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恒捧出那堆晶莹剔透的碎片,让它们暴露在原栀眼皮子底下。
原栀下意识伸手挡开。
“看,还是碍事。”左恒语气淡淡,“琉璃盏到底是怎么碎的?”
“鬼知道!”原栀突然来了底气,“。。。。。。我的手不可能不稳的!”
左恒皱眉,“我也觉得你不太可能在这种事情上疏忽,而且就算手真的没有拿稳,也不可能一点征兆也没有。”
酒杯没有摇晃,原栀也没有松手,而琉璃盏就好像被预定了要碎掉的结局一样,猝然落地。
“没有,我什么也不知道,它突然就掉到地上了。我甚至比你更惊讶。”原栀深吸一口气,比刚才冷静了不少。
她努力回想当时细节,“彩云齐聚之后便可以倾酒成虹,待到酒倒完,异象自然消失。当时彩云虽多,却远远达不到记载中的旺盛,因而我当时没有产生任何倾倒的想法,不可能会做出下意识动作。”
“那个时候,就好像有一瞬间我什么也不知道一样,连声音都没有听见,回过神就看见琉璃落地。”原栀皱眉,又强调一遍,“不管你信不信,真的不是我没有拿稳。”
“我信你。”左恒说,“因为它碎得太巧合了,就好像是有人要故意让它碎的一样。”
原栀神情一凛,欲言又止。
“。。。。。。慎言!这些东西不是可以胡乱议论的!”她告诫似地瞧着左恒,又好像是安慰自己,“碎了是碎了,好歹碎之前还见着了,并不算亏。”
不知道为什么,原栀好像对有些事情格外敬畏。就比如左恒刚才提到的巧合与故意。左恒暗自留意,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做探讨,而是转移话题道:“你现在感觉好些的话我们就立刻走。”
“让我歇一会。”原栀拒绝她,有些无力道,“我真的还没好。。。。。。这简直就是对我道的冲击。”
左恒以不解的眼神看向她。
“道就是道心。”于是原栀明白又到了解释时间,“体内长生种就是道心的证明,道心是什么样,它就会长成什么样。我以前曾经立誓要看遍天下珍奇,所以才走上盗之一途,为的就是风流无痕,能见赏心悦目之景。琉璃杯碎掉,对我的影响当然很大。”
左恒旋即明白她先前会如此恍惚失神的原因。
“怎么知道自己的道心是什么?”左恒问。
“你不知道?”这次不解的反而换成了原栀,“有机会我再和你解释,我先静下来调息一会儿,要是留下什么破绽对以后就。。。。。。。”她闭上眼,没有再开口。
左恒明白这就是她所谓的调息平复,没有再出言打扰。
她从背后摘下挂卷,将它铺在自己的膝盖上,两端卷轴咕噜滚向地上,展开一副浩荡长卷。
晏横舟说过这幅山水卷会将所见之物一一记录,那么就算她之前没有打开,那瑰丽漫天云霞应该也会显现在这幅画上。
人眼可能看不见的东西,说不定画上能够反应出来。
左恒在画卷上细细地寻找。画卷之内有山有水有鱼,从一开始的清新秀美到后来粗犷中隐隐带着凌冽,从三月春到十二月雪。左恒沿着顺序一直找到卷尾,本以为无所收获,抬眸却惊见有五彩绚烂熠熠生辉。
画卷上云霞聚散,犹如实景。
左恒凝眸,不是看景,而是观云。
云气聚散之中,有个黑点若隐若现,费力看去,算是模糊的人影。它不在云里,而在画外。
左恒默叹一口气,心道果然如此。
世界上如非刻意,哪儿来的接二连三雪中送炭呢?
只是她仍然不懂为何送了却又要让它碎。难道说这件事情并非同一人所为?
她卷好画卷,觉得事情正一发不可收拾地走向棘手。
此时屋外有敲门声。
咚咚咚咚。
第243章 问来者何人()
左恒的心揪到了嗓子眼,她下意识屏住呼吸,像只猫儿一样悄无声息地挪向门前,透着门缝朝外看。
她的手已经按上了剑。
左恒已经盘算好了。如果只是好奇的邻居或者其它人,没有强行破门,那么她就等原栀回复好再走;如果外面是那些商队的人,那么她就用剑柄把人全都敲晕,然后带着原栀先走,无论如何摆脱追踪再说。
虽然按照原栀的论调商队里几乎都是只会粗浅武艺的凡人,烦不胜烦之下直接出手伤人威慑就能趁机逃开,但左恒觉得自己本质上和他们没有任何过节,也不想多做纠缠。
琉璃盏是原栀偷的,她虽然之前动过寻找琉璃盏的念头,对她手上那只却没有念头,非要说她有什么欠了那些商队,大概就是对原栀的行为视而不见甚至加以纵容吧。
但那是她和原栀之间的事情,和商队又没有直接关系了。
门外站着的不是商队,也不是左恒预想中觉察到动静过来看看的附近居民。严格来说,左恒和原栀甚至与对方认识。
隔着门,左恒闻到一股并不算陌生的酸臭味。
不过他来这里干什么呢?或者说,他又是怎么知道她们在这里的?还是说只是巧合?
来人正是那间破败酒馆的邋遢老板。
左恒没有开门,隔着门与他静静对峙,敲门声依旧极有规律地响起,仿佛就在比谁的耐心先告罄一样。
是敌还是友?思索过后,左恒决定赌一把。
毕竟这间房子并不算太偏僻的地方,男人要是一直这么敲门,难免会引起注意。
左恒准备开门,可对方却好像先妥协了。
“我是为了那个小破杯子的事情来的。”男人开门见山,“名字我已经忘了,不过你可以叫我酒十。”
“美酒的酒,十全的十。”
左恒拉开门,也学他的方式报上姓名。
“我叫左恒。左边的左,恒久的恒。你来有什么事?”
这个问题的深层意思是,你到底是朋友还是敌人。她脸上戒备明显得很,自称酒十的男人不可能不明白。
酒十哂道:“我要是想做什么,你现在肯定是没法和我好好说话的。”
左恒想起了先前那道古怪的大门和出奇大的空旷地下室,更加认定酒十并非常人。
“你进来一点说话。”她微微侧开身子,“站在外面容易被人注意到。”
酒十走了进来,扫了一眼坐在角落的原栀,评价道:“耐性有点差,不过小聪明倒是挺多的。”
左恒面色古怪,“你知道?”
“我啊?”酒十伸手指向自己,“我什么不知道?”
他接下来的一句话让左恒瞪大了眼。
“——怎么说杯子也是我弄碎的,这个手脚不大干净的小姑娘会这样也不奇怪啊。”
左恒下意识退了一步,声音也冷下来:“那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酒十挠头,“干什么?当然是救你们的命啊。”
左恒一愣,随即飞速问道:“我能问你几个问题吗?”
“当然可以,救人救到底,而且我也不是全凭好心。”酒十一口应下,“不过我不会说话,只会点头或者摇头。”
“好。琉璃盏是你弄碎的,但不是你给的,对吗?”左恒问出第一个问题。
酒十点头。
左恒马上又抛出第二个问题,“如果这个酒盏一直在我们身上会出事,对吧。”
酒十再度点了点头。
左恒心越发沉,沉思过后,问出了第三个问题,“你是其中一方,送琉璃盏的人和你是敌对的,是吗。”
这次,酒十却摇了摇头。
难道猜测不对?左恒皱了皱眉,张口准备再问。酒十制止了她,“我能回答的问题只有三个,再问我就真的什么也不会说了。”
之前酒十并没有说这点。
不过单凭前两个问题左恒大概能猜出一些模糊的线索,因此也没有刻意纠缠,而是点头道:“那我不问了,但是问你现在过来打算怎么救我们应该不算在问题里面吧?”
“当然不算。”酒十说,“毕竟这件事情还得要你们的配合,肯定要让你们知道的。”
“等等,杯子碎掉是因为酒,还是因为你?”左恒突然想起来,“这个应该也不算吧,不关系到什么,只是我个人的小疑惑。”
“酒是我酿的,是酒还是我有区别吗?”酒十没有回答,反而倒过来问左恒。
“有。”左恒说,“是酒的话,倒酒没发现是我们的问题。是你出手的话就不是,因为实力不一样,所以发现不了很正常。”
“那你就姑且算是我出手吧,虽然也有酒的原因在里面。”酒十哈哈笑了两声,看样子是不打算说出具体手段。
左恒还在思考有什么能从他嘴里头套出来,酒十却突然道,“你真的挺好玩的呀,难怪有人在你身上押注。”
上一次听到押注这个词,还是在三年多之前了。左恒抿唇,心中的某个猜测又具体了几分,面上却没有接着酒十的话。
“说了这么多,也应该告诉我们正事了吧。”左恒摇了摇头,“既然要救人救到底,不是应该越早结束越轻松,也越早甩开麻烦越轻松吗?”
对于自己是个麻烦这一点,左恒很有自知之明。
“那也要等那边手脚不干净的小姑娘醒了。”酒十说,“而且有些事情,她是不能够被允许知道的,你应该明白吧?”
左恒了然,“这个我知道,但是你这样说,是准备再告诉我一些内容吗。”
酒十板着一张脸,神情由于头发和胡须遮挡的原因看不太明显,但语气却很严肃:“怎么能说是我告诉你,别说是你,就算其它人我也不能说,规则不能违反。”
左恒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不能明目张胆地告诉,问题也不能够多问,但是她可以通过旁敲侧击来套出一些信息。这些信息是酒十无意透露出去的,是她费尽心思套出来的,自然不能算违规。
甚至就连酒十的这句话本身,都包含一些很有用的信息。
比如,其它人是指谁。
第244章 酒十有酒()
左恒现在要做的,就是如何朝着酒十尽可能套话而已。
“我在南域没有听说过有你这样厉害的人。”左恒沉吟一声决定从来历开始问起。
虽然她见过的厉害人物其实也就一只手能数过来。
东南西北,还有一个神秘的中间,算上突然出现的释菩提和尚,到目前为止她已经接触过大部分了。
东边来抢过剑,有仇。西边态度不明,但释菩提出手相助,说明至少明面上不是敌对。南域由于师门关系,对她也是一路放行。至于中间那个叫中州的地方,可能是敌对,也可能不是。谁知道那个神经病无刀又是个什么态度。
而且这只是大概的区域关系,真正细分起来还要更加复杂一些,毕竟每个地方也不是铁板一块,就比如之前若华对她几乎毫不掩饰敌意。
所以,弄清楚酒十来历只是第一步而已。
酒十憨憨一笑,“我确实不是南域人,南域这里太贫瘠了,而且有儒道在先,也不利于其它发展。不过虽然东方物产丰饶,底蕴却没有南域来得深厚,我又是喜欢清静的人,自然就跑到这边的小国来了。”
“这样啊,我准备往东方去,说不定不久之后就能去见识见识所谓的物产丰厚了。”左恒略一点头,“酒十先生有没有什么适合我历练的去处告知?”
“东方哪里都是去处。”酒十话中颇有深意,“不过你要是没有做好死的准备,就别参合浑水了,毕竟那边混乱起来都不管你是不是自己人。历练的话,就在边境一带待着吧。”
左恒谢过他,随即陷入沉默。
酒十也不管,而是席地坐下,不知道从哪儿掏出酒来开始喝。
东方底蕴没有南方深厚,左恒推测这可能就是不和的原因,并且很大的可能是东方觊觎南方的底蕴,想要趁机下手。之前大隋守城的时候,那个老者就是阴阳洞天还是哪里的人,和东边有所勾搭。
第一条猜测成立,那么接下来就是第二条。酒十自称来自东方,但是他却出手相助,说明东方并不是铁板一块,他后面说的浑水更是证明了这点。
要自己在边境历练,也就说提示她不深入就不会有危险?左恒想到之前原栀曾说过的边境玄妙,心中答案呼之欲出。
酒十这是在提醒,她的一举一动确实有人盯着。
但如果是这样,先前酒十的话不是也会被监视进去吗?这是左恒想不清楚的。
酒十喝了口酒,不知有意还是无意道:“刚刚不算。”
“我是说,你刚刚的问题不算,我还不至于小气到不给你一些基本的信息。”
刚刚不算?难道说他刚刚有什么办法隔绝掉了监视?左恒心中一惊,面上未显露分毫,只是再度谢过。
这是一场在不知名窥视下的对话,所以她的每一个问题都应该谨慎小心,最起码不能透露出自己在之前就已经知道了什么的事实。
左恒知道自己接下来该问什么了。
“酒十前辈,既然你说不介意给我一些基本信息,那么是否可以告诉我实力强弱具体如何?”左恒故作疑惑,仿佛对自己的实力耿耿于怀,“我现在,在差不多年纪的人之中,是强还是弱?”
“像你这样百岁以下的家伙,我大概见过十几个,知道的人数不下于三十,甚至其中绝大数人都比现在的你要厉害。”酒十放下酒,像一个真正的前辈那样宽慰,“不过我看你骨龄还小,也不要太过着急,欲速反而不达。”
左恒点头,表示了然。与此同时,她的心也沉了下来。
到目前为止有多少人将赌注压在了她的身上?又有多少人压在那所谓的三十人身上?并且其中会不会有人为求赢面,同时押注几人,然后按照实力给予的支持也不尽相同?
就像是养蛐蛐专门拿去斗的人一样,总要挑选出一个最强的,赢面才大。
“酒十前辈这样说,我反而想要试试了。”左恒目光坚定,“如果只和比自己弱的人打,也就不会变强了。
“我去东边能遇见他们,能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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