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你要上北山,不用避着我。”
这是赤裸裸的报复,嗯,来自一个小孩对于成年人的报复。
张青的脚步就是一顿,空气有些凝固。她这是知道了吗?她还知道多少东西?
柳红颜看见把人唬住了,噗嗤一笑。
“你越是小心,弄出的声响也就越大,实在打扰我清修。”她笑得很是开心,浅色的朱唇上闪着流光,长长的睫毛扑腾扑腾就像是一对小扇子。
张青没回头,只是背对着柳红颜僵直地站着。
“我只是去看看她。”他的语气有些僵硬,其实本来张青一个八尺大汉(夸张了一丢丢),是不应该害怕柳红颜这么一个瘦瘦弱弱的小女子的。但是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看见柳红颜就觉得她深不可测,可能是因为她一下子就成为了南山长老的弟子吧。
柳红颜只不过想吓吓人而已,她才懒得去管张青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事,只不过是晨起被一阵响声吵醒,住在自己旁边的只有张青,张青能去的地方只有北山。而后来,谁让他认为自己天真。
不过,怎么听他这语气,倒是自己欺负了他。我干什么了吗?什么也没干啊!
因为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柳红颜干脆就不答了,场面就这么尴尬下去。
她抱着剑,抬起脚就准备往花田里走了,人生最幸福的事情就是看花看海看星星了。只是可惜,柳惊鸿那个负心汉不在,也就没人给自己分析花花草草的构造,也没人给自己分析日月星辰的运转。
这么想想,倒很感伤。
“你觉得她会喜欢我吗?”张青也不知道自己脑子是不是进水了,竟然不自觉问出了这样一句话。
“谁?”
这真不怪她,你如果忽然听见一个人说,你觉得她会不会喜欢自己?到底是谁喜欢谁?
“夏蓉,你见过的那个长得很美的姑娘。”
张青说起夏蓉,整个人都有些不同。但经这么一提醒,柳红颜终于记起来那个跑过来用苦肉计的姑娘,长得确实清秀,至于印象,印象确实不咋地。
如果她身上起得不是红疹,而是别的什么,估计当时自己未必会那么着急,也就不会被他们钻了空子。虽然现在自己对那件事基本已经放下,不过自己定情之病竟然被人家这么玩了一遭,多少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
“你这是喜欢她吗?”
虽然这么问,但是柳红颜自己倒并不怎么好奇,这样的事情,真正感兴趣的一定是叨叨师兄良庸了。可惜可惜,他现在不在这。
张青如果仔细听,就知道柳红颜这话问得平平淡淡,未必真想知道答案。可这个时候,他脑子里全是夏蓉,根本没有细想,不由自主地回了一个字。
“是。”
柳红颜真想抽自己一嘴巴,让你多嘴,让你多嘴,人家现在都这么回答,明着给你发狗粮了,看你现在怎么办。
不过,尴尬归尴尬,柳红颜还是尴尬地接了下去。
“那你怎么还跑到这儿来,现在不该去北山陪着她吗?”这小孩还是赶紧走吧,感觉自己还是一个人比较舒服。没错没错,还是走吧走吧,要不天天杵在这儿要么当痴男要么发狗粮。
“她不喜欢。”
短短四个字被他说得很是伤感。
“你喜欢不就成了,喜欢就去追啊。”哪个少年不钟情,哪个少女不怀春,人类最美好的情感就是爱了,是对父母的爱,对子女的爱,对情人朋友的爱,但是这一切爱里,有一种最为特别。
那就是,有时候你会用尽全部力气去爱一个和你未必有多少关系的人,比如一见钟情。
日剧一吻定情里有一句很让柳红颜喜欢的话:人被流星砸中几率是一百亿分之一,能够遇见你,更是一个奇迹。
张青陷入沉默之中,只是低着头不说话。柳红颜知道他的意思了,他心里也想去说,但是害怕这样的喜欢说出来以后,也许以后连见一见她都会让她觉得恶心。
“后悔自己没去追,或者后悔自己去追过了,你觉得哪种会让你更难过?”大概是看多了痴男怨女,又或者是自己本身就是一个痴男怨女,柳红颜竟然抱着剑走近张青。
她一手握着剑,剑身点了点张青的肩膀,又接着说道: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但是对我来说,后悔自己追过了,被对方讨厌固然会让我难过一阵子,但是这样的伤口是实在可见的,也就意味着它能愈合;但是如果因为害怕,就不去行动,我怕自己会后悔一辈子。”而那些不能愈合的伤口,经常是因为它只是心上的隐痛,平常并没什么感觉,可一旦秋风起了,寒凉就会沁入你的骨髓。
她的声音依旧有些低沉,甚至有些沙哑,说完这话,还勉强笑了一下。
她自己就是这么做的,因为喜欢,喜欢就去追啊。后果,后果也是满凄凉的,现在自己孤零零地去找消失的他,但是,她真的不后悔。又能后悔什么呢?后悔自己那十几年过得太幸福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难道就为了不再残缺就不看月亮了,为了不难过就不要快乐了宁可活得像行尸走肉一样?
还记得自己少女怀春的时候,最喜欢顾城的一首小诗:
“你不愿意种花
你说:
“我不愿看见它
一点点凋落”
是的
为了避免结束
您避免了一切开始”
在原来的地球上,世界上有七十亿人口,而你爱上那七十亿分之一,如何还能确定自己下一回还能这么幸运,能在自己还能去爱一个人的时候,刚好遇见一个这么想要去喜欢的人?
第35章 白菜一样的玉鲲兽()
中清界的秋天很漫长,但是在南山下,这样的秋意被盛放的繁花冲淡。这个时候,柳红颜还站着张青的面前,能说的都已经说了,至于这位犹豫不决的小伙子到底怎么做,那就是他自己的事情了。
张青依然保持沉默,柳红颜等了一会,觉得自己这么站着也不好,抱着剑就往妄死海走去了。留他好好想想吧,好歹那是他自己的事情。
刚刚大病初愈,柳红颜也不敢走太急,只是缓步。但是,就算是这样,她还是有一些喘不过气来。捂着胸口,她停了下来,靠着一棵树打算歇一会。树上的白鸦胆子很小,一瞧见有人靠近树,就四散逃也似的飞走,还有两只发出刺耳的鸦鸣,那声音听起来有些渗人。
因为慌乱的白鸦,几片叶子也摇摇晃晃坠了下来。
她倚着树,缓缓弓起身子,最后干脆靠着树坐了下来。唉,那天吐血吐得厉害,三年来好不容易养起来的身体看来是又要废了。
不过她却并没有气馁,只是慢慢盘起腿来,现在她就像一个浑身是洞的袋子,体内的灵气在慢慢漏出。所以她索性也不去运转灵气挽回这糟心的颓势,而是像前世心悸时一样,安心深呼吸起来。
今天她本来也不打算去妄死海,只是张青这么杵在她屋前,她并不是很敢就那么虚弱地接着留在屋子里。
毕竟,自己才几天没出屋,这一位张仁兄就偷摸去了北山。要是再躺个十天半个月,柳红颜很怀疑何镜知道了会不会又来搞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
人不应该对人无故心怀恶意,但是,也不要低估别人对你的恶意。
她确实对于何镜这群人没什么感觉,更别提恨了。但是,这并不代表她柳红颜就是一个单纯的小白兔,或者浑身散发着白莲花光环的圣母。相反,在应该保持距离的时候,还是保持一些距离为好。
比如说现在这种情况,你既然已经受了重伤,防人之心还是应该有的,总不能指着自己像女主那样,因为受了伤更显得坚强,惹来男主或者男配甚至是男炮灰的怜惜呵呵,趁你病要你命,这个道理还是早点学明白为好。
“师妹,你怎么坐在这儿?”
就在柳红颜尽力调匀了自己呼吸的时候,一道声音又突然响起。
幸好这声音的主人柳红颜是熟的不能再熟了,也幸好她刚刚没有再修炼,要不然这么突兀的一声,走火入魔是一定的,下场估计不死也要成残废。
“师妹,地上凉,你还是别坐了。”良庸的声音越来越近,柳红颜也不好接着赖在地上,剑身抵着地,不着痕迹地扶了一把树,才终于勉强站起。不过在面上,她脸上并没有什么痛苦的神色。
“师兄。”喉咙里涌上一股血腥味,柳红颜点头示意的时候又小心咽了一下,这才接着说道,“最近有些不舒服,想着出来透透气,也许病就自己好了。”
她这话也不算是扯谎,但唬人却也是真的。
如何让人真正相信自己说的?很简单。对方能看到的你比他提前说出来,对方不可能知道的,你就看着编呗。柳红颜此刻脸色惨白,本来就清瘦现在隐约还能看见颧骨,再加上那沙哑的声音,这一看就是有问题。这是她没法改变的事情,但是她可以引导对方往别的方向想,这样别人就不会摸清楚她到底“病”到哪个程度。
然而,她的对面站的是良庸,心细如尘的良庸。
“你来中清界三年多了都没怎么见你生病,怎么这回会病得这样重?”他倒是很快发现问题,不过,柳红颜早想到他会这么问,一听这话也不急,只是笑了一声。
“师兄你难道还认识三年前的我不成,明言师兄倒是知道我体弱,当初才特地送给我一些世俗界里的米食。”虽然“病”得厉害,但是柳红颜笑起来的时候,没有一点虚弱的意思。
如果今儿站在这里的是明言师兄,他肯定会立刻指出,柳红颜这是顾左右而言他,根本就没回答问题,当然,如果他在,就知道柳红颜那像小强一般的体质。但是万事并没有如果,良庸被柳红颜这么一说,已经有些相信,又看见她还能笑出来,就想着她应该真没什么事。
这个女人实在是太能演了,早上三言两语就让张青把心思转到夏蓉身上,现在也只是几句话一个笑就把良庸唬住,这样的事情她到底做过多少回才能这么熟练?她曾经又到底受过了多少伤才能像现在这样,半条命都没了还能笑出来?
“虽然出来透透气也好,但你下一回也别直接坐在地上了,算了,左右我今儿也没什么事,送你回去吧。”良庸一拂袖,伸出手来就打算搀着柳红颜。
“不用劳烦师兄了,我自己自可以回去。”她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了良庸即将伸出来的手。
良庸看到此情此景,忽然就想起来师妹好像和他说过,她是有未婚夫的。现在这样,大概是为了避嫌。
其实关于这一点,他是真的有些误解柳红颜了。虽然她的确是来找柳惊鸿的,但自己之所以不肯让别人触碰只是精神洁癖而已,不只是雄性生物,就算你是雌的也不要没事来和她握手。
良庸从怀中取出一块玉佩,玉佩上并没有花哨的雕饰,只有一些细细的线条,隐约刻出了兰花的样子。几乎是在他刚拿出的时候,玉佩就发出淡蓝色的光芒,再然后就有一只妖兽出现在柳红颜面前。
“玉鲲兽!”柳红颜有些兴奋,明言那只傻玉已经走了许久了,她还有些想念那温润的触感。没想到如今自己又看见一只,只是,眼前这只明显要比傻玉聪明不少。
比如,当初第一回看见傻玉的时候,它身上还有伤痕,圆圆的眼睛里眼泪汪汪的,就像正在撒娇的小孩;而良庸这一只,嗯,怎么说呢,它不着痕迹地往远离柳红颜的方向移了移。
“你们这里的人是人手一只玉鲲兽吗?”她有些兴奋地问道,抵着地的铁剑有些不稳的晃了一下,正合上她眉飞色舞的样子。
玉鲲兽:我很罕见的好不好,怎么被你说得和白菜一样
(委屈)
第36章 带着面纱的姑娘()
就在柳红颜在打量着良庸的玉鲲兽时,远在千里之外的一处高山上,一位女子露出笑颜。
她穿着一身白色的广袖流仙裙,左手上戴了一只乳白色的玉镯,上面刻着兰花的图案,脚腕上系着银色的铃铛,随着那女子的走动发出清脆的声响。
然而这些都不足以为道,最勾魂的是那一双似喜非喜的杏眼,里面潋滟着清冷的光芒。即使是笑着的,也还是清冷拔俗,就像是误下凡尘的仙子。只是可惜,她此刻脸上还带着面纱,让人看不清长相,不过我敢肯定,单凭那一双眼睛,就足够令大多数男子为之倾倒。
“潸潸,还是和为师回去罢。”
凭空又出现了一道声音,再接着从天边飞下来一只蓝凤凰,凤凰上正站着一位冷艳的美人,看起来不过二十上下,甚至瞧着竟比柳红颜还年轻。但是她一开口说话,那样凛然的气度就让人不敢小觑。
这是一个厉害角色。
被叫做潸潸的白衣女子也不跑,反而恭敬拜了一拜。
“师尊,你知道的,我得找到他。”她的声音很美很美,就像是空谷幽兰,又像是竹林里回响的风声,让人一听就觉得很舒服。
蓝凤凰站着的美人一听这话,神色一紧,眉头微皱,有些不悦地说道:
“还找什么,早在一百年前他就一个人跑了,而你呢,就为了能出宫找他,在无尽深渊里硬生生扛了一百年。”
无尽深渊是什么地方?那是中清界里有名的四大凶地之一,听说在那关着的,都是数万年前几乎要把中清界给毁了的怪物。而她,那个叫潸潸的姑娘,她看起来那么娇弱,真的能活着从无尽深渊里走出来吗?
“师尊你言重了,潸潸待着的,是先祖已经清理过的深渊边缘,并没有那么凶险。”她此刻仍然是冷静行着拜礼,但是背脊挺得笔直。
蓝凤凰站着的美人看到这一幕,心里不知道是该喜该悲。这个徒弟是自己最喜欢的,天资聪颖,处事冷静,绝对能继承自己的衣钵,将宫门带向一个更高的地方。但也是这个徒弟,最让她头疼,因为她诸事皆完美,唯情之一字始终看不破。
道者不该重情,自己以前不就是这样么,为了一个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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