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南洺抚着盛时舟的脊背帮他顺气,“怎么了?”
沉默了片刻,盛时舟闷声开口道:“我可能做错事了,因为我不够谨慎,闯了大祸……”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楚南洺果断地摇头打断,“没有,都是他们的错,不是你的错。不用管这些,你很好!”
盛时舟感受到了楚南洺对自己的宠爱,突地被逗笑了,“你还没听听,到底是什么事儿呢。”
于是,楚南洺就点点头,“哦,那你说,是什么事儿?”
盛时舟仰着脸看着他,犹豫了半晌,不知道该如何描述这件事,才能让现在的楚南洺听懂它。
过了好半天,他才冒出一句,“你喜欢我么?”
楚南洺没有犹豫,直接点头,笃定地回答,“喜欢呀,往死里喜欢!”
盛时舟知道,楚南洺一定会是这样的回答,便也点了点头。
“以前啊,我们对彼此的喜欢都是隐藏在暗中的,可是现在,因为我的不谨慎,让这份喜欢突然被所有人发现了,而他们不能接受我们之间的爱情。”
“这会伤害到你,说不定你以后都不能演戏了,怎么办?”
听到“不能演戏”四个字,楚南洺的眼神黯了一瞬——哪怕只有短暂的一瞬,也完完全全地落入了盛时舟眼中。
盛时舟抿着唇,没有动作,静静等着楚南洺的回答。
楚南洺很认真很认真地想了想,才语气铿锵道:“那我们就承认呗!”
看着楚南洺理所当然的目光,盛时舟又重复了一遍,“可是这会伤害到你,很可能你以后都不能再演戏了。”
楚南洺眨眨眼,莫名其妙地看了盛时舟一眼,“我刚才听到了啊。”
“虽然不能演戏是挺难受的,可我就是喜欢你啊。他们要是不让我演戏,那我就不演给他们看了,以后只演给你看!”
楚南洺一把搂过了盛时舟的肩,摁着他靠在了自己的胸膛之上。
盛时舟环着他的腰,还可以听到他的心跳,一下又一下,很平静。
也不知道是不是盛时舟的错觉,他总觉得,现在的楚南洺看似平静,实际上,身体里却蕴藏了一种无形的力量。
楚南洺的身子骨是直的,一根骨头直愣愣地下来,不弯不折。他整个人好像平白多了一层天不怕地不怕的狠劲儿——像柳四儿。
不对,是像柳四先生。
听着“喜欢”这两个字坦荡荡地从楚南洺口中说出来,盛时舟当然是开心的,开心到他心中的苦恼都消失了些微。
第297章 是你施舍给我的东西!()
但盛时舟心中,还有另一层担忧——
现在,楚南洺还不太清醒,那么现在的他说出来的话,做出来的决定,能代表清醒时候的他么?
他现在的看法,还会是未来的看法么?
盛时舟有些犹豫,他怕极了会因为自己而毁掉楚南洺。
他刚刚在心中也考虑过,假如公开之后,他们的后路该何去何从。
和秦华声的这一战,盛时舟大概有百分之七十的把握能赢。但就算他赢了,也敌不过政策的对楚南洺的压制,所谓商不与官斗,就是这个道理。
因为斗不过。
如果楚南洺能拿到重量级奖项,他就可以向国外发展。盛时舟揉揉眉心,甚至在考虑,要不要直接给楚南洺买个奖回来得了?
但这样,楚南洺可能会不大高兴。
退一步来讲,公不公开;假如要公开,又在什么时候公开……这些统统都是问题。
盛时舟长长叹息一声——算了,公不公开,还是等到楚南洺彻底清醒之后,才能做出决定!
到时候,这些剩下的事情,才能有个大致的方向。
盛时舟是想等着楚南洺清醒过来的,但秦华声似乎不打算给他们这个时间。
两天过后,秦华声带着董事会的警示,亲自找上了门来——关于同性恋丑闻,如果盛时舟再不做出处理的话,董事会就要考虑投票撤换他总裁的职务了。
而至于替补人选,自然会落在秦华声头上。
秦华声笑眯眯地背着手,“盛总,你现在是不是有点应付不来,要不要我帮忙?”
盛时舟抬眼,望进了秦华声眼中,那眼底的阴险狡诈、算计阴谋都一览无余——已经到了这时候,他是打算彻底地撕破脸皮,连装都不愿意再装一下了!
端正地坐在书桌前,盛时舟打量了秦华声半晌,除了个壳子没变之外,剩下好像全都不一样了。
他的声音还比较冷静,“你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究竟是在什么时候,秦华声有了背叛甚至是加害盛时舟的念头;又是在什么时候,他开始布下了这个局?
秦华声背着手仰着脸仔细地想了老半天,“嘶”的一声,“要说是想法的话,那可就早了!我也不记得是在什么时候了,反正得有好几年了。”
他脖子微微前伸着,背过手稍稍驼着背,整个人呈现出前倾的姿态。而在他的前方,就坐着盛时舟。
“但你要问具体实施的时间,那还是在你遇上楚南洺之后。那时候你离开公司,跟着楚南洺去拍戏,再到后来,你俩谈恋爱,就更不大回公司了,我这才逮着了机会。”
盛时舟静静地看着他,“你要是想坐总裁的位子,可以直接说。”
“然后等着你把这个位子让给我?”秦华声嗤笑一声,摆摆手,“我知道,你肯定会让,可那样一来,它就只是你让给我的东西。”
“是你施舍给我的东西!”他的声音缓缓沉了下去,眼神也厉了,仿佛多年的怨愤都化入了“施舍”二字当中。
第298章 我把你当敌人,当踏板,当绊脚石!()
盛时舟缓缓开口,问出了最后想要问的一个问题,“车祸案,你是真的想要杀我?”
这时候,秦华声反倒突然不说话了,他左右环顾着,笑得有些诡异,眼神里是满满的警惕,“我知道了,你在书房里放了录音笔?还是摄像头?”
再环顾四周,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现,但秦华声还是谨慎着避开有关“车祸案”的话题,仿佛很了然地笑着道:“你想拿这个害我,对不对?”
他开始装傻充愣,“车祸案不是已经查清楚了,是悦莱旧部做的么?盛总,我知道你怪我惦记着这个总裁的位子,但你也不能把这么大一顶帽子扣我头上啊!这可是要坐牢的!”
看着这样的秦华声,盛时舟突然觉得疲累,仿佛过去十多年,这才第一次认识了对方一般。
他没有想到,秦华声防他竟然已经防到了这个地步!
盛时舟叹息出声,秦华声却蓦然笑了,他看着盛时舟,眼底里竟然浮现出了几分痛快,“你是不是难过了?你是不是还把我当兄弟呢?”
秦华声指着自己的鼻子,“可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个样子!”
他的声音骤然拔高了,额头上的青筋慢慢腾了起来,仿佛压了十几年的火,一下子终于得以释放。
好不容易才得了释放,于是就拼了命地释放。
“我知道你对公司有很大贡献,可我也有贡献啊!你在公司熬夜的时候,我也在外头陪着人家喝酒啊!”
“你本事大,你掌管公司里头,是公司的掌舵人;我天生长袖善舞,懂得看人眼色,所以就出去陪着喝酒……你是不是觉得,我就是一交际花儿?”
“公司是大家的,可有了什么事儿,你统统往自己身上揽,功劳就是你一个人的。认识楚南洺之前,你住在公司,整个人和公司融为一体,那贡献可大了去了,可凭什么别人就看不到我的贡献呢?!”
他的声音大,语速快,像是火山喷发一样往外爆,爆发到了最后,他喘了几口气,“盛时舟,我告诉你,董事会的重新票选,我已经联系好了。”
“就看,谁能笑到最后。”
这话无关法律,只关乎道义、脸皮,所以秦华声可以肆无忌惮地讲出来——因为脸面和道义,他都已经不要了,但命还是要的。
假如真的有录音笔,那就随便录吧,只要拿不到证据治他的罪,怎么着都行!
自始至终,盛时舟都静静地看着他,目光很沉很复杂。
不经意间一瞥,秦华声与盛时舟的眼神对上了,他挑衅一般地笑了,目光斜过去从眼角缝里看盛时舟。
“你瞧,你瞧,是不是真的难过了?”
秦华声这种人,擅长与人打交道,知道如何讨好别人,自然也知道如何伤害别人。
他的话,就像是拿着锋利的短刀,一句一句都往人心窝子里捅,句句都准得很!
“你把我当兄弟当朋友是不是?那我告诉你,我把你当敌人,当踏板,当绊脚石!”
第299章 疯子!这绝对是个疯子!()
盛时舟听着他的话,默然地收回目光。
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看来是没有半点回旋的余地了,也没有再挽回的必要了。
心里头难过肯定是会有的——毕竟十多年的兄弟谋害,又被对方指着鼻子骂,心里肯定不好受。
但盛时舟向来善于控制情绪,他的脆弱和软肋,只会在楚南洺面前展现。
在对手或是外界面前,他惯于冷硬,惯于强大。
盛时舟默默地摊开了电脑,心中做着盘算——
之前他和公司高层谈过了,却忽略了董事会。但仔细算一下,他手里有很重的股份,不出意外的话,徐楠应该会站在他这边,这就近乎百分之四十了。
只需要再说服一些董事,就可以留住这个华盛总裁的位置。
但看秦华声这样势在必得的样子,他应该还有别的准备,要么就是跟董事们已经彻彻底底达成一致,齐心对付盛时舟;要么,就是跟高层们说好了,到时集体罢工?或者出走?
盛时舟默默做着考虑,该如何稳住公司,该如何对抗秦华声。
……不过话说回来,已经发展到了如今的地步,这个总裁的位置,他究竟还要不要去争?
华盛,秦华声和盛时舟,如今“华”字毁了,“盛”字还要不要留?
那厢,秦华声发泄过后,也迅速冷静下来。他又恢复了常态,戴上了平日里和颜悦色的面具,“成了,我今天就是来跑个腿儿传个消息,消息传到了,我就走了。”
“盛总,假如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你尽管开口,我绝对……”
这话还没说完,一块抹布凌空飞来,正正地糊在了脸上,就把秦华声剩下的话给堵回了肚子里。
楚南洺满脸敌意地站着,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柳四儿的泼辣劲儿,可那锐利的眼神,却又是独属于楚南洺的。
抹布从秦华声脸上掉落下去,他还下意识地接了一把,于是就把抹布捏在了手里,目瞪口呆地看着楚南洺。
疯子!这绝对是个疯子!
楚南洺冷冷地瞪着他,蓦然间动了,抬了抬脚尖,很有些要走过去的意思。
秦华声后退了几步,决定不跟一个疯子计较——都说了是疯子了,万一他被杀死在这儿,恐怕这疯子都判不了刑!
话已传到,为了生命安全着想,秦华声还是快步离开了。
盛时舟瞧着秦华声那看似平稳实则慌张的步伐,堵在心头的郁结仿佛缓缓消散了。他微微偏过头,遮住了唇角那一点点笑意。
总算是把秦华声赶走了,楚南洺走到盛时舟身边,低头默默看他。
盛时舟也抬头,两个人对视。
楚南洺没有说话,他知道盛时舟心里头难受,所以还是老办法——抬起手,把盛时舟摁在了自己怀里,轻轻拍着脊背作为安抚。
盛时舟坐着,楚南洺站着,他就这么靠在楚南洺的胸膛上,双手十分自然地环住了楚南洺的腰。
第一次被这么抱着时,盛时舟还老大不习惯,如今抱得次数多了,他也就渐渐习惯了,这么抱起来竟还有几分顺手呐。
第300章 铠甲()
盛时舟叹息着抱紧了楚南洺的腰,语气近乎喟叹,像是在问楚南洺,但更多的是在问自己。
“南洺啊,你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好?我很需要你。”
听着盛时舟的话,感受着自己腰间环绕的力度,楚南洺的眸光闪动,像是被触动了——
“我很需要你”,这五个字,一个接一个地砸在了他的心上,心间就牵起了一阵又一阵的波动。
像是石块接连砸入一方墨池,飞溅起了无数墨点,溅在了池边花草上,墨迹就晕了开来。
石块缓缓沉了底,逐个砸在了原本就在池底沉着的一副未成形的铠甲之上。这未成形的铠甲非但没有被破坏,反而还把石块一一融了进去。
于是在不知不觉间,铠甲渐渐成形了。
楚南洺轻轻拍着盛时舟的脊背,没有说话。
他满脑子都回荡着盛时舟的话——盛时舟现在很需要他,那他现在应该做什么呢?
心中蓦然涌动着一种难以道明的感觉,很怪异,也很奇妙。
晚上睡觉时,这感觉还是消散不去,反而愈演愈烈,连带着让楚南洺睡觉都睡不安稳。
他脑海中划过了许多许多画面,像是黑白的老胶片,飞速地放映过去,如同走马观花,什么都看不清楚。
楚南洺使劲儿地眯起眼睛,细细地看,他这才发现——啊,原来这是老北平!
老北平的人事物、各处的景儿在他眼中回放了一遍又一遍,戏腔蓦然响起,渐渐地近了、近了……
楚南洺看到,与自己模样相同的小戏子,穿着破烂黑污的衣裳,对着自己一福身子,眼波漾漾。
“多谢这位爷,将奴才这出戏唱得这么好。爷与奴才有缘相逢一场,如今缘尽了,奴才便该走了。”
“至于您,也该忙活您自己个儿的事儿了……”
戏腔又渐渐远了,轻了,直至消失不见,小戏子的身影也不知道哪里去了。
楚南洺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却怎么也出不了声,只能发出“咿呀”的无意义的音调,急得他冒了满头的汗。
老北平的景儿还在放映,可身在景中的他,此刻却被渐渐抽离出去。
一切都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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