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吧。”
“娘娘……”香茗的眼泪流下来。
太妃向来严肃的神色有了一丝松软,却依旧一言不发。她倒是想看看,杨嫔这戏究竟能到哪一步。
杨嫔面上挂着和煦如春风的笑,没有丝毫对死亡的恐惧,有的只是一片坦然。她面朝棺桲,郑重拜下,口里清晰道:“臣妾高阳殿杨氏,拜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随即,她缓缓起身,站在那儿,突然,毫不犹豫地一头撞上了季舒玄的棺桲……
那一瞬间,大殿上响起了不敢置信的抽气声……
就连着贵妃也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一幕,下意识地后退两步,生怕那血溅到了自己身上。
“娘娘……”香茗和绿芜高声唤道,整个人都吓傻在那儿,失去了反应。
一干人中,唯有太妃,神色始终如常……
第四百六十四章 太妃手段(四)()
说时迟那时快,眼见杨嫔即将血溅三尺,突然一道银蛇般的长鞭精准地缠上杨嫔的腰肢,用力一抖,便见杨嫔跌倒在地……
所有人皆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震惊住,半晌后,才缓缓地将目光移向长鞭的主人,随即便情不自禁地长大了嘴巴,瞠目结舌!
“啊……”杨嫔跌坐在地上,哭得绝望,“太妃,您为何要救我!我别无所愿,只想去陪伴皇上……”
原来,那长鞭的主人竟是太妃!除了紫英外,所有人都不敢置信地紧盯着她。太妃虽然在政治上铁血手腕,但表面上仍旧是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文弱妇人。不想竟是这般深藏不露的高手!
“糊涂孩子!”太妃斥责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将你家主子扶回高阳殿,好生将养!”最后这话是冲着杨嫔身边的丫鬟说的。
“是是是,奴婢们遵旨。”香茗和绿芜这才反应过来,连忙不迭地冲上去,将杨嫔搀扶起来。
杨嫔则像个破败的娃娃一般,将身体全然压在婢女身上,虚弱地任由她们搀扶着。在经过太妃身边时,太妃眉宇微动,终究开口:“回去冷静冷静,明日一早,到嘉德殿来见我。”
杨嫔像是没有听见似的,毫无反应。倒是香茗,连忙点头:“太妃放心,明日奴婢会扶娘娘去嘉德殿的。”
太妃淡淡地嗯一声,收回目光。虽然整个过程中,太妃始终不苟言笑,细心敏感的人却能发现,太妃虽在斥责杨嫔,但话语中有着隐隐的关怀。
一旁站着的贵妃目睹这一切,心底的不安更甚。一切似乎有些失去了控制,并未像她想的那样发展。包括太妃对杨嫔态度的转变,与之前两日,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难道仅仅是因着杨嫔的以泪洗面,便打动了太妃那颗铁石心肠?还有就是太妃那令人瞠目的身手,也着实令她震惊!
原本她还在盘算着,等着她坐稳了太妃之位,便寻个合适的时机除去太妃。如今看来,自己的想法似乎有些太过简单、太过单纯了!面前这个女人,实在是深藏不露,叫人不敢小觑啊!难怪皇上在御驾亲征之际,会将她请出来,重新打理朝政呢。
想着自己先前的那些小心思,贵妃心底略有不安,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太妃。正巧赶上太妃也凝视着她,那目光似乎洞察一切,暗含警告。她的心猛地一跳,连忙心虚地避开了目光。
丧礼如常进行,并未因方才杨嫔的事而受任何影响。只不过众人因着方才太妃的惊人之举,而更加地心怀敬畏,不敢有丝毫的差池。
贵妃趁着无人注意,低声吩咐随侍的奴婢,时刻注意着高阳殿的一举一动,有任何风吹草动都要来向她回禀。那丫鬟离去后,贵妃忍不住在心底想,算着时辰,早该有事了,怎得到现在还安然呢?难不成是彩纹那丫头办事不利?
无论她心底有多少忐忑,面上始终都不动声色,做出一副悲戚万分的样子来。太妃就在她身旁不远处,她已经尽力做好了先前的所有,绝对不能功亏一篑。原本还曾有些别的小心思,现在看来,可是万万不敢在太妃面前轻举妄动。
待得丧礼结束,贵妃将一干人等都遣散,方才来到太妃身边,恭敬地行礼:“太妃,一切都已妥当,请您放心。”
“贵妃啊,这次的事,你做的很好。”太妃赞道,“我果然没有挑错人,你比杨氏要更适合操办这一切。”
“太妃谬赞了,臣妾粗鄙愚笨,若不是您派了紫英姑姑不时地提点,不知臣妾要出多少纰漏。”贵妃心中喜不自胜,言语上却更加小心谨慎。
太妃凝视她半晌,方才缓缓道:“只是,可惜了……”
“什么?”贵妃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太妃看一眼紫英,紫英了然,转身将所有的奴才均打发了出去,自己也候在外面。太妃见周围没人,道:“我瞧着你方才似乎有些心绞痛,这大概是从未有过的毛病吧?”
贵妃点头,不疑有他:“多谢太妃如此关怀臣妾。臣妾……”她顿一顿,也做出一副伤心的样子来,“臣妾只是这些日子对皇上思念过深,才会心痛。”
“以你所言,心中必定深切地爱着皇上?”太妃淡淡地问。
贵妃重重地点头:“这是自然。臣妾进宫多年,得皇上厚爱,封为贵妃,又曾为皇上产下一子。那日乍然闻此噩耗,臣妾几乎觉得天都要塌了!每日夜里,臣妾都难以成眠,泪湿衣襟啊……”
贵妃极为聪慧,从杨嫔身上,她深深地明白,眼前这太妃在她们对皇上的心意这块儿极为看重。想那杨嫔什么都没做,不过就是哭上几天,就得太妃另眼相待,她心中自然有了新的主意。
太妃接着问:“贵妃此言令我感动,也就是说,你愿意为皇上做任何事?”
“太妃所言甚是。”贵妃再度郑重颔首,“皇上御驾亲征不能带嫔妃前往,此事便成了臣妾心中的永殇!如若当时臣妾能在皇上身边,必定愿意舍身救驾!”
“很好。贵妃果真是个性情中人。我没有看错你。”太妃满意地颔首,话锋一转,“既如此,皇上身边还缺个近身服侍的人。不若就你去吧!”
“什么?”贵妃下意识地惊呼。
太妃缓缓道:“这是方才贵妃亲口所言,愿意为了皇上做任何事,包括舍身救驾。何况如你所言,自你进宫之日起,皇上对你便格外亲厚,不仅封你为贵妃,还与你有过睿儿。现如今,已经到了你投桃报李的时候,何必要推诿呢?”
正说着话,紫英带了个小丫鬟进来,贵妃一看正是自己身边的。她心内微喜,正愁无法回答太妃的刁钻之语呢。然而那小丫鬟站在那儿,并不敢上前,只是一个劲地冲着贵妃摇头,使眼色。
“不必再看,杨氏不会如你所愿的。”太妃道。
贵妃一怔,下意识地看向太妃。
太妃示意紫英和那丫鬟退下后,语气森冷:“你以为自己的那些小把戏我会看不出来吗?你想要对杨氏下药,除去她,以稳固你在后宫的地位,稳坐太妃之位!”
“太妃息怒!”贵妃来不及多想,连忙跪下去,“太妃明察,臣妾冤枉!臣妾怎会有这等歹毒的心思?是谁在太妃面前嚼舌根,这般恶意造臣妾的谣?臣妾愿意与她对质!太妃明察,臣妾真的是……”话未说完,心口处传来一阵蚀心之痛。这一次她没能隐忍住,哀嚎出声。不过须臾,那疼痛一闪即逝。
然而这撕心裂肺的疼,以及这熟悉的反应,皆令贵妃心惊。她不敢置信地看向太妃,心中隐隐猜到发生了什么事。
太妃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纸包,掷在贵妃身上,语气冷冽如腊月寒霜:“你做的好事!这便是你原想用在杨氏身上的东西,想必你不会陌生。你早已算计好,服用此毒之后,心口疼痛难忍,今日又恰巧是皇上的丧礼。若是在这个时候杨嫔毒发身亡,也可以解释成是因着皇上,伤心过度所致。”
太妃的话令贵妃想要辩驳,却有些无言以对。
“只是,你千算万算,却少算了我!”太妃嘲讽道,“我在宫中待了三十余年,什么样的下作手段会没见过?你这点微末道行,也好意思拿出来显摆?等下辈子吧!”
“太妃,臣妾错了!臣妾知错!臣妾只是一时糊涂,臣妾错了!”面对太妃的言之凿凿,贵妃的心彻底崩溃,“还请太妃再给臣妾一个机会吧!”
太妃冷哼道:“我一早就说过,可惜太晚了!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今早的养颜汤药中,便有你自己的得意之物。”她的目光扫过贵妃膝前的小纸包,“纪氏,你别怪我不给你机会,怪只怪你聪明反被聪明误!皇上新丧,杨氏再如何不济,她也是真的伤心落泪。你呢?一心想着算计太妃之位,一心想着算计杨氏,甚至还想着自己的容颜。我若是没猜错,只怕你也在心底算计着我吧!”
贵妃听着这一番话,几乎是心惊肉跳,脱口道:“是不是彩纹?是不是那贱婢出卖了我?”所有的一切计谋,她都自以为隐藏的很好,只除了在彩纹面前,她是毫无隐瞒的。可如今太妃什么都知道,不是彩纹告密,还能是谁?
“你还真是愚不可及!可惜了那小丫头受尽责罚也没有出卖你半句,她若是听见你这话,只怕也会后悔自己错跟了主子吧!”太妃对贵妃嗤之以鼻。
贵妃怔住,颓然地瘫坐在地上。所有一切的一切,皆是输在她小看了太妃啊!如今败局已定,她的心口处又有隐隐的疼痛袭来……
太妃眼神冰冷地看着在地上疼得打滚的贵妃,道:“正所谓自食其果,你便好好享受这一切吧!”语毕,她转身离去,不去看身后的贵妃……
第四百六十五章 太妃手段(五)()
高阳殿内,被人从灵堂搀扶着回来的杨嫔,生无可恋地躺在那儿,一言不发,默默流泪。随侍在旁的香茗看着这样的杨嫔,无声叹息。她一直都知道娘娘是打从心底地爱慕着皇上,但从未想过这份爱慕竟然如此之深,深到可以舍生忘死。
自从知道皇上驾崩的消息后,对杨嫔来说,这世上便没有了太阳的东升西落,没有晨曦星辰,没有鸟语花香……
夜幕一点点降临,香茗本就是杨嫔的贴身侍婢,这两日更是寸步不离,生怕她做出什么傻事。正在这时,绿芜推开门,悄悄地闪身进来。香茗偏头看一眼绿芜,见她神色不似平常,低声问:“可是出了什么事?”
绿芜将香茗引到一旁,压低声音,道:“刚刚才得到的消息,贵妃死了,月华宫也被太妃娘娘下令封宫查封。”
“什么?”香茗惊诧不已地看着绿芜,“贵妃怎么会突然殁了呢?难道这其中和太妃娘娘有什么关联吗?”
绿芜点头,神秘兮兮地说:“我听人说,皇上的丧礼结束后,太妃娘娘将贵妃单独留了下来,两人说了好久话。之后太妃娘娘离开,独留贵妃一人,没多久就殁了。”
“好,我知道了,等会我寻个机会将这个事告诉娘娘。”香茗回头看一眼躺在那儿一动不动的杨嫔,担忧地说,“按说以娘娘的位份,出了这样大的事,是该过问的。但娘娘现在这样子,你也看见了,哪里还有心思想别的呢!”
绿芜也面露担忧:“是啊,娘娘对皇上的这份心,实在叫人感动。只是也不能太不顾惜自己的身子啊,日子总还是要过下去的。如今娘娘身边就多辛苦你了。”
“说什么辛苦不辛苦的,岂不是要折煞我!”香茗连连摆手,“能够在娘娘身边服侍,便是我这一生最大的福气。”
绿芜点头,又嘱咐了两句,便转身离去。
香茗折回到杨嫔身边,刚要开口,便听得杨嫔开口问:“我方才听着你与绿芜在那儿嘀咕了半天,可是宫里又出了什么乱子?”
香茗点头,将贵妃的事一五一十地转述给杨嫔。
杨嫔听后,却是连眉毛也没动一下,事不关己地道:“我虽不知道贵妃殁了这件事的真相,但却知道太妃绝不是一个无知妇人。这件事若真和她有关,那么她一定有不得已而为之的理由。”
香茗附和道:“娘娘说得极是,奴婢也觉得必定是贵妃做了什么触怒太妃底线的事。”
“罢了,如今这些事都与我无关,我也无心过问。”杨嫔淡淡地道。
“那娘娘早些歇息吧。明日一早不是还要去嘉德殿参见太妃娘娘吗?”香茗笑着说。
杨嫔闭上眼睛,疲惫地说:“好,我知道了。”
翌日清晨,杨嫔起得很早,却不再是昨日那身装扮,换了一袭月牙白的素色衣衫,头上的珠翠尽数去掉,换成了素银。恭敬地候在嘉德殿外,等着紫英进去通传。
当紫英出来请她进去的时候,杨嫔的神色微变。这还是那日得知噩耗之后,第一次踏进嘉德殿,她的眼眶不由自主地转红,眼泪夺眶而出。她抬手微拭,一步步走过去,拜下:“臣妾拜见太妃,太妃万福金安。”
“来了?坐吧。”太妃指了指一旁的椅子。
杨嫔低垂着头坐过去,坐下,一言不发。太妃方才说话的语气虽然一如往常的平淡,但她却从中听出一丝不同来。
太妃的眼神淡淡地扫过她,并不在乎她此时的无礼。她的目光自杨嫔出现便一直落在她身上,不曾移开。她敏锐地察觉出她今日装扮的变化以及踏进偏殿的那一刹那,神情的怆然与脸颊的泪意。她看得出来,这一切都是杨嫔发自内心的,绝无任何矫揉造作的可能。
她自诩阅人无数,看人极准,可在杨嫔这儿,却是有些失误的。从前冷眼旁观,只觉得皇上身边连一个真心的人都没有,却不料杨嫔倒是个痴情的人。这也是为什么,到最后关头,她会对纪氏下手的原因。
太妃静静等了片刻,见杨嫔没有半点主动开口的意思,失笑道:“杨嫔,你难道不好奇我今日找你来的原因?”
杨嫔这才抬起头,平静地说:“太妃既然吩咐了,必定有您的道理。臣妾只需候着,洗耳恭听便是。”
“你倒是个爽利之人。”太妃赞道。自从皇上驾崩的事传出来,这宫里的女人们连着贵妃在内,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