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后又想起三个月前闯入禁地的那几个人,男的女的倒是都有情有义,只不过留下来的那两个实在有些幼稚。闯入蝶族禁地的人,是能轻易离开的么?有信物也只能多活几天而已。
倒是眼前的这个黑衣姑娘,南山的人说她是破局的关键,这么看着,除了天真也好像没什么特别的。蝶后忽然又想到一件事,她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出来吧。”蝶后朝着一个方向呼唤了一声,果然阴暗的角落里又走出来一个人,这个人柳红颜倒是很熟。因为他不是别人,正是有事没事就喜欢找茬的何镜。只是比起以往衣冠楚楚道貌岸然的样子,现在的何镜看起来怪怪的,脸色木然,眼睛里空无一物,看起来和行尸走肉没太大区别。
“你为什么要挑她。”柳红颜只是看了何镜一眼,目光又转回到蝶后的身上,而一直不说话的良庸却向何镜走过去。他由玉不凡变成良庸一百年,一百年里他在南山上发现了很多秘密,而最大的那一个,正是华圣蝶族。
“因为我们想变成人呀,”蝶后一边说着,一边笑出了声,“水神让我能化形的前提是,我在变为人形时就会无知无觉,当一个玩偶还是当一个能思考的人,这不难选择。”
而柳红颜也终于想明白了所有的关节。而一直萦绕在她心头的迷局,历时一年以后终于开始变得清楚明白起来。
“蝶后,你该离开玄玄宗了。”天上飞下来好几位白衣的美人,不,她们每一个人的半边脸都被烧伤了,狰狞的疤痕在月光下显得有些阴森恐怖。
“西山长老。”良庸一看来人,立刻就恭敬拜着。一边拜着,一边朝柳红颜使了个颜色。西山长老可是玄玄宗里出了名的不好惹的人,谁都知道她性格古怪,没事千万不要上前招惹。
“真是无趣。”蝶后又笑了一声,但是下一刻,从天上飞来一只巨大的华圣蝶,蝶后身形一个变换,就站上了华圣蝶的背上,而何镜也木然地走上了华圣蝶的蝶背上。残月被华圣蝶硕大的翅膀遮住了一些,让场面变得更加的恐怖。
柳红颜此刻却没有行拜礼,她眼中有一种奇怪的表情。
“师尊他是真走了吗?”这是柳红颜问出的第一句话。
良庸仍然低着头,他有些不明白柳红颜怎么会这么问。从我悔丘里醒过来以后,听到的第一个消息就是原来南山闭死关的那些前辈们以前都还活着,而第二个消息就是他么为了这一代的弟子们甘愿去当祭品
西山长老并没有责怪柳红颜的无礼,相反,她似乎早就猜到了柳红颜会这么问。
“任遥师弟是真的陨落了。”
柳红颜又问:“挑在这个时候,是以前就算好了还是临时算出来的。”
玄玄宗西山一派没别的本事,卜问天机一事上最是厉害。柳红颜早就发现了自己被人当做棋子,如果说开始任遥收她当徒弟还不好说的话,那么后来无名氏也冒出来指点她就很明白了。所以这一回她很干脆的回南山,也很干脆的去妄死海去走自己该走的路,因为路都是别人设计的,只有走下去才会有真正意义上的活路。
西山长老道:“在任遥师弟即将带沈一笑去埋剑冢挑剑的时候,我算出你是南山唯一的转机,后面的事情你就都知道了。”
“妄死海那个无名氏到底是谁?”
柳红颜丝毫知道自己是棋子以后的失落,相反,这样一切才会显得正常。
“他是陈情的执念。”回答柳红颜并不是西山长老,而是忽然出现的一个老头。良庸猛地一抬头,发现对方正是东山长老安华。
柳红颜却笑着摇了摇头,她说:“你们还是不明白,为什么师尊一定要在阵法里死去。”
说完,柳红颜转身朝着山下走去,风吹起她穿着的黑衣,让她的背影看起来是如此寂寥。良庸觉得,他越来越不明白自己的这个师妹了,南山上藏着太多的谜,而师妹身上的谜却好像比南山上所有谜团加起来都复杂。
“难道说不,这不可能”最先反应过来的是西山长老,她手中出现了一本书,泛黄的纸页在她的面前哗哗地翻动着,而她的眼睛里装满了不可思议。
第81章 番外——几壶酒()
西山长老来北山的时候,陈情正坐在幽篁林深处,对着一把凤尾琴发呆。
“寒霜。”在这种时候,即使当了几百年的西山长老,即使一出生就有了卜问天机的能力,长老天玄却想不出任何额话语来安慰陈情,他们都很喜欢的小师弟,北秋长老唯一的儿子——寒霜。
陈情没有说话,一团乳白色的灵气开始绕着他盘旋,就像是一种仪式,在洗涤着他的身体、洗涤着他的内心。没一会,坐在幽篁林里的老人,忽然就变成了一位青年,白色的长发像瀑布一样倾泻在他腰肌,原本宽松的道袍这时候看着竟更宽松了。
西山长老脸上又一次染上了惊讶之意,她从没有想过会有一天再看见当年模样的小师弟。
那时候北秋长老还在,小师弟是全宗上下最肆意的少年郎,而他一双黑眸里总是打着许多的小算计,一个不留神就让哪个师兄弟掉进坑里。可是,全宗上下也都喜欢小师弟,中清界就像一潭死水,忽然一粒石子投入,激起水花,让活在赤藻下的游鱼再呼吸到新鲜的空气。
一众师兄弟里,寒霜与北山任遥关系最好。那时候她还取笑过任遥:
“任遥师弟,你这么下去可如何继承陈情长老的衣钵?”
一贯不太爱搭理人的任遥竟然回了她,他神情轻松,很不以为意地回答说:“就算当了长老又有什么意思,再等个几百年,我就离开北山,住在山下的茅屋里没事酿酒。”
“哟,任遥,你这终于开窍了呀!”不知从哪里蹦出来的寒霜,一把利剑斜搭在腰上,不正经地拍了拍任遥的肩膀,接着说,“以后你在北山下酿酒,我在南山下养花,咱俩当邻居,你看这样如何?”
就在寒霜说完这话以后,天上忽然飞下来两位长老,正是陈情长老与北秋长老。当时陈情长老倒是没说什么,只是颇为深意地看着任遥;北秋长老脸色苍白,他们当时都以为是被寒霜给气的,后来才知道,原来北秋长老是去尚武楼连杀了六十四名弟子。
但是谁都没想到的是,一百年后,北秋长老会因为这么一个旧疾陨灭了。而另一个打击又接踵而至,从来与世无争的任遥师弟,竟然放着北山的传承不要,非要抢寒霜的南山长老之位。
他两个那一回打了三天三夜,以任遥师弟的全面胜利结束,只是自此以后,寒霜师弟和他就成了真正的死对头,二十七年以后,他在一夜之间老去,似乎是悟透了人生。
凄怆的琴声在幽篁林里回荡,天玄越是听下去,心里的不忍就越浓。如果说当初还不懂任遥,那么现在她全都明白了。
“师弟,你莫要悲伤,想来任遥也是不舍得的。”犹豫了很久,天玄开口劝慰道。
陈情没有回答她,只是兀自抚琴,抚着抚着,他银白的头发慢慢变为乌色。
“寒霜,任遥师弟每年都会”她的话还没说完,琴声忽然止住。
陈情终于开口道:“西山长老,北山长老的名字,历来都只有一个。至于你刚刚一直叫着的那人,早就在三百年以前死了。”
北山的规矩是,一旦选择继任北山长老一职,以后就只有一个名字——陈情。除此之外,南山长老或许可以没事宣布闭死关,然后从此消失在中清界,但是北山长老却不行,他们的职位都是不死不休。
天玄看着陈情,把没说完的话都咽下去。也许是赌气,她一拂袖就离开了幽篁林。出了幽篁林就是无情窟,一个情字让天玄觉得有些扎眼。走了的都是情深的,留下的都是冷情的人,她忽然有些明白那无情的天道了。
而在幽篁林深处,陈情还是坐在原处,一手抚起琴弦。
“霜儿,为父对不起你,你身上背着的,你母亲身上背着的,我都没能拿下来。”
那是父亲死之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北山长老陈情,可没有多少人知道他是北秋的独子;知道他是北秋独子的,却不知道他的母亲是谁,可是他知道,他的母亲不是别人,正是上一任善水宫宫主。
所以他一出生就背负了诅咒,所以他父亲从不束缚他,只想他活得快乐轻松一些。
他起初也认命了,无非是中道陨落,又有什么可怕的,只要活得肆意潇洒一些,不辜负自己就好。可是他认了,那人却不认,他硬生生抢走了自己的南山继任,妄图为自己挡下夭折之劫。
可是你凭什么,凭什么能够为我挡劫?当初我父亲是中清界一代强者,杀了尚武楼六十四名弟子也不过为我多增了三百年的寿命。你当自己是谁?你觉得你会比我父亲有“杀神”之名的北秋更厉害吗?
当长老有什么意思,再等个几百年,我就离开北山,住在山下的茅屋里没事酿酒。
以后你在北山下酿酒,我在南山下养花,咱俩当邻居,你看这样如何?
是夜,在北山诸人都已入睡南山诸人还在守丧时,有一个人坐着他的赤炎鸟,从北山上下来。北山下其实也有茅屋的,也是预留给世俗界里上来的外门弟子。山上灵气太浓,那些没被相中的外门弟子就算是上了山怕也只会灵脉尽毁,而山下就不一样了,山下灵气稀疏,和世俗界差不了多少。
他在茅屋前停下,施了个小法术,原本空荡无一物的屋前忽然就出现了很多个小瓶子,有些是玉瓶,有些是瓷瓶,也有些是木瓶他随便拿了一个,将壶盖一扔,浓浓的酒香在北山下弥漫开来。
喝完了一瓶,他又拿起一个,又是同样的动作,他不伤情,只是慢慢喝着酒,一口又一口地小酌着。
或许是喝的不过瘾,他手一挥,庭前忽然出现了很多的花,清一色都是雪白的,在月光的照耀下很是美丽。
他说:“三百二十七年,三百二十七壶酒。”
他说:“我懂了。”
第82章 青丝雪()
柳红颜再见到张潸潸的时候,那个天下第一美人已经是一头白发。说实话,她从前是真的不相信有人会为情所伤一夜白头,毕竟从科学的角度来看,发囊里的黑色素没得了总是需要一个过程的。
可是现在,她信了。
不过是一个晚上没见她,那个中清界第一美人就已经是青丝成雪馒头引发了,而南山上其他弟子个个都好好的,除了为情所困,柳红颜真的想不出来什么理由。
她问她:“你是要走了吗?”
她答:“是想出去逛逛。”
听到这个回答,张潸潸似乎一点也不奇怪。倒是一直都云淡风轻的柳红颜有些不明白了,站在她面前的这一个都能与人合谋干掉自己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情敌,此刻为何又如此伤情。
她说:“你还记得我说过的那个诅咒吗?”
她答:“记得。”
她说:“其实我们当初私奔过,只不过发生了一些事情,中途又闹翻了。”
她问:“然后呢?”
她说:“我杀了一位爱慕他的姑娘,他到现在还记得。”
柳红颜听到这事,虽然心里早就做好准备,但还是觉得背脊骨有些发凉呀,我去,面前站着的是一位老手呀,此刻我是不是应该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柳红颜好笑地在心里暗想到。
她问她:“你一身浩然正气,怎么现在又见怪不怪?”
她答:“首先我打不过你,其次我并不知道事情的真相。”
柳红颜的这个回答几乎是脱口而出的,她并不是什么多古道热肠的人,也不是一腔热血的人,更多的时候她总是静静听完所有的故事,除非必要,否则并没有多大热情去评判是非。是非功过这玩意,只有当事人最清楚内幕,只有旁观者最能撇得清一切,但偏偏两房存在信息不对称问题,旁观者了解的少容易片面,当事人知道的多又容易激进。
张潸潸脸上的面纱终于被她揭下来了,还是很美的一个姑娘,却不是当初的模样。
看着这样一张清丽的小脸,柳红颜心里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那个被张潸潸干掉的妹子怕不是她自己吧?不过,没事干掉自己的分身到底是闹哪样呢?自己果然是乡下来的,不如城里人会玩。
她说:“我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能够变换容貌,但是一百年前我才知道,原来脸多了也是会有麻烦的。”
她说:“那是我第一个分身,不受我控制却也同样爱着他的分身。”
她说:“她刚出现的时候我不以为意,也不知道她和我有关。”
她说:“但是有了她的存在后,我的身上总是会多出很多莫名其妙的伤口。”
还没等张潸潸讲完,柳红颜忽然出声打断她:“那你又为何找人干掉我?”
这是一个很关键的问题,关系到柳红颜判断张潸潸到底是来细白自己的,还是真的来讲讲真相的。
她答:“虽然身无所长天赋不高,但是能够活的自由自在的你是我一直以来的向往啊。”
张潸潸说完这话,眼角竟然滑过一丝清泪。细细的泪痕只在她脸上停留了一会,又被无情的风吹干,仿佛这个从来不哭的女子从来未哭一样。
柳红颜现在总算知道自己为何一直老受这位中清界大美女的忌惮了,感情人家以为自己也是她忽然蹦出来的分身,所以才急着把自己灭掉,莫名躺枪怎么破。但是,呵呵,事情如果真的这么简单,柳红颜并不相信今儿张潸潸会特意来找她诉衷肠的。
“嗯,这位姑娘,还请问你如何称呼?”柳红颜脸上并没什么忌惮之色,相反,她现今脸上还有些许笑意。听到现在还听不出来真相,那她就真的是瞎了。
一个两辈子活了有四五十岁的老阿姨,一个连人都敢杀还独自漂泊多年的孤客,看事情总会比别人多留些心思,只是她一般不点破而已,就像她明明知道屠北和张潸潸一定有什么协议她不点破,就像她看清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