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北山长老想的却不是这些。他并不在意柳红颜是不是扯谎，又或者存心戏弄他。这些都不重要，真正重要的是，寻灵石只发出了一瞬微绿的光芒，这就说明，这个很让他喜欢的女孩儿，不适合去中清界。
他其实想过，哪怕寻灵石发的光是绿色的，他也会倾其灵宝助她一力，尤其在何镜这一番陈述后，知道开始那一句极有悟性的话说不准就是这女孩儿自己所创以后。
但是谁让这孩子实在与中清界没什么缘分呢，寻灵石是祖师留下的，只要是不能让灵石放光的，一进入中清界就会爆体而亡。用祖师爷的话来说，凭你有天大的毅力，上天不会给你任何的侥幸。
然而这孩子，虽不是必死，却也是最危险的那一波。寻灵石既然能暗淡下去，就说明她去了中清界，也至多只能存活个几年。
“你确实不适合。”北山长老故作冷硬地说出这句话，他希望柳红颜能够以为自己不能去真的是因为聒噪青年的那番酸语，这样至少还有一线希望。
柳红颜这时候却笑了，她的笑容，就像是一条蹿到空气里的游鱼，充满了朝气与活力。
“那我想试试外门。”她如此说道，脸上是笃定与自信。
北山长老看着这样的她，突然想起了开宗的祖师，那一位才是真正的传奇。据说当年祖师也是这样，不信轮回有命，愣是从星象里推演出阵法，这之后就有了长盛不衰的传奇。
“你真要去外门？”北山长老还是想再问一遍。外门是什么地方，他当然是知道的。一个宗门要运转，有人去刷boss去悟道，自然有人要干苦力搞一些种灵植的工作。
说起来，当初外门还是第一任北山长老搞出来的，不说别的宗门如何，但是在玄玄宗外门里呆着的弟子，清一色全是世俗界上来的人。中间也出了两三个少有能耐的，但大部分都老死在山门外了。
是的，没错，外门弟子不仅不受什么优待，除了必要的例会，基本上都是些连山门都不得进的人。也正因为如此，不少忍够了三年跟着招徒的队伍又灰溜溜回世俗界了。
“是。”不同于北山长老此刻百般心思，柳红颜回答的倒很是干脆。唉，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
“那你想去哪个山门？”北山长老问这话的时候，心里很是纠结。一方面他是真喜欢这姑娘的气性，洒脱又爽朗；可另一方面，如果她真去了，他势必要拿出自己的私藏来为她续命，先不说以后结果如何，只怕自己现在手下的这些弟子会有些不平，等到那时候，她怕是会活得更短。叹只叹天道无常，怎么会出了这样一个，明明是天资聪颖却没有慧根的英才。
柳红颜摸了摸她的大铁剑，笑着回应说：
“我只会用剑，听说南山长老是个剑痴，不知可否去南山外门？”
老者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他很想对这个女娃娃说，南山长老确实是个剑痴，但是中清界与这世俗界是不一样的。纵然你在这中清界剑术超群，可你注定与修真无缘，所以，等去了中清界，活下去都会是个问题。
可是，即使老者心里很是为这个姑娘惋惜，但是，他并没有阻拦。已经有几百年没人再求上外门了，这个小姑娘既然能查出来玄玄宗还有外门一说，想来她自己在心里已经是打定主意。既然是这样，他这个老头子又何必阻拦呢？
“明言，她以后就是你南山外门弟子了。”老者没有正面回答柳红颜的问题，而是转身对一个剑眉星目的少年吩咐道。明言是南山首座的小弟子，跟他讲了，这事儿基本就是定下来了。
这么一说，其他一些被刷下来的人，心里就有些不平了。为什么这小姑娘能去外门，他们就不能去了。虽然外门到底是什么他们还没有弄明白，但是管是什么，至少进了外门自己也肯定是玄玄宗的弟子，那么只要有持之以恒的毅力，不怕自己成为不了强者。
“学生何镜，也求进玄玄宗外门。”先出声的是何镜，他在家里是嫡次子，可这又如何。爵位肯定是大哥承袭，家里的老太太又偏爱自己的幼弟。自己就处于这么一个不尴不尬的地位，所以从他明白这事起，就已经打定主意要修仙，要长生。这时，他也不管自己这么说是否有些激进了，总之先把机会弄到手再说。
那白须白髯的老者并不是什么好脾性的人，或者说整个北山上下就没有一个好脾性的人。这时何镜这点小心思，他当然会成全，想自己跳进火坑里，他又干嘛拦着。
“那你又想进哪里？”他这么闻着，抚了抚自己的长髯，随行的弟子一看这动作，就知道北山长老是真发怒了。
何镜一听这话，不由得大喜，他知道自己这事，十之八九是成了。
“学生想也想拜在南山外门。”他这个回答可以说是很精妙了，虽然并不了解外门这档子事，但是前面那个深青色衣服的女子既然能这么笃定，想必应该是个好去处。
唉，也是他倒霉，如果那女子是别人，恐怕会挑个好去处。但是，谁让那女人是柳红颜呢，南山长老任遥是出了名的剑痴，人比利剑还冰冷无情，所以，往后三年的时间里，这位“何自作聪明”过得很是精彩。
那北山长老当然知道这些，但他却并不点明，他就抚着髯笑着看这个青年，而他随性的弟子可就有些战战兢兢。
“明言，把他也记下了，”说着，老者看了看其他人，补了一句，“还有谁想去外门的，都提出来，只要寻灵石亮了，我也一并准了。”
他这话一说完，那些本来被淘汰的人，也都有些意动，一个两个的，都开始去握住那寻灵石。然而，除了两个例外点，能让寻灵石发出绿光，其他人握住的时候愣是一点变化也没有。
北山长老看见眼前这一幕，只是抚着自己的长髯。他当然知道会是这么一个结果，虽说眼缘这东西玄之又玄，可他已经收过不少回徒弟，眼光那是何其毒辣。
“明言，也一并记下了。”北山长老如是吩咐道，就打算离开，走之前用一种遗憾的表情看了眼柳红颜。他自认自己眼光独到，可有些事，还是斗不过天命。
随着老者的退场，其他人也纷纷走出空间。有意思的是，这一回有许多女孩儿围着柳红颜，想与她说笑，以便结个善缘。
柳红颜看着绕着自己的一群小鸟，一时间又是头疼又是好笑。人就是这样，结交朋友总是找对自己有用的，然后踩挤对自己无用的。
直到登上了巨龟，这样的聒噪才终于消失。这时的柳红颜，站在铁铸一样的龟甲之上，看着大地离自己越来越远，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突然想起来阿波罗登月。
所谓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怕是也不过如此。
与此同时，站在龟甲上的何镜也有些得意忘形。迎面吹来的风，就像是咚咚作响的战鼓，他的心跳动得很快，深吸一口气，何镜已经开始想，等自己长生不老的时候，一定要趁他们活着时下来看看，看看自己那长兄幼弟是不是头发花白，等到那时候，他们一定会哀求自己。他们会跪倒在他何镜的身前，祈求他的原谅，祈求仙人的原谅。
陈章还是拿着他的白玉扇，对于自己被选上，他其实并不惊讶。他的老师早就说过，他就是修道上最有天赋的人，虽然那是在沈一笑异军突起之前。但是现在，已经没有了沈一笑，那么他就会是唯一最强的那一个。
巨龟在缓慢地飞升着，它自己并不知道，它的背上驮过多少人的梦想。它只知道，每隔三年，它的背上会出现旧面孔，也会出现新面孔。
第5章 道不同不相为谋（）
柳红颜刚一进入中清界的时候，第一感觉是扑面而来的仙气。呵呵，别闹，你当她没有慧根是假的吗？
不得不说，北山长老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柳红颜一进入中清界感受到的是缠丝绕履的不适。就像是一口气吸入了大片的胡椒粉，她的肺部总有一种焦灼感。和她一样这么难受的，是刻意被北山长老跳过去没测试慧根的何镜。
要说何镜也真的是自己作死了，如果他真的去握了那寻灵石，就会晓得自己还不如柳红颜。但是，命运不会给他那个如果，所以此刻他觉得自己的胸口好像是有一团火在烧。
另两个求进的外门弟子，倒比何镜好了许多。他们也只是略有不适，但那感觉也只是若有若无的。
虽说何镜此刻可以说是十分痛苦了，但他仍然强自忍着，不过从样子看忍得很是艰辛。如果是别的老师看到这一幕，恐怕是会心疼这孩子坚强。
可是，在这个世界坚强有个鬼用啊，如果不能对自己的行为负责，那干脆自我伤害算了。
所以，北山长老对于某个自作聪明的少年，有些很瞧不上眼。中清界别的宗门不敢说，至少玄玄宗的弟子，是有些自知之明的，这也和当年那个特立独行的祖师有关。
那老者再去看柳红颜，他知道这女娃娃怕是现在也很难捱。可是，既然她做了这选择，那后果就该自己扛着。这么想着，北山长老也就放下了这个自己以为很有天赋的女孩，直到几年以后南山那个剑痴再提起，他才知道，原来柳红颜这女娃娃竟然活下来了。
柳红颜虽然感到不适，但是没事就这儿看看，那儿看看。如果是以前的自己，肯定是不会相信穿越这种超自然事件，更别提什么修仙问道。
不过，没想到她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骨灰级宅女，会来到这个奇奇怪怪的世界，又过了二十几年，甚至要去进行修仙这项伟大的事业了。只是，这穿越和自己想的倒真的是很不一样，先不说见过的人一个一个人都穿着深衣广袖思考着哲学命题，就连女子明显也要开化很多，这几年她走南闯北，可见过不少女寨主去抢小书生当那什么“压寨郎君”。
归究这一切的原因，还真得多亏了那一位杀上中清界成立了玄玄宗的祖师。看到这儿，你肯定会问，这两者之间有个鬼联系？
柳红颜起初也不信，一个人如何会对历史有如此大的影响，甚至颠覆了整个封建制度。推翻一个王朝不难，有粮有兵，打上一打闹上一闹，再来点天时地利，新的帝国也就那么建起来了。可是制度不一样，华夏文明几千年，换了多少皇帝，终归走得是一个道路。
可是，当看到皇宫里留下的祖训，看见史书里铮铮文字，却由不得她不信。那人当真是厉害，他就教了几个徒弟，让他们下来闹一闹，再留下一句，说是每三年就会下界收一回徒弟。
人，为什么敢无所顾忌？因为他无所敬畏。
历代的君王，个顶个喜欢集权喜欢专政。也因为如此，文学之盛，常不在哲学，而在诗学。因为哲学意味着思考，思考就意味着，他会提出问题：
人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这样的问题多了，就会有越来越多的人意识到，原来人人应该平等。试想，哪一个君主喜欢这样的，所以他们更愿意造出一套理论让文人们去思考，去默背，去习惯这样一种专制与集权。这样，世上的孔乙己多了，苏格拉底也就少了。
然而，当人们知道，原来神真的存在。这一种取巧的压榨就显得单薄了，所以所谓上者如皇帝诸侯不敢过分欺压下民，下者如平民百姓愿意思考，像那一位传奇人物一样思考，说不定哪天就也能一举登天，修得长生。
不得不说，这样的世界，柳红颜刚来的时候，真觉得是美好生活的理想国，因为人人都爱智，就像怜悯是一切道德的起源一样，智慧是一切伟大文明的发端。
唉，这又是想到哪里去了，柳红颜笑了一下。她就是这样，想笑的时候笑，不想笑就不笑，发起呆来天马行空，专注起来又只能容得下一个人一件事。
她又把思绪放回中清界，虽说这几年多少对这个神奇的世界有了一些了解。不过等来到这，又有了新的认识。
比如说，中清界真的是仙气飘飘诶。虽然，这仙气的味道，实在有些不可描述了。不过，看着自己活在白雾飘飘的世界里，莫名就有了自己大概像个仙子的虚荣感。
“你们三个因为是外门，且在山门外住着。”那个叫明言的白衣师兄如此说道，语气里也没有别的意思。
何镜一看眼前又破又小的茅草屋，立刻就有些不舒服了。他虽然不是什么王爷之子，可自幼也是锦衣玉食，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但是恼怒归恼怒，他面上却一点不显，甚至还笑着向明言道谢。
“如此，多谢明言师兄了。”不得不说，在做戏一事上，没有人比何镜更擅长。至少现在，他这番装模作样，是真把明言唬住了，在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明言都觉得，外门那突兀的三个弟子里，就这位何镜是最有可能有所成的。
但当该进山门的都进山门以后，何镜的真面目就显露了出来。他先是与另外两个外门弟子攀谈了一番，话里话外都在暗示另两个，自己和北山长老收下的那位陈章关系不浅。
这么一番不显山不露水的聊下来，另两个人很快和何镜结成了联盟。在未来的三年里，他们也几乎在何镜的带领下融入了玄玄宗南山一派，即使他们只是外门弟子。
“我与陈章有旧，咱们现在正好去他那看看，看他有什么要帮忙的。”明明是去打秋风蹭好处，但是何镜这话听起来却是冠冕堂皇。
而另两个，一听何镜这话，也有些期待，好歹去山门里看看，而不是守着这茅草屋，不然自己可不是白来一趟中清界了么？
至于柳红颜，何镜压根没打算搭理她。人就是这样一种奇怪的生物，无论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总要先建立起一条鄙视链。比如说现在，在何镜心里，柳红颜就处于鄙视链的最末端。他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自信，坚定地认为自己天资聪颖必有所成，就好像自己被北山长老一眼刷下这事儿压根不存在一样。
等何镜三人都走了以后，柳红颜只是笑了笑，以前有人教过她，既然你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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