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文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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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文魁- 第2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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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帖暂时维持生计。

    照道理说,一名堂堂廪膳生,虽不至于有钱,但也不至于如此紧迫才是,后林延潮才知孙承宗的父亲花钱无度,将家产用完,而身为四子的孙承宗这才不得不出门为自己谋生计。

    林延潮与孙承宗聊得投机,孙承宗对于自己落魄之事,侃侃而谈,就是父亲败光家产,令自己不得不外出谋生。孙承宗说来也多是苦笑,却没有多少怨怼父亲之意。

    林延潮不由心道,就算不知对方是孙承宗,但这样坦荡的君子,也正是我辈要结交的。

    林延潮又重新拾起之前的话题:“那孙朋友在此游幕两年后,有何打算?“

    孙承宗听了答道:“状元公,在下除了举业外,别无所计。若是在下举业毫无寸进,那么之前那一番不离不弃的话,倒是肺腑之言。当年李斯曾观仓鼠厕鼠,有言人之贤不肖,譬如鼠矣,在所自处耳!某昔时在乡间自处,今日见状元公,知真乃当世大儒,故而有意在幕从而学之。“

    听孙承宗这么吹捧,林延潮自是高兴,笑着问道:“那孙朋友除了举业之外,可有别的志向?”

    孙承宗道:“说来有些令状元公见笑。”

    林延潮微微一笑道:“但说无妨。”

    孙承宗道:“我少居边关,久闻戎机。在下有一志愿,想有生之年,结纳其豪杰,与戍将老卒,周行边垒,访问要害阨塞,相与解裘马,贳酒高歌。”

    林延潮点点头:“原来孙朋友有此之志。”

    林延潮心想,果真这孙承宗,有锦绣之志,看他意思,确实不甘于一辈子只作一名幕客,既是如此与其强留他在自己幕下,伤了情面,倒不如早点将话说开。

    孙承宗听林延潮话风,知自己说错话了,连忙道:“状元公见笑了,孙某不过是随口说说的,在下一个落第秀才,还谈什么其他。”

    林延潮道:“无妨,我还要谢孙朋友能直言相告呢。若是孙朋友真有志,两年之后,我可与你荐书一封,无论边关博一个总兵幕,或去大同博一个巡抚幕,甚至你有意去哪位大人幕下,我都可写信荐你。”

    孙承宗疑惑地问道:“状元公的意思是要我去别处?”

    以往东家对幕客,都是来则用之,若是能得到东家赏识的,幕客要辞幕,东家会不高兴,最后弄得两边都是不快。而林延潮不仅同意孙承宗辞幕,还愿给他找下家。

    林延潮笑道:“人往高处走,若是孙朋友岂是一辈子甘作一幕客之人。你若是将来飞黄腾达,我高兴还不及。再说你来我幕下,费两年光阴,我自也不能薄待于你。”

    孙承宗正色道:“多谢状元公之言,若是将来孙某有成,必不忘今日之恩。”

    林延潮见孙承宗答允,满意地点点头。

    对于孙承宗这样的大才,若是一生在自己幕下做事,那无疑是屈才。走上另一条轨迹,此孙承宗,恐非彼孙承宗了。但平白放过也实在太可惜了,这毕竟是有力臂助。

    何况孙承宗有心科举,他若如历史上考上进士,入了翰林院,那么他在朝廷对自己的臂膀,远远比在自己幕下帮助更大。

    既是如此,就不要拿下属的样子看待,而是真正拿宾友视之。

    林延潮既将孙承宗收入幕下,就要想着如何治幕?

    他想起年轻时初入仕途,动不动就喜欢研究成功学。国人的成功学并非研究卡耐基,而是做官须看曾国藩,经商必读胡雪岩。

    林延潮读曾国藩的传记,曾国藩平太平天国时,他幕下的幕僚都当时一时之选,人才汇集。

    而曾国藩能汇集人才,治幕的手段也是古往今来没人比得上的。

    有一人曾在曾国藩与李鸿章二人幕下都供事过的。

    曾国藩治幕,办事时,先不吭声,而是告诉幕僚事情情由,让各幕僚者各进一稿,写下自己意见。

    如果众幕僚都不合曾国藩意见,则将自己意见拿出,如果有人胜己,则说自己原先意见云云,今你的意见胜过我,我采用了,将自己的稿件弃之。而李鸿章治幕,每逢办事,必出自己之意,合意的用之,不合意的摈之,无讨论,无切磋,所以下面的幕客人人揣摩他的意见。

    由此可见曾李二人高下。

    历史上出身曾国藩幕客的,最后有二十余人官至巡抚,总督。

    曾国藩尽管在世时,没能如孔子,王阳明那般收弟子,但是他的学问,他的为人,却为他的故吏,幕僚,乡人效仿。以至有了近现代湖湘人才的井喷。而‘拼命做官’的李鸿章就曾任过曾国藩的幕僚。

    正在这时门外敲门,陈济川入内道:“老爷,饭菜都准备好了。”

    林延潮点点头道:“也好,将饭菜摆入屋子,我与这位孙朋友边吃边聊,对了,以后这位孙朋友就是家里的西宾,也兼教书处馆,你们不可怠慢!”

    西宾在家里的地位是很高的,故而陈济川尽管身为管事,见了孙承宗也是恭敬地叫了一声:“孙师爷。”

    孙承宗起身答礼。

    林延潮又道:“晚饭再让我兄长来此一趟,拜见馆师!”

    陈济川答允出门去了,林延潮对孙承宗道:“我这位兄长想来不喜听人劝告,孙先生要替我多费心了。”

    孙承宗道:“东家放心,我一定尽心。”(未完待续。)

四百六十五章 上门送礼() 
将孙承宗纳为西宾后,林延潮又替林延寿将户籍改为商籍,取得了在顺天府应试的资格。

    不过今年二月的县试,林延寿是赶不上了,林延潮索性让孙承宗给林延寿教一年书,让他次年再赴童子试。至于林延寿听不听孙承宗教导,这不是林延潮关心的。

    帮林延寿改籍,林延潮不过写了几分信递给要害之人就好了,根本不用自己出面。

    而程楠的事,更是小事一桩。

    詹事府任命还未下来,许国仍是国子监祭酒,有他的照顾程楠不用排队虚侯,而是顺利纳监入国子监,成为监生。

    程楠入监的凭证到手,对林延潮是千恩万谢。这对于林延潮而言不过是随手之劳,但程楠这番感激,让林浅浅欣慰,才是林延潮所在意的。之后程楠就去国子监住下,搬出了林府。

    这几件事办完后,年节已过了一办,对于京官而言,正月休沐的大假就要结束了,下面就要上衙开印了。

    但是对于林延潮而言,还有一件要事要办。就是如何请申时行替他游说张居正,补日讲官。

    于是这一日林延潮备了重礼,出门去申时行府上拜会。

    这还在年节中,京城里的大路小路还算十分空旷。

    不过到了申府前的巷口,陈济川就发觉堵车了,几辆马车排着队堵在巷子里,几乎寸步难行。

    “老爷,怎么办,是否从一旁抄道?”陈济川询问林延潮。

    对于申时行府上的路径,林延潮可谓是轻车熟路。林延潮挑开车帘看了一眼道:“道右是来路,若是马车从这抄道,迎面一辆马车驶来。我们就进退不得了,还挡了别人道。索性从这退出去,从另一巷口进,耽误不了多少功夫。”

    陈济川听了就依言就下车引马掉头,车辕转过方向,这才行了几步,就见一顶蓝呢官轿迎面而来。这蓝呢官轿显然是想抄抄道,但却堵上掉头林延潮的马车。

    那蓝呢官轿除了四名轿夫,还有五六名随人。他们见了林延潮马车就道:“让一让,没看见我们要去申府吗?”

    马车上陈济川见明明是对方理亏,居然还如此理直气壮,顿时不快地道:“这分明是你们挡住我马车的去路了,该是你们避至道旁,让我们先过。”

    那几名随人听了顿时连连冷笑。

    一人叉着腰一声道:“你与我们论道理呢?也不睁大眼睛瞧一瞧?我们这是官轿!”

    说完随人指了指轿子帷子上的蓝呢。

    不过是蓝呢轿子,陈济川何时放在眼底。陈济川刚要开口,就听对面轿子里道。

    “诶,不可造次!”

    随从将蓝呢轿子轿帘掀起,向坐在轿内的人问道:“老爷有什么吩咐?”

    此人摆了摆手直接对陈济川道:“今日老夫至阁老府上有要事,故而这才抄道,不想挡住了你们老爷的座驾,也罢,告诉你们老爷,我乃工部虞衡司员外郎于文灿,他知道我的名字就会卖我这个面子的。”

    这官员口吻里充满了自信,这是长居高位不容置疑的口吻。

    工部员外郎?陈济川冷笑一声,还以为是多大的官。

    陈济川道:“你说你们去申府,我们也去申府,若说你有要事,我们也有要事,为何……”

    陈济川话说了一半,就听马车的车壁敲了两声,马车里林延潮道:“算了,让他们先过。”

    陈济川心有不甘,但林延潮开口了,只能道:“好吧,既是如此,你们先过!”

    于文灿淡淡地笑了笑道:“多谢了!”

    说完将轿帘放下。

    而陈济川将马车避至道旁后。随从得意地瞪了陈济川一眼,然后高呼了一声道:“起轿。”

    左右轿夫将抬轿,四平八稳地走过。那几名随从也是耀武扬威,经过林延潮马车时,不屑地哼了几声。

    一人还道:“早知如此,何必方才说那么多废话。”

    陈济川顿时大怒,但又不好发作,待几人走后与林延潮道:“老爷,工部员外郎不过从五品,他怎敢也用蓝呢轿子,双引红鞍笼?”

    林延潮道:“在京城之中,京官出行多喜僭越,你说他不过从五品,但却也比我高一级,若是不避轿,我们也不占理来。”

    “从五品又如何?老爷你可是翰林,他如何与你相提并论。”

    林延潮笑了笑,没有接话。

    之后陈济川马车改道,绕路从另一巷口来至申府。

    此刻申府府门之前可谓是车马如市。

    巷口那北向南向而来的车马一辆接着一辆,府居左右的拴马桩没有一处空着的。而府门外的家丁护院,赶车的马夫,随从下人,上门拜会的官员贵戚,足足有几百号人呢。

    官场上有三节两寿之说,三节是年节、端午和中秋,两寿是指官员本人和夫人的生日。

    到了这几天,官员要给上级‘进贡’,也是奉上节礼。

    而眼下申时行身为内阁三辅,主持过万历八年会试,也是任过乡试考官,仅论门下弟子就不知多少,而他在任上也是广结善缘,故旧属吏同僚也是热于来此节上门来拜。

    刚下了轿子和马车的官员们都是手持着名帖,身后随从捧着各色礼品,一并进入府内。

    林延潮与陈济川一并来至府门前,却见方才的工部员外郎陈文灿正与申府的门子说话,又是赔笑脸,又是递门包,最后才递了帖子。

    陈济川见了不由笑着道:“我还以为此人多了得,说什么身有要事,却不想连申府的大门也进不去。”林延潮听了笑了笑,却见门子对于文灿的态度,还真是有几分倨傲呢。

    于是林延潮一人在前,身后是拿着礼盒的陈济川,一并来至府门前。

    于文灿转过头朝这看了一眼,陈济川他自是认得,不过身后的林延潮他却不识得,他刚从外官转至京官,对京中的官员认不全,也不认得林延潮。

    于文灿只是对林延潮多看了两眼,却并没有在意。至于他下面的几个随从则双臂抱着胸,在那笑着。

    陈济川冷哼一声,走到几人面前道:“劳驾,让一让。”

    一名随从丝毫没有让的意思,反而在冷笑道:“没看见我们家大人正与人说话吗?你们二人等一等。”

    这门子本是与于文灿说话,这边一转眼瞧见林延潮被拦住,立即撇下了于文灿。

    门子三步并着两步奔下了台阶,弯下腰去道:“状元郎,这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什么状元郎?”于文灿不由失声,打量了林延潮一眼问道,“足下莫非是三元及第的新科状元吧!”

    林延潮点了点头。

    此刻于文灿与他几位随从顿时脸色都很精彩。

    于文灿初为京官,听闻京官四品敢乘大轿,五品也敢用马前开棍。他初来乍到,生怕在官场上被人看低了,于是就在驾舆上僭越了一些。

    而眼前这人身为状元,居然只乘着一辆马车,出行居然不用卤簿。

    门子不快地看了于文灿一眼,似恼他插嘴,于文灿连忙不吭声,向林延潮行礼后,知趣地避至一旁。

    林延潮笑着道:“是啊,我今日来拜会恩师啊!”

    说完林延潮就往袖中掏门生帖子,门子连忙道:“状元郎是府上的常客,阁老早与我们交代过了,你来府上不用通禀,直接入内就是。”

    这门子一句话,令一旁左右官员听了都是无比羡慕。无需通禀,直入府内,申时行简直就拿林延潮当自家人来看。

    几名官员窃窃私语道:“状元公果真是申阁老得意门生。”

    “申阁老乃是状元郎的伯乐,否则就不会点他为会元了。”

    “若是我有状元公的才华,保不准申阁老也会点我。”

    于文灿此刻看向林延潮顿时各种羡慕,上前对林延潮赔着笑脸道:“状元公,我初来京师任官什么也不懂,今日真有眼不识泰山啊,改日一定去府上赔罪。”

    林延潮淡淡地道:“员外郎言重了”

    于文灿的几名随从此刻也知自己闯祸,立即对陈济川抱拳道:“得罪得罪,还请海涵。”

    陈济川连瞧也不瞧一眼。

    于是林延潮撇过于文灿直入府门,转过一字影壁后,来至申府的前厅。

    前厅里申五正与几名大员说话,见到林延潮来后,与二人告罪一声迎了出来。

    申五热情地握住林延潮的手,满面春风地笑着道:“状元郎,怎么来府上也不提前说一声,我替阁老去接你啊!”

    林延潮笑着道:“岂敢劳烦申兄大驾。”

    申五哈哈一笑,点点头道:“也是,你我都老交情,咱们也不客套了,你看你这来,还送什么礼,你与阁老都是一家人,这做得如外周那些人一般,不是见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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