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剩最后两个了。”
“太好了,”罗娜开心地说,“我们还有多久时间?”
“我们没有时间了。”安德烈角色沉重,“那个夏尔巴人说的时间早就超过,现在他们随时都会摔下去。”
何棠江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他只是按照腾吉的吩咐,为一个个伤员绑好救援绳索。当彭宇峰被成功救上去后,他紧绷的神经才放松了一下。
“还剩两个人!”他主动对腾吉汇报情况,既为了鼓励对方,也为鼓励自己。
“你很棒,‘江河’,现在我们确认一下最后两个人的位置。”
何棠江把头探向车窗,对上一双黑白分明眼睛。
“哇啊?!”
“怎么了?”
“这里有个人醒着。”何棠江说,“他好像没受伤。”
既然这样,他为什么不尝试自救呢?
何棠江很快发现了原因。巴士车被两棵树拦腰挡住,然而一头一尾却是悬空的,大部分昏迷的伤者都集中在车尾的位置,如果车头没有人压秤的话,巴士很容易翻坠!而这个人,显然就是留在这里当秤砣的。他全程都是清醒的,然而为了不影响何棠江的救援,竟然忍着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这是个不会说英语的夏尔巴人,他对何棠江指了指车尾,示意他先救车尾的那个人。
何棠江感到为难,用眼神向腾吉求助。
腾吉显然也注意到了同胞的情况,两个夏尔巴人对望着,不知用眼神达成了什么协议。
“先救车尾的人。”腾吉沉着声音说。
“可他很危险。”何棠江说,“车尾没人后,巴士车会失去平衡的。”
“我们必须做出选择。”腾吉说,“公司给尼日买了保险,他的家人会得到赔偿的。我们不能让客户出事。”
何棠江感到荒谬又离奇,可当他回头想要质问腾吉时,却看到这位从来没有泄漏情绪的夏尔巴汉子红了眼眶。
这是夏尔巴的宿命,高山带给他们获得更好生活的机会,也带给他们死亡。
彭宇峰的声音再次回响在耳边。
何棠江咬牙,没有再浪费时间,开始救援。
车尾的这个夏尔巴客户是个大块头的男人,因此给他系绳索和搬运都格外困难,再加上一些其他因素,何棠江心里对这个“客户”难免有点抱怨,因此当他把这大块头拖出车窗时,难免有点不那么细心。
男人的脸被车窗碎玻璃划破一个小口。
何棠江心虚了一瞬,变得轻手轻脚起来。可就在他将这个男人交给腾吉,自己准备去救最后一个人时,意外发生了,巴士车开始倾斜。
“快跳!我接着你。”何棠江对车里的人喊道。
车里的夏尔巴人眼神绝望,却又平静地看着他,摇了摇头。
看着他这个眼神,何棠江火大,直接就用中文开吼。“该死的,你不是还有家人吗?你的妻子和孩子,比起什么狗屁保险,更想看到你回家啊!”
何棠江眼眶泛红,“你想自己孩子一辈子没有父亲吗,你想让他们永远恨上吞噬你的这座山吗?”
“你给我跳过来!”
不知道这个听不懂中文的尼泊尔人是被何棠江哪个表情触动了,他放弃了向命运妥协,在巴士最后摔落下去的那一刻,他奔跑起来,他跳跃着向何棠江伸出手!
何棠江不顾自己安危,费力地向对方探出身体。
我一定要接住他!
这么想着,他也跳了出去。
在两双手紧紧抓住彼此,两人一同向下坠落的瞬间,何棠江死死地闭上眼睛。
是会一起获救,还是一起摔死?
他们的下坠持续了不到半秒,突然被一个向上的阻力紧紧拉住。
何棠江听到夏尔巴人在耳边发出激动的喊声,他抬头,向上看去。
就看见腾吉一手抓着自己的下降器,另一只手抓着系着他们的安全绳,两只手都磨出血,那血痕在绳索上延续了有两米长。
然而腾吉还是毫不松懈,用力抓着两端的绳子。
“我说过,会保护你们。”
第41章 尼泊尔嘿(五)()
有那么一瞬间,自己好像听到了夏天的蝉鸣、蛙声;还有清澈的水波晃悠着撞击石塘。
天气闷热;燥得人躺在凉席上也依旧睡不安稳,只能不停地翻身;攫取空气中的些微凉意。
一双大手从背后轻轻拖住我;替我扇起蒲扇。那是很宽的一双手,也非常粗糙;不知道为什么;却让人有心安的感觉。
蒲扇带来的凉风,吹散了心头的烦闷,让人一下子清凉下来,好像一股凉意侵袭全身。
“哇!”我惊醒,瞪着眼前这个掀我被子的家伙,“你干什么?很冷好嘛,快把被子还给我。”
韩峥,这个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我房间的家伙;一点都不觉得不好意思地抢走了我的被子,还用探照灯一样的目光上上下下扫视着我。
“没有缺胳膊断腿。”他咕哝着。
开玩笑;谁好好睡在家里会缺胳膊断腿了;又不是什么恐怖游戏。等等;这是哪?
我看着有点陌生的天花板;又看着四周的环境;终于反应过来现在我既不是在家;也不是在学校宿舍。我想起来了;我是尼泊尔的旅途中遭遇了泥石流。记忆中,最后清晰的景象是我和一个夏尔巴人一起摔下悬崖,不,不对,是滕吉救了我们!所以我现在是在医院?
“彭玉峰呢,滕吉呢,车上的其他人呢?还有你怎么在这,你不是在冬训吗?你跑这来干什么?”
“人都在医院,我是志愿者。”韩峥用一句话就回答了我所有的问题。
“志愿?”
我看着他身上穿着带着救援标志的衣服,“泥石流的志愿者?”
“他们需要擅长攀登和有越野经验的人。”韩峥说,“很显然,我符合他们的要求。”
“那冬训怎么办?”
“暂停。这次尼泊尔强降雨地区出现了多起泥石流灾害,愿意的人都申请去志愿援助了。”韩峥说。
难道所有的登山家都是潜在的救援高手?我突然想起来,最开始在地铁事故里救我的那个陌生男人。楚柳曾经说,那个男人从旁人绝对想不到的地方攀爬了出来,救了我一命。当时听着,还没想那么多,现在再想一想,这个人有登山或攀岩经验的可能性非常高啊!
如果继续了解户外运动的圈子,说不定我还有机会重遇这个救命恩人。
嗯,那些事先放后考量。
“所以你刚才是来打量我有没有缺胳膊少腿?现在看完了,被子可以还给我了吧。”我冻得哆嗦了一下,“这天太冷了。”
韩峥把被子盖回我身上,却没有立即离开,而是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你这次为什么跟着来尼泊尔?”
“还问为什么?是谁说好了,只要我去找他,他就一定会带我一起来的。既然某人说话不算数,那我就只能自食其力了。”
韩峥看着我,“你是来找我。”
原本的事实被他这么一说,突然让人觉得不甘心起来。
“谁来找你啊!我只是来体验一下国外的登山文化,想要更了解这个世界而已,和你没有半毛钱关系。”我扭头看向远处,“倒是你,怎么偏偏选了在这家医院做志愿者。该不会是知道我在这里所以才特地过来的吧?哈哈哈。”
韩峥站起身,拍门就走。
“喂,我开玩笑的了!”眼前周围一个熟人都没有,韩峥这一离开,还让我有点小慌起来。
“我还要去附近山区搜索其他遇难者。”韩峥临走前看了我一眼,“毕竟我不是特地为谁而来的‘志愿者’。”
啪,门被关上了,留下我一个人看着摇晃的门板有点傻眼。
旁边突然传来笑声。
我一回头,好家伙,滕吉这小子原来一直都在我旁边,他和我同一个病房,竟然一直在偷听我和韩峥说话。
“你醒了怎么不早说?”我有点恼羞成怒地瞪着他。
滕吉眨了眨眼,露出标志性的笑容。
“不好意思,你在说什么?”
我这才反应过来,我刚才是在用中文质问他。
“你听不懂中文?那刚才为什么笑我?”
滕吉解释说,“我没有取笑你的意思,只是觉得你和你的朋友吵吵闹闹感情很好,令人开心。”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和他感情好了?
这一次,不用言语,滕吉也能明白我的意思。他飞快地又眨了两下眼,表示“两只眼睛都看到了”。这个时候我才注意到,滕吉的双手都被绷带缠的厚厚一层,难怪他只能眨眼,做不了其他肢体动作。
“手没事吧。”我有些担心地说,毕竟滕吉还是要靠双手吃饭的。
“没事,皮外伤,很快就能养好。”滕吉笑了一下,突然说。“‘江河’,你一定会成为一个非常了不起的登山者。”
他认真地看着我,深褐色的眼珠里充满赞赏与肯定。
腾地一下,我感觉自己整张脸都快烧起来了。
“开什么玩笑,我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白,你这样夸我太夸张了。”
“不,在登山中,比起技巧和装备,最重要的是‘勇敢善良的心’,我在你身上,看到了这样的一颗心,就在你向着我的同伴跳下悬崖的时候。你相信自己,也相信你的同伴,这样的人,才能在面临绝境时有最高的生存机会,才能征服最险峻的山峰。”
听着滕吉又唠唠叨叨了一大堆来吹捧我,我感觉自己的脸皮热得都可以煮鸡蛋了。
“太玄了,什么心啊,勇敢啊,这些你说的都太空泛了。还是技巧重要。”
滕吉满脸不赞同,正要纠正我,病房门又被第二个不速之客打开。
“我就说他醒了吧,不然韩峥会舍得出去?”禹山山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身后该跟着右胳膊打上了石膏的彭宇峰。
“阿峰!”我跳起来,“你没事吧。”
“我没事。”彭宇峰坐到我面前,“我听说了,这一次是你救了我们。这份情谊,我会永远记下的,社长。”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这一次的“社长”好像喊得比以往更认真了些。
“那不算什么,要是我处在同样的情况,你肯定也会救我的,还能做得比我更好,我只是运气好而已。”今天实在是有太多人夸我了,让我有点吃不消。
“你是真的运气好,要是韩峥再晚到一些,你们三个人都要摔下去。”禹山山在旁边泼冷水,“更好运的是,最后你救的和救援你的都是夏尔巴人,经验丰富,要是换做其他游客或登山客,不等韩峥赶到,你们就都得摔死了。不过老天给了你这么好的运气,也没白费韩峥放弃训练,四处托人找关系打听你们的消息。”
果然韩峥是特地来找我的?!我还是有点不敢相信。
这个目中无人的韩峥,竟然为了我特地放弃训练?这未免也太令人受宠若惊。等等,我有没有告诉过韩峥我不喜欢男人?不不,肯定是想多了。
事实证明果然是我想多了,禹山山下一句就道出了真相。
“我之前还不明白为什么韩峥要挑一个新人结组,现在看来,你也不完全是一无是处。”
结组!对,就是因为这个,韩峥把我当成了他结组的伙伴、未来的搭档,对于把登山看的比什么都重要的男人来说,肯定不愿意自己看中的搭档在还没登上任何一座山前就出意外,那样也显得他太没眼光了。
我自己点了点头,又看向两人。
“所以,为什么你也会在这里?”我问禹山山。
禹山山和韩峥一个反应,哼了一声,拍门就走了。这熟悉的态度,不得不让我遐想。
“他和韩峥是第一个到现场的。”彭宇峰解释道,“要不是他们赶到及时,按当时的情况来说,你们真的很危险了。”
我这才从他口中得到真相。当时滕吉一个人作为活动保护点,支撑着三个人的重量,随时都可能坚持不住,还好韩峥和禹山山最先接到救援指令赶到现场,两个经验丰富的登山者,一前一后做救援,才把挂在悬崖上的我们三个救了回来。
“其实你也算是学了一课。”彭宇峰不忘给我扫盲,“在登山以及其他户外运动中,最重要的一项自学课程就是救援。无论是救援他人还是学会自救,都是延长我们运动生命,确保每一次活动安全的必备技能。尤其是救援,我们不确保自己什么时候会处于险境,因此我们更不能对任何处于险境中的人视而不见。一个自私的人或许可以成功攀登一座山峰,但绝对不会成为这个世上最伟大的登山家。”
他说出了和滕吉相似的论调,滕吉明明听不懂中文,却还是在旁边一个劲的点头。
彭宇峰叹了口气。
“只是这次我手臂伤势不轻,恐怕得提前回国了。你怎么办?”
“我”我有些犹豫起来,既不放心让彭宇峰一个人回国,又不甘心浪费这一次难得的机会。
彭宇峰用完好的左手拍了拍我的肩膀。
“别担心我,我家人已经在路上了。至于你,我想即便没有我,你在这里也找到了新的引导者。”他看向坐在我们隔壁床铺的滕吉,“我把‘江河’交给你,你能替我照料好他吗?滕吉。”
滕吉点了点头,用缠满绷带的手比着自己的胸膛。
“放心吧。”
第42章 尼泊尔嘿(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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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把人晒干;可以把人晒瘫,可以把美少女晒成东非大妈。然而在如此酷暑之下;却仍然有人不要命地进行着户外活动。如果在以前;我一定会把这样的人叫做傻缺,然而今天;我成为了傻缺之一。
“前面就到了。”剑哥带着我们几个人辗转了多辆公交车;“还有一站,就到欧洲小镇,今天我们可以在那里练习。”
剑哥所说的欧洲小镇是城西的一个观光区。最早是模仿北欧的建筑风格,准备打造成一个异国风情的商业街区,然而计划不如变化,项目实施到一半开发商资金链断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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