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屠铁甲,并非天衣无缝。
显然,桑节南十分了然,一剑刺中浮屠铁护不到的地方。
还有她的直剑,也不过看着没有花样而已。
五年来,他在大蒙培养自己的势力,抬高自己的地位,让扎那这个名字被各部首领欣赏看重,忙得头头转,但满足于每日一个时辰的武课,而今日和桑节南对招,他才发现自己原地踏步的同时,桑节南的功夫却精进千里。
高手对决,一招可定胜负,他已然输了这场。
尽管,他并不需要在武功上胜她。她是九品县令夫人,他是大蒙王爷,不用争江湖地位,今后,一个越走越高,一个越走越远,到死都碰不上了,可他骨子里就不喜欢输,尤其还是输在曾经的手下败将手里。
扎那心里的滋味就甭提了,憋足一股气,拔出腰间弯刀,“再来!”
“你不是我的对手。”扎那能看清的胜负,节南当然也看得清,一针见血。
扎那一刀劈去。
节南借着挡刀的那一下子,往后飞退,蜻螭往雪地急速挑起几面雪屏。
扎那只觉视线一片模糊,第一反应就怕节南偷袭自己,立刻将弯刀正反手抡得虎虎生风,护住自己周身。然而,等眼前的景象重新清晰,却见桑节南已落到她的坐骑上,喝驾一声。
“哪里跑?”扎那好胜心起,这会儿争得是意气。
节南笑声朗朗,“扎那殿下,还是王爷,还是啥,看看你身后。”
扎那急急停下,往后一看,不禁双眼撑圆。
至少两百只兔子,身穿雪色风袍,趁自己和桑节南比武时,将他三十多名亲随从马上拽下,腕上劲弩对准着他们的脑袋,只待人一声令下。
马背上那些剑客,已经被全部救下。
“什么时候”扎那吃惊。
节南率赫连骅等人骑过去,与大部队会合,“我今晚带了四百人,刚刚走了一百多,你自己算一算。”
雪地设陷阱,又快又好。
节南举起手,兔子们手臂一抬。
“住手!”扎那知道,桑节南关键时刻下手从不留情,但这三十多名死士却得之不易,他因此冷喝,“领头的女人还在我手上。”
“宝樊?”节南连忙看向那些昏迷不醒的剑客,果然不见纪宝樊。
“扎那,你敢伤她分毫?”纪宝樊不仅是她的好友,还是赵大将军的后人,若在这里出了事,要她如何同纪家人交代,如何同干娘交代?
“人好得很,不在这儿,不过只要你放了我的人,我自然也会放了她。”还好,他留了一手。
赫连骅呸道,“信你才怪!”
扎那不理,但看节南,“她是北岳剑宗宗主的外孙女,又是江陵首富纪氏大小姐,虽说我并不怕他们,可也没必要为自己多竖一群敌人。我说到做到,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等我安然返回大蒙,自会放了她。”
赫连骅再呸,“还安然返回?敢情你觉得大今赢定了?还指不定呢!”
节南敛紧眸瞳。
这时,山坳口火光隐隐,扎那的主部追来了。
扎那听到动静,回头看看,再转回来,冷盯节南,“不管谁赢,我大蒙只是看客,不会参与大今南颂的两国纷争。我向鹰神发誓,她若在我手上出事,我以命相抵。”
吉平听马蹄声湍急,也不禁开口催,“山主。”
节南银牙一咬,“扎那,记住你的誓言,否则任你躲到天涯海角,我也一定要你偿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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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6引 愚公移山()
节南命众兔放人上马,同时勒马绳,要调头。
“桑节南。”
节南侧眼望扎那,不知他叫自己干嘛。
“秦城原有四十万兵马,现在已是空城。”扎那说到这儿,走向他的坐骑,“我要是你,绝不会回金镇。”
四十万兵马全出来了,可南颂只探到了二十万。
那么,还有二十万呢?
在哪里?
节南陡然意识到危机,来不及问扎那为何要透露这么重要的情报,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无来由相信扎那的话。
她冷笑一声,“来得越多,死得越多。”
当下,再不犹豫,节南调转马头,声音长扬,让人但觉士气猛涨,“回金镇!”
大蒙的骑兵把粮草营烧光杀光了,终于赶到扎那身前。
将军上前来问,“刚才末将看到王爷好像在同南颂那些偷袭的人说话?”
扎那戴上头盔,拾起地上青龙刀,“可恶,他们竟在此处设下伏兵,本王差点遭了暗算,要不是他们知道你们会赶来,只怕要活捉了本王去。你们怎来得这么迟?”
那将军喏喏,不敢再言。
扎那朝节南他们去的方向看了一眼,突然上马,“索虎将军,你先带其他人到青州边界等本王,本王决定去金镇那里亲眼看一看。”
索虎大惊,“王爷使不得。”
扎那不听,“我狼骑还有四万余随呼儿纳出征,即便呼儿纳差使不动他们,但本王却是他们的元帅,怎能躲在后方?你不必多说,本王心意已决。”
桑节南说来得越多,死得越多?他倒想看看,就凭金镇那点人马,能让呼儿纳死多少兵?!
扎那想到这儿,带上他那支死士,往节南去的方向,催马奔去。
………
“桑六娘!”林温又惊又喜,一高兴就喊节南出嫁前的名儿,“总算没白等!”
节南没想到在之前的岔路口遇到林温,心里多少安心一下,毕竟林温这小子不错,“说好会合,却没等到你们,还以为出事了。”
“我那一路没走多远,就遇到呼儿纳的前锋营地,巡逻的全都是骑兵,过不去。”林温语气不甘,转而又有点不大好意思,“本来可以回金镇了,想想不能什么都不做,还是等在这儿,有什么事还能接应。”
当了兵的林温,性格爽气得多,说话也直。
节南问,“柯将军呢?”
第三路人马,也没同节南他们会合。
林温摇头,“没跟你们会合?”看节南也摇头,就道,“我没看见柯将军。”
节南一路回来,把扎那的话想了又想。
金镇到秦城一带的地图,已经刻在她脑子里。金镇以北百里地,一马平川。金镇背靠锦关山大王岭,只有一条山峡进出。金镇两边都是奇山深林,当年虽然让山贼开出一条小道,后来就被千斤大石封了路,而且还有天马军把守,有什么异常都会点火传讯。
呼儿纳另外二十万兵马,深入大王岭腹地,两面夹击的可能性是没有的。
最有可能的是——
“有人来了!”吉平突道。
节南说声戒备,兔帮全体拔剑。
那动作整齐划一,林温看得直叹,比天马军都训练有素,而且他们还都是个中好手,一人抵十抵百。
林温不知,节南跟着柒珍这样的师父,对练兵和布阵很是熟悉,因此用了五年时间,训练出如今这支兔帮来,不是一般兵马可以比的。
两个人,两匹马,冲上前来。
林温看清他们臂上绣徽,“是柯将军的人!”
“你见过这两人么?”节南谨慎些,因为对人脸不太上心,不会以衣帽特征来认人。
节南话音刚落,马上一人就跳了下来,扑跪着哭喊——
“柯将军和兄弟们都——”哽咽地说不下去。
林温急忙上前,捉住那人手臂,摇动着,“阿追,说清楚!怎么回事?”
节南听到林温喊对方名字,眼中厉色才减,并注意到阿追身上血迹斑斑,而另一个趴在马上,显然是松口气之后撑不住了,胸口还绑着布条,布条暗黑,看似伤势不轻。
“吉平,帮那位兄弟检查一下伤势。”同时,她拿出一瓶药,“红色的是止血丸,拿酒和开,涂伤口上。黄色的是补气丹,直接服用。”
吉平接过药瓶,过去把人扛下马。
节南走到阿追面前,递去一壶水,“慢慢说。”
阿追喝了一口,接着道,“我们走到半路,发现一小队骑兵,听他们抱怨下雪天还要赶路。柯将军觉得不对劲,就临时改道去侦查,结果看到数不清的今兵往东急行军。”
节南心念一转,“有没有二十万人?”
“不知道,我们只追上尾巴,随后就被今兵发现,最后是柯将军和其他兄弟们拼死杀开一条血路,让我和老度跑出来”
堂堂男儿,泪流不停,但无人苛责。
当兵的,除了共命的战友,还有什么更珍贵。
失去了,这辈子就剩半条命,不哭不是人。
“赫儿,拿地经。”节南才伸手,就觉手一沉。
赫连骅早就准备好了。
但这时候,节南也无心表扬他能干,就地摊开地图,“你可知道在什么位置?”
阿追胡乱抹把脸,指定在地图的某个点,“这里!绯河附近!”
林温奇道,“绯河?”
阿追斩钉截铁,“不会错!”
林温就道,“从绯河到金镇,横有老牛峰,竖有珠玑峰,他们又绕远路又走死路,胡来嘛!”
“除非老牛峰有路可走。”节南垂眼沉吟,随后指着老牛峰到金镇一线,“我不记得孟大将军提过这里放了巡兵。”
“当然没有,那里老牛峰和珠玑峰两道天险,谁能穿得过去?”
赫连骅来一句,“天险就是用来克服的。”
节南则道,“穿山甲。”
赫连骅再来,“愚公。”
林温哈了一声,“什么时候了,二位还有心情说笑话?”
节南可是很认真的,“林温,你别忘了,常莫是内奸。当年他能掩盖大王岭山贼帮大今挖羊肠小道,你又怎知老牛峰珠玑峰下没有暗隧?”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517引 老牛喘气()
“不可能!当年出了事,大将军亲自将锦关山一线都巡过,再没有异常。”林温肯定。
“但你刚才又说老牛峰一带没有巡兵。以常莫的本事,掩盖五年的时间没问题。”节南想了想,“五年的话,珠玑峰大概来不及挖通,可在老牛峰上开条道,直接杀到金镇前面,还是大有可能的。”
都通了!
节南站起身,语气微扬,“秦城原本有四十万兵马,而我们只探到二十万。他们在三十里外扎营,让我们以为他们会等雪停之后再攻金镇,其实却是障眼法。另二十万兵马暗走老牛峰,老牛峰山脚最近的,离金镇不过五里,呼儿纳今晚就会发起猛攻,要打我们措手不及!
林温虽不知节南哪里听说秦城有四十万兵马的消息,但这一刻他就知道一件事,金镇危急!
“那我们还等什么,赶紧回去报信啊!”林温大步过去,同时命令众士上马。
从军这些年,光是练兵了,没真枪真刀打过仗,可是知道要开打的时候,他没有心惊胆颤之感,现在背上却直冒冷汗。
二十万已经难以对付,敌人四十万,还走出一条想都想不到的行军路线,金镇区区几万天马兵,如何抵挡这汹涌的攻势?
“你只能带走十个人,挑一挑吧。”节南却没动。
林温知道桑节南的主意大,“你要干嘛?”
“柯将军在绯河附近追到今兵的尾巴,绯河到老牛峰二十里,老牛峰到金镇少说三十里,隧道他们是挖不出来的,肯定开的是山道。这种天气,二十万人急行军,脚程也不会太快。绯河到我们这儿直线二十里,这儿到金镇十五里,到老牛峰下十八里。”节南不再造弓,但是,算步数,算角度,算风速和箭速,小事一桩。
林温则晕。
“也就是说,我们有可能赶在敌方出老牛峰之前伏击他们。”节南重新蹲身,指着老牛峰一处,“这里有天然峡谷,今兵从这里出来的可能性最大。”
林温虽然终于听明白了,可是反对,“我们才一千人。”
“一夫当关,适合设伏。而且只是扰敌,让今兵以为被我们识破,一时不敢轻举妄动,为孟大将军争取时间。”节南知道王泮林的防御战略,老牛峰是被疏忽了的死角,自己必须做些什么。
林温看了节南半晌,立刻点了十个人,包括受伤的老度,将自己的令牌交给其中一兵,简短交待过。
那队人就火速往金镇方向去了。
林温留下。
节南也不多说,道声走。
众人齐齐上马,往老牛峰下赶去。
节南所料一点不错,而且从老牛峰走的这二十万兵马,是由呼儿纳亲自带领的。他的战神称号并非靠纸上谈兵得来,而是自己上阵,靠实打实拼命得来的。所以,这支队伍,呼儿纳不可能交给别人带。
后方有消息报来,说在绯河那边遇到小股颂兵,大概三百人左右,多数已被剿杀,但逃了两个。
呼儿纳不甚在意,两个小兵如何窥破他的计策,就算知道他在老牛峰上开了路,等他们回到金镇报信,也回天乏术了。二十万豹军,即便对敌二十万颂军,他都有把握赢,更何况金镇那点守军,天马生翅也无用,再加上大蒙四万骑兵,他大今才是如虎添翼。
“报——”先锋尉官跑来,“元帅,前方二百步已看到老牛谷!”
呼儿纳点头,“按原计划行事,在谷里集结前锋军,等我号令。”
“领命!”先锋尉官转身,到前头传令。
没一会儿,呼儿纳就进入了老牛谷。老牛谷不大,可也能容纳下两千急先锋。
呼儿纳按例说了一段鼓振士气的话,最后道,“一旦我们发起进攻,三十里外的兄弟们就会赶来,天兵天将也不过如此!四十万,打他孟长河,打他天马军,踩个齐步就能踩扁他们!我呼儿纳,十二岁起东征西讨,还真没打过这么有把握的仗!此战,必胜!”
众士不敢高呼,低沉咆吼。
呼儿纳得意地笑,挥一下手,各小将和尉官们领队,有秩序得往谷口跑去。
只是呼儿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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