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恒在周旋也在思考。
断肢能再生,她这样一直砍下去也不是办法,怪物身上那么多只眼睛,一只只戳瞎好逃跑也不太可能,似乎唯一能试试的就是捅穿怪物的眉心,但可能这些魑魅魍魉和炼气士也不一样,捅穿眉心未必能有效果。
左恒想了想,也只有砍下怪物的脑袋一条路可行。
她朝后飞掠几步,不再阻拦它破门的动作,手上的剑紧了又紧,屏息以待。
机会只有一次,也只在片刻。
那些狰狞手臂一股脑地朝庙门偌大的空洞中往内挤之时,左恒终于在那堆手臂里看见了之前在门外窥见的脑袋。
这个画面是有些恶心的,原本在念书的晏横舟眼睛悄咪咪睁开了一条缝后便捂住了嘴,一个劲地干呕。
左恒比晏横舟好一点,但也只是一点。
她离怪物要近得多,自然也闻到它身上的恶臭,手上脓包中流出的腐水更是看得清楚。
她也想吐,但眼下全部赌注就在她和她手中的剑上,一丝机会,容不得分神。
她深吸一口气,全身聚力,背脊绷成了一张被拉满的弓,一个箭步蹿了上去,斜滚入怪物下方,单手以剑格抵住那些手臂。
尔后她双脚一蹬,在不知名怪物的大力下艰难起身,举起感到疲力的左臂架在身前,反手握剑朝手臂与手臂间的空隙处刺去,自己也被那些乌黑指甲划破了好几处。
怪物吃痛,嘶吼一声,手臂挥舞,骇人鬼爪全数抓向她。
疼痛不提,她身上被抓伤的地方已经泛起了淡淡的痒麻,无力感也已经扩散开来。
女童闷哼一声,索性咬了咬牙,又上前两步,将剑戳入更深的地方后,也不管什么章法,乱捅一气,直到那些挥舞的手臂渐渐垂落下去才停手,拼着最后的力气将头颅斩下。
确认对方是真的死透了,左恒才松口气,但心里头吊着的大石远远没有落下。
晏横舟见那骇人怪物不再动作,一时顾不得男女之嫌,把手上的蜡烛凳在一边递上,慌忙跑过去。
他单手扶住身体有些疲软的左恒,另一只手扯着自己的袖子,想要从衣服上扯一些干净布条将她身上的伤口先包住。
“别乱动。”左恒制止了他的动作,声音沉静,完全没有大战后该有的疲惫样子。
她支着剑起身,朝晏横舟问道:“你刚刚去拜神的时候,神像那边的死人骨头多吗?”
问这个干什么?晏横舟一愣,还真没留意过这个。
他仔细想了想,有些不确定道:“好像是门边上比较多。”
左恒眼皮子一跳,心也跟着咯噔了一下,慌忙把晏横舟拉到身后,“站在我后面,不要动!”
不等晏横舟疑问,她急急道:“是我没想清楚,我们不应该进来的,不对,我们应该进来避了一下看见骨头就赶紧走的。”
“假如不是第一次发生这种事情,那么地上的骨头又是从哪里来的?”
晏横舟倒吸一口凉气,震惊道:“你,你是说,之前和我们一样的人,避难的人,可能就是地上这堆骨头了?”
“我刚刚在想,为什么这个怪物能破门。”左恒缓缓开口,“不可能是第一次下雨,如果下雨他就变得很厉害,为什么不把这座碍事的庙弄掉,这样不是很方便?”
左恒肯定道:“他对这座庙肯定是没办法的。”
“那他又为什么还要过来?总不能是好人,提醒我们出来吧。”晏横舟想不通这一点。
“因为你。”左恒半点也没有要开玩笑的意思,“把你吃掉能变厉害吧。”
晏横舟被她认真的神色吓得整个人抖了抖,“真,真的?”
左恒点头,“当然,最好是我想多。”
其实也不排除是怪物一直围着那些人不敢开门被活活饿死的可能,但为了安全着想,左恒宁肯错杀也不肯放过。
现在不早早下决断,等到没有力气的时候就晚了。
女童上前数步,剑尖直指残破神像。
第64章 神像不作声()
这时左恒已经相当疲惫,小臂发麻,也不怎么能迈开步子。
她手持烛火,剑刃也被染上温度,凛着一双眼看向被供奉在庙台上的残破神像。
神像正倒在庙台上,只能看见断裂的大半个身子,彩绘被被时间侵的斑驳模糊,剩余的一般则是不知所踪,应该是被压在了坍塌的那小半边残砾里。
她刺向神像,剑尖有冷光划过,在将要刺下去之时却遭遇了一股无形阻拦,所有灌注于剑上的力道都被卸去,剑尖停留在神像表面,再难戳分毫。
左恒抿唇,更加确定这座残破神像有什么古怪。她收起剑,像是不信邪般再度重重刺下,依旧是被无形力量所阻拦。
“或许是因为那个怪物堵在外面,那些人不敢出去,被饿死了在庙里头了呢?”晏横舟从后面走上来,猜想道。
“不然为什么我们到现在还好好的,没什么事情。”他唔了一声,缓缓说出自己的猜测,“假如吃我很赚的话,那我现在应该有事了,但是我现在还好好地站在这里,大概这个庙里头的是好神,因为力量不够才被那个怪物可以破门,有心无力?”
左恒扭过头,“那我说的以前类似的情况可能发生过怎么说?”
她仍然没有放弃尝试。
“因为力量变弱了吧。”晏横舟道,“看地下的这些人骨头也有不少年份了,因为长久没有人供奉所以力量变弱也是很正常。。。。。。”他的声音小了下去。
“而且可能是因为我冒险吧,吃了我能变厉害的话也能说得通。”小读书郎想了想,“而且现在外面这么大雨,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其它的怪物,也只有这里能躲着了。”
“我们可以轮流守夜,你刚刚受了伤,我先守着,有什么不对就赶紧把你喊起来,然后后半夜我再去休息,你守着。”他如此提议。
“你来不及喊我怎么办。”左恒看着他,“在来得及叫醒我之前你自己先出事了,或者说如果你是目标,我睡着了,这个庙里的东西看你弱,正好对你下手,你能躲开吗?”
话是这么说,但左恒是万万不敢就在这里睡过去的。
晏横舟面露犹豫之色。
良久,他出声提议道:“要不,我拿着剑防身。。。。。。?”
在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左恒转过了身,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他的脸,让晏横舟颇有些不自在,眼神也不自觉移到一边,“这,这我也想不出其它的法子了啊,你刚刚不是试过了吗。。。。。。也拿这个神像没办法。”
“我们这样很冒犯很不知礼啦。”他小声嘀咕,“怎么说前脚还好声好气拜人家,后脚就过河拆桥,说不定就是我们想太多人家宽宏大量。。。。。。”
左恒看着他,不作声。
晏横舟被她弄得有些慌,也没有继续再说下去,两人沉默而对,一时无言。
过了片刻,被滴下的烛泪烧到手,左恒才意识到手上的小半截蜡烛已经快要燃尽。
已经不能再拖延了。
“你拿着剑能守好吗?”她问晏横舟。
晏横舟重重点头,伸手就要接过,“这些东西应该怕这把剑,我拿好不撒手,应该没有问题。”
一手拿剑一手持烛的女童却笑了,在小读书郎伸手想要接剑的瞬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剑架上了他的脖子。
“晏横舟,你身后背着的画卷呢?”
晏横舟一愣,但脖子上架着剑,不敢随便动弹,只能僵硬道:“不在我后面吗。。。。。。?坏了,不会是丢了吧。”
“你其实能多拖一会到我彻底没力气的。”左恒沉默一瞬后突然道,“所以,晏横舟在哪?”
晏横舟面露惶恐之色,“你在说什么?”
“你太急着要我的剑了。”左恒道,“不懂吗?虽然你装得挺像的,我一开始也没有分辨出来,但是就是太像了,才是你的失策。”
“晏横舟胆子小,在这种事情上也不会像你这么有主见,我要他留在原地之后怎么还可能跑过来?”比起质问,左恒更像是在自言自语,“而且那个家伙这么敬仰李先生,画卷真丢了的话肯定早就发现让我帮忙找了。”
还有一点她没说,她是见过画卷主动跳到晏横舟背上的人,怎么可能说丢就丢?
“晏横舟”诡异一笑。
既然已经确认了不是晏横舟,左恒也没有再顾忌了,慌忙挥剑想要斩去他的头颅,手心紧张到捏了一把汗——虽然确定不是晏横舟了,但那玩意长着晏横舟的脸。左恒又不是没有感情的人,直接下手还是会有些压力。
晏横舟没有说话,脸上依旧挂着那副显得诡异的笑容。
就像是对着那尊残破神像一样,左恒的剑碰到了他的脖颈后就再没有办法挥近分毫。
“真狠心,”长着晏横舟脸的无名神像道,“你怎么就知道不是我附了他的身,这么干脆,就不怕死的是你的朋友?”
“那就等你附身再说。”左恒咧嘴,抬腿朝他的小腹扫去的同时挥舞起了拳头,狠狠砸向他的脸。
眼见左恒动了真格,“晏横舟”慌忙避开,形似鬼魅,解释道“我没有恶意!只是想借这把剑里面力量来恢复自己,只能出此下策。”
“哦?”左恒缓下动作。
“你们说的话其实我都有听见。”他离左恒远了些,“你的朋友还在原地,我借他的形象不过是为了避免太多麻烦。。。。。。毕竟这是一件很复杂的事情。”
说到这里,变作晏横舟模样的无名神像叹了口气,“如你们所见,这庙里头的骸骨,其实就是这座村子里头的人,也就是方才被你杀死的那些个怨灵。”
此时外面响起一道惊雷。
他话里的分量不轻,左恒内心惊骇,脑中浮现数种可能,握剑的手抖了抖,强自镇定道:“那他们为什么会死在庙里?”
“因为瘟疫。”他叹息道,“全村的人被村长聚到一起,朝我祈求,不吃不喝三夜,希望我能治愈他们。”
“你没救,或者说是救不了。”左恒肯定道。
“是的,我救不了,村民含怨而死。”
第65章 不足为外人道也()
左恒没有急着去判断他话里的真假,而是戒备道:“你先说晏横舟在哪,这些可以等会再谈。”
“晏横舟”一愣,道:“他其实就在原地,我用了个小手段让他说不了话也动弹不了而已。”
“那你在这里不要动。”左恒说,同时绕到这个冒充晏横舟的无名神像背后。
她不敢轻易把后背露出来,倒着往后走了两部,将剑回了腰间,从另一侧系着的荷包中摸出一粒之前楚征所赠的丹药,压在了舌头下面。
丹药入口,她感觉身上的身上疼痛好了很多,复提起剑向后掠了数步,试探道:“晏横舟?”
回答女童的是呜呜声。
左恒把蜡烛举过去,小读书郎的样子有点凄惨,他整个人都被骨头架子搂住,两只骨爪粗暴地将他的嘴捂得严严实实。
晏横舟鼻头发红,眼角甚至已经滚出了泪花,可怜极了。
左恒削断了那搭在他肩头的白骨手臂,整个骨架也随之从他身上散了下来。
左恒拿手肘捣了捣他,“没事?”
晏横舟含泪点头。
方才他站在原地,突然有东西拍他的肩膀,一回头就看见黑洞洞的两个眼骷髅,里面还闪着蓝色的鬼火,内心的惊吓可想而知。
偏偏还动弹不得,更是出不来声。
也就是左恒来了之后,他才感觉自己能出一点声。
左恒打量了他一会儿,确认他是本人之后从袖子上撕下一小块布,裹着快要燃尽的小半截蜡烛递给了他,自己则是牢牢抓住了他的手。
“别松手。”她压低声音说道,“不然我等会误伤你就不好了。”
“啊?”晏横舟不明所以,直到看见了和他长相一般无二的人。
“这个庙里的神像。”左恒言简意赅,“变成你的样子想向我讨剑。”
晏横舟顿时戒备,却听左恒对变幻做他模样的无名神像道:“现在你能说明原委了。”
神像用晏横舟的样子缓缓开口道:“既然两位跟脚不凡,我也就不多赘述了,就说说这里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吧。”
晏横舟心道你哪看出来的跟脚不凡,却不知道神像因为左恒手上蕴含充沛雷电的剑投鼠忌器,不敢轻易近身,故而想要直接附身在他身上,借用同伴身份骗来
只是他的算盘虽好,却在附身的时候遇到了大麻烦,更是险些脱不了身。
晏横舟不但身上有古怪,背后背着的那个卷轴更是有某种奇异的吸引力一般,紧紧抓住了他,不让他离开。
如果不是他及时抽身,现在怕是已经被吸进去,不知生死了。
虽然眼前的两个小童,一个是普通凡人,一个顶多算是迈进了炼气士的门槛,但仅仅凭借他们身上的这两样东西,就已经让无名神祗十分忌惮了。
可以说,他是冒着巨大的风险现身的。
冒着巨大风险现身的无名神祗长叹一声:“我是这个庙里供奉的土地神,时间太久了,修为也不够,早就忘了自己生前是什么样的人,有意识开始,他们就已经在供奉我了。”
“村子虽然不大,村民却都十分和善,对我也足够虔诚,等我有了力量,他们来找我看病,找我求雨,我也都做到了。”
“他们越来越信我,我也越来越强大。”说到这里之后,无名神像久久不再言语,只看向破了个大洞的庙门,朝着远方出神,好似在追忆那段可以称为辉煌的日子。
左恒不是晏横舟,不吃他怀柔的这一套,只平静道:“你说你的村民是瘟疫死的,但是你又说你能治病,这不是矛盾吗?”
“瘟疫不是小病小灾啊。”无名神祗凄然一笑。
他拿晏横舟的脸做出这样的表情,一时之间两个人都不是很能适应。
“我只是被十几二十户人家供奉的小土地神,哪来那么大的本事能治瘟疫这种定人生死的病,哪怕是村长把全村的人都聚到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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