的抱琴咬着牙道:“我家郎君请冠军侯上车。”
华裳挑眉一笑:“这么好?可惜我全身湿透了,恐怕也会把你们马车弄湿吧?”
说罢,她就以他们来不及反悔的速度一扭身钻进了车厢里。
抱琴无奈地看了一眼车厢,见自家郎君没有将冠军侯踹出来,才慢悠悠地挥了挥鞭子。
郎君啊,你怎么就招了这么个妖孽上车呢?
车厢里,楚江仙坐的离她远远的。
华裳拢了拢湿乎乎的头发道:“我还以为楚御史你早就下山了。”
楚御史:“唔——”
他双眼不离她的发丝滴下的水珠。
他不自觉皱了皱眉。
华裳笑了笑,故意摇了摇头,甩的水珠到处迸溅。
楚御史连忙抓住身旁的一个东西,兜头罩住了华裳。
华裳摸了摸发现那竟然是一件披风。
他探出手指,隔着披风放在了她的脑袋上。
华裳闷声道:“不欺负你们这些文弱书生而已,你要是我手底下的士兵,我早揍你八百回了。”
楚御史低声道:“冠军侯若是我的学生,我也早让侯爷罚抄经书了。”
“你想做什么?该不会是给我扣麻袋,揍我一顿吧?”
楚御史一本正经道:“嗯。”
“喂喂”华裳想要挣扎,却发觉他动作轻柔地揉了揉她的头发,用那件价值不菲的披风替她将头发上的水珠一点点吸干。
楚江仙揭开披风,低声道:“冠军侯该多注意一些。”
“注意什么,我又不会生病。”她话刚说完,就打了个喷嚏。
楚江仙一脸嫌弃地躲了躲,嘴上却道:“是人都会生病,冠军侯再厉害,也只是一个人,会冷,会痛,会生病。”
华裳愣了一下,随即咧嘴笑了起来:“你这人还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楚江仙捻了捻手指上残留的水珠,淡淡道:“我这人特没意思。”
他这副一本正经抱怨的样子,反倒让华裳笑弯了眼睛。
“恰好我有意思的很,以后要不要跟我一起玩儿,做些有意思的事情啊?”
楚江仙坐正了身子,抬眼问:“什么事情?”
华裳望着棚顶,一项项数着:“打猎啊,赛马啊,比武啊”
楚江仙重新缩回原来的角落,恹恹道:“敬谢不敏。”
华裳:“哦,那你觉得什么有意思?”
楚江仙的眼睛亮了些,他缓缓道:“弹琴,下棋,喝茶,赏花冠军侯能陪某一起吗?”
华裳整个人瘫软在毯子上:“可饶了我吧,我宁愿上战场。”
楚江仙抿了抿唇。
华裳眼神一闪,突然扭头问:“是我错觉吗?我为什么觉得你好像在勾搭我。”
“勾搭?”他蹙眉。
“那调戏?撩骚?”
楚江仙并紧双腿,转过身子道:“冠军侯多虑了。”
“哦。”
华裳掀开车帘看了看:“你这是要送我回府?”
“冠军侯不回?”
“有些事情,你先送我去皇宫。”
楚江仙虽然好奇华裳的事由,却还是紧守本分,没有追问。
到了宫城外,华裳朝楚江仙告了个别,就三步并作两步冲了下去。
楚江仙原本想要拿伞的手僵在了座位上。
抱琴好奇地探头看了看:“郎君,这披风怎么湿了?一定是冠军侯弄的。哎呀,都湿成这样了,您就别抱在怀里了。”
楚江仙慢了半拍低下头,这才注意到一直被自己抱在怀里的披风。
抱琴见自家郎君飞速地将怀里的披风扔到一旁,活像抱得不是披风,而是点燃爆竹一样,而他自己则睁着眼睛愣愣地呆坐一会儿,摇了摇头,又笑了起来。
真是邪了门儿!郎君怎么越来越古怪了。
华裳被太监引进宫殿,等站在了赤红色的地毯上,她才发现自己有多么狼狈,从她身上滴落下来的水珠不一会儿便洇透了地毯,加深了颜色。
狼狈就狼狈,就当她是狼,圣人是狈了。
华裳挠了挠潮湿的头发,一脸坦荡。
不久,明黄的帐子后传来脚步声。
她立刻老老实实下跪。
“免礼。”带着轻喘的男声传来。
只是做做样子的华裳立刻站好。
“何事?”
圣人的声音有气无力,好像身体并不大好的样子。
华裳长话短说:“微臣去隠山寺的路上遇到了一伙黑衣人正在围杀一名女子,微臣救了那名女子,也从领头的黑衣人身上偷呃,拿来了一样东西。”
她掏出了那枚狼牙吊坠。
明黄的帐子被掀开一角,一个低眉顺眼的太监恭恭敬敬接过,又重新钻回帐子里。
里面的人似乎在仔细打量这物件,良久都没有声音传来。
华裳知道这件事干系重大,便耐着性子等着。
过了好久,圣人才重新出声,只是问题奇怪的很——
“你去了隠山寺做什么?”
第9章()
这个问题可没在华裳的计划中;可她还是老老实实回答道:“最近运气不好;想要去求佛祖保佑。”
帘子里又没有声音传出;良久;才传来一声低沉的笑声;笑声震得华裳的耳朵一阵酥麻。
“原来你也开始信佛了吗?”
华裳摸了摸鼻子。
皇上气息一变:“还是去见应汲?”
现在的重点应该是那伙黑衣人吧?华裳不明白圣人为何突然开始对她去隠山寺这件事感兴趣了。
华裳淡淡道:“臣去之前并不知道他就在那栋庙里。”
皇上“嗯”了一声;随即问:“你对那伙黑衣人的身份有何猜测?”
是她的错觉吗?总觉得圣人的语气莫名轻快许多。
不过;说上正题,华裳的神情也严肃了许多。
“这种挂坠臣曾经在与突厥的战斗中见过,据说他们部落里的男性在十几岁的时候会有一次历练;若是能够单独宰杀一匹野狼,就可以被部落奉为勇士,他们也会佩戴上野狼的狼牙以显示自己勇士的身份。”
华裳声音冷严:“臣怀疑追杀那名娘子的黑衣人是突厥人。领头的是突厥勇士;可见这帮黑衣人是突厥战士中的精英;而那名娘子的身份也定然不简单。”
皇上没有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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