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吧。”贵妃的声音听上去比昨夜平静不少。
彩纹推开门,缓步走了进去:“娘娘,嘉德殿那边有新的消息传出来。”
贵妃见她神色如此,心中就已经有了准备,必定不是什么好消息。但一想到睿儿的大仇即将得报,她的心情又好了不少。她道:“说吧,皇上是不是对苏诺语关怀备至?事到如今,关于苏诺语,没有什么是本宫接受不了的。”
她昨夜刚得知皇上在大雨中将苏诺语抱起的时候,真的是嫉妒得发狂!可经过了一夜,已经平复不少。她相信,以苏诺语的性子,被皇上那么冤枉,受了那么罪之后,哪里还会安分地待在皇上身边呢。只怕是皇上再怎样,也无法得到苏诺语的心。而以皇上的傲气,被同一个女人拒绝了一次又一次后,只怕早晚也是要放手的。
所以她想清楚了,这件事上,急不得。她倒要看看,在这后宫中,究竟是谁能笑到最后!原本身边那些强有力的对手,都尽数被除去,她也算是高处不胜寒了。如此,便让她耐着性子,慢慢等吧!
“娘娘,不是苏太医。”彩纹咽了咽口水,艰难地说,“是桃花源的吴妃。”
“吴妃?”这倒是有些出乎贵妃的意料,“她不过是个将死之人,在如何,也活不过几个时辰。本宫何必将她放在眼里?”
彩纹听了这话,膝盖一软,跪在了地上,道:“娘娘,等会无论奴婢说了什么,您都别太生气啊!”
贵妃看她如此,忍不住笑道:“彩纹,是不是昨夜本宫吓坏了你?你放心说吧,本宫再怎么也不会和一个死人过意不去啊!”
彩纹低垂着头,声若蚊蝇:“娘娘,皇上圣意转圜,决定暂时留吴妃一命。”
“什么圣意转圜啊……”贵妃的声音戛然而止,顿了半晌后,突然尖声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彩纹抬起头,面露难色道:“奴婢听说,皇上临时转了圣意,吴妃今日不会死了。”
“啊——”贵妃一怒之下,抬手将面前桌案上的东西悉数挥到地上。
“娘娘,您息怒,您息怒啊!”彩纹连忙起身,抓住贵妃的手臂道,“娘娘,您不能这样动怒啊。这是皇上的旨意,您若是如此,传到皇上耳中,只怕惹他不高兴啊!娘娘!”
贵妃愤愤然看着彩纹,怒道:“吴妃那个贱人!竟然事到临头还有这逆天改命的本领!皇上也是,竟然由得那个贱人如此嚣张!从前证据不足也就罢了,难道事到如今,皇上还是顾念旧情吗?在皇上心中,究竟是一个死人重要,还是自己嫡亲的儿子重要!”
彩纹被她这一番话吓坏了,也顾不上贵贱尊卑,连忙捂住贵妃的嘴,道:“我的娘娘啊,您小声些吧!这话若是传到皇上耳中,不是平白惹他龙颜震怒吗?若是因此而得罪了皇上,反倒叫吴妃那起子小人得意啊!”
贵妃用力拉扯下彩纹的手,喘着粗气。她心中明白,彩纹所言句句属实,但是她是睿儿的亲娘,实在是咽不下这个口气啊!皇上怎能对吴妃如此偏心呢?难道在皇上心中,她和睿儿就这么不重要吗?
彩纹看着贵妃这副既愤怒又伤心的样子,心中也难受至极。她自然是能够体会娘娘的心情,这事换做是谁,都会失望至此吧!
“娘娘,您别这样,您若是心中不畅快,您就哭出来吧!奴婢知道您心里的苦啊……”彩纹宽慰道。
贵妃一把将彩纹推开,她也顺势跌坐在地上,大声哀嚎道:“睿儿,是母妃没用,竟然时隔数月,明知害你的凶手是谁,却仍旧不能为你报仇啊!”
彩纹本想劝几句,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此时此刻,大概只有如此,才能叫娘娘发泄心底的伤痛。彩纹陪着贵妃,跪坐在一旁,看着她由哀嚎转为失声痛哭,继而又伤心欲绝地无声哭泣,心底也难受至极。别说娘娘,就是她这个奴才,也无法理解皇上此举的意义啊!难道吴妃就那么重要吗?比皇上膝下唯一的子嗣还重要吗?
贵妃哭了许久,渐渐哭累了,倒在彩纹的身上,却仍旧抽泣:“彩纹,你说本宫是不是太没用了?事已至此都不能去皇上面前,为睿儿报仇。”
“娘娘,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您相信奴婢,恶人自有天来磨!吴妃必定没有好下场的!”彩纹尽力安慰道。
贵妃伤心至极,自嘲地道:“说到底,本宫还是舍不下这贵妃的名分,否则本宫就该冲到皇上面前,要求他即刻处死吴氏!”
彩纹黯然道:“娘娘,不是这样的。您如此忍辱负重,是为了以图后报!若是您因此被皇上责罚,那才是大大的不值啊!”
如此一番劝慰,贵妃的情绪终于渐渐地平缓下来,她看一眼彩纹,恨恨道:“彩纹,无论如何,你一定要去打探清楚,皇上究竟为何改变了圣意!本宫要知道原因!”
“是,奴婢明白,这件事交给奴婢就是。”彩纹郑重其事地点点头。
而苏诺语和心云从嘉德殿回到太医院后,真的勒令心云上床歇息。心云拗不过她,只得依言行事。心云本打算在床上躺一会儿,便告诉小姐,自己其实一点也不累。没想到头一挨枕头便睡着了。
头一次,换苏诺语坐在床边,看着心云一脸疲惫,颇为心疼。自从她重生以来,这丫头便一直陪在身边,为了她可以说是鞠躬尽瘁。苏诺语在心底暗自打定主意,等到出宫后,一定要为心云找一个好人家!这么好的丫头,可不能就这样在她身边待一辈子,错过了大好时光。
坐了一会儿后,苏诺语起身去忙自己的事。心云这一觉,便直接错过了午膳。直睡到傍晚时分,才悠悠醒来。
“小姐,您怎么也不叫醒我呢?”心云起床后,才赫然发现自己睡了这么久,来到苏诺语身边,羞赧地说道。
苏诺语看她,心疼地说:“你这些日子实在太累了,是该好好休息休息。”
心云听苏诺语这样说,心中有些过意不去。别说在宫里,就是在寻常人家,也没有小姐忙着、丫鬟却睡着的道理。心云知道,小姐从未将她视为奴婢,所以昨夜在面对皇上的时候,她宁愿死,也不会出卖小姐。说到底,不过是将心比心罢了。
心云不好意思地朝着苏诺语笑笑,苏诺语知道她心里多少有些包袱,便也不再提这个事。只是淡淡地说:“时辰不早,简单洗漱一下,等会膳房便会着人送晚膳来。”
是夜,都很疲惫的主仆俩早早地便上了床,昨夜折腾了一夜,今夜是该好好休息。然而,还不待入睡,外面便传来极轻的脚步声。
苏诺语侧耳听了下,确定自己没有听错后,小心翼翼地起床,来到门边。半晌后,她压低声音,笑着说:“既然来了,还不快进来?”
几乎是瞬间,熟悉的声音响起:“知道我来了,还不开门吗?”
苏诺语打开门,清然走进来,亲昵地握住她的手,两人一同往里间走。来到床边坐下,清然四处张望一眼,问:“心云呢?往日总是见她在你身边,怎得今日不见人影?”
苏诺语笑着说:“今夜没什么事,我便打发她早些睡下了。你也知道,那丫头平日对我的照顾可谓是体贴入微,也该休息休息。”
“诺语,你呢?你怎么样?”清然问她。
苏诺语借着挽发丝的动作,低了下头,心中飞快地盘算着:昨夜的事一定不能让清然知道,否则若传到哲勋耳中,他难免担忧。如今他在外征战,本就辛苦,她不能再让他分心。
于是,她装作寻常样子,道:“我很好啊。只是夜离刚走,还有些不习惯而已。”
苏诺语的这些小心思,清然怎会不知?她今夜也算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岂能让她这样三言两语就糊弄过去?清然凑近她,双眸微睐,缓缓道:“诺语,你确定自己没什么要对我坦诚的吗?”
第三百七十三章 受人之托()
苏诺语在她的威逼利诱之下,很快便缴械投降:“好吧,我说,我说。”随即,反问,“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什么?”
“嗯。”清然笑得慵懒,“我可是受人之托,一定要好好照顾你。”
苏诺语当然知道她是受谁之托,脸颊微红,幸福地笑一下,方缓缓开口:“昨日傍晚我有事去嘉德殿求见皇上,可不知道是谁在他面前嚼舌根……事情就是这样,其实也没怎么样,不过是跪了两个时辰而已。”
苏诺语说得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丝毫不介意。在她看来,跪两个时辰,便能圆满地解决这件事,已是难得。然而清然听后,则不由自主地惊呼:“什么?昨夜风雨大作,你竟跪了两个时辰!”
苏诺语诧异地看她:“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难道自己一时不察,说漏嘴了?
清然狠狠地低声咒骂一句,随即才说:“宫里的暗线递了纸条出来,上面仅寥寥数字,说你被欺负了。我一着急,今夜便进宫了。可没想到竟是这样的事!季舒玄未免太狠心,你如此纤细娇弱的女子,又是那样糟糕的天气,他竟舍得你跪两个时辰!这若是让夜离知道,只怕是要临阵倒戈!”
“别胡说。”苏诺语轻斥道,“夜离心怀天下,才不会做这样的事。未免他为难,你可得答应我,这件事千万要瞒着他。毕竟他与皇上之间兄弟情深,我不想让他为难。”
“什么兄弟情深?若真是兄弟情深,他怎会如此觊觎你?难道仅仅因着他皇上的身份,便可以为所欲为吗?”清然心疼苏诺语,便也顾不得旁的,毫不客气地讨伐季舒玄。
苏诺语无奈地摇摇头,真不知自己是不是该觉得幸福,身边不仅有深情相待的哲勋,还有两肋插刀的清然。可若是站在旁观者的角度看问题,皇上也的确是有些无辜。
清然见她似有不以为然,叉腰凶悍道:“怎么?难道我说错了?”
“是啊。”苏诺语点头,认真地纠正,“你想想看,皇上一心以为我是苏诺语,他根本不知道我其实是白霜月啊。所以对皇上来说,他与我之前有十余年的相处,而我和夜离,不过就是那么两三日的接触。所以,皇上怎会轻易接受这件事呢。”
清然哼一声,霸气地道:“即便如此,他也不占理。若是他之前能对你好,你怎会离开皇宫?又怎会看上夜离?说来说去,就是皇上从前太过薄情寡幸!”
苏诺语听了她的话,有些忍俊不禁。从前竟没瞧出来,清然也有这蛮横不讲理的时候呢。
清然看她笑得没心没肺的样子,有些愠怒:“喂!你到底是站哪边啊?我今日冒死进宫,可是因为你受人欺负。你不念我的好,竟还偏帮着外人!你再这样,我就将昨夜这事告诉夜离,让他帮着评评理!”
苏诺语一听这话,连忙握住她的手:“好好好,我知道你是好心帮我,我心怀感激,好吗?咱们姐妹之间,无论怎样说都好,可千万别叫夜离知道。他现在领兵在外,我不想让他为我担心。”
清然哼一声,道:“那要看你如何讨好我!”
苏诺语噗嗤一声笑出来:“好清然,你对我最好了!我知道你可是重情重义的女侠,向来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好清然……”
苏诺语极尽可能,说了一大堆奉承话,只听得清然撑不住,笑倒在她怀里。
许是两人的笑声太大,扰了心云的好眠。她迷迷糊糊间听得苏诺语这边有动静,连忙起身过来,见是清然,放心道:“原来是尘夫人,我还以为是坏人呢!”
清然见心云睡眼惺忪的样子,想着之前苏诺语的话,忍不住夸赞道:“好丫头,这么心疼你家小姐,可见是平日没有白疼你。忠心护主的丫头,难能可贵。”
“尘夫人说这话,叫我怎么敢当呢?”心云面带羞赧的笑意。
清然忙不迭地点头:“敢当敢当,当然敢当!等日后我见了夜离,一定要让他好好地给你选一个好人家,将你风风光光地嫁出去!”
心云一听这话,连忙摇头:“尘夫人,多谢您的美意,我可不要离开我家小姐!”
苏诺语知道心云在这件事上的执拗,将话题岔开:“好了,这是后话,咱们暂且不提。现在对心云来说最重要的事便是好好休息,调养好身体。”
心云明白苏诺语的苦心,也附和道:“嗯,想来小姐与尘夫人还有话说,我便先去睡了。”
苏诺语和清然同时点头,示意她去歇息即可。
待心云离开,清然方看向苏诺语:“难道你从未想过要将心云风光地嫁出去吗?”
“怎么没有,只是这丫头执拗得很,每次一提起这个,她总是义正言辞地拒绝。”苏诺语叹气,“我怕她多心,以为我是嫌她累赘,不想要她,便也不再提这个事。”
清然了然,同情地说:“这也是难怪,心云是个孤儿,自幼便跟着你入宫,除了你之外,也没有别的亲人,真是可怜。”话音未落,她便联想起自己的身世,自嘲地笑道,“唉,还同情别人呢,我自己还不是一样嘛。”
苏诺语拍拍她的肩,轻声道:“你身边有夜尘还有我们,若再这样悲春伤秋的,可真是对不起我们!至于心云,她也不是一个人,她还有我啊!”
清然颔首,顿一会儿,想起她的身世,小声道:“对了,心云一心以为你是苏诺语,若是有朝一日知道你其实是白霜月,她岂不是要崩溃?”
苏诺语淡然地摇头:“不会,我的身世上一次就告诉过她。正因如此,我才更觉得要好生待她。”
清然沉默着,半晌后,道:“既如此,更得帮她张罗一门好亲事。女儿家总归是要嫁人的!总不能一辈子待在你身边吧。”
“是啊,不过也不用太急,看缘分吧。人与人之间,缘分最是玄妙。也许有一天会有人对心云一见钟性,到那时我自会帮着操办。”苏诺语语气悠然。
清然笑着说:“她的事倒是不急,我担心的还是你。只怕皇上不会这样轻易地放过你吧?”说到最后,她脸上的笑意渐渐消退,转而代之的是担忧。
苏诺语却并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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