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诺语看她一眼,起身道:“你既如此笃定,何苦来问我?时辰不早,想来太妃一会儿便要派人来寻我。杨太妃留步,我先走一步。”
“苏诺语!”杨太妃扬声唤道。
苏诺语顿足,却并未转身。
杨太妃亦起身来到她身边,说:“你不必如此防备我,我知道贸然在你面前提及此事会引得你的戒备,但我如此确是为你着想。”
“多谢。”苏诺语不带一丝感**彩地说,“我不愿谈及此事,只是因为不愿被人拿来与一个已经故去的人比较。更何况先皇后身份贵重,岂是我等寻常之人可以比拟的?若是因此而扰了先皇后芳魂,别说我,即便是杨太妃也担待不起。”
杨太妃失笑:“难怪皇上对你一直念念不忘,执着追求呢!我自诩也算是口齿伶俐,但若在苏太医面前,便只得甘拜下风了。只是苏太医,咱们明人面前不说暗话,你如此掩饰,为的不过是不想与皇上扯上任何联系罢了。”
苏诺语见她一直纠缠不休,心底有些恼怒。杨太妃是聪明人,怎会看不出她不愿再谈,如此苦苦纠缠,一定有她的目的!无论她的目的是什么,她都不愿再奉陪!
思及此,苏诺语冷下一张脸,转身与她对峙:“杨太妃才是辩才无双,苏诺语自愧不如。只是时辰的确不早,容我先行一步。”
杨太妃在她转身瞬间,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凑近她耳边,飞快说道:“苏太医心思灵透,岂会不知纸包不住火的道理?既定事实已然存在,又岂是你我可以抹杀的?我能理解苏太医的立场自然是不愿与先皇后扯上关系,但朝中老臣也能令你顺心随意吗?你我皆知,褚爷登基已成定局,那么新皇后的人选只怕不少老臣都盯着呢!褚爷根基不稳,若是新皇后与先皇后有了半分联系,便是犯了宫中大忌,只怕是褚爷也会左右为难吧!”
苏诺语眼睛盯着杨太妃握住自己手腕的手上,任由她晓以大义,始终沉默不语。然而,不可否认,这个杨氏的确聪慧过人,分析得失如此犀利,他日若为敌,不可小觑!
杨太妃见她没再说走,语速放缓一些:“苏太医不愿承认的事,我亦不愿承认。如今宫中皇上身边的女人只有我,这对我来说非常重要。我实在不愿你在牵扯进来,无论是否是你的本意,我都不希望有人再插足我与皇上之间!”
听她说到这儿,苏诺语不禁挑眉。
杨太妃见她似有不信,接着说:“一旦你原来的身份被人揪着不放,对我便是有百害而无一利。我今日与你说这些,只是想要知道你的态度而已,绝没有害你之心。如今皇上已驾崩,你我之间早已没有了直接的利害关系。而从长远来看,我日后还得仰仗你,我又岂会愚蠢到现在得罪你呢?”
苏诺语神色安宁,亦是一言不发。
杨太妃无奈地摇头,最后说道:“或许今日是我唐突了,你回去细细想就是。我在此表明我的态度,若是有必要,我会证明先皇后已逝。而你,不过是一介太医而已。”
这一次,不待苏诺语有回应,杨太妃已然越过她,盈盈离去。
苏诺语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目光中带了浓浓的审视意味……
没一会儿功夫,石海走过来,语气中带点好奇地问:“苏小姐,您与那杨太妃说了什么?我瞧着你们说了这么久,她却拂袖而去,实在不知礼数!”
苏诺语淡淡横他一眼:“如今她是太妃,我名义上仍旧是小小太医。尊卑有序,你这不知礼数从何说起?”
石海一噎,随即梗着脖子,硬气道:“您是公子的心上人,其他人就该尊敬您!”
苏诺语被他一副理不直也气壮的样子逗笑,石头还真是耿直呢!
石海见苏诺语笑得开怀,仍愤愤不平道:“苏小姐,今日这事儿要不要我转告公子?”
“万万不可!”苏诺语止了笑,严肃地说,“如今哲勋已然忙得分身乏术,你断不可再说这些小事去烦扰他!若是叫他知晓,我唯你是问!”
石海听着苏诺语这话里满满的心疼与维护,也乐了,感慨道:“怪道不得公子视您如命呢!您这维护公子的心意可一丝一毫也不逊于他啊!唉,我猜若是公子知道了,便是再忙碌十倍也心甘情愿啊!”
苏诺语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脸微红,狠狠瞪他一眼,转身离去。这些日子与石海接触得多,随着越来越熟悉,他也不再如从前那般恪守着尊卑间间的礼数,而是将她视作褚哲勋那般,不时地打趣两句。苏诺语并无任何不悦,相反还很开心。她本也对高高在上没有任何兴趣。
只是,石海这人大大咧咧惯了,与褚哲勋在一起的时候,两人也更像是兄弟一般,什么话都说。如今打趣着她与褚哲勋之间的感情,也是毫不嘴软。偶尔,苏诺语甚至会怀念曾经没有那么熟稔的状态。
石海见苏诺语走远,心知自己方才那话说到点儿上了,嘿嘿一笑,连忙跟上去。玩笑归玩笑,他做事却从来都是值得信赖的。这么多年来,但凡是褚哲勋交代下来的事,他从未有过任何闪失,更不用说这一次的任务是保护苏小姐。
一路上苏诺语都在想着方才杨太妃的话,反复琢磨几遍,并未觉得有任何不妥之处。但出于谨慎,在如此关键的问题上,她又很难就这样轻易地相信杨太妃。
这宫里的女人她都算是打过交道,没一个简单之人,每个人都满心算计。如今哲勋还未登基,她可不能因着自己的疏忽而给他招惹什么麻烦。苏诺语自诩聪慧,却实在是想不透杨太妃此举的深意。
就这样一直到回到嘉德殿,她也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苏太医,太妃请您去一趟。”紫英站在她寝殿外,看样子已经恭候许久了。
苏诺语一听,心知太妃必有要事,不敢耽搁,连忙跟着紫英去了。
到了东配殿,紫英将她指引进去,便候在门边。苏诺语进去的时候,太妃正在批阅奏折。这些日子虽然有褚哲勋在,但他尚未登基,所以奏折一类还是由太妃在批阅。
苏诺语不敢叨扰,便安静地站在一旁。直到她放下手中的笔,抬起头来,方才恭敬地行礼:“太妃安。”
“坐吧,别那么拘束。”太妃对苏诺语向来是慈爱有加。
苏诺语轻轻点头,端坐在太妃下首处的座椅上,问:“方才紫英说您找我,可是有什么要事?”
“嗯,有点事,说不上紧要,但我还是得提醒你一句。”太妃说道,“是这样的,哲勋登基一事已定,待他登基后,头等之事便是立后。”
听闻事关立后,苏诺语面带淡淡笑意,恭敬听着。
太妃见她始终宠辱不惊,心中欢喜,不愧是师傅的女儿,到底是有些遗传的。她缓缓道来:“这立后的人选,我相信早已没有悬念。但你的身份……”她顿一顿,“我索性直说吧,朝中总免不了一些好事之人,喜欢捕风捉影。因此你的身份只怕会令人诟病。”
“太妃言下之意是……”苏诺语试探地问。
太妃微微抬手:“关于舒玄的皇后虽然一直很神秘,但总也是有人知道的。一旦此事被掀开,只怕对你和哲勋都多有不利。这件事我想过了,比起哲勋与我的旨意,最好用的还要算舒玄后宫中人的说辞。”
想起方才杨太妃的话,苏诺语只觉得无巧不成书。她略带了一丝疑惑:“您是说……杨太妃?”
太妃颔首:“不错。她是舒玄后宫中的老人,如今又贵为太妃,由她出面最合适不过。说起来杨氏这孩子我并没什么好感,但前次一些事后,倒是也让我刮目相看……”
苏诺语听着太妃说着万全之策,淡淡笑开:“太妃,原本有件事还有些让我为难,不想现在倒是迎刃而解。”说着她将方才与杨太妃的见面说与太妃听。
太妃微微错愕:“哦?看来她果真心思灵透!”
第四百九十八章 如愿大婚(上)()
既然有了太妃的话,苏诺语自然不用再去担忧杨太妃一事。派人去高阳殿传了话,这事便算是告一段落。随着褚哲勋登基的日子一天天临近,整个皇宫里的人都在为此忙碌,唯有苏诺语却是彻底地清闲下来。宫内人人皆知她便是准皇后,任谁也不敢以任何事去麻烦她。可大家越是这样的心态,苏诺语便越觉得百无聊赖。
终于,在她就要闷坏之际,清然来了!
苏诺语本以为清然是可怜她的无聊,前来陪伴,谁知这一次清然二话不说,便将她拉上了马车。马车上,任凭她如何追问,清然都只是神秘兮兮地示意她“天机不可泄露”。
如此追问几次之后,苏诺语也没了再问的兴趣。当然她心里隐隐是有所察觉的,只是不敢确定,想要清然帮她安心而已。
马车一路飞驰,苏诺语索性双目微合。孰料在这样的颠簸中,她竟一不小心,便睡着了。待她醒来时,才恍然发现马车外热闹喧嚣。透过车帘,苏诺语被外面的一切惊讶到说不出话来……
当然,清然并未给她太多的适应时间,将她从马车上带下去,便由心云、冰雁等人扶进了屋。妆台前,大家手忙脚乱,唯有苏诺语仍有些茫然无措。
“好啦!”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苏诺语回过神来。她静静地看着面前铜镜中的那个重装敛容、明艳动人的女子,一身的大红嫁衣,一应的赤金首饰。她终于意识到:原来今日竟是自己的大婚!
清然站在旁边见她明亮的眼眸眨巴眨巴,似乎还有些懵懂,推一下她,道:“还愣着干嘛?今日可是你与褚哲勋的大喜之日啊!”
“小姐,恭喜恭喜!”心云几乎要喜极而泣,“您终于得到属于您的幸福!”
苏诺语回头看一眼大家面上的喜悦,面上的笑意一点一点,逐渐灿烂:“谢谢你们大家为我和哲勋的事忙前忙后,我铭感于心。”
冰雁和冷萱上前一步,对视一眼后,均有些歉意:“离夫人,从前许多事都是我们的错,今日趁着这大喜的日子,向您郑重道歉!祝福在以后的日子里,您和夜离公子能白首偕老,鹣鲽情深。”
苏诺语笑得从容:“过去的事何须再提?你们都是哲勋身边的得力之人,这么多年你们对他尽心尽力,忠心耿耿。这一次大婚,你们将逍遥谷布置得这样好,该我说声感谢才是。”
清然挥挥手,打破她们的煽情:“今日这大喜之日,大家都该高高兴兴才好!这些陈年旧事,就翻过不提吧!”
屋内的人正说着话,外面传来起哄声与敲门声:“时辰差不多了,离夫人也该出来见新郎官了吧!”
苏诺语满面娇羞,被清然盖上了大红盖头,由心云搀扶着走了出去……
虽然蒙着盖头,屋外也早已是围满了人,但在这样的喧嚣之中,苏诺语仍然能感觉到有一抹专注的目光来自那个人……
而屋外被众人簇拥着的新郎官原本还与大家谈笑风生,但当门被推开的那一瞬间,仿佛宇宙洪荒都静止了一般。他的目光像是被牵引住,紧紧地锁定在那人身上,再无法离开分毫……
她与他,两人隔着那火红的盖头,却仿佛能望进对方的眼底,就那么定定地站着,目不转睛。周围所有的一切声响,人头攒动,都已消失。天与地之间,唯有他们彼此……
“哲勋,想什么呢?这美娇娘就在眼前,你却在这儿如愣头青一般!还不快去!”说话的人是夜尘,说话的同时用力一把将褚哲勋推向苏诺语。即便是在这样喜庆的场合,除了夜尘,大概也没人敢如此。
被他这骤然一推,褚哲勋整个人像是触电一般,猛地醒悟过来。他回头狠狠瞪一眼夜尘,脸上难得地出现了一抹尴尬。于褚哲勋而言,在众人面前如此失态,还是第一次。但那失神也不过是一瞬,褚哲勋迅速上前两步,站定在苏诺语面前,不理会旁边人的起哄与笑声,轻声说:“诺语,我终于等到这一日。”
“嗯。”苏诺语极轻地应一声。她从不是小家子气的女子,但在这样的场合下,她多少也是有些羞赧的。
清然也起哄道:“夜离,还等什么呢?白师叔早就等在那边,你们还不快去!”
褚哲勋在众目睽睽之下,轻轻执起苏诺语的素白玉手,紧紧地握在手心。接着又在大家的簇拥之下,拥着苏诺语往离月居的方向走。一路上,体贴入微地在她耳边细细嘱咐。
婚事办在逍遥谷,地方有限,许多讲究都没法一一做来。加之褚哲勋最近忙得分身乏术,礼节上也是能省则省,好在苏诺语本不是个挑剔之人,不重形势,大家也是尽量操办得热热闹闹。为了区分娘家与新房,方才苏诺语打扮、换装皆在尘心居完成,而白峰理所当然地等在离月居。
一路上热热闹闹地走到离月居,苏诺语虽蒙着盖头,行动不便,但她却全然信任褚哲勋,将自己交给他,倒也顺利。按说新娘子是该脚不沾尘,由新郎官一路抱着的。但苏诺语有自己的坚持,她想要与他并肩而行,携手到老。这样好的寓意,褚哲勋自是欣然答允。
到了离月居,白峰端坐在上首,笑着看他们一步一步走向自己。说起来这样的场合是该有亲生爹娘在场的,然而很遗憾,褚哲勋也好,苏诺语也罢,二人可以说同命相连,皆是幼年便丧父母,唯一的亲人便算是白峰。反正在苏诺语心中,白峰不是亲爹,却胜似亲爹!
褚哲勋扶着苏诺语来到白峰面前,两人均缓缓跪下,褚哲勋朗声道:“爹,今日我褚哲勋跪在这儿,请求您将心爱的女儿苏诺语嫁与我为妻!”说话间他深情望向身边的佳人,“苍天在上,我褚哲勋在此承诺,这一生诺语会是我身边唯一的女子!这一生,我都会宠她、爱她,始终如一。”
“好!好!好!”白峰不迭地说着好,几乎快要老泪纵横。
苏诺语的一颗心则在褚哲勋那深情告白之下,柔软地似能滴下水来……
至于其他人则在听见褚哲勋说“这一生诺语会是我身边唯一的女子”时,一片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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