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
他憨厚地笑了一声,也不去辩解。只是飞快地说出了自己早就准备好了的话:“‘当我们已经死了’——这句话的意思真的就和它字面上的意思一样,就是说,我们要当自己已经死了。”
“死人是一个什么样的状态呢?不能说、不能动、不能想……我想,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吧。”
“当我们已经死了。也就是说,我们应该不去说、不去想、不要动……”
逃亡者领袖听到这里总算是有些明白了:“我们不应该用我们的声音去取代其他的先民的声音——这应该就是你话里的‘不去说’的意思吧……”
他是明白了一些,但是。更多的还是糊涂:“‘不去想’、‘不要动’又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统治者回答得很干脆:“另外,‘不去说’的意思你也理解错了……”
在智商上战胜了“聪明人”。身为“蠢货”的统治者显得很是兴奋:“我所说的‘不去说’其实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而不是你所理解的那样……”
“不去说的意思就是。我们最好什么都不说,最好一个字都不说——死人是不会说话的,一个字都不会说的!”
逃亡者领袖真的觉得自己就快要被眼前这个蠢货的简单逻辑给打败了——这让他产生了一种“原来我真的在智商上被鄙视了”的错觉,并且让他变得沮丧起来:“那么,按照你的逻辑,不去想,意思就是说什么都不想,因为死人是不会想什么的;不要动,意思就是说一点儿都不要动,因为死人是一点儿也不会动的……对吧?”
“你真的很聪明!”
老朋友的回答让统治者产生了一种“我终于找到知音”的美好感觉,于是他开心地笑了起来:“就是这样!我所说的一切、我所要表达的一切的核心就是这个!”
统治者将逃亡者领袖当成是一生难觅的知音,逃亡者领袖却不这么想:“呵呵!我知道了……”
这个才刚刚遭遇了人生最大打击的前统治者觉得自己就不应该对眼前的蠢货抱有太多的期待:“哈哈……我得说,你说得很有道理。”
他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怒气了:“不去说、不去想、不要动……这真的和死人没有什么区别呢!”
他的声音不自觉的就大了起来:“不去说我还能理解,不去想、不要动又是什么鬼?”
“不要和我说什么‘就像字面上说的那样’!‘不去想’、‘不要动’——你要我们怎么做到?装死么?可是。除非是真的死亡了,要不然。谁又能控制自己的思想?”
“‘不要动’就更离谱了——在过去的时间里,我们本来就动得很少……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故意强调这一点!”
“知音”的质疑让统治者瞬间尴尬起来——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么简单的事会让眼前的老朋友这么费解:“真的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啊……”
这个大家伙觉得自己真的有些冤枉:“我们是一直都动得很少,但是还不够彻底……”
“另外,不要想也很简单啊……我就很容易做到什么都不想!真的,我已经尝试过,并且确定这是可行的,我才提出来的……”
这番话让逃亡者领袖觉得眼前的老朋友越来越难以理解了:“不要用你自己的标准来衡量其他人!很轻易地就做到什么都不想?那是你一个人才拥有的奇葩的本领好吧!这样不值得炫耀的特技就不用拿出来炫耀了吧!”
“呵呵,不去想、不去说、不要动——能做到这三者的都已经是死人了吧?”
感到身心俱疲的逃亡者领袖深深地凝视了自己的老朋友一样,然后艰难地按捺下自己那颗烦躁不堪的核心,有些痛苦地对统治者说:“你的要求。我做不到啊……”
“你总不能因为我们犯下的错误,就认为我们没有资格在这个星球上生活下去了吧?”
“不让我们说话,这我可以理解——但是,难道我们还不能以一个普通的先民的身份生活下去了?”
他真的是有些混乱了,就连他说话的声音都变得有些颤抖起来:“你最好告诉我,你其实只是想搞出一个大新闻;你最好告诉我,虽然这是你心中的想法,但是你并没有奢望有人能做到;你最好告诉我,你只是在开我的玩笑……”
或许是逃亡者领袖的声线过于颤抖了。统治者也收敛了脸上的所有表情,变得严肃而陈恳:“我并没有在开玩笑!”
他沉着声音对逃亡者领袖说:“我也知道,我的要求很强人所难,但是。我真的没有在开玩笑!”
从统治者的口中得到了确定的答案——虽然这个答案并不是逃亡者领袖所希望听到的,但是,逃亡者领袖的心情却莫名其妙地平静了下来。
“为什么?”
镇定下来的逃亡者领袖直视着眼前如山岳般沉稳的统治者。略带一些好奇地问道:“你为什么会产生这样极端的想法呢?”
“为什么?”
统治者轻轻地扬了扬头,似乎自己也有些疑惑:“嗯。到底是为什么呢?”
他就这么看着沉静的天,好半天才缓慢地开口:“你知道。我们是怎么区别彼此的吧?”
“我们的核心不断地在向外辐射讯息流——这些讯息流因人而异,是我们每一个人身上‘独一无二’的标记;我们甚至无需仔细分辨这些辐射出来的讯息流,就能轻松地分清楚自己面前站着的是谁。”
“就像你和我——当我站在你的面前的时候,你不需要听我说话,也不需要仔细观察我身上的‘特征’,你就清楚地知道,来的人是我。你不会将我误认为是那些老家伙中的某一个人!”
“我们身上的这些特殊的‘标记’是我们身上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是我们早就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东西——我们几乎从来没有都没有注意到这些‘标记’,所以,我们并没有认识到,作为族中最强大的个体,我们身上的这些‘标记’究竟强大到了什么样的地步!”
“在一开始的时候,我并没有朝着这个方向思考……”
“在那个时候,我还只是想着,我们应该少说话,多听其他人的话。”
“然后突然地,我就想到了另外的一个问题:听其他人的话,其他人会说话么?就算我们要他们开口,他们也能说出不一样的声音么?”
“这个问题出现在我的脑海中的时候,我的核心突然咯噔了一下——我悲哀地发现,就算是用立法的手段来鼓励其他的先民,可能我们也无法听到任何的声音。我相信,当我们沉默的时候,其他人也会紧紧地闭上他们的嘴巴;我相信,就算我们等待上几十个数据,我们也等不来我们想要的声音。”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灭世之灾之前的先民社会会呈现出百花齐放的状态,而灭世之灾之后的先民社会就像是一潭死水?”
“这就是我在思考了很久之后,琢磨出来的又一个问题……我想,我们必须要弄清楚这个问题。”
“是不是我们忽略了什么东西呢?”
“我们只是最先出生在这个世界的人,所以,我们才成为了整个种族的领袖;我们并不比我们的同伴更强壮——至少,在灭世之灾之前,我们和其他的先民的对比并不是这样强烈。”
“在灭世之灾之后,我们动用了所有的资源,为自己制造了最为强大的身躯;其他的族人却因为过度切割变得无比的弱小——在这个时候,他们已经无法与我们抗衡了,在各个方面均是如此。”
“为什么在灭世之灾之前,会出现层出不穷的新思潮?为什么在灭世之灾之后,整个种族都没有出现哪怕一丁点儿的思想火花?”
“为什么在灭世之灾之前,我们无法让我们的族人听从我们的声音?我们所做的决定会遭到质疑,会被放到所有人的眼皮子低下去讨论,会被抓住每一个漏洞,会被持反对意见的人抵制;为什么在灭世之灾之后,我们的每一个决定都会得到所有人的承认?没有人会质疑我们,没有人会讨论我们的决定,没有人会抵制我们的决定。”
“明明是一个种族,为什么会出现这样夸张的变化?真的是我们所编造出来的漏洞百出的圣典的功劳吗?真的是我们所编造出来的飘渺虚无的神话的功劳吗?”
“还是说,先民这个种族从骨子里蜕变成了奴隶一般的物种?”(。。)
第一百八十章 破碎的梦境(二十二)()
“灭世之灾之后苏醒过来的量产机都会在第一时间接受一份我们精心编造出来的记忆——这份记忆是怎么一回事儿,你我都非常清楚。∽↗,”
“这份记忆确保了这些量产机的基本人格,让他们在一开始就走上我们为他们设计好的路;这份记忆还在一开始就明确了我们和他们各自所处的社会地位,并且将这种畸形的社会结构以一种‘潜移默化’的方式固定了下来;除此之外,我们还用一系列的手段禁锢了他们的思想,让他们成为拥有意识但却没有灵魂的‘奴隶’——他们空有自我意识,但是却不会自己思考。”
“在很长的时间里,他们都表现得就像是一群奴隶……这也就是我为什么会怀疑,怀疑先民这个种族从骨子里蜕变成了奴隶一般的物种得原因。”
“当然,我心中的怀疑不可能绕得过你和你所领导的逃亡者……”
“当我将视线放到你和你所在的那个大区,以及那些追随你的脚步被我们放逐到荒野之外的逃亡者的身上的时候,我才惊讶地发现,你们与其他的先民是如此的不同!”
“我想,你一定还保留着当初的记忆……但是,你可能并不清楚你记忆中的那些事有什么样的意义!”
“你一定还记得那个拒绝了转生,想要通过祈祷来获取‘生命之母’的原谅的罪人吧?”
“我想你一定不会忘记他的,对吗?毕竟,他是你的第一个追随者呢……”
“在那个时候。在我们看来,这个罪人的选择只是有一些突兀;我们都知道。我们其实只给这些罪人留了一条后路,那就是‘转生’;我们都知道。‘祈祷’只是我们扔出来的幌子——我们都清楚地知道,没有人可以通过祈祷来获取‘生命之母’的原谅,因为宣判他们有罪的从来都不是‘生命之母’,而是我们这些腐朽到足以埋到土里的老家伙!”
“我们都以为这个罪人不会坚持很久——哪怕他已经坚持了好几十个世纪,我们都还以为他会在下一个世纪选择放弃;我们都坚信,他会走上我们为他设计好的路……”
“直到他追随你的步伐,被我们放逐到荒野,我们都还是这样认为的……我们从来就没有想过这个‘偶然’背后的‘必然’——直到我胡思乱想的时候,重新将视线放到了你和他们的身上……”
“回溯过去。将过去发生的种种‘偶然’串联起来,我惊讶的发现,它们之间似乎有联系——这其中最大的联系就是,所有的‘偶然’都出自于你所统治的大区,或者说与你所统治的大区的人或事有直接的联系!”
“第一个忤逆了我们的意志的‘罪人’就出自于你的大区……你可能并不知道,在这个罪人匍匐在你的王座下好几十个世纪之后,才有第一个出自其他的大区的‘忤逆罪人’!”
“我们在一开始的时候并没有太过于重视这件事——我们一直都以为,是你的故意纵容才导致事态发展到那个样子;我们甚至怀疑,是你在背后怂恿那些‘罪人’。所以他们才会走上另外一条道路……这就是我们为什么要放逐你的原因。”
“现在回想起来,我才发现,我们在处理这件事的时候,忽略了一个很明显的问题:为什么这个罪人会出现在你的大区?”
“我们都相信。这个罪人一开始的选择并不是出自于你的‘授意’——我们都清楚,你在这其中起到的最大的作用,就是在他的意志动摇的时候。用一番话坚定了他的信念……”
“那么,是什么让这个罪人在一开始的时候就有如此‘大逆不道’的想法?是什么让这个罪人冲破了性格、记忆、制度、习惯的制约。发出了如此不同的‘声音’?!”
“看你的表情,你似乎终于明白我在说什么了。对吗?”
“这个被我们遗忘到记忆库的深处的罪人的选择,其实就是灭世之灾后第一个由普通的先民发出的不同声音!”
“可惜,我们当时都没有注意到这一点——我们都被你的‘背叛’给气糊涂了,以至于我们都在纠结要怎么样将你这个毒瘤除去……”
“不管怎么说,你都是我们的朋友、亲人,尽管对你的背叛感到深恶痛绝,但是,如何处理你和那些罪人也让我们深感头疼。我们在争吵中度过了很长的一段时间,也正因为如此,我们还忽略了更多的‘声音’!”
“‘挤压自己的时间’——这是你所统治的大区的先民对我们发出的第二个声音;‘如何打发自己的空余时间’——这是你所统治的大区对我们发出的第三个声音……”
“围观、起哄、带节奏、跟着节奏走;好奇、探寻、提出疑问,最后演变成‘对外面的世界的向往’——在发出了第一声、第二声、第三声之后,那些先民就好像是突然学会了说话一样,一直聒噪个不停!”
“等到我们注意到这些变化的时候,这些‘声音’已经变成了常态——正是因为这样的变化已经变成了常态,所以,我们才会着急着想要处理这样的变化;所以,我们才会忘记问另外的一个问题:为什么这些声音会出自你所统治的大区?”
“你可能并不知道,在你的臣民将这些变化带到我们的大区之前,这些变化一直都是你的大区的‘特色’——在这一点上,我并没有撒谎。”
“如果说,那个时候你的大区是一片‘生机勃勃’的话,我们的大区就是一片‘死气沉沉’……”
“当罪人们匍匐在你的王座下进行祈祷的时候,我们大区的罪人安静而沉默地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