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衍知也费了好些劲才看出来,这下无语。
祥丰一脸沮丧,“这画还是我临摹下来的,竟全没在意这块牌子上的字。”
节南却夸祥丰,“因为你非常专注,做到了一模一样,我才能读出字来。要是马虎画两笔,这条线索就没了,而雕图本身更难分辨。”
她又对崔衍知道,“记得记祥丰大功一件。”
打着醒呵欠,小脑袋小身体在节南背上耸动,牙牙语。
节南摸到小家伙的胖手,香一口,“护身符醒啦。”
咯咯笑,又喊饿。
节南就对众人道,“咱们可以到黑山脚下看看,查一下那座山名和附近。”说完便往伙房走去,带找东西吃。
祥丰他们先动了起来,回船舱重翻所有的地图,因为之前方向都错了,根本没想到对岸。
林温怔望了一会儿那座大黑山,对崔衍知道,“说不上来,虽觉那姑娘的发现很惊人很有道理,可又觉得她太本事了,让我不大服气,又没法子不服气,自己好不窝囊的无力感。”
崔衍知感同身受,“我从来说不过她。”
林温却以一种全想明白了的表情看着好友,“咱们这么多年的交情,容我说句实话,找一个你根本对付不了的姑娘过一辈子,你会很辛苦的。以前我只觉这姑娘与别的女子不同,如今才知谁当她一个聪明女子,谁都是小看她。她是个很聪明的人,不要分男女,就是一个很聪明非常聪明的人。你懂我的意思么?”
崔衍知没懂,“你认为我会自讨苦吃。”
林温深叹,拍着崔衍知的肩,“不止,我认为你会一败涂地,还会以自己身为男子而觉耻辱。”
崔衍知怔了怔,随即好笑,“至于么你?”
林温摊开两手,往后退几步,“反正我是打算今后在桑节南桑六姑娘面前当哑巴了,再不会自作聪明。但我绝非讨厌她,恰恰相反,我打算俯首听令,将她归在我所崇敬的人里头。”
崔衍知看林温走上二楼,睨眼想笑,却不知怎么,笑不出来。
到这时,他有些明白林温的意思。大概是节南太不凡,他们太平凡,不可能平起平坐,这样的意思。
但他还能怎么办?
纵然知道自己像个傻子,纵然知道自己徒劳,可是,像这样待在这姑娘的身边,他就心甘情愿了。
什么,都不要想
崔衍知握握拳,往伙房的方向看了看,眉宇拢紧,走进文心阁先生们占用的舱房去。
哪怕那些年轻人不待见他,他却想尽力去做些事。
不为任何人,就为自己。
仅此而已。
夜星闪亮,船泊入玢镇直对面的河渡,进入一个宁静小镇。
镇子叫青鸦镇,大山叫青鸦山。
青鸦,鸦青,与黑同义。
同时,崔衍知和祥丰找到了青鸦山北侧山图,确实和赵大将军的大山图十分相似。
在百里老将军的反对下,在节南的坚持下,一半人下了船,到镇上逛,就此发现一家客栈,叫鸣水客栈。
旦辞爷娘去,暮宿黄河边,不闻爷娘唤女声,但闻黄河流水鸣溅溅。
第二幅地图破解!
有关简介,四只霸王应该是五只,但系统老是不让我改,我只好放弃了。。。
第446引 暮宿黄河()
客栈很小,没什么客人,老板很殷勤,酒菜给得大方。
节南向老板打听,“青鸦山里可有木兰林?”
第三张茂林图,全是木兰树。
老板摇摇头,“没有,多是松林,向阳那面有些茶园子。”
“你们这个镇挺新的,老地经里都没有这座镇的标识。”节南喝口酒,一挑眉,“酒,不错。”
“我家婆娘酿的。”老板回头看看后院,“喏,带孩子吃饭呢。”
节南看一眼。
一个布衣粗裙的妇人,三个半大不小的娃,坐在院中老树下,高高兴兴吃饭。
“三十多年的镇子。这地方原是滩地,因北边不稳,又闹灾,好地方不收容,难民就在这儿垦荒。祖宗们吃足苦头,我们这些后代子孙才有大树乘凉。”老板也不过三十多,看着老实的汉子。
“都说乌鸦不祥,怎么叫青鸦镇?”节南问。
崔衍知在对桌,默默喝酒,默默听。
林温没来,说到做到,今后远远供着桑六姑娘。
“没有的事,咱这儿的乌鸦吉利着呢,是当年领着祖宗们找到这个地方的神鸟,而且传说其实那是佛祖座前大鹏金翅雕化身而成。”老板笑着,“客官们要是不着急走,可以去半山腰的神庙拜一拜,会给你们带来好运的。”
“好。”节南应了,“老板这儿有几间空房,够我们这么些人住吗?”
本来只说打尖,如今变成住店,多了进账,老板笑开了,“楼上三间大房,后面还有两间厢屋。”
“祥丰,付定金。”节南吩咐。
眼见祥丰跟老板到柜上去,崔衍知压低声问,“好好的,为何要住店?我们是从正天府逃出来的,只离那儿三十里,万一曝露行踪,随时要跑,住店太麻烦。”
“昨晚没睡好。”节南倒了杯酒,给崔衍知推过去,“放心吧,谁能想到我们会往上游跑呢?再说,木兰辞里都说了,暮宿黄河边。老天要咱们在这儿住一晚,当然要挑舒服的地方住了。喝酒。这酒真不错。”
崔衍知垂眼看着酒杯,“你不止带了这些文绉绉的书生吧?兔帮那些高手在哪儿?那位帮脑也在暗中,准备随时接应我们?”这么说了之后,居然感觉心定。
节南却觉好笑,“我就带了这些人。”我们?崔衍知这是打算同流合污了?“而且我们是在找东西,又不是来打仗,要那么多能打架的人干什么?”
崔衍知知道自己为什么定心。
因为那只青兔子,及其手下高手,比他们一船子的武将都强,真要遇到大今追兵,逃脱的可能性就大得多。
不过,寄望青兔,他也是一时犯糊涂了。
想到这儿,喝一杯酒下去,而且既然打破了他做正事时不喝酒的惯例,索性连喝数杯。大概喝得太快了,眼前一下子有些犯晕,看不太清节南的笑模样。
“我让人送你回船?”节南看崔衍知睁不太开眼。
崔衍知摇了摇脑袋,视线仍是不清,“不,我也住客栈,有事好彼此照应。”
“随你。”
节南的声音在崔衍知听来很远,他甚至打了个很大的呵欠,随后往桌上一趴,竟然闭眼睡了过去。
祥丰在一旁看着,奇道,“这位推官大人的酒量如此浅?”
老板过来,看崔衍知睡得这么沉,倒是没诧异,“咱这酒喝着甜滋味,后劲可足,喝得越快,倒得越快,各位还是悠着点儿喝。”
节南笑,“看他才喝几杯就倒了,谁还能不知这酒后劲足。不过真是好酒,让人喝着上瘾,烦请老板再拿两盅。”
老板应声而去。
祥丰飞快掏出一枚银针,蘸进酒中。
银针没变色。
节南看在眼里,笑道,“不是毒。”
这话,奥妙。
不是毒,而非没有毒。
祥丰听得明白,“不是毒是什么?”
“就是酒劲厉害。”节南往每个人手心里倒了一颗药丸,自己嚼一颗,“吃了千杯不醉,以后感谢小柒就行了。不过,等会儿喝完那两盅酒,大家就称醉,早点回房睡吧。”
祥丰问,“真睡假睡?”
“当然是假睡。”节南眨眨眼,“除了崔大人真睡之外,咱们分一下工,看这老板晚上忙些什么,他老婆孩子又忙什么。若他们分开行动,我们也分拆,一个都别落。”
众人无声点头。
这夜,悄悄过去了。
第二日,崔衍知是让林温叫醒的。
“你怎么在我屋里?”头很疼,他抚着额,声音沙哑发干。
林温递一杯水过去,笑得暧昧,“昨晚佳人有约,秉烛谈心,喝迷眼了吧?”
崔衍知一口气喝干了水,“你别胡说八道。”
“我这回可是有凭有据的。昨晚六姑娘让人通报,要在客栈住,老将军说你们贪图享受,我还没觉着怎么。今日一大早,祥丰他们都回船了,还给我们带一大堆热乎好吃的,结果日上三竿也不见你和六姑娘回来”林温嘿嘿两声,“你俩孤男寡女,要不是老将军要来看,我才自告奋勇,不然就在刚才进门前,我还担心看到什么不该看到的”
暧昧的语气陡消,变成叹气。
崔衍知砸林温肩膀一拳,“没话说了?”
林温啧嘴,“谁知你连酒量都不如六姑娘,能醉晕过去。”
说到醉,崔衍知想起昨晚的情形来了,冷冷眯眸,问林温,“老板呢?”
林温答,“在柜台后面拨算盘呢。”
崔衍知立刻就走。
林温见崔衍知神情不对,“怎么?”
崔衍知边走边道,“我才喝了几杯酒,怎会醉过去?”
“他家的酒后劲足,你又喝得快,所以一下子就醉死了。你可千万别找人算账,会被笑话酒量浅的。”节南从隔壁屋子走出,一脸神清气爽,肤色粉润,睡了一个好觉的样子。
同样神清气爽的,在前头领路,节南一停步子,他就拽腰带,拍着肚子,表示饿。
崔衍知皱眉,“你怎知他没有在酒里动手脚?”
“因为我们都喝了。”节南头也不回,声音带笑,“温二郎来得正好,咱们仨一起看木兰去。”
崔衍知和林温互换一眼,掩不住又惊又喜。
第三幅秘图也解开了?
第447引 木兰花林()
青鸦山,就是很普通的野山,山势高而不险,林子茂密,林木干燥,适合捕猎和砍柴。
节南往下看青鸦镇,“水泽土肥,其实是个过日子的好地方,却不知怎么,有些荒凉。”
崔衍知点头表示同意,“可能玢镇繁荣,人们都往对岸迁居,所以肥地无人耕。”
节南回过头来,明眸湛湛,见林温远远走在前头,笑问,“温二郎怎么了?我走快一步,他走快三步,也不跟我说话。莫非我哪里得罪了他?”
她觉得自己待林温一直不错啊。
崔衍知不能转述林温那些话,“你多心了,他急着找木兰林而已。”
节南撇一抹笑,心里本没太在意,就不再多问。
崔衍知忽然停步,转身眯眼,看山道两旁的林子。
节南挑眉,“你又怎么了?”
“你有没有听到?”崔衍知锁眉川,“树枝断裂声。”
节南侧耳听了听,“岂止树枝断裂声?还有水流声,风吹树叶声,小鸟叫,兔子跑,松鼠推果子进树洞。”
崔衍知摇头好笑,“直说我多心就是。我总觉得好像有人跟着我们。”
林温在上面喊,“你俩能不能边走边说?不然天黑都到不了半山腰。”
崔衍知道声来了,没再迟疑,大步往上走。
节南转而押后,往身旁的松林淡淡瞥一眼,继续上山。
不多久,三人终于看到一座石坊,一排陡峭却宽净的石阶,石阶上方种着柏树,尖塔一般,庄严肃穆。
“这就是青鸦神庙?怎么也没刻个字挂块匾?”林温踏上石阶,又在石坊背后找了找,“要么信佛祖,要么信三尊,像这种信乌鸦的,是不是有点歪门邪道?”
“不能这么说。谁知神明会以何种样貌出现在人前,只要信仰的是善良即可。”崔衍知变成了走在第一个的人,而且说出来的话和他平时不大一样。
有一种微妙的禅意。节南想。
林温也感觉到了,看看节南,“他怎么突然虔诚起来了?”
他虽然问着节南,同时往旁边挪开好几步,拉开距离。
节南没在意,两阶一步上去,“可能因为遇到了同类吧。”
林温好奇,“什么意思?”
节南笑声难掩,“传说青鸦是佛祖座下的金翅大鹏鸟所化,金翅大鹏鸟的眼能看世上一切真相,提刑司追求的也是真相,不就是同类?”
林温想了想,“你说得有点道理,不过同类也太应该说衍知遇到了他信仰的神明才对。”
节南本想嘲两句,眼前忽现一座烟黑的屋子,古朴却不显简陋,矮小却显静雅,没有寻常庙宇的香烟缭绕,也没有铜彩金彩的光华,却觉清气净土,不敢再有一丝不敬。
林温一上来,也让这股清气洗净了心,嘀咕道,“你肯定弄错了,赵大将军怎会把东西藏在这里,亵渎神灵。”以为木兰林就是最后藏武器的地点。
最早上来的崔衍知击掌合十,走进大门敞开的正屋去。
林温也进去了。
节南却绕到庙后面,又见一大片柏林,染得空气都有了青绿色,如碧海起涛。她刚要绕回前面去,忽然发现柏林那头的青瓦屋顶。
还有一间屋子?
节南才踩下一级石阶,想要去找
“这位姑娘不必过于好奇,那里只是我的住处,一间小屋子而已。”
身后突然传来这一声,节南猛回头瞪,吃惊自己竟没听到半点动静。
一双草鞋,绑腿灯笼裤,短布褂,手里拿着竹笠,背着一大捆柴,梳得一丝不苟的银发,和她那双眼,都在午阳下灿灿生辉。
这位年过六十的老妇人,丝毫无老迈相,一身樵夫打扮也难掩其出尘气质。
节南心中划过崔衍知方才那句话谁知神明会以何种样貌出现在人前。
尽管她知道这位当然不是神明,却不由自主,语气就无比尊敬起来,躬身行大礼,“晚辈桑节南,见过鸦婆婆。”
客栈老板告诉她,神庙一直由鸦婆婆照看,主持祭典节庆之类的,镇上姑娘在未出嫁前,也都会跟鸦婆婆学习。如今见到本人,和想象中不近人情的怪婆婆全然不似。
鸦婆婆呵笑,“姑娘且到前头稍等,待我放下木柴就来。”
节南喏应,疾步走回前面,恰好遇到出了神堂的崔衍知和林温。
崔衍知对节南道,“最好还是先拜过,以免随意乱闯而触怒神灵。”
“我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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