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意已决,突厥必须攻打。”
华裳眯着眼睛扫视了一圈大殿,见武将摩拳擦掌,文臣低首附和,看来在王问之和宋玉清都同意出兵后,再没有文人愿当出头的椽子了。
华裳正走着身,却感觉几道热辣辣的目光尽数落在了她的身上。
华裳寻了一道视线望去,只见那是一名五大三粗的武将,那武将还专门对她挤了挤眼睛,那双铜铃大眼都快挤成了爆浆牛丸。
“李娴为帅,王问之监军,至于粮草”
“陛下,臣有异议。”刚刚还在跟华裳挤眉弄眼的武将立刻跳了出来。
“李将军的功绩远不如华将军,华将军一出,突厥人便闻风丧胆,微臣认为应让华将军为帅。”
朝堂上的武将几乎都站出来为华裳说请。
华裳一脸惊讶,她竟不知自己居然人脉这么好。
“臣附议。”一个文官站了出来,手执笏板,“请陛下命冠军侯领兵。”
华裳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莫非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就靠着人格魅力收服了这帮子桀骜不驯的文人?
华裳胡乱猜测着。
金銮殿上,明黄的帘帐后,陛下却发出一声轻笑。
“你们跟冠军侯的关系真好,文武百官都替她说话。”
华裳后脖颈一紧。
季无艳淡淡道:“宋玉清你呢?”
宋玉清站出来,神清气爽,面若桃李,他微微一笑道:“臣觉得不可,冠军侯虽然勇武过人,现在依旧是戴罪之身,陛下命她闭门思过,若她此时奔赴战场,岂不是显得陛下金口玉言如同玩笑?”
华裳眉头一皱。
“哦?那王太师以为如何?”
王问之低眉敛目,声音不高却显得郎朗,“臣以为冠军侯要去,且要大张旗鼓去,好让突厥军队听之闻之就知晓陛下的决心。”
奇怪了,圣人私下问时,王问之不赞同,宋玉清赞同;可是,当着朝堂众位文武大臣的面,两个人的态度却又截然相反,换成了王问之赞同,宋玉清不赞同。
这两只老狐狸到底在搞什么鬼?
他们两个意见不同意也使得文臣们面露惶惶之色,不知道该如何站队。
华裳盯着鞋子前从殿门外爬到脚边的阳光,耳边则是大臣们像鸟儿求偶般的争吵声。
“够了!”陛下威严的声音压下。
“朕意已决,退朝!”
华裳随着众人山呼万岁。
季无艳走后,大臣们磨磨蹭蹭却都不肯离开。
“华将军!”之前与华裳单方面“眉目传情”的武将立刻追了上来。
华裳懒懒地瞧了他一眼,笑道:“不必为了华裳如此。”
那武将一脸激动道:“此次机会甚是难得,这么多军队,还不把突厥那帮小子打的嗷嗷直叫?一看就是一个挣军功的机会,这么好的机会就连那太师不也兴冲冲的去了?”
“好机会吗?”华裳拍了拍武将的肩膀,笑道:“若是小瞧了他们,可是要吃大亏的。”
武将整个人都僵住了。
华裳见他不回应,便笑了笑离开。
后面跟着的一位武将推了一下这个大老粗,“喂,老张你愣着干嘛?”
张将军捂着刚刚被拍过的地方,“嘿嘿”直笑。
“嘿,咱们的军中女神拍了我的肩膀呢!嘿嘿,我决定以后都不洗了。”
武将:“卧槽,那你要臭死你亲兵了。”
那人一边说着一边扒拉着张将军的衣服,“我看看,我看看,听说战神一出手,能直接把人骨头拍断呢,你没事儿吧?”
张将军死命拉扯着自己的衣服,“断个鬼,这可是女神赏给我的荣耀呢,你再给我动手动脚,老子就揍你了。”
华裳脚步快,并没有听到身后的吵闹声。
她没走多远,就看到宋玉清和王问之两人正并肩而行。
她眉头一皱,放轻了脚步跟在两人身后,竖起耳朵一听。
“恭喜太师得偿所愿。”宋玉清温声道。
王问之笑了,“究竟是得谁的愿呢?”
“太师的话,宋某可听不明白。”
王问之下意识回头,一下子便抓住了正在偷听的华裳。
“冠军侯?”
华裳笑吟吟地加快脚步,挤在两人中间,“你们两个在谈论什么?让我也听听如何?”
宋玉清笑道:“不过是说太师监军一事。”
王问之摇头:“某这也是初入军营,在这一期间还要多向冠军侯你讨教。”
华裳微微一笑,左手牵住王问之,右手拉住宋玉清,她捏了捏两人的手,感慨道:“你们两人真是兴趣相投,早知道你们两个如此心有灵犀,我就不碍着你们什么事儿了。”
她眨了眨眼睛,“你们二人感情如此之好,竟让我觉得自己是多余的了。”
她这段时间被搞的心烦气躁,也非要变着法子膈应他们两人一回。
华裳边说着,边将两人的手交叠在一处。
王问之和宋玉清的嘴角同时一抽,两人立刻抽回了自己的手。
王问之的脸左撇,“冠军侯说笑了。”
宋玉清的脸右歪,“宋某怎能与太师相提并论?”
两人齐齐“呵呵”一声。
华裳笑容加大。
看着你们两人不爽,本将军的心情就十分美妙啦。
第59章()
王问之找借口先行一步;只留下宋玉清和华裳在原地。
宋玉清从袖中掏出一张纸笺递给华裳。
华裳的目光顺着纸笺爬上他的指尖。
他的指尖在纸笺上按了按;笑道:“这里就是让你心满意足的方法。”
华裳背着手;盯着他的手看了一圈儿;又仰头看他双眼。
他双眸如春水;笑意出春波。
华裳慢悠悠道:“我一直想不明白一件事;你要不要告诉我?”
宋玉清:“一日为师;终生都是你的人,你既然有惑,我便为你解惑。”
这话说的真过了。
华裳抬头扫了他一眼;只见他眉宇间尽是藏不住的春意与得意。
华裳将发现藏在心底,说道:“华裳请教宋师,为何你身前一套?背后一套?”
宋玉清无奈;“那是因为咱们已经定下计划;我知道定然能将你送出去,自然就要在圣人面前说些相反的话;好洗清嫌疑。”
“再说;我也有私心。”
华裳眯起眼睛。
宋玉清握着她的手臂出宫;“陛下对你甚是钟爱;定然不喜主张你离开长安之人;我便顺着陛下的心意说。”
“而且”宋玉清叹了口气;“小芙蓉莫非以为我就不担心你了吗?”
只是事到临头,不得不为。
宋玉清眼中流露出一丝真情,他捏住她的手臂;轻声道:“你莫要将自己置身险境;你的安危重于他人。”
他手底下多用了一丝力,声音紧绷,“小芙蓉,无论到了什么地步,你且记着,你我有一份情谊在,即便你伤透了吾心,吾也会排除万难保你一命。”
华裳歪歪头,“你似乎话里有话。”
宋玉清笑容发甜,“你若是真能理解我的意思,我们才算是心意相通。”
华裳嫌弃地甩开他的手,“谁要跟你心意相通。”
她抖了抖那张纸笺,“好了,就按照计划行事,我先走了。”
宋玉清颔首。
他目送她消失在朱红的城楼下,轻轻叹了口气。
“小芙蓉啊”
他纵有千百心意,更与何人说。
华裳出了宫门,牵过自己的小凤凰慢悠悠地走在大街上,她没注意到自己的身后跟着一辆不引人注意的油壁马车。
华裳进了酒坊,随意找了一个座位自斟自饮。
没过一会儿,一道悠然身影也步入其内。
“你你怎么会在此地?”华裳诧异。
魏玄掀起衣摆,在她身旁落座。
他手执拂尘,将拂尘玉柄轻点她眉心,笑道:“为了你,即便是无间地狱我也闯得。”
华裳反手握住拂尘玉柄。
魏玄懒洋洋一笑,手慢慢滑下,握住拂尘的须须。
华裳轻轻一拉,他笑了一声,顺势扑倒她。
华裳懒散地躺在席上,不动神色地看着他。
魏玄慢悠悠道:“说吧,你那位夫君如何?何时才能成为前任呢?”
华裳蹙眉,“你那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可真碍眼。”
魏玄笑着挥了挥拂尘,“谁让我当初就被应汲这般嘲笑呢?楚江仙也只有受着了,有本事他去找你的下一任去说啊。”
“你是认定了我还要合离?”
魏玄叹了口气,身子一歪,在她的身边侧身卧倒。
他捏着拂尘,用拂尘的毛毛轻轻搔逗华裳,“我听闻陛下要攻打突厥?”
华裳猛地支起身子,逼视他,“你是如何知道的?是谁跟你说的?”
魏玄闭着眼睛,轻声道:“家中自有渠道。”
华裳轻笑,“你能这么快赶来,不可能是从今日早朝得到的消息,那究竟是宋玉清还是王问之提前通知你的?”
魏玄叹了口气,“我就知道瞒不过你,是王问之,他让我告诫你,千万不要轻易动身。”
华裳:“陛下可没让我去,你觉得我会去吗?”
魏玄睁开眼睛,笑道:“陛下不让你做的事情多了去,你少干了一件吗?”
华裳:“哎呀呀,与我合离之后,你也不爱我了,光会怼我。”
魏玄咬着拂尘笑,“这岂不是我爱你的新方式?”
华裳哼唧一声。
“你就不能好好爱惜自己一下吗?非要让担心你的人担惊受怕?”
华裳:“你知道的,我是一个固执的人。”
魏玄闭上眼,身上的难受劲儿一时半会儿却消退不下来。
“不说这个了,我问你你与我成亲前后,可有感觉到什么不同的地方?”
魏玄睫毛一颤,“什么意思?”
华裳挨近他,“你有没有觉得自己有时候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魏玄睁开眼,死死望着她,目光深沉。
他笑道:“你这话难道是觉得楚江仙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华裳脸色难看。
和聪明人说话真是费劲儿,一不小心就把自己的信息泄露了。
魏玄支着脸颊道:“离了吧,你和楚江仙并非一路人,你即便不想跟我和好如初,我也可以给你介绍一个更好的。”
“呵,免了!”
正在此时,老板沈伶掀帘而入。
他目光一转,笑盈盈道:“华将军可是好久没来了。”
华裳笑道:“这不就来了,我也十分想念老板的美酒。”
沈伶这才吐出一口气,他扶着胸口笑道:“盼着以后将军能够多来照顾小的生意。”
说着,他就拎了一把白瓷酒壶放到桌面上。
华裳见那酒壶壁上布满了水珠,隐隐有白气上升。
她出手一探,笑道:“居然还是凉的。”
沈伶殷勤道:“这是从西北送来的葡萄酒,小的特地冰了一壶想要自己享用的,见将军前来,当然要将军尝尝鲜。”
外面天气炎热,喝一壶冰镇葡萄酒当真是极美的事情。
华裳:“老板有心了。”
她迫不及待地倒了一杯,唇在酒盅口一抿,眉眼喜悦道:“好酒,果然凉爽!”
魏玄接过酒壶,“哈哈,那我也接着机会喝一杯好了,老板不会见怪吧?”
沈伶笑道:“怎么会?郎君多虑了。”
华裳捏着酒杯,摇晃着杯底的残酒,故作闲聊道:“现在还能买到西北的葡萄酒啊。”
沈伶:“那些商人一直往长安送酒,怎么了吗?”
魏玄轻笑一声,接口道:“这就有意思了。”
有时候商人对战争的反应是最快的,现在西北的商人还敢往返贩酒,可见形式并不严峻。
这就跟她在海晏阁里处理的那几个月情报不相符了。
华裳送走沈伶后,转头对魏玄道:“你去把这件事告诉王问之,看他如何处置。”
魏玄点头。
华裳喝完一壶酒,准备离开时,被魏玄叫住了。
华裳回眸。
他倚着窗子坐在席子上,一只腿伸着,一只腿曲起,一束阳光劈开他的清丽的面容,他的双眼带着些许酒醉的水润。
“确实。”
华裳不解其意。
魏玄摇晃着酒杯,酒水荡漾的光影映在他白皙的脸庞上,他的神醉未醉,声音低沉悦耳
“我说确实有时候我会觉得自己不像自己。”
他慢慢抬起头,沾着残酒的唇闪闪发光,他慢悠悠地勾唇一笑,“但是,我对你的恋慕与喜爱却是真真正正属于我自己,做不得假的。”
他盯着她,眸中那股深沉的爱意一时之间竟逼得她喘不过气来。
“你要记着,千万要保护好自己,千万别以身犯险,你的命绝不仅仅是你自己的命。”
他扬唇一笑,凑到洁白的酒盅边缘,轻轻吻了一下,就像是曾经属于两个人的亲密之吻。
华裳脸一热,立刻拉开帘子走了出去。
待在柜台算账的沈伶见她出来,笑道:“将军的脸色好红,是喝多了,还是热的?需要小的雇一辆马车吗?”
华裳忙摆手,“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就好。”
她翻上小凤凰的马背,酒后驾马奔向了冠军侯府。
她刚一进门,就见楚江仙双手负后,立在院中,仰头望着被回廊切割成四方的天空。
华裳眨了眨眼睛,放轻脚步,直接从他身后抱住了他的腰。
他的肌肉猛地一僵,快速转过身,神情冰冷,目光森寒地审视她。
华裳亦看向他,手还不老实地在他腰侧蹭了蹭。
楚江仙呼出一口气,淡淡道:“你我虽然是夫妻,也要守礼。”
“哦?”华裳的语气上挑,慵懒缠绵道:“夫妻守什么礼?周公之礼吗?”
“你!”他的脸一下子气得通红。
真特么可爱!
华裳抱着他的腰,懒洋洋地调戏他,“唉,我家夫君怎么这么好看?来,香一个!”
说着她就去挑他的下巴,却被他避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