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珩这种人,身旁的人若强,她便会自动变弱等着人来保护;可身边的人若比自己弱,那她就会坚强起来保护别人。而邵瑾,毫无悬念,明显是比自己弱的一方。到时候纵使打着保护妹妹的幌子,她应该也能壮壮胆儿。
不过,她这主意长公主是铁定不同意的。
“不行,娘一共就生了你们两个宝贝女儿,若两个都进了宫,娘还不塌了半边天?”
“娘不是还有二哥陪着呢嘛。”邵珩小声嘟囔。
“别提那个臭小子,平日里用过早膳便没了踪影,整天只知道疯着玩儿,哪能想到我这个娘啊。也就你们俩姑娘家的不好出门,才能在家陪着我。”
邵珩:“”
和长公主的谈判以失败告终,最后邵珩只得颇不情愿的带着行李坐上宫里来的马车进了皇宫。
坐在马车里,她整颗心都在七上八下的。温中时疫的事她算是言重了,也不知岑栩到底是个什么反应,是会把她当成菩萨供起来呢,还是会杀了她?
第19章()
邵珩坐在去往皇宫的马车上;起初还略微有些紧张;后来有些困了;便斜倚在靠垫上眯了眼睡觉;不知不觉间竟然入了梦。
她梦到自己同朱雀、红鹦二人走在长安城的大街上;大中午的太阳正毒;街上几乎没什么行人;倒显得冷冷清清。
“算卦喽,算卦!”
耳边突然听到一声吆喝,她循声而望;却见左侧一处阴凉的胡同里正坐着一位不惑之年的老者,鬓发花白,脸上布满岁月的沧桑;望着她时脸上挂着慈善的笑:“姑娘;可要算上一卦?”
邵珩犹豫了一下,刚要抬步过去;却被朱雀身后拉住了:“郡主;算卦这样的事怕是信不得;说不定是个满嘴胡说的神棍呢?”
邵珩笑了笑:“左右闲来无事;便听他胡言乱语一番又有何妨?”或许以前她对这种事不怎么信服;可如今;心态必然是不同以往了。
她上前唤了声先生,在那老者的对面坐了下来:“敢问先生可否替我算上一卦?”说着将一锭元宝递了过去。
老者笑着捋了捋胡须,又将那锭元宝推了回来:“今日姑娘是在下的第一个客人;所以此单不收银两;姑娘若想算什么尽管说来。”
邵珩略微诧异了一瞬,见他如此反倒又信服几分:“我想算算前世今生。”
老者盯着邵珩的面相沉思片刻,眉头紧锁着,随即摇了摇头:“姑娘的前世倒是颇为复杂,而今生,一个多月前的那场大病让你重获新生,今后必然贵不可言啊。”
“重获新生”邵珩喃喃着那四个字,心跳不由漏了半拍。她神色变了变,转而对着朱雀和红鹦道:“你们在前面路口等我。”
“可是”红鹦有些不太放心,可又见邵珩那不容置喙的语气,最后只得随朱雀往远处走了几步。
“先生觉得,如果一个人的前世和今生不是同一个人,这可能吗?”邵珩问的有些忐忑。
那老者笑望着邵珩,不答反问:“若不是同一个人,又如何算得了一个人的前世今生呢?”
邵珩被问的有些懵了,却又觉得此人说的有几分道理,可如此说来,她上一世是乔第,这一世又出现一个乔第究竟该做何解释呢?
她正兀自想着,那老者却突然神色变了变,认真地看向邵珩:“姑娘可是邵丞相府的浔阳郡主邵珩?”
邵珩虽有惊诧,却仍点头应道:“正是,先生如何晓得?”
那老者闻此眸中却有一份喜色:“如此便是了,我家师父命我今日前来要等的一位有缘人便是郡主。”他说着从袖中取出一面圆形铜镜递过去,“这镜中收录了姑娘的前尘往事,或许能帮助姑娘记起些什么。”
邵珩狐疑着拿镜子去看,看到最后却整个人都呆住了。这记忆怎么跟她脑海中的记忆不太一样?
她骤然抬头,刚想要问个究竟,对面却早已空无一人,而自己手中的镜子也不知踪影。
“朱雀姐姐,红鹦姐姐!”她急的对着一旁站着的朱雀和红鹦唤道。
“郡主怎么了,奴婢在这儿呢。”朱雀纳闷儿地上前扶着她的肩膀。
“方才那位先生呢,他去哪儿了?怎么突然消失了?我还有话要问他呢!”邵珩急急问道。
“先生?”朱雀困惑地望望周围,不由笑了,“这青天白日的,郡主怎么做梦了?”
邵珩闻此一惊,回过神来再去环顾四周,原来自己竟是在马车上睡着了。
“我睡了许久吗?皇宫怎么还没到?”她有些晃神地问着。
红鹦笑她:“刚眯了一会儿,郡主这梦倒是做的快。”
邵珩默默地闭了眼睛,没有说话,满脑子都方才从那面镜子里看到的画面。虽然方才只是一场梦,可镜子中的画面太过真实,比她脑海中的那些记忆还要真实。
在那面镜子里,她看到自己上一世原本就是邵丞相府里的浔阳郡主,十四岁那年夏天她因病去世,长公主痛心疾首之下请了得道高僧为她超度。
后来,她的灵魂机缘巧合之下辗转入了乔第体内,和真正的乔第共用了那具身体。后来真正的乔第死了,她的灵魂才又回到三年前,重新到了自己最初的身体里,再次做了邵珩。
这个关系有点饶,总结起来不过两句话:
她是浔阳郡主,从始至终她都是浔阳郡主邵珩!她不是乔第,她只是上一世在乔第的身体里借居过而已。而如今乔国公府里的那位,才是真正的乔第。
她拥有乔第的记忆,只是因为在乔第的身体里待的太久,所以才和她的记忆融为了一体,导致了错乱。而这也是她为何重活一世又看到另一个乔第的原因。
想着这些,她不由有些毛骨悚然,莫非梦里看到的这些才是真相?
她想的太过出神,以至于马车停了下来都不知道。直到朱雀唤了她三次,她方才回过神来。
“郡主在想什么,已经到通瑞门了。”
宫里有个规矩,但凡是宫外的人,无论是公主还是王侯,到了通瑞门都要下了马车自己走。邵珩闻此,便也只得暂时将心中的困惑压在心底,由丫鬟们扶着下了车。
望着这个金碧辉煌的地方,却见粉壁金瓦,碧玉宫墙,玉石为阶,琉璃作瓦,奢华而气派,肃穆而威严。
这样的场景,这样的画面,她只觉得分外熟悉,就好像经常来这地方一般。一时间,让她对那个梦境越发起了怀疑,莫非,她当真就是原来的邵珩?
此时高大的通瑞门门口正有几名侍卫手持兵器来回巡逻,一个个面容冷峻,待看到邵珩时又齐刷刷的过来对她下跪行礼:“见过浔阳郡主!”
邵珩正晃神着,突然听到威严肃穆的声音吓得情不自禁后退一步。
金嬷嬷到底是宫里的老嬷嬷了,看到邵珩的表情关怀地询问:“郡主怎么了?这皇宫郡主不是惯常来的吗,怎么病了这几个月反倒怕了?”
邵珩神色略微一滞,旋即对着金嬷嬷笑道:“皇宫乃是皇家居所,浔阳许久不来,一时被这威严肃穆之气震慑到也是有的。”
她说完,这才望向还跪着的侍卫们,语气平淡如常:“大家免礼。”
金嬷嬷瞧着眼前这位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小姑娘,眸中闪过一丝赞赏。数月不见,郡主倒是乖巧了不少。
过了通瑞门,邵珩随着金嬷嬷向着长乐宫走时觉得还是很有熟悉感的,比如她记忆里觉得哪里会有一片湖,哪里会有一处假山,每每到了那处,便果真是应了她的猜想。
正走着,迎面过来一位身材健硕、体格高大的俊秀男子,那男人五官俊俏,面色冷峻,一身鸦青色的锦衣华服,如墨发丝用一支黑玉簪隆起在头顶,只远远瞧上一眼,邵珩便吓得心头微跳,脚下好似踩了棉花一般险些站不稳当。
暴云霆,怎么在这里碰上了他?
第20章()
朱雀忙伸手扶住她;金嬷嬷关切地看过来:“郡主怎么了?”
邵珩揉了揉额头:“许是病还未好全;又被这头顶的太阳一晒;便有些不大舒服。”
红鹦道:“不如奴婢背着郡主走?”她自幼习武;身子也比旁人有力气些;自认背邵珩这样的小姑娘还是背的动的。
邵珩赶忙摇头:“不必;前面还有一炷香的时间就到了。”
正说着;暴云霆已经到了跟前,对着金嬷嬷打了招呼:“金嬷嬷安好。”他的声音粗犷而沉重,一如上一世邵珩曾听过的那般;她不由攥紧了衣袖,低头不语。
金嬷嬷对着暴云霆屈膝施礼:“原来是暴大将军,可是来面见陛下的?”
暴云霆道:“同陛下商议温中灾情一事;方才刚去长乐宫看了太皇太后。金嬷嬷这是”
金嬷嬷笑道:“太皇太后思念浔阳郡主;老奴奉旨接郡主入宫。”
暴云霆这才将目光投向一旁脑袋低垂、瞧不出样貌的小姑娘,神色却是复杂难测。他记得上一世这位浔阳郡主早在一个月前便该去世了;邵丞相和长公主因此险些一蹶不振;轰动了整个长安城。
如今重来一世;她竟然好端端的站在自己面前;实在让人匪夷所思。
莫非;这里面有什么隐情吗?
感受到暴云霆的注视;邵珩将头埋得更低了,生怕给他瞧见,心里也是格外忐忑。
“原来是浔阳郡主。”暴云霆对着邵珩礼貌地拱了拱手。
邵珩仍旧未敢抬头;只是屈膝行了礼:“见过大将军。”
姑娘家低垂着头也没什么;反倒显得懂礼数,金嬷嬷对邵珩的行为还是颇为满意的,又禁不住感叹这郡主的变化实在太大。
不过还好暴云霆没有再说什么,只同金嬷嬷寒暄两句便告辞了,邵珩也难得松了口气,随着金嬷嬷继续前行。
暴云霆依旧站在原地,望着前方渐渐远去的背影,突然觉得轻松了许多。方才他去宫里和陛下聊了几句,明显觉得他并没有前世的记忆。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浔阳郡主这一世活着反倒正好,太皇太后一直想将她嫁于陛下为后,如此一来,芩儿便只能是他的了。
而这边,告别了暴云霆,金嬷嬷禁不住感叹道:“暴家祖上三代都是大将,暴将军幼时还是陛下的玩伴,与陛下的感情最为要好。后来陛下八岁那年被先帝一道圣旨派去了西北,暴将军也随着他去了。
这些年来,暴将军同陛下出生入死,虽不是兄弟却胜似兄弟,在陛下心中,暴将军恐怕是除了安王以外最信任的人了。”
邵珩听着这话,不由便想到了今日去乔府时,听乔第说起暴云霆掉落玉佩被她捡到,又拿水晶丸感谢她的事情,再加上他方才那莫名的眼神,只觉得心上一慌。
他怕是当真有着前世的记忆,知道如果按照前世的轨迹自己如今不该站在这里,故而才会盯着自己看那么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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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长乐宫,太皇太后正在一张铺了印花纹竹席的软塌上倚着,银嬷嬷站在边上为她扇扇子,左右两排摆了巨大的冰块儿,使得这大殿之内很是凉爽,俨然和外面不是一个世界。
太皇太后今日着了一件酱红色的八仙捧寿团纹袍子,花白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眉心挂了一条翠绿色的水晶玉,端庄矜贵,气度不凡。如今虽已上了年纪,但凭着那端正的五官,也猜得到年轻时定然是位不可多得的美人儿。
邵珩上前给她请安,太皇太后瞧见她顿时欢喜起来:“哎呦,我的浔阳可算来了,快来哀家身边来。”
邵珩乖巧的过去她身边坐下,双手被太皇太后握着,眉眼间透着慈爱:“浔阳的病可好些了?你这段日子一直在家中待着,哀家时时见不到你,可要想死我的小心肝儿了。”她说着将邵珩拉在怀里,好一番哄着。
被太皇太后抱在怀里,邵珩觉得自己对这个怀抱分外留恋。就好像她以前也时常这般被太皇太后抱着一样。
宫女们端了新鲜的荔枝进来,太皇太后和善地招呼她:“快来,你最爱的水晶丸,特意给你留着呢。”
瞧着那一盘的水晶丸,邵珩的眼睛都亮了,又忍不住抱着太皇太后的腰娇娇地道谢:“谢谢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宠溺地点点她娇俏的小鼻子:“快吃吧,刚从冰窖里取出来的,刚好解解暑气。”
邵珩一边吃着水晶丸,一边同太皇太后说些家常,无非便是在家里的一些琐事,每日里按时吃药,按时睡觉,听娘亲的话云云。
不知不觉便到了晌午,宫女们进来问太皇太后可要摆午膳,太皇太后想了想道:“今儿个浔阳难得入了宫,去喊了陛下一同过来用膳吧,咱们祖孙三个也好一起热闹一下。”
宫女应声前往御书房了,邵珩却吓得心上一揪。除却她变被子不说,在日常里也只见过岑栩一次,还是在刑场那次,如今要再见还真有些不大自在。何况,昨晚上该被他扔在屏风上挂了一夜。
因为心里有心事,以至于邵珩连最爱的水晶丸都有些食不知味了。
不过幸运的事,很快那宫女便回来禀报说岑栩因为政务繁忙,今日午膳便在御书房里用了,待晚上得了空再来给太皇太后请安。
太皇太后对此有些不满意,不过邵珩却是轻松多了,陪着太皇太后用膳,费尽心思的讨太皇太后开心,俩人有说有笑的,一顿饭吃下来倒也很是热闹。
用过午膳,因为外面日头正毒,依着平日里的习惯此时太皇太后也该午睡了,邵珩便伴在她床榻陪她聊了会儿天儿,待太皇太后睡着了这才由金嬷嬷带着回了早就为她准备好的厢房。
外面的天儿虽热,但邵珩的房里也放了不少冰块儿,倒是凉爽不少。她脱掉外衫躺在榻上,自己拿了团扇胡乱扇着,圆溜溜的眼珠子左右转动,很是认真地想着事情。
方才同太后待在一处,她未免觉得太自然了些,那种亲切感就好像与生俱来的。再加上来宫里的路上那场梦境,她倒真对镜子里看到的画面信了七八分。
后来想的累了,她便迷迷糊糊之中睡着了。
她梦到了自己的上一世,当真与在那面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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