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阵破骄奴,威声雄震天。
一射百马倒,再射万夫开。
林延潮想到当初林诚义教自己学书法时说道,学书法当先学古人风骨。
自己学颜体,心中当有颜真卿那股铮铮铁骨之气。
是啊,人不求人一般高,自己何必去求张居正。我明白自己要的是什么,就算一时没有状元又如何。
想到这里,林延潮心绪不由平静下来。
不知不觉间的笔下越写越是舒展,连光阴流逝也是忘却。
只见额上汗水颗颗滚落,屋内只有笔尖划动纸张的声音。
两日光阴就在林延潮的临帖中渡过,不知不觉终于来到殿试一日。(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四章 殿试()
三月十五日,殿试之日。
这天林延潮早早上床,翻来覆去后一番,勉强睡着,但睡下时心底一直有事。迷迷糊糊之间听间三更打更声响起时,即是完全清醒,并无法酝酿睡意。
想到还有不到一个时辰就要起床了,林延潮索性披衣起身,支起窗看着天上清冷的明月,心道虽只睡了三四个小时,但比会试前一日,一宿没睡已是好多了。
若是精神不济,一会喝完参就好了,没错,我有人参我怕谁。
对于殿试,林延潮此刻的心情,既是有几分紧张,也有几分激动,紧张不用说了,激动是因为,殿试是科举的最后一科了,考完这场,自己以后就真正脱离科举考试的苦海了。
尽管自己在科举考场上,从未有过败绩,可以称得上是学霸,但没有人会喜欢考试的。
林延潮此刻心底想,考完就授官了,授官了自己多半是要在京城安家了,到时候把浅浅接过来住。
嗯,在京师还要买套房,好几套,丢给子孙后代,立下家训不许卖房,四五百年以后,一平方好几万呢。不过身为翰林,薪水可能蛮微薄的,要吃死工资,要不然怎么叫清翰林,不过是京官就爽了,同年每年给的冰敬炭敬别敬收到手软啊!
憧憬着考试后的美好远景,这些情绪在林延潮心底一拂而过,连张居正是否会在考试里打压自己都是忽略了。
这一刻他只想快点过了这一天,至于名次,爱几名就几名,反正进士就能当官,就算落三甲,你们也得给我个县太爷,大丈夫何处不能施展抱负。
想到这些,林延潮起身把睡得迷迷糊糊的展进,陈济川叫起来道:“打汤我要洗头。“
打汤是闽地俚语,说的就是烧热水。
洗完栉发一番,林延潮重新束冠,穿戴起礼部昨日送到的新贡士袍服,穿戴一新。
屋子卢义诚也早早起床,见到林延潮笑着道:“林兄。“
林延潮与卢义诚相处几日,他与自己一并都是寒门举子,外人看来他中贡士多少有些幸运的成分,但林延潮看来卢义诚却有过人之处,特别是他写的一笔好字,那手馆阁体写出来,一看就知道经历了多少年的苦练,令林延潮也自叹不如。
这样的好字,在殿试上是可以大大加分的。
林延潮与卢义诚一并出门,带上考篮,坐着马车到了大明门。
此刻天色微明,宫阙正托着东门上升的旭日。
在大明门后即是巍巍然的故宫了,哦,不,这时候该叫皇宫,紫禁城。大明门旁有一对联,'日月光天德,山河壮帝居'。
这个对联告诉林延潮,这可不是上一世二十块学生票就可以进去一日游的地方,现在是天子居停之地,紫禁城,帝居所在。
此刻大明门还未开启,而三百零二名贡士,陆续到齐,他们身上都皆着新装,到了殿试这一次,大多数人也是不像是会试时那时前途不明的忐忑不安。
众人都是喜色满面,见了面即相互拱手作揖。在此都是大明国的精英,十载几十载寒窗,都是从五千举人之中搏杀而出。
林延潮走到一旁,向礼部官员那报道后,就听身后有人唤道。
“宗海兄!“
林延潮转过身,但见刘廷兰,黄克缵二人都是向自己行礼。林延潮笑着与刘庭兰,黄克缵二人回礼道:“幸会,又与两位年兄同榜。“
黄克缵道:“宗海兄,解元,会元连魁,在下早已自叹不如,但望宗海兄三元及第,代表闽地学子争这一口气。”
黄克缵这一番话发自肺腑,林延潮自是可以感受到,他不由有几分感动。
刘廷兰也拱了拱手道:“但愿能见宗海兄,大魁天下!”
众进士的目光也是刷刷地也是一片朝着自己看来。
“这就是会魁?乍看也并非起眼,不过却诗书满腹气自华。“
“果真如传闻般的年轻。“
“不错,听闻才十九岁,而我大明最年轻的状元费宏魁龄也不过二十岁。”
“这林宗海,听闻是凭真才实学考至会试第一的。“
“不错,正是此人。若是他得了状元,将超过商文毅公,成为我大明第一个连中三元之人。“
“元辅大人不会肯的,有他儿子在,状元岂会在林宗海手中。他要想大魁天下有些难啊!”
“那就要看元辅大人是否有私心了。”
“难说,难说,我怕是难了。”
林延潮承受着众人的目光,这时候大明门一开,把守城门的金吾卫列道两旁。
一名鸿胪寺的官员,走至殿门旁高声:“诸位列队三列,请五经魁居前。”
林延潮听了走到前来,鸿胪寺的官员问道:“这位新郎君,叫什么名字?”
“林延潮。”
鸿胪寺的官员道:“原来是会元郎,请至第一位来。”
“是。”林延潮站在三百零二名贡士的第一位,所有人都排在他的身后。
林延潮负手在前,左右则是顾宪成,萧良有。
“诸位入城后,不许喧哗,不许交头接耳,不许左顾右盼!”鸿胪寺的官员宣布了纪律后,众贡士都是答允。
“新科贡士入城!”
当下鸿胪寺的官员向林延潮作了个请的手势,林延潮微微施礼,然后率先迈步,跨入宫门,三百名贡士皆是跟在他的身后。
但见一片的官帽晃动,红袍袍角掠动,乌靴抬起落下。
众贡士们都是垂下头,步入宫城,寂静无声,甚至连半声咳嗽也是不闻。
林延潮走出宫门,但觉眼前一亮,一座面阔五间、进深三间的门楼立在眼前,大明门后就是大名鼎鼎的承天门了。
正中的御道金吾卫士夹道而立,但林延潮他们是不能走的,只有是在金殿传胪的时候走能走。现在林延潮他们在鸿胪寺官员指引下,必须从两旁辅道上入城。
走过外金水桥,进入承天门,面前两扇挂着无数铜钉的朱漆大门分左右打开。
“新科贡士入城!”
众贡士们都是初次目睹皇城之尊,又想起方才鸿胪寺官员的交代,都是心情忐忑。
而林延潮那里有这么多顾虑,殿试的考场在皇极殿,也就是今天的太和殿。
导游以前都说过了故宫,呸呸,皇城三大殿一溜都在中轴线上,大家只要不挨着御道,往前直直走就是了。(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五章 考题()
林延潮领着三百余贡士,在晨曦之下,经大明门,承天门,端门,午门,抵达皇极门。
这走了老长的一段路,不少人背后都是渗出了一层汗水来。众贡士手提着考篮,待穿过皇极门后,见了皇极殿耸立在远方,依次往后分别是中极殿,建极殿,这就是外廷的三大殿。
但见皇极殿的丹陛前,几十名官员已是在此。林延潮一面走一面瞧着这些身上穿着大红官袍,着金银腰带,立在前首的官员,甚至还有蟒袍玉带,不由当场倒吸一口凉气。
尼玛,这些都是重臣啊!至少副部起,正部,副国都有。
不是阁老,就是尚书,跺跺脚,地上就能震三震的人物。
这时丹陛前上的御座尚空,但见众大佬们,低声地交谈着,待听见后面的脚步声,都是半侧着身子,或转过头看向中式进士来。
十几道目光扫来,这一刻不少人呼吸都顿止了。
感受大佬们眼光的权威,士子们内心忐忑,但此刻又有多少人在想几十年后,他们也能穿着这一身大红官袍,甚至蟒袍站在丹陛之前呢。
至于大佬们猜想过去,他们也是想起以前自己参加殿试时的青葱岁月吧,这几百个考生,或许将来也有人能站到他们今天的位置,甚至更高呢。
林延潮微微垂头,却偷眼打量着众官员,虽不敢盯着别人看,却可以见的前方三名穿着蟒袍,腰着玉带的官吏,望着皇极殿彼此谈话,其余尚书,九卿等重臣,如众星捧月般将三人拱立在中央。
三人谈笑风声的话语偶尔传来,林延潮认得站在最右首的蟒袍官员,是自己的座师申时行,而最左侧的官员,侧着头说话,脸上手上是古铜般的肤色,目光十分有神,谈话多半是他与居中的官员对答。
而自己老师申时行偶尔说上几句,凑凑数而已,至于其余的尚书尽数是插不上话,站在一旁旁听,偶尔笑一笑。
林延潮猜去这名站在左首的官吏多半就是次辅张四维了。
至于居中身材高大的官员,自是首辅张居正。
想到自己要见到这位大明第一相,林延潮不免心情忐忑。张四维,申时行都是侧过头看了后面的贡士一眼,唯独张居正仍是望着皇极殿。
随即宫乐一响,众人皆是站定,神情肃穆。
片刻后身穿黄袍的天子出现了,众人都是一并拜下,行叩拜之礼。万历身处高高的丹陛之上,林延潮根本看不到,无法一睹天颜。
这时听的丹陛上一个尖锐的嗓子喊道:“临轩发策。”
林延潮见身为首辅的张居正拾阶而上,从天子面前授得密封的殿试试卷,再置于丹陛的黄案上拆开,再由执事官走下台阶来,分发给贡士。
殿试题纸是一张黄纸,等同于天子亲授,贡士必须在地上跪受方可。
林延潮与贡士们拿卷之后。
礼部的官员道:“依照会试名次,单名于殿东,双名于殿西,各从阶上上殿。”
林延潮身为会试第一名,自从东侧台阶上殿。身后单名士子跟着他从一并入皇极殿。
皇极殿乃是三大殿第一殿,乃天子临朝受贺之所,现在殿上摆放着满满的小桌,这小桌仅比炕略高,经过蒙元统治,这时大明的读书人,都是习惯坐椅子,对于正坐早就忘了。
士子入座后,大家都只能跌坐在席上写文。有的身材略矮的士子,不得不在席上加垫东西,否则还够不着卷子。
不过位置可以自己择座,林延潮先走入皇极殿,但见殿宇深严,后排采光不太好,于是自己坐到了前排去。
其他士子也是如此,先进入考场的士子,都是一并坐到前排,后来的人,见后排阴暗也不肯坐,多坐在殿前廊下,这里虽光线好,但万一遭了风雨,卷子污了就不妙了。
今日看起来天气甚好,应该没有疾风骤雨之忧,众士子将考篮拿出,将考具一一放在桌上。
林延潮坐下,席子上铺的是黄绒地衣,下衬篾席,坐得还算舒坦,
此刻殿内是鸦雀无声,众贡生都知道考完这一场后立即身价百倍,故而都是神情凝重。
殿试是辰时初刻开考,时间未到众人都不敢动,执事官虽然给士子的桌上一人分了一包宫饼。
这宫饼也有来历,称红绫饼,唐御膳常常赐予进士之用。至于殿前南院有茶水房,考生可随时自去取水,总得来说殿试的纪律比会试宽松很多。
原因想来也知道,会试五千多人考试,而殿试才三百多人,七八十个考官,足够盯梢了。
到了辰时初刻,执事官都是退去,十名读卷官入内。
看着这一片红袍蟒衣,累计有三位阁老,五位尚书,两位翰林大佬监试,这等黄金阵容,简直可以秒杀一切啊!
在大学士,尚书的眼皮子底下敢作弊,分分钟钟教你做人。
“开考!”
一声令下,士子们都是从纸袋里抽出题纸读卷。
林延潮看去殿试考题只考策问,不考四书五经。考策问的目的,是观其政术,以决定考生最后名次。
试卷上一共两题,一题是‘刚柔并用’,还有一题是‘裴度奏宰相宜招延四方贤才与参谋请于私第见客论’。
按照规矩每道题考生必须答字在一千字以上,辰时初刻开卷,到了天黑时,给两烛,烛灭强行扶出回家。
一天考两道题,时间不紧不宽,看你如何把握了。
林延潮将题目念了一遍,在脑中想着,然后取出试卷来,写到‘应殿试举人臣林延潮,年十九,系福建省福州府侯官县人士,由廪生应丙子年乡试中式,今应殿试’下面将三代履历,以及自己所习经书开具于后。
试卷用的是白色七层宣纸,纸质很好,写起来很舒服。
写完履历就是,试卷正文,正文用红线直格所划,一共八开,一开两面,每开十二行,一行允许写二十五字。
如此严密的规矩下,殿试试卷写出来都是整整齐齐,令人赏心悦目的。(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六章 内圣外王()
说起殿试考题。
一般与当时时务联系,切乎军国大事。
第一道题,刚柔并用,问的国策,就是让考生从治国之道上论述。
至于第二道,裴度奏宰相宜招延四方贤才与参谋请于私第见客论,问的是举贤。
林延潮在脑中思索,第一道题,谈的比较笼统,但反而发挥的余地会比较少。
至于第二道题则可细致,反而发挥余地比较大。
这样笼统的题目,看来好答,但实际上却很难。
林延潮突有种不知从何入手之感,他一边磨墨一边酝酿思路,数次要下笔,都觉得不妥,又重新搁下笔来。这时候左右考生都已是提笔唰唰地写起,而殿里如林延潮一般在思考没写的人却没有几个。
不妙啊!自己居然是卡文了。
林延潮不由郁闷,以往都是文思如泉涌的,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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