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也不简单呢。
如同她所预料的，皇帝的脸色在看见奏折之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黑了下来，但却始终一字未发。
跪在殿下的韩御史没敢偷眼去看皇帝的龙颜，但额上的冷汗已然慢慢淌了下来。
皇帝多疑，这种事在朝时间长点的官员都是知道的。他费心搜罗了夏九炎勾结军中将领的证据，绝对足以让皇帝怀疑夏九炎有异心。
纵然不立刻惩处，收回兵权也是意料中的事情。
可为什么奏折递上去这么久了，皇帝居然一个字也没说？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韩御史百思不得其解。
“炎儿，你来看看这奏折。”
皇帝淡淡说着，把手中的奏折直接扔向了夏九炎。
灵力离体稳稳拖住了奏折，夏九炎也是面色平静地接了过来。
花杀好奇着伸头去看，却见那奏折上意指夏九炎借出征点将之际收受贿赂，在军中结党营私，培养自己的势力。
随便拎出来一件，都是得革除王位的大罪。
要是被得逞，夏九炎这次可真是要吃不了兜着走的。
别的花杀是不清楚，勾结军中将领这事儿，她可是昨夜就见识到了。却不知道韩御史是无凭无据的诛心，还是手握实证。
夏九炎看了半晌，合上奏折，起身对着皇帝先鞠一躬。然后才道，“此折用词严谨细致，可见是精心准备。方才韩御史也说了，若没有真凭实据，断然不敢站在这里指证儿臣。不如就请韩御史，将所谓的证据拿出来给父皇和众臣看看。事关儿臣的清白，请父皇严查。”
“韩御史，你可听见？”
皇帝不接夏九炎的话，直接把话头丢给了韩御史，神色间也看不出什么偏向。
但好歹是父子，夏九炎如何会不知道皇帝此时的想法？
不正面接他的话，就是要先查清了事情真相，以免此刻偏袒夏九炎，反而酿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说到底，他从来也没有相信过夏九炎，即便夏九炎已经将手中大部分的力量全都坦然摆在他面前，他仍然不愿意相信他，他的亲生儿子。
皇家无父子，这种事夏九炎早就明白。
但他身侧的花杀却察觉到他说话时肩膀微颤。
作者题外话：咸鱼，肚子痛了两天。今天开始补，要是没数错的话我竟然欠了20多章了慢慢补。。
第三百一十八章破绽百出的人证（）
“回皇上，臣自然是有凭证的。此物乃是臣所查获，承王收取贿赂的证据，且出征将士的名单中，亦有行贿之人在列，皇上一看便知。”
韩御史再次从怀中掏出一页信笺来，依样呈上给皇帝。
闹不清楚信笺里的内容，花杀仍然只得去关注皇帝的脸色。
让她有些意外的是，这回皇帝看了，脸色却是勃然大变。
能够让皇帝有这般情绪波动，想来那信笺上的内容也是非同小可了。下意识地侧头看了夏九炎一眼，却见后者老神在在地站着，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一派胡言，来人，去把孔文斌给朕带上来！”
没等花杀和夏九炎弄明白事情究竟出在何处，皇帝的诏令就下来了。
孔文斌，这名字花杀只觉得熟悉，却想不起在什么地方见过了。
直到人被侍卫拧着带上殿来，才发觉正是春猎上被派出来跟吴王比试过两招那人。
险些输给一个武夫，当时可是让吴王好不难堪，直到现在，贵妃见了他还有些恨得牙痒痒。不过这种时候被皇帝带上来，必然也不会有什么好事等着他了。
“皇上！皇上恕罪，微臣不知身犯何罪，还请皇上明示！”
孔文斌一进了殿，当即就跪下求饶。倒是很像一无所知就被绑了，但又有些做贼心虚的样子。
演技一流。
花杀悄悄在心里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哼，你自己看！”皇帝挥手把手里的信笺扔到了地上。
孔文斌看见那信笺的瞬间眼中就有惊慌之色闪过，而后从地上捡起了信笺，更是满头都见了汗。
“这这”
呐呐了半晌，分明想要解释什么，却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他这反应，却只会让人误以为真有其事。
皇帝的眼神益发危险起来，“朕亲临承王的婚礼，你们便觉得他一定会成为储君，甚至提前效忠巴结？甚至在书信中称他为新皇？是觉得朕老了，治不得这天下？”
话落，手亦重重拍在面前的龙案上，厚重的红木发出沉闷的哀鸣，仿佛承受不住天子之怒。
孔文斌早不见了当日猎场上的意气风发，面色如纸，却频频往夏九炎这个方向使眼色。
也不知道他背后的人究竟承诺了什么，又或者拿了什么东西要挟。这种时候都不忘抹黑夏九炎，真是让花杀都佩服他的敬业。
“请父皇息怒。”
夏九炎顺势就跪了下去。
皇帝能这么发怒，倒未必是信了此事和夏九炎有关，只不过是其中的措辞言及江山，触了皇帝的逆鳞罢。
但没有尽信，却不代表他就不会迁怒夏九炎。若是夏九炎真的全无争储的心意和实力，那也不会有人这样构陷。
“你又有何话说？”皇帝冷冷看着夏九炎。
恐怕是夏九炎有生以来第一次被皇帝如此冷眼以对。
夏九炎先是叩首，然后才道，“气大伤身，请父皇保重龙体。不过是些没眼色的人胡乱写的东西，怎值得父皇如此动怒？”
居然不是为自己开脱，皇帝意外地看了夏九炎一眼，却居然真的好似不那么生气，反而问道，“此事乃是韩御史弹劾你收受贿赂，你要作何解释？”
夏九炎淡然抬头，“儿臣向来与人为善，若有人送礼送贴，向来是不会拒绝的。不过是一纸信笺，人人都写得，亦人人都可送进儿臣府中。再者若是真收受了贿赂，此信笺儿臣必定阅后即焚，不会留在手中。此事破绽重重，以父皇之明智，自然不会冤枉儿臣，又何须申辩解释？”
好个伶牙俐齿，皇帝眯了眯眼。
分明夏九炎就在阶下跪着，却无论如何看不清这个最小的儿子，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或许也是因为如此，所以分明宠爱他，却又不敢相信他。
“韩御史，这一纸信笺中并未有承王留下的任何痕迹。再者你既然说承王收取贿赂，那么究竟以何物贿赂，如今赃物又在何处，你可有查明？”
皇帝的话头转向了韩御史，这次却不像之前那般客气了，若是再拿不出有用的证据，他是绝对不能放任人在这种时候污蔑三军主帅的。
韩御史道，“回皇上，承王府虽然不拒礼帖，但守卫森严，臣只是一个言官，自然没有搜查王府的能力，此事还请皇上审过当事人孔文斌，便知分晓。”
“皇上饶命，罪臣是一时鬼迷了心窍，并非有意与承王勾结，请皇上恕罪！”
没等任何人说话，孔文斌便突然高叫起来。
皇帝道，“你说与承王勾结，便把如何勾结的过程，仔细说与朕听。”
孔文斌战战兢兢回道，“皇上，臣曾于春猎时和吴王交恶，故此深觉前途渺茫。才生了依附的心思，适逢皇上亲临承王的婚礼，听闻有人议论此事，都说皇上有意承王，才才会起了行贿的心思。臣特意备了黄金万两，送往承王府中。又多次写信表明忠心，才得承王放臣随同出征北境。”
这番话听起来当真是让人侧目，一个小小将领得罪了吴王，才迫不得已依附了新得宠的皇子，好像很是合情理。
然而也并非所有人都能被唬住，夏九炎仍然是对皇上跪着，却漫不经意地道，“本王身为父皇新宠，竟然囊中羞涩，要一个得罪了吴王的小小将领送我黄金万两。可真是惭愧得紧。孔将军不惜重金也要求得出征的机会，如此忠臣，本王要是早些结识，必定举荐给父皇，委以重任。”
他一贯是风。流的样子，说这话半是揶揄，半是反驳，却听得大殿之中多数人轰然大笑起来。
一个王爷收贿赂收到孔文斌身上去，别说是夏九炎惭愧，皇帝恐怕都该惭愧一下。
至于孔文斌哪里来的黄金万两，那就更是值得深思了。
花杀听得好笑，却有点儿疑惑起这孔文斌到底怎么回事。
好歹要对付的是夏九炎，这么错漏百出的人也派出来用，让她都有几分不可思议。
环顾当场，却意外地见了有趣的一幕——皇后身边一个眼生的宫人，正附耳同她说着什么。
第三百一十九章他值得你顶罪？（）
这等节骨眼儿，竟然瞧见皇后与宫人耳语，花杀自然不会当作是巧合。
今日的事情，矛头直指她和夏九炎，想来幕后之人除了太子一脉的皇后，或是吴王一脉的贵妃，便再无旁人。此刻终究皇后先耐不住性子，却不知到底她就是幕后筹谋之人，还是想要顺水推舟将夏九炎置之死地？
自然，花杀用不着等太久。
只见皇后身边的宫人重新轻步退至远处，皇后面上却带着几分忧虑之色。
“皇上，臣妾自知后宫中人不该妄议朝政，只是今日之事牵连皇嗣，臣妾即为母后，也有一言不知当讲与否。”
皇帝淡淡瞥了皇后一眼，方才皇后与夏九炎暗中一番较量，如何瞒得过皇帝的眼睛，只是这个时候，皇后不惜冒着被人指责后宫干政也要站出来说话，自然不会无的放矢。
略微沉吟，便道，“皇后既然关心九炎，自然当讲。”
有了皇帝这话，皇后的脸上稍显松了口气，但同时一双柳眉却锁得更紧，道，“臣妾眼看着承王从小长大，聪慧机敏，又天才卓绝，今日挂帅出征，也是为国争光的大事。可偏偏就在这时候，竟有歹人欲将这种种罪状扣在承王的头上，臣妾心中也替承王感到委屈。今日的事，那孔文斌既然说道曾以黄金万两行贿于承王，必然便可说出如何行贿，与何人串通，又在何日，以何种手段将黄金送进王府。”
“如此一查下来，自然真相分明。黄金万两于承王而言算不得什么，可事关承王的清名，却不好含糊了。若是委屈了这孩子，臣妾做母后的，心中也觉得愧疚。”
这一番话言辞恳切，非但将夏九炎夸赞一番，又句句为夏九炎着想，半句不提出征的事情，着实叫人抓不住丝毫的把柄。只是其中要求皇帝彻查此事的意图，却叫花杀脊背生寒。
皇后不会无端做出这样的要求，虽然她将自己撇的很干净，但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一旦夏九炎洗脱了罪名，皇帝必不可能不疑心她。
但她仍旧这么说了，可见一旦按照她所说的查，恐怕会很凶险。
夏九炎仍然很是淡定地没有说话，花杀挂着副帅的名头，这时候有些按捺不住，叩首道，“父皇，儿臣亦觉此事干系重大，不可草率。然出征一事牵连甚广，北境战事刻不容缓，实在不宜拖沓。儿臣卑贱之躯，愿代殿下留在京中，接受一切调查。”
这话出口，皇帝还没说话呢，夏九炎却立刻急了，“胡闹，你方才没有听见皇后娘娘如何说么？你一个妇道人家，怎可掺合到这种事情里？还不快向父皇认罪！”
他是真的急了，半点不做假。
京中的事情瞬息万变，偏偏花杀是个死脑筋，那殿主又神出鬼没，谁知道能不能来得及时？一旦她有什么意外，岂不赔上整个大夏？夏九炎只觉得细思恐极，连表面上的淡定也不去维持了。
这只怕是皇帝第一次见他这般失态，忽而想到上一次夏九炎为花杀闯殿的事情来，心中只觉夏九炎恐怕真心深爱这女子，自有了别的一番思量。
他挥一挥手，道，“王妃这般识大体，本也是好事。今日之事既然涉及皇儿的清名，当然不能草率，可阵前调查主帅也的确不妥。朕倒觉得承王妃的提议甚好，便着承王夏九炎即刻点兵出征，承王妃暂且便暂留京中，朕自会派人照顾好她，皇儿无须担心。”
谁也没有料到事情忽地有了这般变化，连早就准备好说辞的皇后也呆愣了半晌。原本已筹谋好了的后续，因皇帝金口已开而无从继续，心中对花杀更是恼恨起来。
夏九炎出征之事已成定局，这饯别宴闹成这般也就不再继续。
皇帝命人取来兵符，亲授与夏九炎，只是夏九炎因为花杀不得不留在京中的事情，心绪格外不宁，竟险些将那兵符落在地上。
倒是花杀神态从容，跟着夏九炎也站了起来，伸手捅了捅他的腰。
夏九炎回神，自然知道她的意思，苦笑一声，却低声对皇帝道，“父皇，儿臣还有一事，须得私下与父皇商谈。”那自然是为了花杀说要去看看食梦的事儿。
皇帝犹豫片刻，随即也同样低声道，“今日朕必得亲率群臣相送于你，只怕不方便私下讲话。若有什么事一定要商谈，朕夜间自会派阳阁老追上军队，接你回宫说话。”
今日的事情虽然暂且被花杀按下，可夏九炎终究知道皇帝对他不无防备，如若私下见他，必定是要先确保自己安全，当即不再多言。
花杀眨眨眼，像模像样也跟着去送。左右这罪名也没有坐实，名分上她也仍旧是承王妃，皇帝顾着主帅的面子，当然不去管她。
夏九炎的大军早就开拔，仅数千亲兵留在京中等他吃完这饯别宴，并同皇帝与文武百官，一路浩浩荡荡送出十里之外。
“炎儿，此次出征，望你早日平安凯旋，届时朕必亲自出城迎你，加封你护国亲王之衔！”
这话出口，一众朝臣惊了个人仰马翻。护国亲王这是有兵权的王衔啊，老皇帝一贯最忌讳皇子权盛，哪可能真的将这种权力交到皇子手中！
莫说原本人人知道行贿这种事，几乎不可能彻底扳倒一个皇子。此刻皇帝的话一出，谁也不会再将那可笑的万两黄金当作什么大事。
于是犹犹豫豫的朝臣立刻又堆上满脸的笑意，恭恭敬敬将夏九炎送上去往北境的征程。
花杀自然不得跟随，只是站在人群前列，却瞧得见夏九炎的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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