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季舒玄的眉宇间微不可见地皱了皱,饶是心底再如何不甘愿,也无法不认输。他深深地叹口气,道:“既然如此,诺语,朕便也不再为难你。”
“不为难微臣?”苏诺语诧异地看着他,“皇上,您的意思是……”
季舒玄苦笑道:“只怕你现在做梦也想离开朕的身边,朕愿意成全你。”
苏诺语猛地站起来,惊喜地说:“皇上,您是说微臣可以离开皇宫了吗?微臣可以出宫了吗?”
“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离开朕的身边吗?你就这么想逃离出宫吗?”季舒玄的脸色渐渐暗淡,“诺语,朕就这么让你无法忍耐吗?”
苏诺语听着他落寞的语气,连忙说:“皇上,您误会了。微臣并不是……微臣只是想要和哲勋在一起。”
季舒玄没想到她会说得这么直白,也没了再试探的心思:“诺语,朕直接说吧,朕是同意你出宫。但前提是你要等朕凯旋!”
“为什么?”苏诺语诧异地问。
季舒玄说:“你方才说想和褚哲勋在一起,可是朕几日后便会和他会合,共同讨伐平南王。因此,即便你现在出宫,也无法找到褚哲勋。现在外面兵荒马乱,别说朕,若是褚哲勋真的爱你,也不会同意你在这个时候出宫的!”
苏诺语愣了愣,不禁回想起不久之前太妃的叮嘱,微微蹙眉,她的确不愿以身涉险。死过一次的人,虽然无畏死亡,却也更加珍惜生命。何况她和哲勋的幸福生活还未开始,如何能将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呢?
“好,微臣会在宫里,恭候大军凯旋。”苏诺语慎重地说道。
季舒玄一颗心放下来,对于诺语,他有时实在是无奈,这丫头性子倔强,一旦决定的事便不会轻易更改。若没有听到她亲口说留在宫里,只怕他一路上都会担忧。即便是无法让她成为自己的女人,但他仍然会像她说的那样,站在兄长的立场上守护她。
季舒玄苦笑着想,自己现在的这种心情大概就是爱吧。只是有些遗憾,他用心的爱护的女子,早已心有所属。
“好。”季舒玄也颔首。
苏诺语冲他轻浅一笑,庆幸地说:“皇上,您知道吗?若是哲勋知道您的转变,一定会非常高兴。一直以来他都对微臣说,您是他最为看重的人。说您从未将他视作臣子,而他除了敬重您是君王,更是将您看成是兄弟。”
这样的话着实戳中了季舒玄的心,他唇边渐渐又有了笑意:“是啊,朕与哲勋之间,的确不仅仅有君臣之谊,更有兄弟之情。”
提及这个,季舒玄沉默下来,往事历历在目。然而当他回忆到褚哲勋当年在他面前信誓旦旦地说“今生今世除了白霜月外,再不会对其他女子动心”时,神色微变,他看一眼苏诺语,小心翼翼地说:“诺语,你和哲勋在一起,也是郎才女貌。只是,关于他的过往,你可曾知晓?”
苏诺语一怔,意识到他的言外之意,沉吟片刻,决定将实情告诉他:“皇上您是说他此生只钟情于白霜月的事吗?”
季舒玄见她似乎毫不在意,有些错愕:“朕想不明白,你既然知道他心底只有那一个人,为何还愿意这般对他?在朕看来,你似乎非常介意感情的专一。”
苏诺语起身,端正地跪下去,道:“皇上,首先微臣要感谢您这几个月来的照顾……”
“你这是做什么?有什么起来说就是。”季舒玄伸手去扶她。
“请皇上听微臣把话说完。”苏诺语拂去他的手,接着说,“其次,微臣要感谢您的成全。最后,微臣要向您道歉,因为有些事,微臣骗了您。”
季舒玄挑眉:“骗朕?什么事?”
苏诺语抿了抿唇,道:“皇上,您以为哲勋为何会微臣这般死心塌地?以他的深情与专一,怎会改变心意?”
季舒玄惊愕地看着她,以为她要说对褚哲勋动了什么手脚。不料却听到她说:“其实,微臣就是白霜月。”
“这不可能!”季舒玄猛地起身,一口回绝,“诺语,你不必为了骗朕,编这样的谎话。朕既然已经说了愿意成全你们,就不会改变主意。”
苏诺语看着皇上如她意料之中的全然不信,说道:“微臣不会拿这事骗您。所以哲勋之所以对微臣好,只是因着微臣就是白霜月。皇上,您可还记得有一年您宴请重臣,微臣的父亲白峰也被允准参加……”苏诺语列举了之前数次季舒玄与白峰之间的事,以证明她的身份。
季舒玄不敢置信地看着她,这些陈年旧事,若不是白峰亲近之人,只怕是无从得知。可若说她是白霜月,他又实在难以置信。季舒玄想了想,犹豫地问:“白府被灭那晚,你被人救出来了?”
“并没有,微臣也葬身在大火之中。”苏诺语缓缓地说,“可是之后,当微臣睁开眼睛时,人却已经在宫里,成了先皇后苏诺语。”
“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季舒玄连连说道。这件事实在太奇怪了,人死不能复生,这怎么可能呢!
苏诺语谈及重生一事,也是一副难以相信的口吻:“皇上,微臣知道这件事让您难以置信。可微臣所言句句属实。当日阮天浩对白府痛下杀手,并将此事嫁祸给哲勋,这也是之前微臣数次向您提及白府一事是哲勋所为的原因所在。”
“既如此,你如何会爱上褚哲勋?而且,朕记得你之前一直心仪的人是阮天浩啊!”季舒玄诧异地问。
苏诺语微笑道:“其实微臣那次离宫没多久,便碰上了哲勋,只是我们彼此都隐瞒了身份。之后,在微臣得知阮天浩即将大婚,微臣痛定思痛,觉得阮天浩绝非一个能依仗终身的良人。加之哲勋实在对微臣很好,微臣便不由自主地对他动了心。后来微臣无意中发现了哲勋的真实身份,失望至极。正巧那个时候微臣遇见了您,您执意让微臣入宫,微臣也想知道白府一事究竟是不是哲勋所为,便答应了您的要求。”
“所以说,你与褚哲勋彼此心仪早在朕在瘟疫村看到你?”季舒玄问。
苏诺语点头:“是。刚进宫那会儿,是微臣最痛苦的时候,一心以为白府上下是被哲勋所杀,而他又一直处心积虑地欺骗微臣。”
“那之后你是如何确定这件事不是褚哲勋所为?”季舒玄心中有一个接一个的问题。
苏诺语看着他:“说起来,这件事微臣和哲勋便要感谢您了。您大概是忘了,有一次您和微臣谈及哲勋,曾说他专一而痴情,对白霜月十余年如一日的深情不悔。微臣当时震惊不已,这才发现一直以来都是微臣自以为是,错怪了他。”
季舒玄听她说了这许多,也渐渐相信她便是白霜月这件事,虽然一切都那么地令人难以置信。季舒玄看着她:“若你真是白霜月,那么朕也觉得你不该再辜负哲勋对你的爱。这么些年,哲勋为你的确付出太多。”
苏诺语脸上挂着一抹淡淡的幸福:“是啊,从前微臣有眼无珠,如今耳聪目明,的确不能再犯糊涂。所以,皇上,无论您对微臣多好,都无法打动微臣的心。因为这世上已经有了最好的哲勋。”
季舒玄释怀地看着她:“是,于你而言,他的确已经做到无与伦比的地步。这样吧,等着大军凯旋,朕亲自为你们指婚!”
“多谢皇上恩典。”苏诺语欣喜不已,起身盈盈谢恩。
第四百三十三章 翁婿对质(上)()
苏诺语与季舒玄在御驾亲征的前夜,敞开心扉,将该说的话都说清楚,季舒玄也总算释怀了这段感情。而苏诺语也放下心中一直以来的包袱,现在的她最期待的便是大军能早日凯旋,她才能和褚哲勋顺理成章地走在一起。有了皇上的指婚,想必褚哲勋的心里也才不会对皇上有所歉疚。
翌日一早,季舒玄率君出征,而苏诺语也在宫内的佛堂里,静静地为他们祈福。
季舒玄这边算是一切顺利,褚哲勋那边的扫尾工作也差不多,几乎是和季舒玄同一时间,他集结军队,往平南王的封地大举进军。这个时候的褚哲勋尚不知道,他与苏诺语的事已经被季舒玄得知,在经历了种种抉择之后,季舒玄又释怀、愿意成全。
在外征战的日子,他饱受相思之苦,只是想着可以最快地将这些逆臣贼子镇压。等到回京面圣,他自会找机会将他与诺语之间的事情解释给季舒玄听。
可同一时间,平南王似乎并不太顺心。自从曼绮回来,便性情大变,一改过去的俏皮,变得死气沉沉。每日除了在阮天浩面前还有说有笑外,剩下的时间几乎都是沉默寡言。
而平南王心中明白,即便是那有说有笑,也只是为了麻痹阮天浩,让他不会对这些事产生怀疑。如此一来,的确是委屈曼绮。以她的性子最不擅长的便是这样逢场作戏,可现在为了大计,却得每日都强颜欢笑,说着虚以委蛇的话,再同她心底最恨的人甜蜜恩爱。
这日,平南王正有些事想要说与苏诺语听,便派了下人去将曼绮找过来。
曼绮得了消息,放下手中的绣活,便赶往书房。自从那日她给阮天浩绣了香囊之后,阮天浩倒是喜欢上她的女红,经常让她给绣些小玩意儿。对曼绮来说,长日漫漫,本也无事可做,正巧有了这些琐事,她也可以少些胡思乱想。
随下人一路来到书房,曼绮笑着应声:“爹,您找我有事啊?”
“是。曼绮啊,快过来。”平南王朝她招招手,示意她坐到身边来,转而又吩咐荣德去门口看着,不允许把任何人靠近,尤其是阮天浩的人。
荣德忙不迭地应是:“是,奴才遵旨,王爷放心就是。”
平南王颔首,宠溺地看着曼绮:“曼绮啊,爹注意到自己你这次回来,整个人就没精打采的。阮天浩现在对你如何?当然,无论如何,爹还是希望你能快乐幸福。”
“他现在对我的确不错,可是一切皆晚了!若是他在早几个月如此待我,只怕我现在还被蒙在鼓里,可苍天有眼,也不忍心让我沦为成他的牺牲品。”曼绮面无表情地说着。
平南王的眼底隐隐有一抹担忧:“曼绮,只有你过得好,爹才能放心。至于报仇的事,交给爹来做就好,看你如今这样子,爹实在是放心不下啊!”
曼绮摇摇头,说:“不,爹,我在心底暗暗发过誓,一定要亲手了结了他!要让他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唉……”平南王长长地叹一口气。
曼绮看着平南王的眼睛,里面满是担忧,曼绮微微扯动唇角,说:“爹,您不必为我担心,我已经走出来。只有我亲自了结他,才能解开我心底的结。人总是要长大的,经历了那么多事,若我还是懵懂无知,岂非给您丢脸?”
平南王听着曼绮说着这些她以前从来不说的话,颇为心酸无奈。但或许就是如她所言,只有自己亲自解决那些事,才能真正地从中解脱吧。
“好,无论你做什么决定,都要告诉爹。爹会拼尽全力地帮你!”平南**誓旦旦地说。
曼绮心底一暖,绕了一圈,其实对自己最好的人始终是爹!等着阮天浩的事处理完,她便也要抽出时间来多多陪伴在爹的身边,承欢膝下。
只是此时曼绮更关心地便是连朝抗阮的举措,于是看着平南王,问:“爹,您之前也给皇上写了手信,皇上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说起这个,平南王脸上也有些愁容:“按说那信的确是交到了皇上那儿,想必皇上也已经有所了解。迟迟不见反应,大概是皇上还无法信任我。”
“不信任您?您没有骗他的理由啊!”曼绮有些着急。
平南王点头:“是啊,毕竟在这之前,我与阮天浩一起,做了那么多坏事。皇上一时间无法相信也在情理之中,不过据暗线来报,说是皇上即将于明日御驾亲征。到时候,我会皇上齐心协力的!”
“爹,疆场无情,您一定要保重自身。如今这世上,除了您,曼绮已是孑然一身。”曼绮说的有些煽情。
平南王听着这些话,心底泛着酸涩,摇摇头道:“你放心,爹有你在身边,不会有事的。倒是你,阮天浩诡计多端,你日日在他身边,可别叫他察觉了你的改变啊!”
曼绮抿了抿嘴唇:“您放心就是。我自有分寸。”
正说话间,阮天浩迈着大步、气势汹汹地朝平南王的书房走过来。听见声音,平南王与曼绮对视一眼,在王爷的书房外,敢这样明目张胆地制造噪音的,除了阮天浩外,不做第二人之想。
曼绮压低音量说:“爹,似乎来者不善。”
平南王眼底也有些担忧,以他对阮天浩的了解来看,如此气势汹汹的阮天浩,必定是知道了什么事!难道是……平南王心底隐隐有了答案,但又觉得有几分不对劲。
正在这时屋外传来阮天浩与荣德争执的声音:“姑爷,郡主在里面同王爷说话,您稍后片刻,奴才这就去给您通传一声。”
“不必了!我有话要说与王爷听。正巧曼绮也在,省得我之后白费口舌!”阮天浩的声音低沉。
荣德还欲再说,被阮天浩冒然打断:“够了,你在外面候着就行!再敢多言,休怪我对你不客气!”随即给身后的雷阳递一记眼色,道,“给我看好!”
雷阳点头道:“是,少爷。”随即飞快地将荣德擒住。荣德死命挣扎,阮天浩瞪他一眼,一记手刀打在他的脖颈后,荣德瞬间瘫软倒地。
屋内的两人听见外面的动静,心中俱有不好的感觉传来。平南王起身,刚想要出去,便见房门被人大力地一脚踹开。阮天浩怒气冲冲地走进来。
“阮天浩!”平南王不悦地道,“你还有没有规矩?在本王的书房,你竟也敢如此!”
“规矩?”阮天浩冷哼道,“老东西,你还真以为本少爷怕了你吗?本少爷闯荡江湖多年,什么阵仗没有见过?还从未有人敢在本少爷面前两面三刀!”
平南王心底咯噔一下,面上却仍看不出有任何起伏:“你说得什么鬼话?一早上就跑到本王这儿胡言乱语!你是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