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乔老夫人寿宴他看的真切,陛下一直往乔第所在的地方看,明显是上了心的。
原本,他也怀疑或许自己多想了,那个方向不止乔第一人。
可再仔细想想,当时和乔第坐在一起的还有三人,全是邵家的姑娘。四姑娘邵瑢有些痴傻自不用提,六姑娘邵瑾还是个小孩子,更是不可能,至于那浔阳郡主,陛下在宫里便时常见到,若动心也不可能偏偏挤在那一天。
思来想去,他觉得陛下看的人除了乔第不可能是旁人。
那陛下这话是何意,莫非是在暗示自己他看上了乔家的四姑娘,让自己知难而退?
上一世他不能和自己心爱之人在一起,如今重来一世,莫非仍旧不能如愿?
他一时间觉得好生为难,一边是君臣之礼和兄弟之谊,另一边是心中所爱,这让他如何选择?
见他沉默着不说话,岑栩倒是极有耐心地又继续道:“你我虽是君臣,却更是战场上生死与共的兄弟。朕今日既然问了你,你无需顾忌什么,若你们当真般配,朕为你赐婚又有何不可?”
暴云霆听得面色一惊,蓦然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龙案前端正而坐的男人,一时间心中滋味万千。
犹豫了一下,他突然单膝跪地,对着岑栩抱拳说道:“陛下,臣心仪乔家四姑娘已久,愿舍弃这大将军之位,以求得与她共偕白首,还请陛下成全。”
事已至此,暴云霆也是豁出去了,既然是陛下开口让他说,试探也好,真心也好,他不能失了这次良机。
第46章()
岑栩对他的回答倒是并不觉得意外;默了须臾又问:“朕不介意为你们二人赐婚;不过;朕有些事情不明白;不知爱卿能否为朕解惑。”
暴云霆隐隐觉得有些许不安;却仍硬着头皮问:“陛下请讲。”
岑栩摆了摆手;示意他在一旁的罗汉椅上坐下;这才道:“朕很是不解,暴将军远在西北,究竟是何时竟看上了乔国公府里的姑娘?”
暴云霆斟酌着不太好回答;他和乔第的初遇是源于他故意掉落玉佩被她捡到,这样的说辞骗过一个不经事的女孩子很容易,可对于眼前这位帝王;他却是不敢的。
“回陛下;臣与乔四姑娘幼时便有过一面之缘,后来离了长安便再无交集。这次回京;也是偶然在街上遇到”他斟字酌句地说着;素来淡定的他手心里却揪了一把汗。今日的陛下实在太过奇怪;让他不得不提高警惕。
“那你;对那乔家的四姑娘知道多少?”岑栩想了想又问。他今日找暴云霆过来原就是为了打听乔第的事;想看看这个乔第究竟和浔阳会有什么关联;对于暴云霆心里的那些个提心吊胆,却是丝毫不知情的。
“臣,略知一二。”
“那你说说看。”岑栩状似随意地拿茶盅小呷了一口。
暴云霆思索了片刻;恭敬回道:“乔四姑娘是乔国公府的庶女;姨娘早故,被国公夫人养在膝下,她自幼体弱”
岑栩抬手制止他:“朕想听的不是这个。”
暴云霆的心又往上提了提:“不知陛下想要知道什么?”
“爱卿素来对女子较为寡淡,如今突然便倾心上了乔府的四姑娘实在让朕好奇,不知她是否有过人之处?毕竟,若论才情,她不及乔家二姑娘,论美貌,她不及浔阳郡主,且还是个病弱之躯,既然能得你另眼相待不可能无缘无故。”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继续道,“或者,爱卿知道什么旁人不知道的事情?”
最后一句他故意加沉了语气,使得暴云霆脸色微变,差点就要怀疑眼前这个帝王也有上一世的记忆,如今不过是来刻意试探他的。
暴云霆一时间如坐针毡,张了张口却不知如何回答。他行兵打仗或许还行,玩心机城府,他绝对不是眼前这个君王的对手。
岑栩透着毓冕垂珠间的缝隙仔细打量着眼前的男人,却见他面无表情的坐在那里,一双幽静的眼睛里透着浮光,似在做一番考量。
其实,他也有些病急乱投医的意思。他与暴云霆自幼一起长大,太了解他的个性。素来不近女色的暴云霆看上乔国公府毫不起眼的庶女太过突然,的确令他心中起疑。他只是存了渺茫希望,想着暴云霆或许会知晓乔第的一些秘密,说不定便跟浔阳变被子一事有关。
不过,如今看暴云霆这神色,怕是真的有什么事在隐瞒着他。至于会不会和浔阳有关,他就不敢确定了。
事已至此,再问下去也注定无果。岑栩顿了顿说:“爱卿难得对一个姑娘上心,朕自然也为你欣慰。只是那乔四姑娘看上去病弱不堪,且又是个庶女,只怕无法与你相配。”
暴云霆闻此突然跪了下去:“陛下,臣此生只此一个愿望,还望陛下成全。”
岑栩没想到暴云霆对那乔第用情如此之深,自然也是愿意成全他们,不过如今乔第牵涉到了浔阳,他不能草率做了决定,想了想道:“爱卿的心意朕明白了,不过毕竟是乔国公府的女儿,现如今乔国公府赈灾未归,总要再等些时日的。时候也不早了,爱卿且退下吧。”
暴云霆张了张口还想再说些什么,又生生忍下来,对着岑栩抱了抱拳,无声地退出了大殿。
岑栩脸色阴沉地坐在龙案前,不免思绪万千。
原本,他是不打算见那个乔第了。不过,他却没想到,一个毫不起眼的庶女竟让与他同生共死的好兄弟如此求他,看来此女并不简单。或许,他是该找个机会见上一见。
若当真是个好的,他倒是不介意做个红娘,成全了他的好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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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邵珩沐浴过后刚打算睡下,长公主便过来了。
她要下床去迎却被长公主给拦下来了:“娘在这儿陪你说会儿话便好,你的手可好些了?”
邵珩活动了一下手腕笑道:“已经没事了,本来就不严重,是朱雀姐姐她大惊小怪,非要给我包这么严实。”
“她这是关心你,朱雀是个稳重的,有她照顾着你娘放心。”长公主说着,默了一会儿道,“浔阳,等翻过了这个年你就十五了,也到了议嫁的年纪,原本娘和你爹是想把你低嫁的,婆家看在咱们家的面上也不敢跟你过不去,可如今太皇太后有意将你嫁给陛下,今个儿陛下也开了口,若是一道圣旨传下来,娘便是想留你都没法子了。女儿家脸皮薄,或许现在跟你说这个不合适,但如今只你我母女二人,娘想听听你的意思。”
邵珩顿时红了脸,有些不自在地别过了头去:“娘,你之前不是说,要把我留到十六七岁吗,现在说这个会不会太早。”
长公主怜爱的摸着女儿的头发:“今儿个娘跟太皇太后提了你的事儿,依着太皇太后的意思,此事但凭你和陛下两人自己拿主意,只要你们二人皆无异议,婚事便敲定下来。太皇太后疼你,才给了你这么一个选择的机会,娘希望你能为自己的终身大事多加考量。”
邵珩也没想到太皇太后竟然把决定权给了她自己,自古男婚女嫁皆由父母命,如今反倒让她和岑栩来抉择,她是怕委屈了自己吧?邵珩心里暖了暖,将头埋在长公主怀里:“娘,太皇太后真好。”
长公主轻轻抚着女儿的脊背,心中感叹。太皇太后是个明白人,她一直都知道。若非太皇太后当年的成全,她哪能嫁给邵敬霆呢?是太皇太后给了她如今幸福无比的生活,她一直都心存感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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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乐宫里
太皇太后小抿一口安神茶,望向对面坐着的岑栩:“你的意思哀家今儿个跟长公主说了,你和浔阳的婚事全看你们自己的。哀家虽不知你怎么突然对浔阳上了心,她也是哀家看着长大的孩子,你万不能委屈了她。否则,哀家这个当祖母的,第一个不答应。”
岑栩难得心情愉悦地对着太皇太后拱手:“皇祖母放心,孙儿将来必然全心全意对待浔阳。”
太皇太后点了点头:“你这么说哀家也就放心了。不过,到底能不能让浔阳愿意嫁给你,就看你自己的了。”
对于这个岑栩自认还是很有信心的,他笑了笑:“孙儿自有办法,皇祖母只等着将来让浔阳这个孙媳妇给你敬茶便可。”
太皇太后闻此笑的合不拢嘴,复又想到什么,神色凝重地嘱咐着:“你虽是一国之君,宠幸哪一个没外面那么讲究,但浔阳不同。她是你漪宁姑姑和邵丞相的心头宝,哀家不管你做什么,凡事止于礼,不可放纵自己,任性而为。”
岑栩面色微僵,皇祖母莫非以为他是这样的人?他苦笑着摇头:“浔阳也是皇祖母的心头宝,孙儿自然是不敢的。”
太皇太后闻此方才松了口气:“你能看明白,自是再好不过的。”
岑栩想了想又道:“朝廷官宦之女入宫为女官古往今来皆有,祖母寿辰将至,孙儿想选几个心灵手巧的入宫,不知皇祖母意下如何?”
太皇太后想了想:“你想趁此让浔阳入宫?”
岑栩道:“宫中掌管各司的女官古往今来都是六品官员以上的官宦之女,前段日子宫中裁下去了一批,祖母寿辰将至,正缺人手,是该再选一批新人入宫了。”他苦想了许多让浔阳长居宫中的法子,思来想去,只有这个最为可行。统一选拔宫中女官,到时候必然掀起一番轰动,浔阳作为其中一员自然不会备受关注,想必长公主也不会拦着了。
只要浔阳入了宫,有他日夜陪伴身侧,还怕俘获不了她的芳心?
“你若想选新的女官自然可以,不过,眼下马上便是中秋了,此事暂且缓缓,也让姑娘们好生在家中过个节。”太皇太后这般说道。
她这孙儿的那点心思她哪有看不明白的,不过在她看来浔阳入宫到是没什么坏处,左右还有她这太皇太后撑腰,即便做个女官,宫中上下也无人敢惹她,还怕她受了委屈不成?
第47章()
岑栩和太皇太后聊得久了些;回去沐浴过后发现被子已经安然地躺在榻上了。
他屏退了伺候的众人;独自穿着身宽松的玄色中衣走上去在床沿坐下:“你睡了吗?”
邵珩憋红了脸:“那个;被子;你;你有没有弄干净啊?”说出这样的话实在是太过羞人;简直难以启齿。
岑栩神色微变;一张脸看上去略有些僵硬,在烛光的照耀下映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红晕。他清了清嗓子,不太自在的搓了搓大腿:“昨晚上;我弄脏的是衣服,不,不是被子。”
“那也要净一下啊!”邵珩有些急了;他不会就这样不管她吧;怎么可以这样啊?
“朕是想帮你清洗的,可你不是怕水吗?不过那一小块儿我今日亲自拿湿毛巾给你擦了;还在太阳底下晒了半日;现在很干净了;不信你自己闻闻;还有阳光的味道呢。”
他说的什么邵珩没有听进去;却只听清了那句“湿毛巾”。她不是怕水的吗;怎么湿毛巾擦拭会没事?难道这种话是道听途说的?
她想了想对岑栩道:“你去把水拿过来,倒上去看看。”
岑栩愣了一下:“你确定?这可是要命的事。”
“你现在知道是要命的事了,那你白天还敢拿湿毛巾给我擦?你怎么不怕我被你给弄死了?”她反驳道。
岑栩无奈:“我那是看早上沾了一点也没事;又特意翻阅了天南国的书卷;这才敢动手的。不过你这一壶水泼下去,是死是活我可不敢跟你保证。”
邵珩被他这话给吓到了,下意识咽了咽口水,赶紧道:“那,那算了,不试了,保命要紧。”回头真把自己给搞死了,她都没地儿说理去。
岑栩瞧她一眼,脱掉睡鞋上了床,随手将床幔放下来,平躺了上去。
感受到身边徒然有了男人的阳刚之气,邵珩的心跳漏了半拍,想到昨晚上的事她真恨不得赶紧离开这鬼地方。
岑栩却突然翻了个身面向她:“你的手怎么样了?”
经他这么一问,邵珩才猛然发现岑栩脸上的黑眼圈没有了,惊诧地看着他:“才半天你就没事了?”
岑栩扬了扬唇角,黑白分明的双瞳里泛着柔光:“就你那小拳头,难不成还以为朕会盯着这黑眼圈几天几夜?御医给朕上了药,几个时辰便没事了。”
邵珩撇撇嘴:“那这样我岂不是亏大了?”她的手到现在还不能拿筷子呢,他反倒安然无恙了。
岑栩将被子一把捞进自己怀里,一张脸埋在被子里,闭了眼睛嗅着淡淡的花香:“是你打了朕这个一国之君,朕还没跟你算账,你如今还觉得自己亏了?”
邵珩不服气地哼哼鼻子:“明明是你说让我揍的,我不过才打了一拳而已,至于吗?”
岑栩用手一扯将被子拉到自己身上,语气温和:“要不然,你明日再来找朕报仇?”
邵珩嗤笑:“陛下,我又不傻,晚上我被你欺负就算了,白天见到你也讨不着便宜,还不如躲着点儿呢。”
岑栩眉头一挑,眉眼间划开一抹笑意:“看来的确还不算太傻。”
又被他嘲弄,邵珩气呼呼道:“你放我下来!”
“不放!”
“放不放?”
“不放。”
邵珩吸气:“再给你一次机会,放还是不放?”
岑栩困惑地看着她,不免觉得好奇:“朕若是不放,你打算怎样?”
“我”邵珩顿了顿,突然嘴巴一张,接着便是震耳欲聋之声响起,“啊——”
意料之外的听到她杀猪般的喊叫,岑栩震的耳膜都要破掉,忙伸手捂了耳朵,难以置信:“这就是你的策略?你可是个女孩子,吵吵嚷嚷的成何体统?”
他刚说完,见被子突然没了反应,他面色微变,紧张地坐起身来:“浔阳,你怎么了?浔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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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凝院里
红鹦倒了杯茶水给她,朱雀则拿了毛巾给她擦汗:“郡主是做噩梦了吗?怎么叫那么大声?”
邵珩接过水喝着,面上有些心虚。
她是因为旁人听不到被子说话,她才敢大声嚷嚷的,没想到睡觉的身体也跟着喊了起来,还把整个蒲凝院的人都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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