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后暗杀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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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后暗杀日记- 第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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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问道:“那凶手到底是用了什么诡计?”

    “血迹的诡计。”

    我疑道:“血迹?”

    皇帝道:“朕对死亡时间的推断都基于死者留下的血迹,可如果那血迹不是死者的,那朕的推断就失去了意义。”

    我强压心中的震惊,道:“血迹不是死者的,那是何人的?”

    “是共犯,也就是马客的。这便是凶手诡计的精妙之处,以他人之血替代了死者之血,以此来误导查案之人,从而掩盖死者真正的死亡时间以及此案真正的案发现场。”

    我又问道:“陛下怎知那血是共犯的?”

    皇帝道:“因为马客的右臂今日莫名多了道伤口,朕料想闺房中的血便是从那道口子里流出来的。”

    我平静道:“这只是陛下的推测罢了。”

    “这确实只是朕的推测,可无数的推测集在了一起,便能推断出整个案件的真相。”

    崔秀听到此,冷汗已布满了额头,可跪在我身旁的崔昭依然很镇定,身子未曾颤动过一下。

    所以我说他很像爹,因为爹无论何时都很镇定。

    镇定得让人生敬,镇定得让人生寒。

    这般的镇定在有些人眼中常常会成为一种挑衅,在有些人的眼中则会成为一颗定心丸。

    服下定心丸的我继续平静地问道:“陛下推断出了什么真相?”

    “若朕所料不错,此案的经过应当是这样。你的好四弟趁崔大将军不在,将死者约到了几近无人的池塘畔,男俊女美,情投意合,一时干柴烈火,共赴了巫山。岂料兴致正当高扬时,两人发生争执,崔昭一时冲动,将爱人毙命于己手。若是寻常的少年,必会慌张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皇帝说到此,顿了片刻,看向神色如常的崔昭,接着道:“可你不是寻常的少年,所以你非但没有惊慌失措,还一心在想如何才能洗刷掉自身的罪名。你知以一己之力难以应付此事,便叫来了正在附近照看花草的马客。以崔大将军对你的宠爱,加之你自身的才智,应早已知晓马客不是寻常的花匠,而是影剑卫中人,影剑卫中人效忠的是崔大将军,自不会让自家主人的爱子背上杀人的罪名。马客得知此事后,便同意了协助你洗刷罪名。有了这样的高手相助,事情便好办多了。

    “你们二人先是清理了现场,确保无一丝可疑的痕迹留下后,便又将尸体藏在了某处,你知晓死者为赴此次幽会,将贴身侍女遣去了府外,一个时辰后才赶得回府。聪慧如你早已算好了侍女回府的时间,便让马客在侍女快要到府上前,将死者的尸体移到了死者的闺房里,并命其再次用金钗插进死者的致命伤口处,可你又知死者死后,体内的血液已停止流动,就算金钗再次插入伤口,也不会再有多少血液流出。你为了制造不在场证明,于是就想出了一个绝顶聪明的法子,让马客自伤右臂,将血大量洒在死者的伤口处和地上,营造出死者刚离世不久的假象。而此时的你早回到了书房,不知已待了多久,自然有了令人信服的不在场证明。”

    “你们原是想将此案嫁祸给死者侍女,因为于你看来,区区侍女,命贱如蝼蚁,其言何其轻,就算真有冤情,又有何人愿来为她申诉呢?可你万万没料到的是,本该等来的侍女没等到,却等到了乱闯的朕,而朕还在进屋前好巧不巧地瞧见了马客离去的身影。”

    最终皇帝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道:“你很聪明,你胆子也很大,但你的运气真的很不好。”

    皇帝的每一句话我都听得很认真,他的每一个字我都听进了心里。

    待我听完后,便看着皇帝明亮的双眼。

    看了良久,我才微笑道:“陛下的推理甚是精彩,精彩得就像是一个故事。”

    皇帝听见“故事”二字后,嘴角的笑意渐渐地消失了,因为他听懂了我话中意。

    故事只能是故事,就算你的故事再精彩,也只是毫无理据的胡编乱造。

    他明知故问道:“皇后此话何意?”

    “臣妾的意思是,敢问陛下,你能为你的推理拿出证据来吗?”

皇后的日记:二十六杀() 
皇帝微笑道:“皇后想要什么证据?”

    “陛下方才的推理中有许多地方都需要证据。”

    皇帝问道:“比如?”

    “陛下怎知两人相约在池塘畔;又怎知这池塘畔才是真正的案发现场?”

    “因为死者今日才穿的新鞋鞋底上沾有青苔;而朕恰好发现池塘边石凳凳脚处的青苔被物事给蹭落了一片;那一片的形状和死者鞋底跟处的形状全然吻合。所以朕推断死者临死前去过池塘边;并在池塘边有过剧烈的活动。而反观死者的闺房;整整齐齐;干干净净;床榻上的被褥连褶皱都没有,哪里像是发生过交合和争执的地方?”

    我面无表情地点明道:“这不是证据,而是推测。”

    皇帝语塞。

    我又问道:“陛下说四弟和死者两情相悦;可有证据?”

    皇帝道:“死者对你的四弟是何情感,朕不知晓,朕只知道你的四弟定是心悦死者的。叶非秋在崔诗的房中搜到了一幅画;画上画着死者;崔诗的画技平平,可画上的那双眼睛却画得极好。朕不信那双眼睛是出自崔诗之手;一问之下;崔诗果真承认;那双眼睛是崔昭替他画的。”

    “朕又问他;那日在百渡楼中他们三人到底谈了什么。崔诗只说谈了些风花雪月之事;他和死者说不上几句话;倒是崔昭和死者相谈甚欢。可就在那一夜之后,崔诗便对死者倾了心。他回府后日日念不能寐,唯有写诗作画以解愁思;无奈他画技不佳;画旁的地方还尚算能见人,可一画眼睛,便将全画毁了个干净。崔昭画技超凡是府上人尽皆知的事,于是崔诗便请求崔昭替他将那双眼睛给画上。之后尚在禁足中的崔诗便只能一天到晚对着那幅画,以解相思之苦。直到终有一日,他实在熬不过相思之苦,便向崔大将军提及此事,大将军一时未给他答复。几日后,死者便被崔大将军纳回了府上,大将军此举无非就是让崔诗死了这条心,崔诗会意后,也幡然醒悟,走出了情局。不到一月,崔诗便全然对死者失了兴致。”

    皇帝就跟说评书一样,说了许多与案件并无甚关联的事,末了,还不忘有感而发,评价了一句。

    “自古男子多薄情。”

    其余众人皆不敢在皇帝发表感叹时打断他,唯有我敢冷脸道:“陛下说了这么多,还是未回答臣妾的问题。”

    此话落后,皇帝才从他的评书世界里清醒了过来,瞪大眼睛道:“啊,是吗?”

    接着他又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道:“依朕看来,画上的那双眼睛画得如此之好,不仅仅是因为崔昭画技超凡,更是因为”

    说到此,皇帝故意顿住了,双目满含期待地看着我,等着我追问他,好让他继续讲下去。

    我拿他没法子,只能不耐地配合他的演出,问道:“更是因为什么?”

    “更是因为他对死者有情,只有心中藏着深情,才能画出那样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就像只有心中藏着深情之人,才会写出那样挺拔俊秀的‘一’字。”

    我心莫名一跳,怕他又扯到别处,连忙正色道:“这也不是证据,而是推测。”

    皇帝再度语塞。

    我稳住心神,继续问道:“府中这么多人,陛下又有何证据证明凶手是四弟?”

    皇帝道:“死者的死亡时间是在午时五刻到未时四刻之间,而你的四弟在午时五刻到未时一刻间拿不出不在场证明。”

    我微眯眼道:“这样的证据可定不得人罪,陛下当真能拿出如山的铁证来吗?”

    一旁的楚桓终忍不住友善地提醒道:“娘娘慎言。”

    这时我才惊觉,我的语气已不再平和,变得咄咄逼人起来。

    我的心已经乱了。

    心先乱之人,往往是输家。

    皇帝平静地看着我,脸上无愠怒,亦无不解。

    比皇帝更为平静的则是跪在我身旁无言的崔昭。

    无言之人,常常是因为无情。

    默然半晌后,皇帝平静地站了起来,平静地从衣袖中掏出了一块玉佩,微笑道:“崔昭,朕今日赐给你的那块玉佩,你可还留着?”

    崔昭没有回话。

    皇帝赏玩起手中的玉佩,自顾自道:“朕也不知你喜不喜欢朕给你的那块玉佩,但看起来,你并不喜欢你爹给你的这块玉佩。”

    皇帝手中的玉佩刻月纹竹,我知晓那是爹给每个年满十五岁的儿子的生辰礼物。每块玉佩模样全然相同,唯有背后刻着的字是不同的。

    皇帝走到了崔昭的身前,低下头道:“如果你当真喜欢,那就该好好佩在身上,而不应让它掉在了不该掉的地方,被旁人捡去当作证据。朕记得初次见你,是在崔大将军书房外的庭院里,你说你在此地温书是因为此地清静。现下想来,你重返案发现场怕不是来温书,而是来找寻你在同死者交合时,不小心掉落在了此地的玉佩。朕第二次见你,是在你的书房,那时朕见你没佩玉,觉得稀奇,便兴起赐了你一块玉。若朕未记错,你谢恩时,手微微颤了一下,那时朕以为你是受宠若惊,谁料到原来你是因为朕提到玉佩之事,心头发虚,手才会因此发颤。”

    “朕问你,你可知朕是在何处寻到的这块玉佩?”

    崔昭仍没有回话。

    “朕是在死者的衣衫内层中寻到的,上面还沾有死者的血迹。朕猜,待你在池塘畔遍寻无果后,便以为玉佩落入了池塘中,你知晓就算我们在池塘畔搜寻得再为仔细,也决计不会仔细到往池塘里打捞东西,便安下了心来。你所算不错,我们确实未曾想过池塘里会藏有乾坤,但你千算万算也没算到,这块玉佩竟没有掉进池塘,而是掉进了死者不整的内衫里,若不是因为我们要验尸,不得已剥光了死者的衣衫,也未必就能发现这块玉佩。”

    “事已至此,朕也不知该说何是好。崔昭,你相信报应吗?朕觉得这大约就叫报应。”

    当“报应”两字落下后,崔昭的身子明显地颤动了一下。

    这回换我镇定道:“这块玉佩许是凶手从四弟那儿偷了过来,故意留在了死者身上,意图嫁祸给四弟。”

    皇帝摇头道:“朕问过下人,崔昭前几月才满的十五,现下正当爱这块玉佩爱得紧,日日都佩在身上。下人们还告诉朕,今日崔昭出房门前腰间还别着这块玉佩,可待他回房后,腰间的玉佩便不翼而飞了。皇后试想,若你心中没鬼,当你发现你心爱的玉佩不见了时,你是闭口不谈,还是会连忙派人去寻?”

    我不敢答。

    皇帝转而又对崔昭道:“朕知道,你认为我们根本就不会想到此案和玉佩会有何关联。若你说出玉佩不见之事,反倒会节外生枝,说不准还会生出此地无银三百两之嫌。”

    皇帝的话已尽,我也再无话可说,无理可辨。

    这时从头到尾没有开过口的崔昭终于开口了。

    他平静地说出了第一句话。

    “我输了。”

    接着他又平静地说出了第二句话。

    “人是我杀的,陛下的推理几近全对。当我今日回屋后,发觉自己的玉佩不在了时,便知已输了一半。陛下所言没错,我的运气真的不大好。”

    说到最后,崔昭的脸上露出了与年岁不相符的遗憾之情。

    皇帝看了崔昭半晌,摇了摇头,将玉佩扔到了崔昭的身前,淡淡道:“你不是输在了这块玉上,而是输在了你的心上,因为你的心已经乱了。心乱之人,常常会轻易中敌军之计。”

    崔昭一听,神色微变,连忙将地上的玉佩翻了过来,只见玉佩的背后刻的不是“昭”字,而是一个“秀”字。

    这不是崔昭的玉佩,而是崔秀的玉佩。

    皇帝道:“朕其实至今还未寻到你的玉佩,朕猜它确实是落到了池塘里。可就算朕真从池塘中捞出了你的玉佩,那也不能作为证据,因为你大可说是在池塘畔温书时,不慎将玉佩落入了池中。你很聪明也很谨慎,所以朕根本就寻不到任何证据。无奈之下,只能出此下策,以谎言诱你说出真言。”

    在皇帝说这番话时,崔昭的神色已发生了巨变。他的眼睛睁大了几分,嘴巴微开了些,鼻翼略张,原本的镇定已荡然无存。

    他抬眼看向了皇帝,眼中是藏不住的杀意和悔恨。

    这一刻,崔昭终于有了一个十五岁少年该有的模样,会冲动,会极怒,会不服。

    但这一切,不过是近乎一瞬的事。

    很快,崔昭又恢复了往日里的平静,不卑不亢地跪在地上。

    皇帝似不愿再看崔昭,仰头叹道:“朕不明白,你明明有大好前程,为何要做出这等傻事?”

    “因为我爱她。”

    皇帝问道:“既然相爱,为何相杀?”

    崔昭平静地微笑道:“因为她乱了我的心神。”

    在场众人听后都皱起了眉头,很显然他们不能理解杀人和乱心神之间有何必然的联系。

    他们不能理解,但我可以。

    我记得七年前,我在信上委婉地问了爹一个问题,若是我遇到了一个乱了我心神的男子该如何是好?

    爹的答案只有两个字。

    杀之。

    可惜当初的我没有做到。

    我不仅没有杀他,还在大雨中紧紧地抱住了他。

    正如夏姨娘所言,在最为关键的时候,女人往往会心软。

    因为崔昭是男人,所以他做到了我没有做到的事。

    对爹而言,崔昭今日所为自然是一件值得褒奖的事。

    无论是他杀人的动机,还是他杀完人后的谋划都值得大力夸赞。

    唯一可惜的是,崔昭太过自信,所以他选择了在我和皇帝到来的今日动手。

    他既然敢选择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动手,那他便也做好了此事决计不可能大事化小,小事化无的准备。

    他既然能为一个妾谋划至此,那便言明这或许本就是他精心准备好的一次挑衅,一道谜题,一盘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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