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文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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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文魁- 第10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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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考试有足足有三个时辰,林延潮写完帖经和墨义用了还不到十分之一的功夫,后面还有大把时间来写四书题和五经题。

    四书体的题目是‘生才有大道’一章,看了这题目,林延潮不由一笑,这题可是嘉靖二十六年的会试题,张居正当年写过的。这篇文章太有名了,张居正的范文林延潮当然背过,但县学里大多数生员,必然也是背过。

    所以陶提学出这题用意很显然,就是用这篇大家都背过的文章,写出自己的特色来。若是你敢用张居正的范文,往上面去套,那么就等着出现无数的雷同卷吧。

    所以林延潮写这题时,将脑海里张居正这篇文章完全抛开,用自己的想法来破题。

    足足在稿子上,修修改改了半个时辰后,这才大功告成,林延潮当下动笔誉写到正卷上。写完后,林延潮将卷子放在一边晾干,自己又取了一张新纸来准备写下一题。

    这是一道五经题,正在林延潮在草稿上,写着初卷,身后有声音道:“宗海兄,宗海兄。”

    听得是徐子易的声音,林延潮将手上的笔放下来。

    徐子易低声道:“宗海兄,我纸张,方才被大雨打湿了,眼下还差一张,恳请宗海兄,借我一张,让我把题答完,小弟感激不尽啊。”

    岁试考场不提供纸张,眼下徐子易若是纸张都湿了,只有向同窗借纸一途。穿越之前,谁考试时没向同学,借过铅笔,橡皮擦什么的。

    于是乘着训导不注意林延潮道:“先与训导说,我再给你。”

    徐子易连忙道:“这不好吧,万一被训导知道,我纸张弄湿了,必有不好的印象。不如你私下给我吧。宗海兄,帮帮忙啊!”

    徐子易连声哀求,换了顾念同窗之情的人,说不定就给了。

    但林延潮却心想,这可是岁试事关重大,自己私下传卷,很容易引起训导误会。若是被看见了,被认为作弊,自己不仅岁试成绩作废,连廪膳生的资格都有可能被剥夺。

    要知道陶提学眼下可在另一间屋子里坐着呢。生员是否能参加乡试的权力,可都在提学官手中握着呢。

    无论徐子易有意还是无意,林延潮都决定明哲保身,反正我和你也不是很熟。

    尽管徐子易继续连声请求,林延潮也作不理,继续在稿子上作自己的五经题。

    说了一阵后,徐子易也不吭声了。

    林延潮瞬间将徐子易的事抛在脑后,而是认真地继续做题。(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八章 做事很有分寸() 
这一道五经题,是普普通通的大题,也没什么难度。但林延潮想答得好,获得岁试一二等,就必须精益求精。

    在乡试和会试中,是只允许出大题,不能出截搭题和偏题的,所以岁试的考试也是与乡试,会试接轨。

    另外岁试的题目也出得很巧妙,前面的帖经,墨义,都是基础题,只考你死记硬背,答得不好,那么就很容易沦为五等六等。

    而四书题,五经题则是拉分题,若是答得好,就能列为一等二等。也就说,林延潮要在三百余名生员中脱颖而出,就必须写好四书题和五经题。

    县学里的生员,要么是积年老儒,要么就是才华出众,故而林延潮要想取得一二等,在三百生员中出类拔萃,并非那么容易。

    这考取二等的难度,绝不会比府试,院试拿前十小。

    林延潮写得极为专注,笔尖在纸张上勾划,笔下的字是越来越多,两年来林延潮每天都写半个时辰的字帖,从不间断。即便写在稿纸上,也是十分工整美观。

    最后一道五经题在稿子上差不多写完时,考场里已是有生员交卷了。

    考生三三两两走到案前交卷,离开考场,考试时间三个时辰,可以短,但决不可长。若是过时未写完,一律强制收卷。

    眼下考试时间还有最后半刻钟,林延潮已将最后的五经题誊写到正卷差不多了。

    这时候后面椅子轻轻挪动,徐子易似交卷了。

    林延潮继续在写着卷子,这时但见徐子易从自己案边走过,突然他的手中一斜,手中的端砚从一旁滑下。

    林延潮见了身子一斜,将卷子往旁边一抄,但端砚还是落下,砚台里未干的墨汁洒出,将林延潮摆在桌面上的数张卷子污了。

    端砚落地,一张巨响,砚台顿时四分五裂,考场上尚在认真做题的生员,也都是停下笔,看了过来。

    而徐子易大惊失色道:“宗海兄,对不住,我不是有意的。”

    见了这一幕,两名训导中了一人喝道:“看什么看,继续考试。”

    在训导呵斥下,考生们不敢再东张西望,但眼角里还瞧着这里,另一名则是朝林延潮和徐子易这边走来。

    徐子易十分惊恐的样子,当下一个劲地向林延潮道歉。

    那名训导走了过来问道:“你们二人怎么回事?”

    徐子易的表情几乎都要哭了:“回训导的话,晚生方才要交卷时,不慎手中砚台滑落,正砸在了这位林兄的书桌上,以至于惊扰了考场。晚生实在太不小心了,这一切都是晚生过错,晚生愿意承受一切责罚。”

    听徐子易这般自责自己,训导板起的脸,也是缓了几分,当下斥道:“你怎么这么不小心,虽是无心之失,但也惊扰到其他人考试了。”

    “晚生知错,晚生知错。”徐子易躬身连连作揖道歉。

    说到这里训导看向林延潮问道:“你可有被砚台砸伤哪里吗?”

    “这倒没有。”

    训导叹了口气,道:“没有砸伤即继续考试吧,只是……只是你卷面似污了,但大宗师有令,任何人都必须在未时一刻前交卷,不可容情。所以我也无法疏通,多给你一点时间,只能到时候看看能否向大宗师解释一二吧。”

    听训导这么说,在场生员都是替林延潮惋惜起来。

    在科举里,卷面不洁是要降一等的,但若是卷面被墨水污去,导致有几个字考官看不清,那么无论情由,都以最末等论处。

    除非林延潮有时间重新誊写一份,但眼下考试不到半刻钟,断然是来不及了。

    众人看了心道,林延潮这一次失去了参加乡试的资格不说,少不得要从廪膳生,降一等为增广生了吧。这八成是有人故意暗算的,以往也是有县学里的人,这么整过不听话的生员。

    当下有几名增广生幸灾乐祸起来,廪膳生又少了一人,那意味着他们递补为廪膳生的机会又大了一分。

    这是好事啊!

    训导心底也是替林延潮可惜道:“大宗师那我会替你交代,你还有什么话说?”

    林延潮道:“多谢训导了,一点小事而已,就不需劳烦大宗师好了。”

    但见林延潮如此心平气和,这训导不由心想,此人不简单啊,换了其他人,这时候早暴跳如雷了。

    训导点点头道:“也好,那你赶紧重新誊写一份。”

    一旁徐子易也是内疚地道:“宗海兄,我对不住你,是我连累你了。”

    林延潮却是笑了笑道:“徐兄,你也是无心之失,不必自责。”

    有几人好笑,心道都到这份上,此人还在装什么大度,估计打落的牙齿往肚里吞,不敢声张吧。

    训导却是十分欣赏林延潮道:“好的,等会我最后收你的卷子,你赶紧动笔。”

    林延潮却道:“多谢训导好意,不过晚生来得及。”

    这时却见林延潮从一旁书袋里取出两张写满字的卷子来道:“方才我怕雨水溅入窗内,早早就将誊写好的正卷放入书袋了。至于桌上弄污的,不过是我的废稿。所以丝毫也不耽搁我的时间。”

    这一下峰回路转,训导听了点点头,道:“厉害,你做事很有分寸。”

    “多谢,训导称赞。”

    而徐子易则是脸上变色,然后立即强自笑着道:“宗海兄,真是太好了,如此我就放心了。”

    训导扫了徐子易一眼道:“你的卷子拿来,眼下你可以走了。”

    “是。”徐子易当下,匆匆忙忙离开考场。

    而林延潮则是不动声色,将那张还未誉写好的五经题卷子,继续写了下去。

    卷面被污之事,竟对他丝毫也没影响。

    当下全数写完后,林延潮还是提前了一步交卷,这一幕好似一记耳光,抽在了考场里那几个幸灾乐祸的人脸上。

    走出府学学宫的大门,林延潮正要回家时,突听得后面有人喊道:“林朋友,林朋友,请留步!”

    林延潮转过头,但见是孙秀才满脸焦急地追了出来。

    林延潮拱手道:“孙秀才,何事?”

    孙秀才见林延潮一脸平静,没有丝毫喜怒,不由心底打鼓。(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九章 名列一等(一更)() 
孙秀才上了岁数了,又兼之常年教书,有这个时代读书人四肢不勤的优良传统。

    孙秀才赶到林延潮身旁,上下不接下气地道:“林朋友,留……步,留步!”

    林延潮没什么体恤的意思,而问道:“孙前辈匆匆而来,有什么见教吗?”

    孙秀才好容易喘匀了气道:“林朋友可否到一旁僻静的茶馆一叙?”

    林延潮皱眉道:“不必了吧。”

    孙秀才道:“林朋友,有些话不方便在大庭广众下说。”

    林延潮道:“圣人曾赞澹台灭明,行不由径;非公事;未尝至于偃之室也。我与孙秀才你没有私交,无私事可言,若是公事,又何必去偃室谈。”

    孙秀才脸色一变,他也知林延潮话说得冠冕堂皇,但提防自己的意思很显然了。孙秀才左右看了一眼,所幸大部分考生还未交卷,附近人不多。

    于是孙秀才连忙道:“林朋友,徐子易今日之事,都是他一人自作主张,我实在不知啊。”

    林延潮道:“孙前辈的话,我不明白,徐子易不过是失手罢了,什么自作主张从何提起,若是无事,孙前辈,在下要先行一步。”

    孙秀才满头是汗连忙道:“延潮兄,你不收一文钱,给其他考生作廪保,确实令孙某少赚了一些钱,但我尚且犯不着为了几两银子的事,说动徐子易来害你啊。这实是划不来,谁都知你年纪轻轻,前途无量,我何必来得罪你呢?”

    “林朋友仔细想想,你最近是不是得罪了其他什么人?此事别有蹊跷啊!”

    “蹊跷?”林延潮听了孙秀才这么说,确有几分道理,但没有表态而是道:“孙前辈,你说完了?没事我先走一步了。”

    说完林延潮拂袖而去。

    林延潮回到家后,与几个朋友说了这件事,四位朋友里陈行贵,张豪远颇有任事之能,黄碧友可以出出歪点子,侯忠书胜在能起哄。

    但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

    几人听了林延潮的遭遇后,都是动怒。

    侯忠书撩起袖子道:“宗海,这徐子易竟然害你,咱们四人将这臭小子抓起来,用麻袋捆了,丢进闽水喂鱼去。”

    黄碧友将侯忠书拉下道:“你动气什么?找徐子易算账有什么用?我们要查出谁在他背后指示的,你用点脑子,好不好?”

    陈行贵道:“县学里这几个廪膳生,与宗海是有不睦,若孙秀才出面来弄污宗海的卷子倒有可能,但请徐子易作这事,他们舍不得这本钱。”

    侯忠书替林延潮鸣不平道:“宗海,平日在一向低调,从不得罪人。怎么会有人害他?”

    黄碧友冷笑道:“真天真,那也说不定,宗海去年考了院试第二,多少人红了眼,读书人最是好妒,无怨无仇也能害人。”

    听黄碧友分析,张豪远摇了摇头道:“这我不信,但若是无怨无仇,单单凭着一个妒字就敢害人,那么历次会试的状元,榜眼,早就被人害多少次了。”

    张豪远向林延潮问道:“宗海,你心底可有怀疑之人吗?”

    林延潮道:“确有几人。”

    张豪远沉吟了一番道:“其实那孙秀才是故意混淆视线,说不准就是他干的。”

    不过众人商议后却都只是猜测,没有真凭实据。陈行贵道:“宗海此事交给我办,只需派出数人盯梢徐子易的动静就好了,不用几日就能顺藤摸瓜。”

    林延潮点头答允。

    两日后岁试成绩公示,众生员皆是去府学学宫里报道。

    堂下府学县学三百余名弟子立在那,而堂上陶提学亲自训话。

    陶提学沉着脸,在那道:“本官身为提学,身负提督学校,整饬学风之责,本官三令五申,汝等考取生员之后,不可只知食廪免役,而马放南山,不求学业进步。汝等听进去没有?”

    “这一次岁考,令本官失望至极。本官决定从严整治官学学风。凡岁考,考一等者,附生补增生,增生补廪生;二等无升降,廪生停米;三等者无升降,前十可得参加乡试的解额,四等发文申斥,张贴于府县学宫,以为告诫,五等者蓝衫改着青衫,廪生降增生,增生降附生,六等者!”

    说到这里陶提学重重地道:“六等者,不论廪生,增生,附生,一律改充县学斋夫三年,并革去秀才功名。”

    听了陶提学这么说,众生员都是色变,陶提学治学严谨,果真是名不虚传。

    眼下众人都是心底忐忑,原先自以为能靠一二等,只求考个三等即行,而那些考得不如意的,则是满头大汗,五等也就罢了,若是六等,就真的是一撸到底,永不翻身了,寒窗苦读十年都化为虚有。

    而另一旁林延潮却是心想,自己若是卷面被墨汁所染,导致文章里的字句,考官无法看清,那么直接就会以末等论处。

    以陶提学的性子,肯定是从严惩治。

    末等会被革去秀才功名,那陷害自己之人,肯定最是高兴了,若是降一等,从廪生降为增生,甚至直接失去参加乡试的资格,也足以让此人幸灾乐祸了。

    这人究竟是谁?

    孙秀才?余子游?林泉?这三人都有可疑。

    当下陶提学先公示三名考了六等的生员,这三名生员顿时哭爹叫娘,请求陶提学宽宥。

    但陶提学二话不说,只是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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