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被十几二十户人家供奉的小土地神,哪来那么大的本事能治瘟疫这种定人生死的病,哪怕是村长把全村的人都聚到一起向我祈求,也只是徒劳而已。”
“怀着对一直供奉神明的怨恨而死去,这个村子成了鬼村,而被供奉的神明也在岁月的消磨中逐渐失去了力量,由能够制衡这个村子的怨鬼到力不从心。”
说完这句话之后,无名神像叹了口气,身形有一瞬的模糊,“这就是我的故事了。”
他苦笑道:“所以,可以将你的剑借给我,让我吸取一点里面的正雷,好继续苟延残喘下去,不让这些怨鬼再出来害人吗?”
如果换做具有悲悯心的一般人,大概已经把剑递过去了,如果晏横舟没有那股近乎诡异的直觉,也已经撺掇左恒把剑递过去了。
可是晏横舟敏锐觉得有些不对。
他不着痕迹地握紧了左恒的手,向她传递信号。
谁知左恒异常直接道:“不行,我不能信你。”
“你说的故事很好,可是你既然生前连疾病都无法治愈,在他们死后变作你说的怨鬼之后,为什么反而有力量能牵制他们?”
从一开始,左恒就没有相信过这位无名神祗。
试问,如果他真的像他自己所说的那般是良善,又怎么会在一开始就显得不怀好意,想要把剑骗走呢?
好人不会这样,套用一下,好神也同样不会这样。
神祗一时哑口无言。
过了好半晌,他才诡异笑道:“你们信了更好,不信也没关系。”
“现在,你还有力气吗?”
左恒吞下了那颗一直被她压在舌根的小药丸,反问:“难道就只有你一个人在拖延时间?”
话出口她才觉得不对。
丹药确实有效,她身上的疼痛是减轻了不少,但那股无力感并没有她如愿那般也随之消失。
“怨气这种东西,是普通丹药能消弥的吗?”无名神像招了招手,原本倒地不起的怪物缓缓怕了起来,“同样,怨鬼怎么可能也这么容易死?虽然你的剑很厉害,但你毕竟不是那些五六境的大练气士,怎么可能杀死怨鬼?”
“你们一开始就是一伙的?”腹背受敌,左恒身上冷汗流了下来。
“故事是真的。”神祗森森笑道,“但土地神一开始就不是什么好神啊。”
庙外风雨声又大了。
晏横舟甚至已经闭上了眼睛。
这时庙门被大大方方推开来,有个中气十足的声音道:
“看吧渺渺,我就说这里没多大变化,庙也是咱们遇见的那个破庙。”
第66章 一对剑仙()
开门的是个男人,身材高大,双眉极浓,眸有寒星。
但更加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红裤腿。
在他那只有力的大手推开门后,不仅是左恒三人看清了他,他也看清了门内情形,有些错愕道:“啊,有人,是在下失算了。”
“不过还是有点像我们当年遇到的样子啊。”男人摩挲着下巴,扭头看向身后站着的人。
他身后站着位翩跹如莲的少女,裙裾很短,仅到膝下,袖子也不似寻常女子的窄袖,而是形如鹤翅。
二人身后都背着剑。
“我还记得你突然跑过来要找在下切磋。”男人陷入了某种回忆之中,两指虚虚一戳,从地上爬起不久的那头人形怪物瞬间四分五裂,化作数道黑烟遁入地下,“在下那时候还在拿这些杀不尽的玩意试验新招呢,你就跑过来,二话不说就拔剑指着在下。”
被称作渺渺的少女啊了一声,“之前就听说你很厉害,刚巧遇见了而已。”
“你那个时候还不大爱说话,在下一开始以为你是那种长相比较柔弱的男孩子也不奇怪啊。”男人小声嘟囔,朝前走了两步,看向左恒,确切地说是看向手里的剑,“有点像你诶。”
原本算得上气焰嚣张的无名神祗在看清男人的脸后迅速后退,只想迅速回到那座残破神像之中。
他还记得,很多年前,在他刚刚掌握村子里的这些怨灵,周围还是一片鬼气的时候,这个男人也是这么大大方方得走了进来,一遍又一遍地斩去那些怨灵,让他元气大伤,修养了近百年才缓过来。
怨灵是杀不掉的,只能度化。但不代表被反复摧残之后怨灵的力量不会变弱甚至是消失,只能通过漫长的修养来恢复。
在无名神祗眼中,这个突然推门而入,相貌只能算上是小帅的男人比所谓的大妖怪还要可怕上百倍,他连挣扎的心思都没有,只想在男人想起来他之前快点躲好。
只是他迟了不止一步。
刚转过身,他就被紧紧束缚在了原地,而原本还在门外的男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将剑插在了他的胸膛里。
“在下曾经说过,你再害人,必定会将你诛杀。”男人严肃道,“原本留你性命,是因为想让你坐镇此地,制衡恶灵,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你仍是一丝向善之心也无,甚至更加为非作歹。”
无名神祗顿时跪了下来:“上仙明鉴,我真无害人之心,不过是想要借助他们手中蕴含正雷之力的那把剑恢复力量,情急之下才。。。。。。”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男人就已经砍下了他的头颅。
尸体倒在地上,没见着半点血迹。
晏横舟看了看尸首分离的“自己”,下意识就摸了摸脖子,松了一口气。
左恒捏紧了他的手,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男人这时已经走向了神像,“虽然不知道你是与邪流为伍之后身上还有那么些香火功德不散的,但在下既然说过,就一定会办到。”
他提起剑,重重朝神像砸去,一下,神像纹丝不动,身上金光黯淡大半;二下,金光如镜般四分五裂。
等他砸到第三下的时候,一个面貌模糊的黑色小人从残破神像中脱身而出,苦苦哀求。
男人没有理会,只将剑砸了下去。
三下,残破神像彻底破碎,扬起一阵尘灰。
“在下之前只是给你改过的机会,不是真的没办法奈何你。”男人平静道,随即朝着站在门外的少女招了招手,脸色也瞬间变换做一副轻松模样,“渺渺,快进来躲雨。”
门外双袖如鹤的少女点点头,走向他,衣服上银饰相撞的声音异常清脆,“等会我们一哈去哪里?”
“去我们后来遇见的地方啊。”男人不知道从哪里弄出来一堆木柴,燃起了火,甚至还热情招呼左恒二人坐下烤火。
左恒注意到他们虽然是从雨里来,身上却没有一块被雨打湿的地方。她点头谢过了男人的好意,拉着晏横舟做到了稍微远一些的地方,这才开口道:“多谢相救。”
“要不是他做事流汤滴水,你们今天就不会遇到这种事情了。”少女坐在了男人身边,也伸出手烤火,“对吧,莫道?”
被叫渺渺的少女喊做莫道的男人挠头,“后来就把这件事情忘了啊。”
“那个黑色小人不管吗?”左恒问,有些担心在男人和少女走后他会不会卷土重来。
“莫道把他的安身立命的东西毁了,不用管他,一会就会散掉的。”少女回答了她的疑惑,“这种修行不到家的小神立了自己的金身就啥也不是了。”
难怪她之前怎么砍也砍不下去。左恒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小朋友也练剑啊?”男人这时候注意已经从回忆中和无名神祗上转移到左恒二人身上,很自然就问道。“练到哪了,剑意还是剑心?法剑还是物剑,找人切磋过没有?”
他的态度异常亲和,“你要是学物剑的话,等会我和你练练手,教你几招,不过我下手有时候没轻重,输了也不要沮丧就是了。”
“渺渺也很菜,不然让渺渺来和你。。。。。。”
男人的话还没说完,少女就瞪了他一眼,“是那锅输给我滴?”
他不说话了。
左恒看似对着火光发呆烤火,实际上脑子转得飞快。
首先可以判断男人和他身后跟着的少女是恰巧路过,并且男人轻轻松松就毁了神像,斩杀了那头人形怪物,又是用剑的,应该是个很厉害的剑仙。而且。。。。。。从态度来看也是和李先生那样没什么架子,应该可以亲近。
有了决定的女童,看向男人,再次谢过,“请问这位阿叔,什么是法剑,什么是物剑?”
男人愕然,“你不知道吗?”
随即他更热情了,挪到左恒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豪爽道:“来来来,有什么不知道的都说出来,我跟你讲清楚。”
“啊?”左恒觉得男人有些热情到过了头。
少女看着她,笑道:“有撒子不懂就问吧,难得遇见一回。”
。。。。。。
。。。。。。
庙外是滂沱大雨,远方则是月朗星稀的好天气。
天上那缕蒙着月光的云气消散后,青衫书生一直紧皱的眉头也舒展开来。
他不再踯躅,跨过脚下那条无形的线,朝西方行去。
第67章 夜话(1)()
少女也不知道带着什么地方的口音,初听来有些怪异,却又带着一股子爽快和利落,左恒扭头看向她,她回之一笑,眼睛像是两弯月牙,“莫道还四蛮凶的。”
凶?左恒不解,又听她开口补充道:“就四厉害咯。”
喜欢自称在下的男人确实很厉害。
“你练剑多久啦?”男人问她。
左恒算了一下天数,答道:“快一个月了。”
男人挑了挑眉,“不错啊,起来比划两下给我瞧瞧。”
左恒刚起身,就坐回了地上。她也想要抽剑照着男人说的比划两下,得到一些指教,但此刻她仍然是全身乏力的状态,握剑已是勉强,更别提拿剑演示招式了。
“啊,不行吗?”
左恒摇头,解释:“不是,刚才被伤到了,没力气,练不好。”
男人这才恍然大悟,“啊,是在下疏忽了。”他从满是流云暗纹的袖中掏出一堆瓶瓶罐罐,又在那堆瓶瓶罐罐之间翻找了很久,最后才丢给女童一个如玉般泛着点青色的小瓶。
“以前有个朋友送给在下的,说是居家防身必备,应该有效果。”
左恒接过,道谢的话被男人接下来的动作卡在了喉咙里。
男人握住了她的手腕,另一只手两指并肩,一寸一寸朝小臂上挪去,“在下先给你摸个骨啊,不然等会和你说的时候你一意气用事选了自己不合适的路就不好办了。”
摸骨,又是一个新鲜词汇。左恒猜测应该是和之前那些人说的资质差不多。
她早就知道自己原本就资质不行,后来更是拿剑鞘充做了长生根,也就没有抱多大的希望。
在她的猜想中,男人应该会摇摇头,或者叹口气,却没想到男人只是认真道:“在下认为你很有入剑宗的天分。”
左恒静静听他往下说:“在下觉得你的气海不是很大,灵根也不粗,如果走法剑的路子,以气御剑,剑随心动的话,很有可能力有不逮,到后期也容易遇到瓶颈,但是你底子不错,身体韧性也好,在下摸骨的时候还注意到你身上绑着小铁块,说明你也有在锻炼力气。”
他停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等会你给我耍一遍剑,我就知道你是不是有灵性了,其它的等会再说。不过就算没有灵性,你要是认真练的话,剑也一定不会负你的。”
这话耳熟。谢兰芝好像这么说过,剑灵的话里也有过差不多的意思。
左恒当下就拔开瓶塞,将一粒金灿灿的药丸倒入手中后闭目咽下。
也不知道这是什么神仙药,左恒几乎是立刻就感到身上的无力感消去不少,她把药递还给男人,眼睛也亮了起来。
“和桑的东西还是阔以的啊。”女子托腮,没有再看心上人和女童,反倒是转向了晏横舟,“你背着的这锅画卷,里面似哪锅大噶的画吗?”
晏横舟好半天才琢磨出这个有一双灵动眸子的漂亮姐姐话里是什么意思,摇头道:“没,上面什么也没有,等我以后装进去的东西多了,才会有画。”
怕她不信似的同时也自知失言,晏横舟将手伸向身后,解开画卷上绑着的细带,将它小心翼翼捧着手上,唯恐沾了庙里的灰尘与泥垢,更正道:“不过现在上面已经有一点东西了。”
他说的是画上的一树一石和几片波纹。
随即他又发现石头上现在又多出了几根草。
什么时候冒出的草?小读书郎有些疑惑,随即又将这个疑惑抛到了脑后,向少女介绍,“这个画卷是我家先生给的,说是我读书或者是往里面放的东西越多,它自己上面的画也就越来越多,不是我画出来的。”
少女清浅一笑,“就似你画的撒,心神心画,凶得很哩。”
晏横舟已经知道了凶是厉害的意思,有些赧然道:“不凶,不凶,我想好好读书,就没有和先生学丹青和其它了,我先生才叫做妙笔生花呢。”
“你先森是哪锅撒?”不等晏横舟回答,少女便已经留意到画卷左下角的朱红小印,了然道,“原来似那锅先森噢,怪不得哩。”
“诶,你认识先生吗?”
少女正要开口,左恒却猛地拔剑起身,于是她很自然地看向几乎和剑其高的女童,轻声道:“架子还阔以咯。”
左恒将谢兰芝授予的那套谢家剑经中她已反复练习过的几个动作认认真真演示了一遍,而后她用余光瞄了一眼男人。
男人的目光很平静,没有赞许也没有失望。
左恒罕见有些无措,咬牙又把她目前会的那几招剑式又反复演练了几遍,等到男人直喊停才停下。
这时女童的衣服上已经有了汗渍,原本恢复不少的力气也在那几个并不复杂但内含玄奥的动作中消耗一空,她喘着气看向男人,注意力却总是不由自主移向男人大红色的绑腿裤。
“在下觉得可以。”男人沉吟,问向一旁的少女,“渺渺你觉得呢?”
少女支起下巴,“眼素,见过滴。”
“似不似谢岚子教你滴?”少女敲了敲自己的额头,恍然大悟道,“他似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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