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文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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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文魁- 第50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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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此张茂智及陈姓生员不由生此一丝侥幸之心来。

    林延潮请王鼎爵入座,将方才这几人口供奉上,还有那份考题的书信。

    待听过江知县,曾教授言明考题当场所出时,王鼎爵抚须叹道:“宗海老弟,你在这归德府知府的位上不稳啊。”

    林延潮道:“惭愧,侍生年轻资浅,不足服众。”

    王鼎爵笑了笑,对张茂智道:“你就是虞城县县学张茂智?”

    张茂智颤声道:“回禀大宗师,学生正是。”

    王鼎爵道:“你的名字,本官不是第一次听过了,你身为生员,却营讼状之事,甚至挑唆他人状告官府。就算没有今日之事,本使也要剥去你的衣冠,革去你的功名!”

    张茂智大呼道:“学生冤枉啊!学生冤枉啊!”

    王鼎爵道:“你冤枉不冤枉,这当由林府台来审,但凭你这恶讼之事,革去你的功名足以!”

    “来人剥去他衣冠!”

    “是。”

    提学衙门的差役,二话不说上前将张茂智的衣冠剥去。

    没有功名在身,张茂智欲方欲圆,不说林延潮,就是江知县,甚至一名胥吏都可以将他随意揉搓。

    王鼎爵一出手,即废除了方才气焰嚣张的张茂智。

    众儒童一并骇然,王鼎爵担任学政以来,虽一贯宽和,但不出手则已,出手则革去了一名生员功名,这才是大宗师的威风。

    林延潮道:“既是如此,侍生向督学请将这张茂智收押。”

    王鼎爵抚须道:“本使只在纠正学风,至于其他之事,老弟请便。”

    林延潮看向张茂智道:“张茂智,你如不再实招来,必悔之晚矣。”

    又是勿谓言之不预吗?

    张茂智心底估计着,自己这一次是栽了,但未必不能活命,若将赵孟长他们供出来,自己则绝是……

    正当张茂智要开口时,却见外周陈济川押着赵孟长等五名生员一并来至府衙。

    见到连赵孟长都被林延潮拿下,张茂智心底的惊骇之情,已是难以用语言形容。林延潮怎么拿他们,他不知这几人的背景吗?

    反而赵孟长等人见王鼎爵出现在此,已是震惊。

    身为一省提学的王鼎爵出现在这里,难道是巧合吗?

    一名生员开口道:“大宗师,学生冤枉,学生与几位朋友在府衙前茶楼喝茶,不知为何却被府衙的人拿到这里。”

    另一名生员开口道:“启禀大宗师,学生乃商丘县生员,平日安心读圣贤书,家里在县中冶素有清名。学生从未行过任何违背朝廷律令之事,这一点恳请大宗师明察。”

    赵孟长道:“不错,大宗师,学生还清林府台对此事给我等一个交代,否则本地士林必由公论。”

    这五名生员各个背景都不平凡,特别是这位赵孟长,其父乃是王府教官,其大伯更是南直隶任礼部员外郎。

    王鼎爵沉默不语,林延潮看到这里当下道:“本府不会冤枉无辜,数日之前的府试之日,尔等利用廪生的身份,沟通考场内外,将府试试题从考场里抄录后,暗自传递至考场外。”

    “然后你们让考场外的下人将考题透露给百姓,造成府试考题提前泄露之状,然后又指使这位张茂智,作出了算命先生在府试前一日将考题卖给考生的伪证,尔等的目的就是在放榜之日,怂恿落榜考生,制造对官府不满,然后酝酿成考生闹考之事!”

    林延潮此言一出,下面的儒童惊讶的目瞪口呆,原来今日之事,他们被人利用了。

    那称作赵孟长生员问道:“府台大人,我等只是一名普通生员,如何敢行此怂恿考生闹考之事。”

    林延潮沉声道:“原因本府就不多说了,本府只述事实。尔等怕与官府打讼状,担了风险,故而命张茂智,这位陈秀才出面,以为民请命之名与本府打官司。”

    “尔等躲在幕后,让他人来替跑腿,不担风险,就算万一事败,本府也会顾及你们生员的身份,以及背后的家势,而不敢为难你们。尔却不知从府试第一日起,本府就接到风声,故而在府试时内紧外松,明察暗访将此事来龙去脉查得一清二楚。”

    “你们有几个人参与此事?在何处谋划?又说了什么话?本府比你们还清楚。本府知道你们会在府试之日,煽动考生闹考,故而请动王督学大驾来此主持大局。本府言已至此,尔等还不知大势已去吗?”

    赵孟长为首的生员此刻都是惊骇的,说不出话来,原来林延潮早就布好了局,就等着将他们落网。

    至于王鼎爵果真是林延潮请来的。没错,林延潮不能剥去他们功名,但可以请动一省提学官来革去他们功名。

    “带从犯!”

    林延潮一声令下,但见五名生员手下跑腿的下人,大约有二三十人,一并被草绳系困,一个个被推进府衙大堂。

    押解这些人的府衙捕快当下禀告道:“启禀太尊,这次府试弊案的从犯中,有此堂上五人的下人,也有府试监考兵卒,还有府学里小吏,一共二十六名,眼下一并拿下带到,无一人漏网。”

    所有的人都被一网打尽!林三元真的好狠。赵孟长咬着牙心道。

    这一刻连王鼎爵脸色变下道:“竟敢泄露府试考题,嫁祸给朝廷命官,堂堂正四品知府,都敢陷害,尔等还有什么干不出来?”

    “鼓动儒童造势闹事,抗拒朝廷,此事本使若不是亲眼所见,简直无法相信。”

    没错,王鼎爵是震动了,这几个生员所行所为,简直丧心病狂。

    对于生员而言,纠集对抗地方官,这是常有的事。吴中的生员,一旦对朝廷政令不满,就聚集至文庙内哭诉,煽动士林以此对抗官府。

    这招十分有效,地方官无不就范。

    但这几名生员已不是对抗官府,而是用府试泄题,制造科举弊案,来打击官府,陷害朝廷命官。

    这样的事十分隐蔽,多少科举弊案后面都有一双看不见的手。此事很查出,能将此绳之以法的唯有林延潮一人。

    林延潮不是一般州县官员,而是正四品知府。

    但见王鼎爵道:“本使身为本省督学,岂容你们这些害群之马,败坏学校学风。陈纠制造伪证陷害朝廷命官,与张茂智同罪,本使现革去你的功名,交由地方发落。”

    “至于汝等五人一并在押提学衙门,严加看管。本使当禀告礼部,让朝廷处置尔等。”

    当下那位陈姓生员也被剥去衣冠,两名府衙衙役将他押至张茂智身旁,将二人并头跪作一处。

    赵孟长五人则是被提学道衙门的人押作一处。

    王鼎爵处置完毕,退至一旁。

    当下林延潮坐回了正堂正位,一拍惊堂木道:“府试乃朝廷举才大典,岂容小人作祟。本府于此事必追究到底,绝不姑息一人!”

    “府试所取的儒童,也不会更改,更无重考之事,至于张茂智,陈纠二人以及一干从犯押下,等候发落。”

    “退堂!”

    这一刻场外儒童一并叩首,心悦诚服地呼道:“府台大人英明!”

    Ps:大家新春快乐啊。

九百四十七章 正直的程副使() 
    五位生员被押,两位生员被革除功名,二十六名从犯被押。

    归德府这一次的府试弊案,可谓是惊动一省。

    合省的官员士子讨论之余不由关注在两点,一点是惊叹府试弊端,这些生员居然如此大胆,竟敢用泄露考题的办法,来破坏朝廷的抡才大典,最后针对一府知府。

    二来就是林延潮手段实在太狠,二话不说,居然一口气将所有涉案之人,一网打尽一个也不放过。

    被革除功名的那两个生员,也就算了。

    那五名在押生员哪个不是背景深厚,赵孟长不说,其余四名生员也是家财万贯,各自的家族在本地交游广泛。

    他们的势力不说在归德府,而渗透至省里,甚至中枢也有官员给他们撑腰。

    此外林延潮还扣押了二十六名没有功名的从犯。所以当林延潮,王鼎爵将府试弊案的主犯,从犯一并拿下后,就如同捅了马蜂窝。

    不仅仅是归德府,连整个河南都轰动了。

    就在府试弊案后的数日,这一天在归德府睢州的布政司分司。

    睢州是归德府的府属州。

    一般而言,府属县,府属州的布政司分司衙门,规模都是一般。在布政司大员没有来时,这里不具有衙门的意义,只是一个官员的招待所而已。

    但睢州的布政司分司却不同,因为这里是河南布政使司,分守大梁道的衙门所在。

    分守道参政,从三品大员,监督开封,归德二府钱粮,他所坐镇的布政司分司,比睢州的州衙门还要气派。

    衙门左右官兵戒备森严。

    而今日布政司分司来了一名贵客,此人乃新任的河南按察使司按察副使,分巡大梁道程副使。

    程副使新官上任,来布政司分司拜会同年布政司参政分守大梁道的方进,同时到地方巡察观风。

    程副使拜见方进,人未到先命人送上了大红双帖,贴上书&039;年侍教生&039;拜上。

    看到这里,方进十分满意。

    当时士大夫之间,同科进士,也就是同年之间,除了入馆(入翰林院)的同年外,彼此无论二甲出身,还是三甲出身,大家的地位都差不多,投帖自称写上&039;年侍生&039;几个字已足够表示恭敬了。

    大家见面时,就年兄年弟的随便称呼就好了。

    方进与程副使是同年,论及科名程副使还比方进高一些,但现在方进是参政,从三品,而程副使,乃正四品。

    从官位上来讲,方进比程副使高,不过布政司,按察司乃两个不同部门,身为分守道,分巡道,大家各有所司,互不统属,若程副使自持科名,称年侍生也无妨。

    所以程副使的帖子送上写上&039;年侍教生&039;,令方进很高兴。

    打个比方,假如你的同年是内阁学士,你身为三品侍郎投贴给他,要写&039;年晚生&039;,你是二品尚书投帖,才写&039;年侍教生&039;,如果你也是内阁大学士,那么写&039;年侍生&039;就好了。

    方进见程副使如此懂礼数,当下吩咐下面道:“尔等随我一并至衙门外出迎。”

    方进出门相迎,一见程副使二人相道了一番别来之情。

    片刻后&039;久别重逢&039;的尴尬也没有了(其实二人除了同年这关系外,根本没什么交情),变得十分熟络。

    正待方进要请程副使入府时,就在这时候但见一群人,突然冲来。

    他们突破衙门前衙役以及官兵的重重拦截,待离至方进程副使二人只有十步远的地方,一并跪下道:“敢问大老爷可是新任分巡大梁道程廉使?草民等有冤情要禀明大人,恳请廉使为草民做主!”

    方进,程副使二人都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看这几人所为,哪里是来伸冤的,反而有点像是来行刺的。

    方进想起一事,当下脸色一沉喝道:“哪里来的大胆刁民,有如此拦驾告状的,来人,抓起来给我狠狠的打!然后交予地方。”

    于是衙役们纷纷冲上,将这七人拿下,然后拖至一边重重的打起板子来。

    方进向程副使陪笑道:“乡下地方的人不太懂规矩,惊扰尊驾了,还请见谅。”

    程副使点了点头,方才自己确实被吓到了,眼下生怕被方进看不起,待云淡风轻的要说几句话时,却听得那边的人一边被打,一边哭道,我们确有冤枉啊,我兄长是清白的,并未参与府试弊案,恳请廉使明察,明察啊!

    方进见此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道:“伯济,这样的事在我们大梁道的地方也是常有的事,我当官久了,也是司空见惯,一般交给下面的人就好了。”

    程副使点点头欲走又停下脚步,心想我新官上任,若真遇到什么冤情,也当秉公处理,一来不辜负皇恩,二来也不负了所读的圣贤书才是。

    所以程副使肃然道:“这些人打完了,还是请来问一问吧!”

    方进道:“伯济还是不要了,我等为官初来乍到,还是以熟悉民情为先啊。”

    程副使见方进此举,更知道此事有什么隐瞒自己的地方。

    身为一名内心还有些操守的官员,程副使早知道自己这位同僚是什么货色。

    从一点上他不愿与方进同流合污当下道:“本使司本道二府刑名按劾,若有人拦驾告状,不可视如不见,如此有负了这身官袍。”

    方进又劝了几句,见拗不过程副使当下没办法道:“此事不是你我力所能及的,罢了,伯济你好自为之吧。”

    程副使不信当下执意要审,于是方进命人将几人押过来。

    程副使但见这几人被打的鼻青脸肿的过来,一见自己即是喊冤,然后奉上了讼状。

    程副使见了讼状后倒吸一口凉气道:“这是归德府府试弊案?”

    他见方进一副早就知情的样子,然后心想,科举弊案,不仅关系到官员的乌纱帽,更在于一府读书人的士心,身为按察副使对这样的案子,也是不得不慎。

    程副使重新读了一番讼状,然后动容道:“此案不论这些人是否有罪,但是牵连也是太大了吧,这得卷进去多少人?当官哪里有这么当的,案子更不是这么办的,就算这些人都有罪,但只需严惩首恶,主谋之人就好了。”

    “此案如此断法牵连太大,本使不能坐视不理,这归德府知府是谁?”

    见程副使一脸方正的样子,方进面露惊讶道:“伯济你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

    程副使不由道:“我这一次本是要至湖广任官,哪知中途改了河南,故而来的匆忙,怎么会知道归德府知府是谁?怎么了?”

    方进于是低声对程副使耳语几句。

    程副使闻言不由退后了一步道:“竟然是他?”

    方进点点头道:“这一次府试弊案,这位老弟要办成铁案的。此人气量甚小,可以说得上睚眦必报,这些人这一次在府试之上陷害于他,他哪里肯轻易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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